宋史全文 - 第 9 页/共 50 页

夏闰四月,知并州薛映言民饥,设糜粥济之,计三十余万人。皇城司言:『保圣营之西南营卒有见龟蛇者,因就建真武祠。今泉涌祠侧,疫疠者饮之多愈。』甲寅,诏即其地建道观,以『祥源』为名。任布言:『明朝不宜以神怪衒愚俗。』不报。   六月辛亥,有彗出北斗、魁第二星东北。   秋七月壬申,以星文示变,赦天下。甲戌,以李士衡为三司使。上作《宽财利论》赐士衡,士衡因请刻圣制于本厅,从之。士衡方进用,王钦若害之。会上论时文之弊,钦若因言:『路振,文人也,然不识体。士衡父诛死,而振为赠告乃曰「世有显人」。』士衡以故不大用。   八月甲辰,立升王受益为皇太子,改名祯,大赦天下。癸丑,上作《元良箴》赐皇太子。   九月,御正阳门观酺。上作《稼穑倍登》诗、《欹器》、《戒酒》二论示辅臣。   冬十月乙未,雪,上作《瑞雪》诗赐辅臣。李垂请令江浙放行茶货,左谏议大夫孙奭言茶法屡改,非示信之道。即诏奭与三司详定,务从宽简。未几,奭出知河阳,事遂止。初,自密州还时,方置天庆等节,天下设斋醮张燕费广,奭又请裁省浮用,不报。奭复出,其居朝廷,盖不周岁云。   十一月,上作《冬至宴亲贤》诗示宰用。癸未,上作《后苑宴宗亲》诗赐皇太子、通王。   十二月,参知政事张知白与宰相王钦若议论多相失,因称疾辞位。丙午,罢为刑部侍郎、知天雄军。   己未天禧三年春正月丁卯,翰林学士钱惟演等四人权同知贡举。乙亥,举人郭缜冒缌丧赴举,为同辈所讼,付御史台劾问。殿三举同保人并殿一举。   二月,上作《学书歌》赐皇太子。丙辰,又作《叹学吟》赐之。   三月,上亲试礼部奏名贡举人,得进士王整以下六十三人,赐及第,八十六人同出身。又赐学究出身者一十三人,诸科及第者百二人,同出身者四十七人,试将作监主簿者五人。寇准镇永兴军,朱能为巡检。是月,准奏天书降乾佑山中,盖能所为也,中外咸识其诈,上独不疑。   夏四月辛卯,迎导天书入内。鲁宗道上疏曰:『天道福善祸淫,不言示化,又何有书哉?臣恐奸臣肆其诞妄,以惑圣听也。』知河阳孙奭上疏:『天且无言,安得有书?天下皆知朱能所为,独陛下一人不知尔。乞斩未【杰按:未,朱误。】能。以谢天下。』上虽不听,然亦不罪奭也。己亥,召判永兴军府寇准赴阙。   《讲义》曰:寇忠愍之入相凡三,忘身徇国,守道嫉邪,見于同列之称荐者然也。官居鼎鼐,宅无楼台,播于处士之歌咏者然也。堂吏之进例簿则叱之,门生之献三策则谢之,甚至澶渊之役,不沮不屈,亲扶日毂,屹然如山,百万貔貅,折签笞之,使三十余年边无牧马,公之勋烈何如哉!   五月,寇准自永兴来朝。将发,其门生有劝准者曰:『公若至河阳,称疾坚求外补,此为上策。傥入见,即发乾祐天书诈妄之事,斯为次也。最下则再入中书为宰相尔。』准不怿,揖而起。君子谓准之卒及于祸,盖自取之也。   六月甲午,王钦若罢。时钦若恩遇浸衰,人有言其受金者。会商州捕得道士谯文易蓄禁书,自言尝出入钦若家,遂罢相,寻命判杭州。丁酉,以李允则知镇州。允则在雄州十四年,治城垒不辍。诏诘之,允则奏曰:『初通好不即修治,它日颓圯,复安敢动?因此废守备,臣恐敌性不可测也。』帝以为然。尝燕军中,而甲仗库火,允则作乐行酒不辍。副使请救,不答。少顷火息,命悉瘗所焚物,密遣使持檄瀛州,以茗笼运器甲,不浃旬,兵数已完,人无知者。枢密院请劾不救火,上曰:『允则必有谓,姑诘之。』对曰:『兵械所藏,儆火甚严。方燕而燔,必奸人所为。舍燕救燔,事或不测。』一日,民有诉为被人殴伤而遁者,允则不治,与伤者钱二千。众以为怯。逾月,幽州以其事来诘,答以无有。盖他谍欲以殴人为质验,比得报,以为妄,乃杀谍。戊戌,以寇准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保信军节度使丁谓为吏部尚书、参知政事。谓在中书事准谨甚,尝会食,羹污准须,谓起,徐拂之。准笑曰:『参政国之大臣,乃为官长拂须邪?』谓甚愧之,由是倾诬始萌矣。   《大事记》曰:王钦若罢则寇准用,此君子小人不可两立也。以寇准为相而丁谓参政,此又君子小人不可共政也。然准当是时不可出矣。方其始召也,门生有劝准者曰:『若至河阳,坚求补外,此为上策。傥入見,即发乾祐天书之诈,次也。最下则再入中书。』其为准谋则善,而准不悟,何邪?   《龟鉴》曰:且朋党之祸,其萌于丁、寇并命之时乎?薰荻不可同器,鸾隼不可并栖,从古然也,何当时之不察?及此会食,却堂拂须有责,初无他意,丁谓不堪而衔之,结衅其兆于此矣。澶渊之还,大勖未报,钦若念衅鼓之隙而忍肆投琼之谮,利用怀议事之愤而公为下石之谋。钱惟演、冯拯之徒翕于前,刘承珪、陈彭年之流推于后。披潛人者,投畀豺虎可也。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何为一信谗言哉?一出而守北门之钥,再出而陟雷阳之坡,公之迹危矣。噫,公之忠节义概能折百万之兵,而不能折众口之谗;能起敌人之问。而不能起邪人之敬;能感公安之竹,而不能感当时流俗之心,然于真宗则何憾焉?尝因是而窥帝之本心。史述澶渊归,上所待准者甚厚。曰甚厚云者,盖未尝以薄待准也。