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全文 - 第 2 页/共 50 页
乙丑乾德三年【是岁蜀平。唐国、吴越、漳泉奉正朔。南汉天宝八年,北汉天会十年。】春正月,全斌等取剑州。蜀主知剑州已破,李昊劝蜀主封府主库以请降,蜀主从之,因命吴草表。初,前蜀之亡也,降表亦吴所为。蜀人夜书其门曰『世修降表李家。』当时传以为笑。乙酉,降表至,全斌等受之,遣田钦祚乘驿入奏。初,刘光义等发夔州,诸将所过,咸欲屠戮以逞,独曹彬禁之乃止,故峡路兵始终秋毫不犯。上闻之,喜曰:『吾任得其人矣。』赐彬诏褒之。孟昶降表以其先人坟庙及老母为请,上优诏答之。赦蜀管内,蠲乾德二年逋租,赐今年夏税之半。自全斌等发京师至昶降才六十六日,凡得州四十六、县二百四十,户五十三万四千二百九。全斌及崔彦进、王仁赡等日夜饮宴,不恤军务,纵部下掠子女,夺财物,蜀人苦之。曹彬屡请旋师,全斌等不听。
二月壬寅朔,司天监言日当食,验天不食。癸卯,命参知政事吕余庆权知成都府,枢密直学士冯瓒权知梓州。余庆至成都,时盗四起,将士犹恃功骄恣,王全斌等不能禁。一日药市始集,街吏驰报有军校被酒持刃,夺贾人财,余庆立命擒捕,斩之以徇,军中畏服,民乃宁居。瓒至梓州,视事才数日,会伪蜀军校上官进啸聚亡命三千余众,劫村民数万夜攻州城。瓒曰:『贼乘夜奄至,此乌合之众,以箠梃相击,必无固志,正可持重以镇之,待旦自溃矣。』城中止有云骑兵三百人,分使守诸门,瓒坐城楼,密令促其更筹,未夜分,击五鼓,贼惊遁去,因纵兵追之,擒上官进,斩于市,招降千余人,并释其罪,令复业,州境遂安。丙午,诏以西师所过,民有调发供亿之劳,赐今年夏租之半,居坊郭者勿输半年屋税。又诏伪蜀文武官并遣赴阙,赐装钱有差。治行清白为众所知者,所在州府以名闻。丁巳,权知贡举卢多逊奏进士刘察等合格者七人。
三月,孟昶与其官属皆挈族归朝,由峡江而下。自唐天宝以来,方镇屯重兵,多以赋入自赡,名曰『留使』、『留州』,其上供殊鲜,五代方镇益强,率令部曲主场院,厚敛以自利。其属三司者,补大吏临之,输额之外,辄入己私,纳货赂,名曰『贡奉』,用冀恩赏。上始即位,犹循前制,牧守来朝,皆有贡奉。及赵普为相,劝上革去其弊。是月,申命诸州度支给费外,凡金帛以助军实,悉送都下,无得占留。时方镇阙帅,稍命文臣权知,所在场院,间遣京朝官、廷臣监临,又置转运使、通判,条禁文簿,渐为精密,由是利归公上而外权削矣。
吕中曰:方镇犹周之封建也,知州即秦之郡县也。今不因方镇为封建,而乃立郡县之法,何耶?盖古人有处天下之定制,而后能享天下之长利。后世虽有封建之虚名,而反受天下之实祸。以周制考之,赋输于太宰则诸侯不得有私财,士贡于京师则诸侯不得有私人。非牙璋则不得起兵,非赐钺则不得专征。名山大泽不以封,其余闲田,使吏治之,财归地受地,柄常在官,有功则加地进律,无功则削地贬爵,則一予一夺,柄亦在官,岂如唐人不敢谁何而一切行姑息之政哉?至于五代,其弊极矣。天下之所以四分五裂者,方镇之专地也。干戈之所以交争互战者,方镇之专兵也。民之所以苦于赋繁役重者,方镇之专利也。民之所以苦于刑苛法峻者,方镇之专杀也。朝廷命令不得行于天下者,方镇之继袭也。太祖与赵普长虑却顾,知天下之弊源在乎此,于是以文臣知州,以朝官知县,以京朝官监临财赋。又置运使,置通判,置县尉,皆所以渐收其权。朝廷以一纸下郡县,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叱咤变化,无有留难,而天下之势一矣。
国初贡赋悉入内藏库,及取荊湖,下西蜀,储积充羡。上顾左右曰:『军旅饥馑,当豫为之备,不可临事厚敛于民。』乃于讲武殿后别为内库,以贮金帛,号曰『封桩库』,凡岁终用度赢余之数皆入焉。
六月,孟昶卒。昶母李氏不哭,举酒酹地曰:『汝不能死社稷,贪生至今日。吾所以忍死者,为汝在耳。今汝既死,吾安用生!』因不食,数日亦卒。
秋七月,始令诸州录参与司法掾同断狱。上闻西川行营有大校割民妻乳而杀之者,亟召至阙,斩于都市。初,近臣营救颇切。上因流涕曰:『兴师吊伐,妇人何罪,而残忍至此?当速置法,以偿其冤。』
八月戊戌朔,令天下长吏择本道兵骁勇者,籍其名送都下。以补禁旅之阙。
