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 第 67 页/共 103 页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 神宗皇帝 蔡确邢恕邪谋 元丰七年三月丁巳,大燕集英殿中,皇子延安郡王初侍立于前,宰臣王珪率百僚廷贺,宣答曰:『皇家庆事,与卿等同深欣怿。』及珪等升殿,上又谕王与珪等相见。珪等复前,分班再拜,称谢就坐,久之乃退。王年未当出阁,上特令侍宴,以见群臣。 哲宗熙宁九年十二月生,此年九岁也。旧纪书:『丁巳,燕群臣集英殿,延安郡王立侍于御坐之侧,宰臣王珪率百官廷贺。及升殿,上命与王相见。久之,王乃退。』新纪但书侍侧、廷贺。 十二月戊辰,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太中大夫、提举崇福官司马光为资政殿学士。初,元丰五年,将行官制,上于禁中自为图帖定,未出,先谓辅臣曰:『官制将行,欲取新旧人两用之。』又曰:『御史大夫非司马光不可。』蔡确进曰:『国是方定,愿少迟之。』王珪亦助确,乃已。及除光第四任提举崇福宫,诏满三十个月,即不候替人,发来赴阙。盖将复用光也。是岁秋宴,上感疾,始有建储意。又谓辅臣曰:『来春建储,其以司马光及吕公著为师、保。』 此据邵伯温《元祐辨诬》及吕大防所为吕公著墓碑。大防止称公著,不及光,当考。   蔡确知光必复用,欲自托于光,乃谓职方员外郎邢恕曰:『上以君实为资政殿学士,异礼也。君实好辞官,确晚进,不敢进书。和叔门下士,宜以书言不可辞之故。』恕但与光之子康书致确语。康以白光,光笑而不答,亦再辞而后受之。   八年正月戊戌,上寝疾。日昃,三省、枢密院诣内东门,请入问圣体,遣勾当御药院梁从政、刘惟简传宣放宰臣。王珪等再附从政奏,乃令从政等引入,见上于福宁殿东寝阁。自是问圣体皆如之。己亥,诏不视事五日,三省、枢密院问候于福宁殿东寝阁。宰臣言:『上未视事,应合行事,乞权作圣旨行出以闻。事体稍重者,进画施行。』上不能言,首肯之。晚再诣福宁殿上书,字谕王珪等:『自来日,可只早入。』庚子,执政官晚再诣内东门,内侍传宣放,自此惟一人。乙卯,上手书字谕王珪等:『自今可间日入问。』自戊戌上不豫,三省、枢密院日至寝阁。至是上小瘳,故有是旨。丁巳,王珪等言:『圣体向安,御殿有期,臣等不胜欣喜。』上欣然首肯之。   二月癸巳,上疾甚,迁御福宁殿东阁之西间。三省、枢密院入问圣体,见上于榻前。王珪言:『去冬尝奉圣旨,皇子延安郡王来春出阁。愿早建东宫。』凡三奏,上三顾,微首肯而已。又乞皇太后权同听政,候康复日依旧。上亦顾视肯首。既退,移班东阁,皇子及皇太后朱德妃皆在帘下。珪等奏请皇太后权同听政,皇太后辞避,入内都知张茂则言:『皇太后且为国家社稷大事,不宜固辞。』珪等请至于再三,皇太后泣许。珪进言:『自去岁,上令皇子侍燕,群臣皆尝见之。今必更长立,乞再瞻睹。』   是月,三省、枢密院、亲王自朔日至今日,由内东门入问候于福宁殿,惟是日末后再入。先是,蔡确疑上复用吕公著及司马光,则必夺己相,乃与邢恕谋为固位计。恕故与皇太后侄光州团练使公绘、宁州团练使公纪游,上初寝疾,恕密问公绘,且言疾可忧状。