史谓上既从惟演言,擢丁谓、利用平章事,而所以待准者如故。曰如故者,是待准之心无以异于前日也。有以深责寇准为言者,上则曰:『自太傅以上更加优礼。』有以且令准出外为请者,上则曰:『有何名目?』至于末年,国史直笔以书之曰:『寇准罢相,继以三绌,皆非上本意。岁余,上忽问之曰:「吾目中久不见寇准,何也?」』吁,真宗之心于是乎白矣。巧言如簧,荧惑圣听谓之罪,其可胜诛?壮哉李迪,奋身而愤曰:『迪起布衣而主宰相,有以报国,死且不恨,安能附权臣为自安计?』直对上前,历数谓奸,谓于是罢知河南矣。有言自里,厥应如响,不逾月而复相焉。他时流落至死,王曾闻之,曰:『此人智数不可测,若不死,未必不复用。天下之不幸,可胜道哉!』死一谓则为天下福,生一谓则为天下祸。奸人可畏如是,可不谨哉!   秋七月,群臣表上尊号曰体元御极感天尊道应真宝运文德武功上圣钦明。仁孝不允,凡五上,从之。   八月丁亥,以天书再降于乾祐县,大赦天下。彰德军留后马知节卒。知节习兵事,以方略自任。颇涉文艺,所与游接,必一时名士。性刚直,敢言无避,未尝少自卑屈,求之武人,盖鲜俪云。己亥,大会道释于天安殿,凡万三千八十六人。先是,建道场,是日,上亲临视,以药银铸大钱而赐之。   九月,赐皇太子《元良述》、《六艺箴》、《承华要略》十卷,《授时要略》十二卷,又以国史、两朝实录、太宗文集并御集、御览群书赐皇太子,遂宴从官。   冬十月,知审刑院盛度言:『在京及诸路止有断案三道,值降圣节,不奏,自余绝无刑牍。请宣付史馆。』寇准曰:『圣朝刑讼清静过古昔,此陛下以德化民,精意钦恤所致。』十一月,享太庙。辛末,合祭天地于南郊。十二月,知枢密院事曹利用,参知政事丁谓并为枢密使。庚申天禧四年春正月,以华州观察使曹玮为宣徽北院使、镇国军留后、签署枢密院事,签署兼领藩镇,自玮始也。   二月,滑州言河塞,诏奖之。是役用兵夫九万人,上亲是文刻碑,以纪其成功。   三月,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向敏中卒。敏中端厚恺悌,多智,善处烦剧,识大体密,静远权门无私谒。诸子不令厘务。虽当大事,若己不预焉。谨于采拔,不妄推荐,时以重德目之。   夏四月,命工部侍郎杨亿为翰林学士。亿自汝州代还,久之不迁。或问王旦曰:『杨大年何不且与旧职?』旦曰:『大年顷以轻去,上左右人言可畏,赖上终始保全之。今此职欲出自清衷,以全君臣之契也。』逾六年,乃复入禁署。   六月,以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寇准为太子太傅、莱国公。先是,准为枢密使,曹利用副之。准素轻利用,议事有不合者,准辄曰:『君武夫耳,岂解此国家大体邪?』利用、丁谓遂合谋欲排准。翰林学士钱惟演见谓权盛,附离之。时上不豫,政事多中宫所决。谓等交通诡秘,其党日固。刘氏宗人横于蜀,上以皇后故欲舍其罪,准必请行法。重失皇后意,谓等因媒孽之。准尝独请,问曰:『皇太子人望所属,愿陛下传以神器。丁谓佞人也,不可以辅少主。』上然之。准乃属杨亿草表请太子监国。亿夜屏左右为之辞,至自起剪烛跋,中外无知者。既而准被酒漏所谋,谓等益惧,力谮准,请罢政事。上不记与准初有成言,诺其请。   秋七月丁巳,太白昼见。甲子,大雨,流潦泛溢公私庐舍大半,有压死者。丙寅,以李迪为吏部侍郎,冯拯为枢密使、吏部尚书、同平章事。上欲加拯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召学士杨亿使草制。亿曰:『此舍人职也。若除枢密使、同平章事,则制书乃学士所当草也。』上曰:『即以此命拯。』拯既受命,枢密领使者凡三人,前此未有。上徐觉其误,遂召钱惟演。惟演入,对曰:『冯拯故参知政事,今拜枢密使,当矣。但中书不应止用李迪一人,盍迁曹利用或丁谓过中书?」庚午,以丁谓平章事,曹利用加同平章事。上既从惟演之言擢丁谓首相、曹利用同平章事,然所以待寇准者犹如故。谓等惧,谋益深,杨崇勋等遂告变,周怀政伏诛,准乃远贬。上始得疾浸剧,尝卧枕怀政股与谋,欲命太子监国。怀政出,告寇准,准遂请间建议。已而事泄,准罢相,丁谓等因疏斥怀政,怀政谋杀谓等,复相准,奉帝为太上皇,传位太子而废皇后。召杨崇勋等议其事。崇勋诣谓第告变,谓过曹利用计之。及明。利用人奏。诏曹玮与崇勋鞫讯,具引伏。斩之。谓等并发朱能所献天书妖妄事。亟遣卢守明、邓文庆驰驿诣永兴军捕能。怀政既诛,有欲并责太子者,上意惑之。李迪从容奏曰:『陛下有几子?乃为此计!』上大寤,由是东宫得不动摇。丁丑,寇准降授太常卿、知相州。朝士与准亲厚者,丁谓必斥之。杨亿尤善准,而请太子监国奏又亿所草也。及准败,丁谓召亿至中书,亿惧,面无人色。谓素重亿,徐曰:『谓当改官,烦公为一好词耳。』亿乃稍安。   八月,徙知相州、太常卿寇准知安州。于是谓等不欲准居内郡。白上,欲远徙之。上命与小州。谓退而署纸尾曰:『奉圣旨除远小处知州。』迪曰:『向者圣旨无远字。』二人忿争。盖自此始。朱能自度不免。杀卢守明,挈家叛逸。既而众溃势穷,蹙人桑林,自缢死。