陈平甫曰:按祥符、天圣编敕:诸郡自骑射至牢城。凡名额二百二十三,总为本城。所谓禁兵者,皆三司之卒分屯而更戌。今之屯驻,驻泊之名,而钤辖、都监、监押官所部领者也。三边之兵间因事宜升为禁军,则所谓四十四处禁军,如咸平中升陕西选中保捷,庆历中升河北教阅本城为禁军之类是已,此为就粮。自元昊叛而西北有保毅,王伦叛而东南有宣毅,于是列郡稍置禁军。嘉祐中,诏东南各置威果,凡二十五指挥,亦无过九大郡。熙宁按厢军之籍五十万人而不足以战,于是教阅之法起。其后以厢军团并为额,则今两浙崇节、福建保节之类是也。教阅之兵,因别为额而隶之将下,则今两浙雄节、福建广节之类是也。五年,始排立就粮禁军之下。元丰兵,今悉以雄节之类升同禁军,由是禁军追天下矣。
辛酉,以左散骑常侍欧阳炯为翰林学士。炯性坦率无检束,雅喜长笛。上间召至便殿奏曲。御史中丞刘温叟闻之,叩殿门求见,谏曰:『禁署之职,典司诏命,不可作伶人事。』上曰:『朕顷闻孟昶君臣溺于声乐,炯至宰相,尚习此伎,故为我擒。所以召炯,欲验言者之不诬耳。』温叟谢曰:『臣愚不识陛下鉴戒之微旨。』自是亦不复召炯矣。温叟一日晚归,过明德门西阙前,上方与中黄门数人登楼。驺者潜知之,以白温叟,温叟令传呼依常而过。翌日请对,且言:『人生【杰案:应为“人主”】非时登楼,则近制咸望恩宥,辇下诸军亦希赏给。臣所以呵导而过者,欲示众以陛下非时不登楼也。』上善之。
九月己巳,上御讲武殿阅诸道兵,得万余人,以万军为骁雄,步军为雄武,并属侍卫司。
冬十一月,判大理寺尹拙等言:『后唐刘岳《书仪》称妇为舅姑服三年,与礼律不同。』诏百官集议。尚书省左仆射魏仁浦等奏议曰:『谨按《礼﹒内则》云:「妇事舅姑,如事父母。」即舅姑与父母一也。古礼有期年之说,虽于义可稽,《书仪》著三年之文,实在《礼》为当。』十二月丁酉,始令妇为舅姑三年齐斩,一从其夫。
丙寅乾德四年【唐国、吴越、漳泉奉正朔。南汉天宝九年,北汉天会十一年。】春二月,权知贡举王祐言进士合格者六人,诸科合格者九人。上恐有遗才,复令于不中选人内取其优长者,策而升之。
夏四月,诏曰:『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傥规致于羡余,必深务于掊克。』知光化军张全操上言:『三司令诸处场院主吏,有羡余粟及万石、刍五万束以上者,上其名,请行赏典。此苟非倍纳民租、私减军食,亦何以致之?宜追寝其事,勿复颁行。』上遣右拾遗孙逢吉至成都收伪蜀图书法物,皆不中度,悉命焚毁,图书付史馆。孟昶服用奢僭,至于溺器,亦装以七宝,上遽命碎之,曰:『自奉如此,欲无亡,得乎?』上躬履俭约,尝衣浣濯之衣,乘舆服用,皆尚质素。寝殿设青布缘苇帘,宫闱帟幕无文采之饰。尝出麻屦布裳赐左右曰:『此我旧所服用也。』开封尹光义因侍宴禁中,从容言:『陛下服用大草草。』上正色曰:『尔不记居甲马营中时耶?』
五月,上初命宰相譔前世所无年号,以改元曰乾德,既平蜀,蜀宫人有入掖庭者,上因阅其奁具,得旧鉴,背有『乾德四年铸』。上大惊,出鉴以示宰相曰:『安得已有四年所铸乎?』皆不能答,乃召学士陶谷、窦仪问之。仪曰:『此必蜀物。昔伪蜀王衍有此号,当是其岁所铸也。』上乃寤,因叹曰:『宰相须用读书人。』由是益重儒臣矣。赵普初以吏道闻,寡学术。上每劝以读书,普遂手不释卷。上性严重寡言,独喜观书,虽在军中,手不释卷。闻人间有奇书,不吝千金购之。显德中从世宗平淮甸,或谮上于世宗曰:『赵某下寿州,私所载凡数车,皆重货也。』世宗遣使验之,尽发笼箧,唯书数千卷,无他物。世宗亟召上,谕曰:『卿方为朕作将帅,辟封疆,当务坚甲利兵。何用书为?』上顿首曰:『臣无奇谋,上赞圣德,滥膺寄任,常恐不迨,所以聚书,欲广闻见、增智虑也。』世宗曰:『善。』庚寅,上亲试制科举人姜涉等于紫云楼下,从容谓陶谷等曰:『则天一女主耳,虽刑罚枉滥,而终不杀狄仁杰,所以能享国者。良由此也。』因论前代帝王得失,日晡乃罢。
秋七月甲戌,以安守忠为汉州刺史。上每遣使,必戒之曰:『安守忠在蜀能自律,已汝见,当效其为人。』是月,以孔子四十四代孙宜为曲阜县主簿。
八月,上召窦仪、王祐等宴紫云楼下,因论民间事。上谓宰相赵普等曰:『下愚之民虽不分菽麦,如藩侯不为抚养,务行苛虐,朕断不容之。』普对曰:『陛下爱民如此,乃尧舜之用心也。』壬寅,诏以『宪府绳奸,天官选吏,秋曹谳狱,俱谓难才,理宜优异。应御史台、吏部铨、南曹、刑部、大理寺,自知杂、侍御史、郎中、少卿以下,本司莅事满三岁者迁其秩。御史中丞、尚书、侍郎、大理卿别议旌赏。其奏补归司勒留官,令史、府史各减一选。』