恕闻此,更起邪谋。确尝遣恕要公绘、公纪,二人辞不往。明日,又遣人招置东府。确曰:『宜往见邢职方。』恕曰:『家有桃着白花,可愈人主疾。』其说出道藏『幸留一观入中庭』,红桃花也。惊曰:『白花安在?』恕执二人手曰:『右相令布腹心,上疾未损,延安郡王幼冲,宜早定议,雍曹皆贤王也。』公绘等惧,曰:『君欲祸我家!』径去。已而恕反,谓雍王颢有觊觎心,皇太后将舍延安郡王而立之,王珪实主其事,与内殿承制致仕王棫共造诬谤。棫,开封人,尝从高遵裕掌机宜于泾原,倾巧士也,故恕因之。又知确与珪素不相能,欲借此以陷珪。他日,亟问确曰:『上起居状比何如?』确曰:『疾向安,将择日御殿。』恕微哂曰:『上疾再作,失音直视,闻禁中已别有处分。首相外为之主,公为次相,独不知邪?一日片纸下,以某为嗣,则公未知死所矣,公自度有功德在朝廷乎?天下士大夫素归心乎?』确竦然曰:『然则计将安出?』恕曰:『延安郡王今春出阁,上去冬固有成言,群臣莫不知。公盍以问疾,率同列俱入,亟于上前白发其端。若东宫由公言而早建,千秋万岁后,公安如泰山矣。』确深然之。恕又曰:『此事当略设备,令与平时不同,庶可以自表,见其曲折。第告子厚,同列勿使知。』子厚,章惇字也。确谢,谓恕曰:『和叔见子厚,具言之。』惇固凶险,即许诺,遂与确定议,仍约知开封府蔡京,以其日领壮士待变于外廷,谓曰:『大臣共议建储,若有异议者,当以壮士人斩之!』是日,三省、枢密院俱入问疾,初亦未敢及建储事。既退,乃与枢密院南厅共议之。确、惇屡以语迫珪,幸其应对,或有差误,即以珪为首诛。珪口吃,连称『是』字数声,徐曰:『上自有子,复何议?』盖珪实无他志,但蓄缩不能先事纳说[1],所以致疑。及是出语,确、惇顾无如珪何,寻复入奏,得请俱出,逢雍王颢及曹王頵于殿前。惇更厉声曰:『已得旨,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矣!奈何?』颢曰:『天下幸甚!』已而禁中按堵如故,辅臣等各罢归。翌日,遂立皇太子。确、惇、京、恕邪谋虽不得逞,其踪迹诡秘亦莫辨诘,各自谓有定策功。事久语闻,卒为朝廷大祸,其实本恕发之。   三月甲午朔,执政诣内东门入问候,皇太后垂帘,皇子立帘外。皇太后谕珪等:『皇子精俊好学,已诵《论语》七卷,略不好弄,止是学书。自皇帝服药,手写佛经三卷祈福。』因出所写经示珪等,书字极端谨。珪等拜贺,遂宣制,立为皇太子,改名煦。仍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又诏:『应军国事,并皇太后权同处分,候康复日依旧。』未刻,执政再入问圣体,进呈立皇太子例降赦。皇太后谕珪等:『皇太子立,大事已定,天下事更在卿等用心。』珪等言:『朝廷法度纪纲素具,臣等敢不悉心奉行!』自此,执政日再入。丁酉[2],命吏部尚书曾孝宽为策立皇太子礼仪使,翰林学士邓润甫撰册文,户部尚书王存书册文,礼部尚书韩忠彦书宝。戊戌,上崩于福宁殿,宰臣王珪读遗制,哲宗即皇帝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德妃朱氏为皇太妃。