乙酉,以枢密副使任中正、礼部侍郎王曾并参知政事,翰林学士钱惟演为枢密副使。壬寅,知安州寇准坐朱能,再贬道州司马。准过零陵,溪洞蛮夷乘间抄掠,其酋长闻而责之曰:『奈何夺贤宰相行李邪!』趣遣人还所掠。其在道州,晨具朝服如常时。起楼,置经史、道释书,暇则诵读。宾至,笑语若初,无廊庙之贵者。自准罢相,继以三绌,皆非上本意。岁余,上忽问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见寇准,何也?』左右亦莫敢对。上崩,乃贬雷州。   吕中曰:至是,李文靖之言验矣。当君子用事之时,則常有不尽绝小人之心;至小人得志之时,则其去君子必尽其力而后止,此准之所以重得贬也。然准虽可贬,而准之心則不为之少贬。   刘煜为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初,河决滑州,大兴力役。道殍相望。煜请策免宰相,以答天变。时寇准、丁谓实在中书。及王曙坐准贬官,在朝无敢往见者,煜敬曰:『友朋之义,独不行于今日欤?』往饯之,经夕而还,谓亦不罪也。   九月,以知制诰吕夷简为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夷简治开封,严办有声,上识其姓名于屏风,意将大用之也。   冬十月,以太子太保王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仍令日赴资善堂,侍皇太子讲读。   十一月,自寇准贬斥,丁谓浸擅权,至除吏不以闻。李迪语同列曰:『迪起布衣十余年,位宰相,有以报国,死且不恨,安能附权臣为自安计乎!』丙寅晨朝待漏,谓又欲以林特为枢密副使,迪因诟谓,引手板欲击谓,谓走得免,遂入对于长春殿。迪因斥谓奸邪弄权,『臣愿与同下宪司置对。』又曰:『寇准无罪罢斥,朱能不当显戮。』又:『钱惟演亦谓之姻家,臣愿与谓、惟演俱罢政柄。』又曰:『曹利用、冯拯亦相朋党。』上怒甚,初欲付御史台,利用、拯曰:『大臣下狱,不惟深骇物听,况丁谓本无纷竞之意,而与李迪置对,亦未合事宜。』乃命各降秩罢相,谓知河南府,迪知郓州。制书犹未出,已巳,谓入对,愿复留,遂赐坐。左右欲设墩,谓顾曰:『有旨复平章事。』乃更以杌进。诏送谓中书,令依旧视事,仍诏迪出知郓州,即时赴任。时谓始传诏召刘筠草复相制,筠不奉诏,乃更召晏殊。筠既自院出遇殊,殊侧面而过不敢揖,盖内有所愧也。先是,上久不豫,语言或错乱。尝甚怒,语辅臣曰:『昨夜皇后以下皆去,刘氏独留朕于宫中。』迪进曰:『果如是,何不以法治之?』良久,上寤。曰:『无是事也。』后适在屏间闻之,由是恶迪。迪所以不得留,非但谓等媒孽,亦中宫意尔。庚午,诏:『自今该取旨公事仍旧进呈外,其常程事务,委皇太子与宰臣枢密使已下就资善堂会议施行讫奏。』初议欲令太子总军国事,丁谓以为不可,曰:『即日上体平,朝廷何以处此?』李迪曰:『太子监国,非古制耶?』力争不已。迪既罢出,故有是诏。   十二月丁丑朔,起复翰林学士杨亿卒。亿重交游,耿介坦怀,敦尚名节,然评品人物,善恶太明。留心释氏禅观之学,自属疾,即屏荤茹,临终,日为空门偈颂,识者称其达观云。丁酉,以王钦若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上久不豫,乙亥,力疾御承明殿,召辅臣,谕以尽心辅导储贰之意,出手书一幅付之。丁谓等进曰:『元储已亲庶政,克固海内之心。宫门内助,事皆平允,特宽圣虑,以宁祉福。』自是圣体渐平,凡浃旬,乃复常焉。时太子虽听事资善堂,然事皆决于后。钱惟演,后戚也。王曾说惟演曰:『太子幼,非中宫不能立。中宫非倚皇储之重,则人心亦不附。后厚于太子则太子安,太子安,乃所以安刘氏也。』惟演因以白后,两宫由是益亲,人遂无间。   《讲义》曰:当时亦危疑之冲,钱惟演用事于中,丁谓擅权于外,而冯拯、曾利用亦相与为党。所幸君子之朋,党植犹多也。寇准、李迪之徒虽争之不胜,而所恃以砥柱其中者,犹有人焉。卒之窜丁谓而相仁祖太平之治者,王曾也。   辛酉天禧五年春正月,翰林学士刘筠见上久疾,丁谓浸擅权,叹曰:『奸人用事,安可一日居此?』表求外任,乃授右谏议大夫、知庐州。   二月庚午,以孔圣佑袭封文宣公、知仙源县事。   三月戊戌,天章阁成,群臣称贺。庚子,奉安御集、御书于天章阁。   秋七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先是,司天测仪天历当食之既,前九日,上避正殿,分命中使诣宫观、寺院祈祷。是日,食四分而止。   冬十一月丁丑,以谓为译经使兼润文。甲申,判河南府王钦若有疾,累表请就医京师。丁谓使人绐钦若曰:『上甚思一见君。』钦若信之,即舆疾而归。谓因言钦若擅去官守,无人臣礼。戊子,责授司农卿、分司南京。   十二月乙巳,以内殿崇班皇甫继明同勾管三馆秘阁公事。咸平中,初命刘崇超监三馆秘阁图籍,丁谓更号曰勾当公事。自是,内臣遂与大学士同职,时论愈非之。   壬戌乾兴元年春二月戊午,上崩于延庆殿。