闰月,诏求亡书,凡吏民有以书籍来献者,令史馆视其篇目,馆中所无则收之,献书人送学士院试问吏理,堪任职官者,具以名闻。是岁,三礼涉弼、三传彭干、学究朱载皆应诏献书,总千二百二十八卷,命分置书府,赐弼等科名。
九月。初,西川戍卒或亡命在贼党中,有请按诛其妻子。上曰:『朕虑其间有被贼驱胁非本心者。』乃尽释弗诛。丁巳,以龙捷左右厢都指挥使党进权侍卫步军司事。先是,禁军校自都虞候以上,悉以所掌卒伍之数细书于所执之梃,谓之『杖记』,如笏记焉。进本出戎虏,不识文字。上一日问进兵籍几何,进不能对,举梃曰:『尽在是矣。』上笑谓其忠实,益厚之。进每擐甲胄,则髭髯皆磔竖,目光如电,视之若神人。
冬十月辛酉朔,诏太常寺自今大朝会复用二舞。先是晋天福末,戎虏乱华,中原多故,礼乐之器,浸以沦废。上始命判太常寺和岘讲求修复之。先是,上以雅乐声高,近于哀思,命判太常寺和岘讨论其理。岘上疏谓:『西京铜望臬可校古法,即今司天台影表上石尺是也。取王朴所定尺校之,短于石尺四分,乐声之高,盖由于此。』上乃令依古法别造新尺并黄钟九寸之管,使工人校其声,果下于朴所定管一律。又内出上党羊头山秬黍累尺校律,亦相契合。重造十二律管以取声,由是雅乐音始和畅。
吕中曰:以汉兴至百年,犹未遑礼乐之事。太祖当天下未一之时,首明礼乐,其知所急矣。然礼乐废缺已久,礼犹可以书传,声亡则乐亡,故其传犹难于礼也。以尺较律,则尺有长短;以黍较律,则黍有小大;以声与气较律,则声气犹有可求。和岘所定,以尺与黍而已,安得不启后日纷纷之议哉?
十一月癸巳,日南至,群臣上寿,初用雅乐登歌及文德、武功二舞,酒五行而罢。自平湖南,诸州皆置通判,既非副贰,又非属官,故多与长吏忿争,常曰:『我监州也。朝廷使我来监汝长吏举动,必为所制。』或者言其太甚,宜稍抑损之。乙未,诏诸州通判无得怙权狥私,须与长吏连署文移,方许行下。翰林学士窦仪卒。上尝召仪草制,仪至苑门,见上岸帻跣足而坐,因却立不肯进。上遽索冠带而后召入。仪亟言曰:『陛下创业垂统,宜以礼示天下,恐豪杰闻而解体也。』上敛容谢之。自是对近臣,未尝不冠带。
丁卯乾德五年【唐国、吴越、漳泉奉正朔。南汉天宝十年,北汉天会十二年。】春正月,诏以时平年丰,增上元张灯为五夜。伪蜀臣民往往诣阙讼全斌及王仁赡、崔彦进等破蜀时诸不法事,于是与诸将同时召还。仁赡先入见,上诘之,仁赡历诋诸将过失,冀自解免。上曰:『纳李庭珪妓女,开丰德库取金,具此,岂诸将所为耶?』仁赡惶恐不能对。上以全斌等新有功,不欲付之狱吏,令中书门下追仁赡及全斌、彦进与讼者质证,皆具,伏法当死,上特赦之。甲寅,以王全斌为崇义留后,崔彦进为昭化留后,王仁赡罢为右卫大将军。丁巳,以曹彬为宣徽南院使,领义成节度;李进卿为步军都虞候,领保顺节度。王仁赡之历诋诸将,独曰:『清廉畏谨,不负陛下任使者,惟曹彬一人耳。』上固已知彬善于其职,于是赏彬特优。彬入辞曰:『诸将俱获罪,臣独受赏,何以自安?不敢奉诏!』上曰:『卿有功无过,又不自矜伐。苟负纤芥之累,仁赡岂为卿隐耶?惩劝国之常典,可毋辞也。』
论曰:天下无难事,亦无易事。权柄下移则难于登天,威令既振则易于反掌。伟哉我太租之兴,其用兵行师,伐叛吊民,尤切留意于赏罚之际。在乾德中,王全斌、曹彬皆平蜀将帅也,彬有功无过,则擢用而不疑。全斌贪恣以致乱,则贬降而不恤。赏罚如此,宜其平定天下,取五强国,如摧枯拉朽之易也。
吕中曰:人言创业之初,贪可使也,愚可使也,诈可使也,苟可以办吾事而已。是不知《师》之上六『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之义也。汉高祖虽得韩、彭之力,然终受韩、彭之祸。我太租平蜀之功,赏曹彬而责全斌,任义伦而责仁赡,盖以曹彬用兵秋毫无犯,义伦东归图书数卷,而全斌、仁赡之功不足以赎其贪酷之罪。爱民之仁、御将之术,两得之矣。
上尝幸讲武池,临流观习水战,因谓左右曰:『人皆言忘身为国,然死者人所难,言之易耳。』李进卿前对曰:『如臣者,令死即死耳。』遂跃入池中。上急令水工数十人救之得免,几至委殒。上能得诸将死力类此。