应军国事,并太皇太后权同处分,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如向来典礼有所阙失,命有司更加讨论[3]。 元丰末建储事,诸家异论。绍兴史官既别加考定,专取元祐旧文,固得本实矣,第恨弗详。今参取诸书,稍增益之。推原后来致祸如彼惨毒者,盖由王珪任首相,不早建白立太子,致蔡确、章惇、蔡京等得乘隙造谤,而萌芽则自邢恕发之。其令蔡京领刽子入內庭,确、惇当时亦必有他说绐珪,故珪不以为疑。然开封知府何与朝廷事?此政坐珪愚暗耳。若珪能即拒绝,既无疑似之迹,则横祸又何从而来?疑似之迹,当时不过如此耳。其后浸润,转加增饰,遂有宣训事、粉昆事。黄履疏、高士京书,至蔡懋宣和间札子,用诬讪文字,托名御制极矣,诚可为痛哭也。非建炎初圣主觉悟,果断明辨,则朝廷之祸,岂有极乎?此事既存真实,仍悉取异说,附见于后,庶观者晓然究其真实谬妄,小人情状,无所遁逃,亦犹孟子必著许行、杨墨等语,不用扫除绝灭之也。《哲宗新录·宣仁圣烈皇后传》云:先是,元丰七年三月,大宴中宫,延安郡王侍立,王珪率百官贺。及升殿,神宗又谕王与珪等相见,复分班再拜称谢。是冬,谕辅臣曰:明年建储,以司马光、吕公著为师、保。神宗弥留后,敕中人粱惟简曰:令汝归,制一黄袍十岁儿可衣者,密怀以来。盖为上仓猝践祚之备。神宗、太母所以属意于上者,确然先定,无纤芥疑。邢恕,倾危士也,少游光、公著间。蔡确得『师保』语,求所以结二公者,而深交恕。确为右仆射,累迁恕起居舍人。一日,确遣恕要后侄光州团练使公绘等,二人辞不往。明日,又遣人招置东府。确曰:『宜往见邢舍人。』恕曰:『家有桃着白华,可愈人主疾。』其说出道藏『幸留一观入中庭』,红桃华也。惊曰:『白华安在?』恕执二人手曰:『右相令布腹心。上疾未损,延安幼冲,宜早定议。』政、嘉皆贤王也,公绘等惧,曰:『君欲祸吾家!』径去。已而恕反,谓后与王珪为表里,欲舍延安而立其子颢,赖己及惇、确得无变。确使山陵,韩缜帘前具陈恕等所以语太后者,使还之日,暴其奸,再贬知随州,寻窜新州。刘挚拜左仆射,恕坐党与,谪监永州酒。新录载建储事具此。确贬新州,恕责永州,皆元祐四年五月事。挚拜右仆射,乃六年二月事。不知新录何故相连书之?恕除起居舍人在元丰八年七月二十四日,方神宗寝疾时,恕但为职方员外。公绘、公纪迁团练使在哲宗即位后,此时但为刺史耳。新录稍似牴牾,今改之。赵子崧云:『余既书元丰末命,绍兴二年四月,避地浔江,偶司谏韩璜叔夏谪监浔州盐税,暇日语及,因借得其父文若记庄敏丞相作枢密长时,神宗服药日久,韩一日语张璪曰:上服药日久,建储如何?璪曰:子厚多言,试说与看。韩乃语章惇。惇曰:此议甚好。二相亦以为然,约集议于密院南厅,屏人,留笔砚一副、纸数幅。就坐久之,皆无语。韩视王珪曰:今日之议,立延安郡王为太子。延安郡王,去年上已令侍宴,出见群臣,又有旨四月一日出閤,此事何故都无一言?珪云:诸公之议,亦珪之意也,别有何疑?张璪推笔砚纸与惇,令于纸上写立延安郡为皇太子。来日至寝门,召內臣张茂则,云今日奏事,欲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茂则令于御榻前设案。珪将所书纸铺在案上,奏欲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时神宗风眩不能语,但惨怛久之。