仁宗即皇帝位。遗诏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杨氏为皇太妃,军国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丁谓欲去『权』字,王曾曰:『政出房闼,斯已国家否运。称「权」尚足示后。且言犹在耳,何可改也?』谓乃止。曾又言:『尊礼淑妃太遽,须他日议之,不必载遗制中。』谓怫然曰:『参政欲擅改制书耶?』曾复与辩,而同列无助曾者,曾亦止。时中外汹汹,曾正色独立,朝廷赖以为重。己未,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庚申,命丁谓为山陵使。先是,辅臣请皇太后所御殿。王曾援东汉故事,请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左,皇帝坐右,垂帘听政。既得旨,而丁谓独欲皇帝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与帝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画可。曾曰:『两宫异处而柄归宦者,祸端兆矣。』谓不听。盖谓不欲令同列预闻机密,故潜结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丙寅,丁谓加司徒,冯拯加司空,曹利用加左仆射,并兼侍中;任中正加兵部尚书,王曾加礼部尚书,钱惟演加兵部尚书,张士逊加户部侍郎。王曾谓丁谓曰:『自中书令至谏大夫、平章事,其任一也。枢密珥貂可耳。今以数十年旷位之官一旦除授,得无违公议乎?』谓不听。戊辰,贬寇准为雷州司户,李迪为卫州团练。始议窜逐,王曾疑责太重。丁谓熟视曾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尔。』盖指曾尝以第舍假准。曾蹴然惧,遂不复争。谓恶准、迪,必欲致之死地,遣中使赍敕就赐以锦囊贮剑,揭于马前。至道州,准方与客宴,起逆中使,中使避不见。问其所以来之故,不答。众惶恐不知所为,准神色自若,使人谓之曰:『朝廷若赐准死,愿见敕书。』中使不得已,乃授以敕。准即从录事参军借绿衫着之,拜敕于庭,升阶复宴,至暮乃罢。及赴贬所,吏献以图经,首载州东南门至海岸十里。准恍然曰:『吾少时尝为诗曰:「到海只十里,过山应万重。」人生得丧,岂偶然耶?』中使至郓州,迪闻其异于他日,即自裁不殊。其子东之救之,乃免。或馈之食,弃而不与。迪客邓余怒曰:『汝杀我公,我必杀汝!』从迪至卫州,不离左右,迪由是得全。或语谓曰:『迪若贬死,公如士论何?』谓曰:『异日好事书生弄笔墨,不过曰「天下惜之」而已。』曹玮责知莱州。玮得诏,即日上道,弱卒十人,不以弓韔失腋自随,谓卒不能加害。   三月壬申,以给事中李及知杭州。及性清介,所治简严。一日冒雪出郊,众谓当置酒召客,乃独造林逋,清谈至暮而归。居官数年,未当【杰按:当,疑为“尝”。】市吴物。比去,惟市《白乐天集》。龙图阁直学士鲁宗道权判流内铨。宗道在选调,久患铨格烦密,及知吏所以为奸状,于是多厘改之,又悉书条科揭于庑下,以便选人。戊寅,中书请自禫祭后只日于崇政殿或承明殿视事,双日如先帝故事,前后殿皆不坐。诏:『双日虽不视事,亦当宣召近臣人侍讲读。」乙酉,作受命宝,其文曰『恭膺天命之宝』,命王曾书之。   夏四月。真宗时,选人充身言书判者第推恩。上即位,亦用前法,于是前怀安军判官宋若谷等十五人咸迁官,改京秩者六人,最下者犹注近地成资阙,后率以为常。   六月己亥朔,翰林学士承旨李维上大行皇帝谥曰文明章圣元孝,庙号真宗。入内押班雷允恭与张景宗同管勾山陵一行事。判司天监邢中和谓允恭言:『今山陵上百步法宜子孙,恐下有石若水耳。』允恭曰:『第移就上穴,我入见太后言之。』允恭方贵横,众莫敢违,即改穿上穴。既而上穴果有石,石尽水出,允恭坐擅移皇堂,并盗库金银锦帛珠玉杖死于巩县。初,丁谓与雷允恭协比专恣,内挟太后,同列无如之何。允恭既下狱,王曾欲因山陵事并去谓,一日,语同列曰:『曾无子,将以弟之子为后。明日朝退,当留白此。』谓不疑曾有异志也。曾独对,具言谓包藏祸心,故令允恭擅移皇堂于绝地。太后始大惊。谓徐闻之,力自辩于帘前,未退,内侍忽卷帘曰:『相公谁与语?驾起久矣。』谓皇恐,以笏叩头而出。太后怒甚,欲诛谓,冯拯进曰:『谓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诛大臣,骇天下耳目。』太后少解,乃责谓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故事,宰相罢免皆降制。时亟欲行,止召当直舍人草词,仍榜朝堂。谓所坐,但私庇允恭,不忍破其妄作,未必真有祸心也。然天资险狡,多阴谋,得专政久,要不可测。虽曾以计倾之,而公论不以为过也。   吕中曰:远小人之法不可以不严,而去小人之几不可以不密,故来郑朋、杨兴之奸者,陈蕃失于不密,遂激为朋党之变。