二月乙丑,以西川转运使、给事中沈义伦为户部侍郎,充枢密副使。初,义伦随军入成都,独居佛寺蔬食。伪蜀群臣有以珍异奇巧之物为献者,皆却之。东归,箧中所有,才图书数卷而已。上尝从容问曹彬以官吏善否,彬曰:『臣止监军旅,至于采察官吏,非所职也。』固问之,唯荐义伦可任。上亦闻义伦清节过人,因擢用之。
臣富弼等释曰:义伦霸府从事,有攀龙鳞附凤翼之劳者也。然必久试才效,以其清节过人,始大用,此皆先朝用人之意。
壬申,权知贡举卢多逊奏进士李肃等合格者十人。复诏参知政事薛居正于中书覆试,皆合格,乃赐及第。殿前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韩重赟罢军职,出为彰德节度使。先是,有谮重赟私取亲兵为腹心者,上怒,欲诛之,谋于赵普。普曰:『陛下必不自将亲兵,须择人付之。若重赟以谗诛,即人人惧罪,谁敢为陛下将者?』上怒犹未解,普开陈愈切。上纳其言,止用重赟出镇。重赟闻普救己,他日诣普称谢,普拒弗见。
三月,五星如连珠,在降娄之次。初,窦俨与卢多逊、杨徽之周显德中同为谏官,俨善推步星历,尝谓徽之等曰:『丁卯岁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始太平。二拾遗见之,俨不与也。』
吕中曰:以五代云雾昏曀之久,所以启我宋天日开明之候。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国家将兴,必有休祥。然奎星固太平之象,而实重启斯文之兆也。当是时,欧、苏之文未盛,师鲁、明复之经未出,安定、湖学之说未行于西北,伊洛、关中之学未盛于天下,而文治精华已露于立国之初矣。
夏四月,给事中开封马士元谒枢密副使沈义伦。适有吏白事,义伦与语,忘顾士元。士元遽辞出,归,语家人曰:『我为台省近臣,不为执政所礼,可以去矣!』己卯,遂致仕。
秋九月,李彝兴卒,子光睿嗣。
先是,平蜀得锦工数百人。冬十月丙辰朔,置绫锦院以处之。癸酉,度支判官侯陟言:三司凡二十四案,盐铁主其六,户部主其四,余皆度支主之。自荆湖、西蜀之平,事务益众。欲令三司均主其八。诏三司推官张纯分判度支案事。
校勘记
[1]崇元 《续资治通鉴长编》《以下简称《长编》》卷一作『崇光』。
[2]汴都 原作『沛都』,据《长编》卷一改。
[3]南阳郡 原脱『阳』字,据《长编》卷一、《宋史﹒太祖记一》补。
[4]象成 原作『众成』,据《长编》卷一、《宋史﹒乐志一》改。
[5]太原 《长编》卷一作『太行』。
[6]团柏谷 原作『柏林谷』,据《长编》卷一改。
[7]军州 原作『单州』,据《长编》卷一改。
[8]宋延渥 原作『宋延握』,据《长编》卷一、《宋史》卷二五五《宋偓传》改。
[9]责 原作『贡』,据《长编》卷一改。
[10]庚戌 《长编》卷一作『庚寅』。
[11]壬申 《长编》卷二作『壬戌』。
[12]『初』字以下,《长编》卷二在本年七月。此处疑脱『七月』二字。
[13]肉骨 原作『骨肉』,据《长编》卷二乙正。
[14]『甲子』以下,《长编》卷二在本年九月。此处疑脱『九月』二字。
[15]『初』字以下,《长编》卷二在本年十月。此处疑脱『十月』二字。
[16]已丑 《长编》卷三、《宋史﹒太祖纪一》均作『己亥』。
[17]北汉 原脱『北』字,据《长编》卷三补。
[18]『诏及第』句以下,《长编》卷三在本年九月。
[19]执状 《长编》卷五作『熟状』。
宋史全文卷二
宋太祖二
戊辰乾德六年【十一月改开宝元年。唐国、吴越、漳泉奉正朔;南汉天宝十一年:北汉主刘继元立,改天会十三年为广运元年。】春正月乙巳,大内营缮皆毕,赐诸门名。上坐寝殿,令洞开诸门,皆端直轩豁,无有壅蔽,因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见之矣!』
吕中曰:天下之事,千条万绪,而皆经纶于人主之一心。人主之心正,则天下之事无一不出于正;人主之心不正,则天下之事无一得由于正。是以人主以眇然之身,居深宫之中,其心之邪正,若不可窥,而其著見于外者,常若手指目视而不可掩也。此尧、舜相授,所以有惟精惟一之戒。以我太祖立国之初,规模广大如汉高帝,谋深虑远如汉光武,而正心符印,密契三圣之传于数千载之上。朱文公曰:『太祖不为言语文字之学,而方寸之地,正大光明,直与尧、舜之心合。』信哉斯言!