众皆立,未敢复言。时太妃亦在帐中,露半面,国婆婆抱上坐,顷之再奏,国婆婆云:圣意已允。王珪问茂则:太后在甚处?太后自云:在此中。茂则令內臣张帘,太后在帘下云:相公等立得。这孩儿直自孝,自官家服药,只是吃素写经。帘內出经两卷,一卷《延寿经》,一卷《消灾经》,逐卷后题云:延安郡王臣某奉为皇帝服药日久,写某经一卷,愿早康复。自帘内,宫人抱出哲庙,哲庙裹帽子、着衫带立于帘外。诸公环侍久之,无他语,遂宣制施行。后神宗上仙,宣遗制立皇太子,内外忻戴,初无异闻。已上韩氏手录,不敢增损一字。』案:子崧所书与伯温《辨诬》所载并同。《辨诬》具注在三月甲午朔。 校勘记 [1]蓄缩 原本『蓄』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五二补。 [2]丁酉 原本作『乙未』,据《长编》卷三五三改。 [3]讨论 原本脱『论』字,据《长编》卷三五三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一 哲宗皇帝 宣仁垂帘皇太妃附   元丰八年三月戊戌,哲宗即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德妃朱氏为皇太妃。应军国事,并太皇太后权同处分,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如向来典礼有所阙失,命有司更加讨论。是月辛丑,群臣诣閤门上表,请皇帝听政;又诣内东门,请太皇太后听政,皆批答不允。自是表三上,从之。乙卯,礼部、御史台、閤门奏:『讨论故事,详定御殿及垂帘仪,每朔、望六参,皇帝御前殿,百官起居,三省、枢密院奏事,应见谢辞班退,各令诣内东门进榜子。皇帝双日御延和殿,垂帘日参官起居,太皇太后移班少西起居。皇帝并再拜。三省、枢密院奏事,三日已上四拜,不舞蹈,候祔庙毕,起居如常仪。帘前通事以内侍;殿下以閤门。凡军头司引呈公事可以权付有司者,续具条奏。吏部磨勘、奏举人,垂帘日引见。应谢辞臣僚,遇朔、望参日不坐,并先诣殿门,次内东门,应得赐者并门赐。』从之。   四月乙亥,诏以太皇太后七月十六日生辰为坤成节。   五月甲午,诏太皇太后母韩越国太夫人,凡给赐倍常仪。   七月甲辰,礼部尚书韩忠彦等言:『太皇太后于皇太妃称赐,皇帝称奉,百官不称臣。』从之。 元丰八年十二月丁亥[1],承议郎、守起居舍人邢恕权发遣随州。先是,恕已除中书舍人,而言者谓其游历权贵、不自检慎故也。恕常教高公绘上书,乞尊礼太妃,为高氏异日之福。太皇太后呼公绘问曰:『汝不识字,谁为汝作此书?』公绘不敢讳,并以恕新命绌之。 恕教公绘上书,据邵伯温《辨诬》。邢恕之孙绎作其祖父言行录云[2]:『钦成皇后为皇太妃,自山陵回,御药吴靖方窥伺宣仁旨意,以太妃过失为献,谓随灵驾曾发笑。韩绛以故相留守西京,亲至境上迎迓引见,皇太妃纳拜殊不为礼,亦无慰劳之言。公闻之朝路,与宣仁犹子公绘相遇,因及此。公曰:「太妃昔则先帝之妃,今乃主上之母。小人间谍,渐不可长。」公绘矍然,遂密奏疏,以为宜加尊礼,仍引语切直过当,不止如公所言。宣仁览,讶公绘太讦。