唐甘露白马之祸,李训、郑注皆蹈几事不密之戒也。丁谓之奸,真宗晚年欲去之矣。寇准被酒漏言,失于不密,反有崖州之行,坐是谓之烽焰愈炽,内倚宦者雷允恭、贵戚钱惟演为奸,外与曾利用、林特等为党,若拔山矣。而曾一旦去之易,其几密也。故虽以计倾之,而当时公论亦不以为过焉。   秋七月辛未,王曾加中书侍郎、平章事。吕夷简为给事中,鲁宗道为右谏议大夫,并参知政事。宗道为人刚正,嫉恶少容,遇事敢言,不为小谨。尝微行就饮肆中,偶真宗亟召,使者及门,宗道自酒肆来。使者曰:『即上怪公来迟,何以为对?』宗道曰:『第以实对,』使者曰:『然则公当得罪。』曰:『饮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真宗果问使者,具以宗道所言对。帝诘之,宗道谢曰:『有故人自乡里来,臣家贫无杯酌,故就酒家饮。』帝以为忠实可大用,尝以语太后。太后识之,于是并夷简皆首蒙擢任。丙子,钱惟演为枢密使。惟演旧佐王曾,王曾既入相,亦正惟演使名。故事,枢密使必加检校官,惟演但以兵部尚书充使,有司失之也。戊寅,诏真宗陵名曰永定。始,丁谓请名陵曰镇,及谓贬,冯拯谓三陵皆有『永』字[5],故易曰永定。然永定乃县名也。宣祖陵止名安陵,又不知翼祖已名定陵,于是复追改翼祖陵为靖陵。议者讥拯不学,当时无正之者。先是,女道士刘德妙常以巫师出入丁谓家,谓尝教言:『乃所为不过巫事,不若托老君言祸福,足以动人。』辛卯,再贬谓崖州司户参军。诸子并勒停。又坐与刘德妙奸,除名配隶复州,仍以谓罪状布告中外。始,谓命宋绶草寇准责词,绶请其故,谓曰:『《春秋》无将,汉法不道,皆证事也。』绶虽从谓指,然卒改易谓本语不纯用。及谓贬,绶犹当制,即草词曰:『无将之戒,旧典甚明;不道之辜,常刑罔赦。』朝论快焉。谓初逐准,京师为之语曰:『欲得天下宁,当拔眼中钉。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不半岁,谓亦贬,人皆谓报复之速,天道安可诬也。谓窜崖州,道出雷州,准遣人以一蒸羊逆之境上。谓欲见准,准拒绝之。闻家僮谋欲报仇,亟杜门使纵博,俟谓行远,乃罢。壬辰,诏中外臣寮有曾与丁谓往来者,一切不问。   八月乙巳,上与皇太后御承明殿垂帘决事,始用王曾议也。宰相率百官称贺,太后哀恸久之,令内侍富论曰:『候上春秋长,即当还政。』冯拯继丁谓为首相,颇欲蹑谓故迹,王曾独晓以祸福,且逆折之,拯不敢肆,自是事一决于两宫。初,谓定太后称『予』,谓败,中书与礼仪院参议,每下制令称『予』,而便殿处分事称『吾太后』,诏旨称『吾』。   九月,诏伎术官自今不得如京朝官用考课迁陟。   冬十一月朔,枢密使钱惟演罢为保大节度使、知河阳。以李沆、王旦、李继隆配享真宗庙庭。翰林学士刘筠为御史中丞。先是,三院御史言事皆先白中丞。筠举旧仪,令台属各举纠弹之职。癸酉,命李维、晏殊修真宗实录,寻复命孙奭、宋绶、陈尧佐同修,仍令内侍谕以『一朝大典,当谨笔削』之意。庚辰,判国子监孙奭言:『知兖州日,于文宣王庙建立学舍,以延生徒。自后养学者不减数百人。臣虽以俸钱赡之,然常不给。自臣去郡,恐渐废散。伏见杨光辅素有经行,望恃迁一官,令于兖州讲书,仍给田十顷,以为学粮。』从之。诸州给学田盖始此。辛巳,始御院政殿西阁,召侍讲孙奭、冯元讲《论语》,侍读李维、晏殊与焉。初诏双日御经筵,自是,虽只日亦召侍臣讲读。王曾以上新即位,宜近师儒,故令奭等入侍。上在经筵,或左右瞻瞩,或足敲踏床,则奭拱立不讲,每讲,体貌必庄,上亦为竦然改听。壬午,以翰林侍读学士、尚书右丞张知白为枢密副使。国子监旧制皆用近臣及宿儒典领,近岁颇任贵游子弟之初仕者,与管库资任略均。壬辰,始命冯元同判国子监,仍诏自今毋得差补荫京朝官。 十二月甲辰,诏辅臣崇政殿西庑观孙奭讲《论语》,既而上亲书唐贤诗以分赐焉。京城谷价翔贵,戊申,出常平仓米,分十四场贱粜,以济贫民。 校勘记 [1]本唐 原作『大唐』,据《长编》卷七十三改。 [2]轸田园 《长编》卷七十三作『珍田夫』。又,慰农《长编》作『吟农』。 [3]张佶 原作『张告』,据《长编》卷八十三、《宋史》卷三○八本传、《会要﹒方域》一之九一改。 [4]『建皇亲礼会院』以下,据《长编》卷八十七在本年五月。 [5]冯拯 原作『马拯』,据《长编》卷九十九改。 宋史全文卷七上 宋仁宗一   癸亥天圣元年春正月丙寅朔,皇太后诏改元。上读诏,号泣者久之,谓左右曰:『朕不忍遽更先帝之号也。』自宋兴,而吴、蜀、江南、荆湖、南粤皆号富强,相继降附。太祖、太宗因其畜藏,守以恭俭简易。方是时,天下生齿尚寡而养兵未甚蕃,任官未甚冗,佛老之徒未甚炽。外无夷狄金缯之遗,百姓亦各安其生,不为巧伪放侈,故上下给足,府库羡溢。承平既久,户口岁增,兵籍益广,吏员益众。佛老、夷狄耗蠹中国县官之费数倍昔时,百姓亦稍纵侈,而上下始困于财矣。三司使李谘尝奏事两宫言:『戍兵虽未可减,其末作浮费宜一切裁损。』盐铁判官俞献卿亦言:『天下谷帛日益耗,物价日益高。稻苗未立而和籴,桑叶未吐而和买。自天禧以来,日侈一日。宜与公卿大臣朝夕图议而救正之。』