权知贡举王祐擢进士合格者十人[1]。陶谷子邴名在第六。翌日,谷入致谢。上谓左右曰:『闻谷不能训子,邴安得登第?』遽命中书覆试,而邴复登第。因下诏曰:『造士之选,匪树私恩;世禄之家,宜敦素业。如闻党与,颇容窃吹,文衡公器,岂宜斯滥?自今举人凡关食禄之家,委礼部具析以闻,当令覆试。』
夏六月辛巳,以辛仲甫权知彭州。上谓之曰:『蜀土始平,轻侈之俗未革。尔有文武才干,是用命尔。』仲甫既至,州兵燕环诱屯戍军,谋以长春节宴集日为乱。时民出郭拜墓,仲甫率官属巡逻于近郊,见壕中草深,恐其藏伏奸慝,悉命烧薙之。环党惧谋泄,遂有告者,凡百余人,悉禽斩于市。
秋七月乙未,中元张灯。上御东华门,赐从官饮。殿前散员都虞候董遵诲为通远军使。遵诲父宗本仕汉,上微时,尝往依焉。遵诲凭藉父势,多所陵忽,尝谓上曰:『每见城上有紫云如盖,又梦登高台遇黑蛇,约长百余尺,俄化为龙,飞腾东西去,雷电随之,是何祥也?』上皆不对。他日论兵战事,遵诲理屈,拂衣而起,上乃辞宗本去,自是遵诲亦不复见紫云矣。及上即位,一日便殿召见,遵诲伏地请死。上谕之曰:『卿尚记往日紫云及龙化之梦乎?』俄而部下有击登闻鼓诉其不法十余事,遵诲惶恐待罪。上谕之曰:『朕方赦过责功,岂念旧恶耶?汝可勿复忧,吾将录用汝。』遵诲再拜感泣。上以通远军西戎近边,命遵诲守焉。遵诲既至,召诸族酋长,谕以朝廷威德,刲羊酾酒,厚加宴犒,众皆悦服。后数月,复入寇,遵诲率兵深入,击走之,夷落以定。上喜其功,就拜罗州刺史、使如故。遵诲尝遣其外弟虞乡刘综来贡马,及还,上解所服真珠盘龙衣使赍赐之。综曰:『遵诲人臣,岂敢当此赐?』上曰:『吾委遵诲方面,不以此为嫌也。』
吕源曰:谨按国史:环州刺史董遵诲遣表弟刘综贡马,太祖延见。既还,解真珠盘龙衣令赍赐遵诲。综辞以人臣不敢当,太祖曰:『吾委遵诲方面,不以此为疑也。』至于郭进宅用瓯瓦,皆所以激励功臣,不以疑似为嫌也。真宗咸平三年正月驻跸天雄军,幸枢密副使宋湜所居视疾,许其先归,赐衾褥一副,且曰:『此朕常所御者,虽故暗,亦足御道途之风寒。』景德元年冬,亲征澶渊,签书枢密院事冯拯为寒气所侵,不赴晚朝。遣中使使太医诊视。明日,车驾将发,又遣使赐以帽絮,且谕之曰:『此朕常服,以御风冷。』呜呼!祖宗于群世眷遇之意如此之厚,宜其报以如何耶?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臣谓是矣。
上自即位,数出微行,或过功臣之家,不可测。赵普每退朝,不敢脱衣冠。一夕大雪,普谓上不复出矣。久之,闻叩门声,甚异,亟出,则上立雪中。普惶恐迎拜,上曰:『已约吾弟矣。』已而开封尹光义至,即普堂设重茵地坐,炽炭烧肉。普妻行酒,上以嫂呼之。普从容问曰:『夜久寒甚,陛下何以出?』上曰:『吾睡不能着,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来见卿。』普曰:『陛下小天下邪?南征北伐,今其时也。愿闻成算所向。』上曰:『吾欲收太原。』普默然良久,曰:『非臣所知也。』上问其故。普曰:『太原当西、北二边,使一举而下,则边患我独当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诸国。彼弹丸黑子之地,将何所逃?』上笑曰:『吾意政尔,姑试卿耳。』于是用师荆湖,继取西川。是月,令诸州察民有饥者,令发廪贷之。
八月,命客省使卢怀忠等二十二人领兵屯潞州,将有事于北汉也。北汉主刘继恩怨郭无为初与其父言不助己,欲逐之而未果。继恩置酒燕渚大臣,供奉官侯霸荣率十余人挺刃入阁,杀之。无为遣兵杀霸荣,迎立继恩弟太原尹继元。继元始立,王师已入境,遂夺汾河桥,傅太原城下。
十月甲戌,屯田员外郎雷德骧责授商州司户参军。德骧判大理寺,其官属与堂吏附会宰相,擅增减刑名。德骧愤惋求见,欲面白其事,未及引对,即直诣讲武殿奏之,辞气俱厉。并言赵普强市人第宅,聚敛财贿。上怒,叱之曰:『鼎铛犹有耳,汝不闻赵普吾之社稷臣乎!』引柱斧击折其上颚二齿,命左右曳出,诏宰相处以极刑。既而怒解,止用阑入之罪黜焉。