知公绘与公素厚,前此公绘屡有密奏,太母无不欣纳,往往以为得之于公也,直遣人诘曰:「谁教汝为之?莫是邢某与汝做来?若不实说,即根治。」公绘迫紧,即吐实云:「入疏时,邢某实不知,臣自为之。然邢某之意亦如此。」韩缜微闻之,因而媒孽,无所不至。刘拯,缜客也,乃人削言公关与政事,交游执政,遂以为名,罢中书舍人,以本官知随州。温公即有简与公曰:「和叔此行出于意外,光居政府,不能为和叔别白,负愧诚深。」盖以中旨有交游执政之言[3],恐益为和叔累故也。其后明前两月,温公检公被责一宗文字,欲将上辨白,诸公劝之,以为不若待至赦后。而赦前两日,温公薨矣。时吕公亦在政府,与温公意合。而林希素忌公,其弟旦方为言官。初,旦事温公,欲为省郎,未及白用,希荐于韩,乃为工部员外郎,遂除殿中侍御史。恐公遂还朝,乃于赦后未开假日入疏,论公曰:「吕公著素与邢某厚善,今来既经明堂,公著必须复引邢某还朝,乞未得令还。」自是申公避嫌,不复敢言。然希、旦亦不为公论所容,未几,兄弟相继逐去。时申公方盛,旦既犯申公,众论不与,非特公也。』绎所载如此,盖多妄说,姑附见。   元祐元年正月辛丑[4],诏:『太皇太后出入仪卫,并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内故事不可考者,依慈圣光献皇后例施行。』辛亥,诏:『以时雨稍愆,太皇太后躬诣太一宫集禧观祈祷。』   闰二月丁未,宰臣韩缜等上表,请特建太皇太后、皇太后宫殿,太皇太后宫以崇庆、殿以寿康;皇太后宫以隆祐、殿以慈徽为名。诏候过谅暗,令有司检举施行。   十月壬寅[5],御史中丞兼侍读刘挚、侍御史王岩叟同入对。挚先进前谢侍读之命,宣谕曰:『以卿有公望,故用卿。』就箔前四拜,岩叟即前谢御史之命,宣谕曰:『以卿有材德,故任卿。』挚先进奏札子,乞罢武臣试换文资法。读讫,岩叟进札子,论听言与用人二事,又读挚奏:『差役事,近甚有人动摇。乞陛下守定差法。』岩叟曰:『昨司马光上章奏:差法非司马光所造之法,乃是祖宗百余年行之已便之法。祖宗时人情熙熙,天下安帖,只以此法。后因王安石误朝廷,行雇法,遂至纷然,祖宗法莫最好。』又曰:『今只争差字、雇字。陛下既定差字,便是祖宗法也。』挚又曰:『自陛下因司马光,天下弊事十去六七,今但修完,勿使移改。』太皇太后曰:『可惜此人公正,无毫发私,国家不幸!』挚曰:『司马光虽殁,太皇太后如此至公,谁为私?昨罢章惇知扬州,甚合公议。』太皇太后曰:『章惇昨来得罪为无礼,岂可便移?』挚曰:『应是失勘会。』太皇太后曰:『应是差错。前时问他执政来,不知谁主张,云为其亲老。』太皇太后曰:『若大辟罪人为亲老,不成不偿命?』有对者曰:『于法,父母年八十无兼侍,亦贷命。』挚曰:『国家典宪,于大臣不说如此?』岩叟奏曰:『若岁月合移及若告词引明堂恩霈,则自不消论。』应曰:『极是极是,岂可裁半年便移?』又曰:『其子章特者亦上书,言执政陷他父,故除扬州。今日三省进呈来吕大防言,台谏官又言:执政取悦章惇。其子却言陷其父。』太皇太后曰:『他乞留中,却与降出,教他执政辈知。』挚曰:『小子狂妄,敢如此?』挚遂言曰:『臣等有一事奏陈,此事体甚大。』岩叟曰:『缘为今来修祖宗实录,须要合辨明。』挚曰:『此事太皇太后、陛下合记得,不知当日英宗立为太子,是至和间已定邪?