上纳其言。癸未,命御史中丞刘筠提举诸司库务,薛贻廓与三司同议裁减冗费。   《讲义》曰:我朝之财始蠹于天禧、祥符,再蠹于宝元、庆历。自祷祠之事兴,而宫室之役起,内之帑藏稍已空竭,则省浮费之策不得不申明于天圣之年也。自元昊叛于西,契丹扰于北,外之财用不免告匮,则节冗费之说不得不条画于庆历之日也。   庚寅,计置司考茶法利害,请行贴射之法,以淮南十三场茶买卖本息并计其数,罢官给本钱,使商人与园户自相交易,一切定为中估而官收其息。然必辇茶入官,随商人所指而与之,给券为验,以防私售,故有『贴射』之名。   《笔谈》曰:旧传茶有三说:见钱为一说,犀角香药为一说,茶为一说。此乃三说法。予在三司求为三说,乃是博籴、便籴、直便为三说。博籴者,极边粮草;使籴者,沿边粮草;直使者,商人取便于沿边入纳见钱,于京师请领。自虚估之利入于商贾,而后行贴射之法;自边籴偿于見钱,府藏不继,而后复用三说之法。然贴射之法虽通商,而官实尽其利;三说之法虽官鬻,而商实受其利。二法俱弊,而后以岁课均之茶户焉。夫以一岁之息均赋茶户,恣其卖买,所以均民力也,所以惠商贾也。官则无滥朽腐败之弊,茶则无草木塵煤之杂,其法善矣。然向时摘山者受钱于官,今使之纳钱于官;向时冒法贩禁者被罚,令均赋于民,赋不得入,刑亦及之。向时商贾贸迁,州县收其税,今商贾不行则税额不登,国用亦乏。夫其法方行于嘉祐之四年,而其害亦见于嘉祐之五年,刘敞之疏又其后也。茶租犹故榷法复生,此杨中心所以痛心于崇宁之变法也。   三月,司天监上新历,赐名《崇天》。保章正张奎、灵台郎楚衍等所造也。   夏四月,上初即位,丁度上书论六事:一、增劝讲官,二、增谏员,三、补荫用大功以上亲,四、选河北河东役兵补禁军,五、籍令佐垦田为殿最,六、凡缘公事坐私罪杖者,听保任迁官。又尝献《王凤论》于皇太后,以戒外戚云。   五月癸亥朔,太常博士鞠咏、王轸法当磨勘,审官引对。上阅其治状,并除监察御史。   秋八月,太常博士曹修古为监察御史,孔延鲁、刘随并为左正言。延鲁初为宁州军事推官,有蛇出天庆观真武殿中,一郡以为神,州将帅官属往奠拜之。延鲁以笏击蛇,碎其首,观者莫不叹服。后知仙源县,主孔氏祠事。孔氏故多纵放者,延鲁一绳之以法。修古上四事,曰行法令、审故事、惜财力、辨忠邪,辞甚切至。甲寅,有芝生于天安殿柱,召辅臣观之。监察御史鞠咏言:『陛下新即位,河决未塞,霖雨害稼,宜思所以应灾变。臣愿陛下以援进忠良、退斥邪佞为国宝,以训劝兵农、丰积仓廪为天瑞。草木之怪,何足尚哉?』先是,钱惟演自河阳赴亳州,因朝京师,图入相。咏奏:『惟演俭人,尝与丁谓为婚姻,缘以大用。后揣知谓奸将败露,惧牵连及祸,因出力攻谓。今若遂以为相,必大失天下望。』太后遣内侍持奏示之,惟演犹顾望不行。咏语左正言刘随曰:『若相惟演,当取白麻廷毁之。』惟演闻,乃亟去。冯拯病,太后有复相王钦若意。上尝为飞白书『王钦若』字,太后因取字缄汤药合,遣中人赍以赐,且口宣召之。   九月丙寅,冯拯罢为武胜节度使、判河南府。钦若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拯为相气貌严重,宦者传诏至中书,不延坐。钦若再入中书,谓平时百官叙进皆有常法,为《叙迁图》以献,冀便省览。然钦若亦不复能大用事如真宗之时矣。戊寅,召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冯元讲《论语》,仍赐御飞白书。   九月戊戌,寇准卒于雷州。初,太宗尝得通天犀,命工为二带,一以赐准。及是,准遣人取自洛。既至数日,沐浴具朝服,束带,北面再拜,呼左右趣设卧具,就榻而没。归葬西京,道出荆南公安县,人皆设祭于路,折竹植地,挂纸钱焚之。逾月,枯竹尽生笋,众因为立庙,号竹林寇公祠。癸丑,诏审官院自今知州军、同判、知县人并引对于便殿。   十一月,知涟水军邓余庆受枉法赃[1],三阳寨主荆信监仓自籴粟,监兴平县酒税何承勋、进贤镇盐酒税易著明并自盗官物,各杖脊配广南。壬寅,诏以余庆等罪状申警群吏。初,蜀民以铁钱重,私为券,谓之交子,以便贸易,富民十六户主之。其后富者稍衰,不能偿所负,争讼数起。大中祥符末,薛田为转运使,请官置交子务以榷其出入。戊午,诏从其请,始置益州交子务。   吕中曰:此楮币之始也。然其有钱以行楮,有楮以榷钱,子母均通而无偏重之患,故民视钱犹楮,视楮犹钱。今则为是币而初无是钱,以虚架虚,宜乎楮币之不行也。   十二月,江州民陈蕴聚居二百年,食口二千,而蕴年八十,且有行义,州以闻。上曰:『良民一乡之表,旌之则为善者劝矣。』授蕴本州助教。   甲子天圣二年春正月,命御史中丞刘筠等四人权知贡举。戊申,吏部铨引对选人,前束鹿县尉王得说历官寡过,书考最多,而无保任者。上察其孤孑,特擢为大理寺丞。贾积善者,十四考无公私过,虽无举主,特擢为京官。   二月乙酉,工部侍郎、知徐州李应机坐前如兖州贪暴不法,降授将作监、分司南京。上曰:『外台耳目所寄,当职靡言,咎将谁执?』丙戌,诏转运使刘明恕、李允元、提点刑狱尚霖、郭位各赎铜二十斤。   三月。