十一月癸巳,诏天下县令、佐自今检苗定税、部役差夫、钤辖征科、区分刑狱。凡关事务,贵在公平。如有违逾,并宜论诉。或令、佐不相纠举,许吏民诉,得实者赏之有差。上享太庙,见其所陈笾豆簠簋,问曰:『此何等物也?』左右以礼器对。上曰:『吾祖宗宁识此!』亟命撤去,进常膳如平生。既而曰:『古礼亦不可废也。』命复设之。于是判太常寺和岘言:『按唐天宝中享太庙,礼料外,每室加常食一牙盘。五代以来,遂废其礼。今请如唐故事。』诏从之。癸卯,合祭天地于南郊。大赦,改元。契丹以兵来援北汉,李继勋等皆引归,北汉因入寇。
己巳开宝二年【唐国、吴越、漳泉奉正朔。南汉天宝十二年,北汉广运二年。】春二月乙卯,命曹彬、党进等各领兵先赴太原。戊午,诏亲征。甲子,车驾发京师。权知贡举赵逢奏进士安德裕等合格者七人。
三月戊戌,次太原。
夏五月,上以暑气方盛,诏西京、诸州令长吏督掌狱掾五日一检视,洒扫狱户,洗涤杻械。贫困不能自存者给饭食,病者给药。小罪即时决遣。自是每岁仲夏,必申明是诏,以戒官吏焉。
闰月己酉,右仆射魏仁浦卒。仁浦尝侍春宴,上密谓曰:『朕欲亲征太原,如何?』仁浦曰:『欲速则不达,惟陛下审思。』上嘉其对。太原城久不下,殿前指挥使都虞侯赵廷翰率诸班卫士叩头,愿先登急击,以尽死力。上曰:『汝曹皆我所训练,无不一当百,所以备肘腋、同休戚也。我宁不得太原,岂忍驱汝曹冒锋刃,蹈必死之地乎!』众皆感泣,再拜呼万岁。时大军顿甘草地中,会暑雨,多破腹病,而契丹亦复遣兵来援。壬子,太常博士李光赞上言曰:『蕞尔晋阳,岂须亲讨,重劳飞輓。取怨黔黎?岂若回銮复都,屯兵上党,使夏取其麦,秋取其禾,既宽力役之征,便是荡平之策。』上览奏甚喜,宰相赵普亦以为然,始议班师。壬戌,车驾发太原。戊辰,次镇州。真定苏澄善养生,为道士。上召见之,谓曰:『师年逾八十而容貌甚少,盍以养生之术教朕?』对曰:『臣养生,不过精思练气耳。帝王养生,则异于是。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正。无为无欲,凝神太和。」昔黄帝、唐尧享国永年,用此道也。』上悦,厚赐之。
六月癸巳,车驾至自太原。
吕中曰:太祖之未能取河东,犹太宗之未能取幽、蓟。而太祖之不尽锐于偏方,亦犹太宗之不穷其力于北伐也。时之未至,圣人不能先时而强为;时之既至,圣人不能后时而不为。此平河东必在于太平兴国之四年,而太祖之规模宏远,迟之数年,其终亦必能取幽、蓟也。
唐主遣其弟吉王从谦来贡。唐查元方掌从谦笺奏。上命卢多逊宴从谦于馆。多逊奕棋次,谓元方曰:『江南竟如何?』元方敛衽对曰:『江南事大朝十余年,极尽藩臣之礼,不知其他。』多逊愧谢曰:『孰谓江南无人!』
八月,灵武节度使冯继业请举族内徙,以继业为静难节度使。
九月乙巳朔,幸武成王庙。朝廷择可使代冯继业者。时考功郎中段思恭知泗州,上以思恭尝有功眉州,乃召赴阙,命知灵州,厚赐遣之。思恭既视事,矫继业之失,悉心绥抚,夷落安靖。周访利病,多所条奏,甚得吏民之情。
十月己亥,上燕藩臣于后苑。酒酣,从容谓之曰:『卿等皆国家宿旧,久临剧镇,王事鞅掌,非朕所以优贤之意也。』前风翔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彦超喻上旨,即前奏曰:『臣本无勋劳,久冒荣宠。今已衰朽,乞骸骨归丘园,臣之愿也。』前安远节度使武行德、郭从义、白重赞、杨廷璋等自陈攻战伐阅及履历艰苦。上曰:『此异代事,何足论也!』庚子,以行德为太子太傅,从义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彦超为右金吾卫上将军,重赟为左千牛卫上将军,廷璋为右千牛卫上将军。
富弼曰:艺祖临轩之初,一岁之內,下泽潞,平扬州,威令之行,如破竹之势,则其余藩镇,自是束手而听命矣。又于樽酒之间,酬对之际,折其气,伏其心,罢节旌,授环卫,謦欬之易。其故何哉?御得其道故也。周世宗号为英武之君,而藩臣来朝。喜见于色。推此,则知五代纲纪之不立也。太祖、太宗圣圣相承,修明宪度,肃清寰宇。太宗一言,谓稍闻愆负,无矜恕之理,人人皆务检身。御臣之术如此,所以致天下几二百年,无鸡鸣犬吠之警。
太子太傅王溥迁太子太师。入谢。上顾曰:『溥十年作相,三迁一品,福履之盛,近世所未有也。』十一月庚申,回鹘、于阗皆遣使来贡方物。庚午开宝三年【唐国、吴越,漳泉奉正朔;南汉天宝十三年,北汉广运二年。】春正月辛酉,诏诸州察民有孝弟彰闻、德业纯茂者,满五千户,听举一人。或有奇才异行,不限此数。所举得实,等级加赏,不如诏者罪之。
三月,权知贡举扈蒙擢进士张珙等合格者八人。以忠武节度使王审琦镇寿春凡八年[2],岁得租税,量入为出,未尝有所诛求,民颇安之。所部邑令以罪停其录事史,幕僚白令不先谘府,请按之。审琦曰:『五代以来,诸侯强横,令、宰不得专县事。今天下治平,我忝守藩,而部内宰能斥去黠吏,诚可赏也,何按之有?』闻者叹服。辛亥,以处士王昭素为国子博士致仕。昭素少笃学,有志行。时方治所居室,积木墙间,有穿窬者为木所碍不得入,昭素觉之,尽室所有掷于外,谓盗曰:『汝速去,恐捕者至!』盗惭,委物而遁,由是邑无盗。著《易论》三十三篇,学者多从之游。上闻其名,召见便殿,时年已七十余。上问曰:『何以不仕,致相见之晚?』昭素谢不能。上令讲《乾卦》,至『九五,飞龙在天』,则敛容曰:『此爻正当陛下今日之事。』引援证据,因示谏微旨。上甚悦,即访以民事。昭素所言诚实无隐,上益嘉之。又问治世养身之术,昭素曰:『治世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上爱其语,常书屏几间。
吕中曰:处士非讲官也,而得以召见便殿;非经筵也,而得讲《易》。太祖之好学也如此。古今言《易》者失之拘:在陛下则为『飞龙在天』,在臣下则为『利见大人』,善言《易》者莫如昭素。古今言阴阳者失之泥:公事未判时属阳,已判时属阴。善言阴阳者莫如张咏,可以暗合伊洛之说矣。
夏四月辛未朔[3],日有食之。诏诸州两税折料物,非土地所宜者勿得抑配。凡丝绵、绸绢、麻布、香药、毛翎、箭笥、皮革、筋角等,所在约支二年之用,勿得广有科市,以致烦民。
秋七月,诏民诉水旱灾伤者,夏不得过四月,秋不得过七月。壬子,诏曰:『吏员猥多,难以求其治;奉禄鲜薄,未可责以廉。与其冗员而重费,未若省官而益奉。西川管内州、县官,宜以口数为率差减其员。旧俸月增给五千。天下州、县官,宜依西川例省减员数。』
吕源曰:官有定员,禄无虚授。汉光武中兴,减损吏职。太祖肇建皇基,以新造之宋,不顾人情悦否,并省吏员,与光武中兴减损之意亦同也。仁宗时,已患三人共一员缺,职事不理。富弼等论,且革其弊。因循至今,又几百年矣。今岂止三人头一缺哉!官冗弊甚,刬革之方,不可缓也。
八月庚寅,李谦溥为济州团练使。谦溥在隰州十年,敌人不敢犯其境。有招收将刘进者勇力绝人,谦溥抚之甚厚。常往来境上,以少击众。北汉人患之,为蜡弹封书以间进,遗其书道中。赵赞得之以闻。上令械进送阙下。谦溥召诘其事,进伏于廷请死。谦溥曰:『我以举宗四十口保汝矣!』即上言:『进为北汉人所恶,此乃反间也!』奏至,上悟,遽令释之。上尝命有司为洺州防御使郭进治第,凡厅堂悉用??瓦。有司言:『惟亲王、公主始得用此。』上怒曰:『郭进控扼西山逾十年,使我无北顾忧,我视进岂减儿女耶?亟往督役,无妄言!』上宠异将帅多类此,故能得其死力云。
富弼曰:将帅国之重任,宜乎天子宠之也。然宠不可常,惟在得其机耳。得其机,则使之尽心死节以报。将帅尽心死节而功不成,未之有也。太祖之宠将帅,深得其道。
唐主作书谕南汉主以归款于中国,南汉主得书大怒,答唐主甚不逊。唐主以其书来上,上始决意伐之。
九月己亥朔,以潘美、尹崇珂、王继勋发诸州兵赴贺州城下。甲辰,诏周文王、成王、康王、秦始皇、汉高祖、文帝、景帝、武帝、元帝、成帝、哀帝、魏孝文、西魏文帝、后周太祖、唐高祖、太宗、中宗、肃宗、代宗、德宗、顺宗、文宗、武宗、宣宗、懿宗、僖宗、昭宗二十七陵尝被发,令有司备法服、常服各一袭,具棺重葬,所在长吏致祭。癸丑,王师遂围贺州城。中人开门,以纳王师。
冬十月癸酉,诏前代功臣烈士孙膑、元稹等三十一人各置守冢户,禁樵采。王师破南汉开建寨,遂取昭州、桂州。初,契丹六万骑寇定州,命判四方馆事田钦祚领兵三千御之。上谓钦祚曰:『彼众我寡,但背城列阵以待之。敌至即战,勿与追逐。』钦祚与敌战浦城,敌骑小却,乘胜至遂城,钦祚马中流矢而踣。骑士王超以马授钦祚,军复振,自旦至晡,杀伤甚众,北边传言三千打六万。癸亥,捷奏至。上喜,谓左右曰:『敌数犯边,我以二十匹绢购一敌人首,其精兵不过十万人,止费我二百万匹绢,则敌尽矣!』自是益修边备。
富弼曰:太祖置內藏库,欲积绢以募敌人之首,伟哉是谋。若后世內积货财,外严守备,来则谨封疆而御之,去则譬蚊虻而驱之。敌人之势,外无所得,而內自困矣!