先是,上封者言:经学不究经旨,乞于本科问策一道。至是对者多纰缪,帝以执经肄业不善为文,特令取其所长,用广仕路。癸卯,王钦若等上《真宗实录》一百五十卷。乙巳,御崇政殿,赐宋郊、叶清臣、郑戬等一百五十四人及第,四十六人同出身。不中格者六人,以尝经真宗御试,特赐同三礼出身。丙午,又赐诸科一百九十六人及第,八十一人同出身。郊与其弟祁俱以词赋得名,礼部奏祁名第三。太后不欲弟先兄,乃推郊第一,而置祁第十。刘筠得清臣所对策,奇之,故擢第二。国朝以策擢高第自清臣始。   秋七月,遣殿中侍御史王硕、内殿押班朱绪点检山场所积茶。初,朝廷既用李谘等贴射法,行之期年,豪商大贾不能轩轾为轻重。而论者或谓边籴偿以见钱,恐京师府藏不足以继,争言其不便。会江淮制置司言茶有滞积坏败者,请一切焚弃。相廷疑变法之弊,下书责计置司,因令硕等行视。既而谘等条上利害,愿力行之,无为流言所易,于是诏有司榜谕商贸以推行不变之意。监察御史张逸为益州路提点刑狱、劝农使。逸先知襄州邓城县,有能名,知州谢泌将荐逸,先设几案,置章其上,望阙再拜曰:『老臣为朝廷得一良吏。』乃奏之。   八月己卯,幸国子监,竭先圣文宣王。召直讲马龟符讲《论语》。已而观七十二贤赞述,阅三礼图,问侍讲冯元三代制度。又幸昭烈武成王庙。壬午,翰林学士承旨李维等请加上真宗谥曰文明武定章圣元孝,诏恭依。   十一月乙未,朝享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丙申,享太庙。丁酉,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   乙巳,立皇后郭氏。   乙丑天圣二年春二月,礼部员外郎蔡齐、直史馆章得象并知制诰。初,召齐等试中书,上阅其试文,谓宰臣曰:『两制词臣以文章为职业,然须才识周敏,操履端方,乃可副朝廷中外任使也。』   夏四月,刘晔知河南府。烨【同一人而前后名字差异,编辑其不精审如此。杰按。】先世代郡人。后魏迁都,因家河南。唐末五代之乱,衣冠旧族出系无所考,惟刘氏自十二代祖北齐中书侍郎环隽至晔十一世皆葬河南,而世牒具存。晔尝权发遣开封府事,独召见,太后问曰:『知卿名族,欲一见卿家谱,恐与吾宗同也。』晔曰:『不敢。』他日数问之,晔无以对,因为风眩仆而出,乃免。   五月己亥,赐杭州隐士林逋粟帛。   秋八月,知益州薛田言:『本州解发举人,自张咏以来,例给馆券至京师。今得三司移文,乃责吏人偿所给官物,恐非朝廷之意。』上曰:『汉贡士皆郡国续食,今独不能行之远方邪?其令悉蠲之。』李谘等既条上茶法利害,朝廷亦榜谕商贾以推行不变之意,然论者又争言其不便。辛未,命孙奭、夏竦、卢士伦、王硕、卢守勤再加详定。   九月,诏见任并带职京朝官磨勘更立四年之限。   冬十月,翰林学士晏殊为枢密副使。庚午,宰臣王钦若为译经使。   十一月,孙奭等言:『十三场茶积未售六百一十三万余斤,盖许商人贴射,则善茶皆入商人,其入官者皆粗恶不时,故人莫肯售。又奸人倚贴射为名,强市盗贩,侵夺官利。其弊如此,不可不革。请罢贴射法,官复给本钱市茶,而商人入钱以售茶者宜优之。』庚辰,诏从奭等议。自是河北人中复用三说法,旧给东南缗钱者,以京师榷货务钱偿之。戊申,王钦若卒。皇太后临奠,录亲属及所亲信二十余人。国朝以来,宰相恤恩,未有钦若比者。钦若状貌短小,项有附疣,时人目为『瘿相』。性倾俭,敢为矫诞,太后以先朝所宠异,故复命之。   十二月癸丑,枢密副使、尚书右丞张知白加工部尚书、平章事。国朝故事,叙班以宰相为首,亲王次之,使相又次之。枢密使虽检校三师兼侍中、尚书、中书令,犹班宰相下。乾兴初,王曾由次相为会灵观使,曹利用由枢密使领景灵宫使,时以宫观使为重,诏利用班曾之上。然议者深以为非。至是曾进昭文馆大学士、玉清昭应宫使,同集殿庐,将告谢,而利用犹欲班曾上,阁门不敢裁。帝与太后坐承明殿久,至遣押班江德明趣阁门,阁门惶惑,莫知所出。曾抗声目吏曰:『但奏宰相王曾等告谢。』班既定,利用郁不平,帝与张士逊慰晓之。庚申,诏宰臣、枢密使序班如故事,而利用志骄,尚居次相张知白上。及闻召张旻于河阳为枢密使,疑代己,始悔惧焉。殿前副指挥使杨崇勋尝诣中书白事,属微雨新霁,崇勋穿泥靴直登阶,曾颔之,不以常礼延坐。崇勋退,劾奏其失,送宣徽院问状。翌日对,上请传诏释罪。太后问其故,曰:『崇勋武夫,不知朝廷之仪,举劾者柄臣,所以振纪纲。宽释者,人君所以示恩德。如此,则仁爱归于上,而威令肃于下矣。』癸亥,徙丁谓雷州司户参军。   丙寅天圣四年春正月己亥,命知制诰章得象、侍御史知杂事韩亿与吏部流内铨南曹同试百司人,上因曰:『比阅天下奏,吏出职者多败官,何也?』王曾曰:『士人入流,必顾廉耻。若流外则畏谨者鲜。州县虽卑,然最近于民,宜少澄其原。』乃诏得象等精加考试。   二月,诏官吏犯赃至流而按察官不举者并劾之。壬戌,遣官祀九宫贵神。上问古今乐之异同,王曾曰:『古乐用于天地、宗庙、杜稷、山川、鬼神,而听者莫不和悦。今乐则不然,徒娱人耳目而荡人心志。自昔人君流连荒亡者,莫不由此。』上曰:『朕于声技固未尝留意,内外燕游,皆勉强尔。』   