先是,诏诸道举有德行者,兹命学士院试问吏理,而曹州所举人孔蟾所对稍优,以蟾为章丘县主簿。是月,王师克连州。
十二月庚午,翰林学士承旨、户部尚书陶谷卒。谷文翰冠一时,自以久次,意希大用。上素薄之,选置近辅,未尝及谷。谷不能平,一日,使其党因事风上,言谷在词禁宣力甚多。上笑曰:『我闻学士草制,皆检前人旧本,稍改易之,此乃谚所谓「依样画胡芦」尔,何宣力之有乎!』谷因作诗题翰林壁,颇怨望。上益薄之,遂决意不用。王师长驱至韶州。南汉人教象为阵,每象载数十人,皆执牙仗,凡战必置阵前,以壮军威。王师集劲弩射之,象奔踶,乘者皆坠,军遂大败,遂取韶州。
辛未开宝四年【南汉平。唐国、吴越、漳泉奉正朔;北汉广运四年。】春正月。王师克英、雄二州。丙午,诏诸道州、县自今并不得更差摄官。乙丑,王师至马迳。南汉主惧,乃遣萧漼、卓惟休奉表诣军门乞降。丁卯,又遣其弟祯王保兴率国内兵来拒。辛未,王师至白田。南汉主素服出降,潘美承制释之,遂入广州。保兴初匿民间,后乃获之。有阉工百余辈盛服请见,美曰:『是?人多矣!吾奉诏伐罪,正为此等。』命悉斩之。美以露布告捷。己丑,至京师。凡得州六十,县二百十四,户十七万二百六十三。
吕中曰:以汴粱之地,视江南为近,视岭南为远,何先远而后近耶?益闻刘鋹奢侈,则曰:『吾当救此一方之民。』则先取南汉,所以争民命。江南亦有何罪?但卧榻之侧,岂容鼾睡?则后收江南,所以一天下。
三月,诏前代帝王当给民奉陵者各增二户。前右监门卫将军赵玭既勒归私第,不胜忿恚。一日,伺赵普入朝,马前斥普短。上闻之,召玭及普于便殿,面质其事。玭大言诋普贩木规利。先是,官禁私贩秦陇大木。普尝遣亲吏往市屋材,联巨筏至京师治第,吏因之窃于都下贸易,故玭以为言。上怒,诏问王溥等普当得何罪。溥附阁门使奏云:『玭诬罔大臣。』上意顿解,反诘责玭,命武士挝之。御史鞠于殿廷。普力营救,上乃特宽其罚,扶出之,责玭为汝州牙校。
夏五月乙未,有司以帛系帐及其官属先献太庙、太社。上御明德门,遣卢多逊宜诏诘责帐。帐伏地待罪。上释帐罪,并其官属祯王保兴等。初议献俘之礼,朝臣莫能知,乃遣使就问吏部尚书致仕张昭。昭卧病口占,以授使者。咸服其该博,遂用之。
六月,初置市舶司于广州。诏御史中丞刘温叟、中书舍人李昉等重定《开元礼》。以国朝沿革制度附属之。初,上征晋阳,命密州防御使马仁瑀率众巡边至上谷、渔阳,敌素闻其名,不敢出。明年,群盗起兖州,贼首周弼尤凶悍,自号长脚龙。诏仁昉掩击。仁昉领帐下十数人入泰山,擒弼,尽获其党,鲁郊以宁。庚辰,徙仁昉为瀛州防御使。仁昉兄子因醉误杀平民,系狱当死。民家自言非有憾也,但过误耳,愿以过失伤论。仁昉曰:『我为长吏,而兄子杀人,此乃恃势过横,非过失也,岂敢以己之亲而乱国法哉!』遂论如律。成都布衣罗居逋丧亲,庐墓,日诵佛书,有芝草生,甘露降。守臣表其事,于是以居逋为延长县主簿。刘鋹在国时,多置鸩以毒臣下。一日,上幸讲武池,鋹先至。诏赐卮酒。鋹疑之,捧杯泣曰:『臣承祖父基业,拒违朝廷,劳王师致讨,罪固当死。陛下不杀臣,今见太平。为大梁布衣矣。愿延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恩。』上笑曰:『朕推心置人腹,安有此事?』令取鋹酒自饮之,别酌以赐鋹。鋹大惭,顿首谢。上既平广南,欲行报谢之礼。
秋七月甲午朔,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乙未,御史中丞刘温叟卒。温叟为中丞十二年,屡求解职,上难其代。及被病,上知其贫,遣中使就赐器币。温叟性重厚方正,事继母以孝闻,五代以来,言好古执礼者,推温叟焉。皇弟开封尹光义闻温叟清介,尝遣府吏赍钱五百千遗之。温叟不敢却,贮厅事西舍,令府吏封识,乃去。明年重午,复送角黍、纨扇,所遣吏即前送钱者,视西舍封识宛然。吏还以告,光义曰:『我送犹不受,况他人乎!』乃命辇归府中。他日,光义因侍宴,论当世名节士,具道温叟辞钱事,上叹赏久之。温叟既卒,上难其继,曰:『必得纯厚如温叟者乃可命。』太子宾客边光范兼判御史台事,居半岁,始真为中丞。
吕中曰:一中丞任之十二年,及其且卒也,则曰:『必纯厚如温叟乃可。』国初之不轻用人如此,盖其始也,择之精,其终也,任之久。择之精,则小人不得以滥其选;任之久,则君子举得以尽其职。赵中令之相凡十一年,郭进之守西山凡二十年,李汉超之守关南凡十七年。作坊,至卑贱也,而魏丕典之至十余年,皆久任而成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