夏四月,还知宁州杨及所献绣佛。初,及因乾元节来献,上谓辅臣曰:『及佞人也,民安政举,乃守臣之职,焉用此为?』江州言太平兴国真君观有盗神像金冠者,请更制。上曰:『观僻在山谷间,而以金为冠,是诲人为盗。宜代以铜而金涂之。』王曾退言:『虑民抵罪而易金以铜,可谓仁矣。』   五月,判刑部燕肃上奏曰:『唐决死刑,京师五覆奏,诸州三覆奏,自是全活甚众。贞观四年断死罪二十九,开元二十五年才五十八。今生齿未加于唐,而天圣三年断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视唐几至百倍。望准唐故事,天下死罪皆得一覆奏。』下其章中书。王曾以为:『天下皆一覆奏,则必死之人徒充满狴犴而久不得决。请狱疑若情可矜者,听上请。』壬午,诏天下死罪情理可矜及刑名疑虑者具案以闻,有司毋得举驳。己亥,诏举人虽文辞可采而操检不修者,州郡毋得荐送。   闰五月,定江淮岁漕米课六百万石。初,景德中,岁不过四百五十万石。其后益至六百五十万石,故江淮之间谷常贵而民贫,于是都官员外郎吴耀卿请约为中制,然东南灾俭,辄减岁漕数或巨万,或数十万,又转移以给他路者有焉。甲子,诏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宋绶等读《唐书》。上曰:『朕览旧史,每见功臣罕能保始终者,若裴寂、刘文静,皆佐命元功,不免诛辱。』王曾对曰:『寂等之祸,良由功成而不知退也。』诏增西川、广南东西路诸州军进士解额有差。又诏命官锁厅应举,自今更不先试所业;下第者免责罚,仍听再举;其历任有赃私罪及停废、责降、冲替未经叙用人,即不许应举。旧制,锁厅应举者,先于所属选官考试所业,方听取解至礼部,程文纰缪者勒停。其不及格者犹赎铜,永不得应举。至是,上欲开诱进士之路,下近臣参议,而降是诏。   六月庚寅,大雨震雷,平地水数尺,坏京城民舍,压溺死者数百人。辛卯,上避正殿,减常膳。丁酉,德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畿内、京东西、淮南、河北民田被水者蠲其租,流徙者,所在抚存之。诏三司所在官物为水漂失者皆蠲除之。水之作也。宰执方晨胡未入,俄有旨放朝,王曾亟附中使奏曰:『天变甚异,乃臣等燮理无状,岂可退安私室,恬然自处?』亟请入见,陈所以备御之道。同列有先归者,闻曾如是,皆愧服焉。时又传言汴口决,水且大至,都人恐,皆欲东奔。上以问曾,曾曰:『河决恐未至此,第民间讹言,不足虑。』已而果然。秋七月,罢永兴军秦坊等新醋务。初,陕西转运司置务榷之,请推其法天下。王曾曰:『榷酒盖出于前代之不得已,未能省去。若又榷醋,则甚矣。』故罢之。辛未,诏两川所造锦绮、鹿胎、透背、欹玉等,岁减上供之半;其大小绫及花纱,仍令改织绢以供边费。上尝谓辅臣曰:『比以大暑罢讲读,适已召孙爽等说书。卿等公事退,可暂至经筵。』王曾曰:『陛下万几之暇,留意经术,虽炎暑不辍,有以见圣学之高明也』」   九月戊申,三司请市籴刍粟。上因问辅臣诸坊监牧马几何,王曾对曰:『当今比五代马多数倍,计刍秣费,岁不下数百万。盖措置利害失其要。若以陕西蕃部人中马立定数,余听民间市易,二三年间,必大蕃息。此与畜之外厩无异也。』上然之。辛未,废襄、唐二州营田务,以田赋民,每顷输税五分。壬申,命翰林学士夏竦、蔡齐、知制诰程琳等重删定编敕。帝问辅臣曰:『或谓先朝诏令不可轻改,信然乎?』王曾曰:『此憸人惑上之言也。咸平中删太宗朝诏,令十存一二,盖去其烦密之文以便于民,何为不可?今有司但详其本末,又须臣等审究利害,一一奏禀,然后施行也。』上然之。冬十月辛巳,出内藏库缗钱二十万下京西路籴军储。十二月,诏京城物价翔贵,其令三司出廪米散置籴场数十,第取半价。民争赴之。凡出米六十万斛。三司下畿县买素食物料,提点公事张嵩以畿内灾歉,乞收采于市。上问辅臣曰:『此何所用?』王曾等对曰:『御庖所须也。』上曰:『岂可以口腹扰民?其悉罢之。』   丁卯天圣五年春正月壬寅朔,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癸丑,命枢密直学士、礼部侍郎刘筠权知贡举。己未,诏:『礼部贡院比进士以诗赋定去留,学者或病声律而未得骋其才,其以策论兼考之。诸科毋得离掇经注,以为问目。』庚申,降枢密副使晏殊知宜州。先是,太后召张耆为枢密使,殊言耆无勋劳,天下有私徇非才之议。太后不悦,于是从幸玉清昭应宫,从者持笏后至,殊怒,撞以笏,折其齿。监察御史曹修古、王沿等劾奏,殊坐是免,寻改知应天府。殊至应天府,乃大兴学。范仲淹方居母丧,殊延以教诸生。自五代以来,天下学废,兴自殊始。   《大事记》曰:干父之直易,干母之直难。以太后亲政之时,而晏殊、仲淹、修古之徒敢于忤旨,则直言之风虽奋发于庆历之时,而实胚胎于天圣之初矣。   二月,知宁州杨及上所修《五代史》。上谓辅臣曰:『五代乱离,事不足法。』王曾曰:『虽然,安危之迹,亦可为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