直到嘉祐六年方定邪?不知宰相是何人?』太皇太后曰:『宫中只知是韩琦。已前文彦博、富弼辈虽曾言,只是乞选宗室贤者,几时敢指名?』岩叟奏曰:『既陛下分明知得比是子细,不胜幸甚!』挚又进曰:『今正人端士少,小人多。乞进正人在朝。』岩叟又曰:『正人盛则小人消。正人不厌多。』太皇太后曰:『正人可知不厌多。正人多,小人自出头不得也。』岩叟又曰:『先诏谕,令二三老臣多方进拔正人。』挚曰:『二三老臣亦必体朝廷,不敢私。』太皇太后曰:『只为近日差除中也,则惹言语。』挚曰:『些小须有,臣等不敢放过。』挚又奏曰:『臣曾荐数人,已蒙用一二,余更望采用。』又谕:『卿等有正人,但奏取入来。』又曰:『不拘甚事,但事事言来。』   十二月庚子,傅尧俞、王岩叟同对延和殿。尧俞前谢,太皇太后曰:『以卿有材望,故用卿[6]。』尧俞拜讫,未奏事,先问曰:『今天下政事如何?』尧俞称善,且曰:『但恐陛下临御日久,稍有怠堕。如能兢兢业业,日谨一日,常以大公之德自守,则天下无不治。』太皇太后曰:『除是昏昧便如此。』又曰:『保甲、保马须是先罢,其余闲慢者,且休嫌于更改太猛。』岩叟进曰:『若果是闲慢则可。若于民有害,则亦不可不改也。』应曰:『害民则须改。』尧俞既读札子,大要谓谨始敬终。岩叟奏第一请废葭芦、吴堡二寨札子。尧俞奏曰:『大率昨来新取者,城寨皆可废,不独此二寨也。』太皇太后曰:『此尽是向来小人欺朝廷做底,待令施行。』第二言曾肇札子。太皇太后曰:『且令试。』岩叟奏曰:『试之已见疏谬。』又进曰:『此是小人。今皇帝陛下日长一日,正要左右前后皆正人,涵养盛德,岂可放此等人在左右?极为不便!』应曰:『待相度。』岩叟曰:『臣已上章言其不当。陛下置台谏,只要察执政除改不当。今若不存,则执政遂将自肆,言路亦无由敢言。若如此,臣不敢安职。臣只是忠于陛下。』应曰:『此固是。』尧俞曰:『王岩叟忠实,言不轻发。』又曰:『待相度。』岩叟曰:『今日乞陛下一言果决。』遂应曰:『待指挥。』岩叟又曰:『不知臣等章疏降出否?』曰:『已降出。』岩叟曰:『不知今日三省曾进与不曾进?』曰:『未曾进呈。』岩叟曰:『乞早降出今日文字。』应曰:『待使降出。』   二年二月己丑,礼部言:『太皇太后玉宝,请以「太皇太后之宝」六字为文;皇太后金宝,以「皇太后宝」四字为文;皇太妃金宝,以「皇太妃宝」四字为文。』从之。辛丑,三省同奉圣旨:『将来太皇太后受册,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皇太后受册,依熙宁二年故事。皇太妃与皇太后同日受册,皇帝于殿上发册,令礼部、太常寺详定仪注闻奏。』   三月甲寅,内批付三省:『将来太皇太后受册,有司虽检用章献明肃皇后故事,当御文德殿。顾予凉薄,岂敢上比章献明肃皇后?所有将来受册,可只就崇政殿,宜令三省叙述太皇太后此意,降诏施行。仍先具诏本进入。』后数日,执政奏事延和殿,太皇太后谕曰:『性本好静。昨止缘主上冲幼,权听政事,盖非得已。况母后临朝,非国家盛事。文德殿天子正朝,岂女子所当御?』宰相吕公著等言:『陛下执谦好礼,冠映古今,加以思虑精深,非臣等所及!』   七月戊午,中书舍人曾肇言:『伏见太皇太后、陛下昨者深自抑损,时发德音,不欲临御外朝,退就崇政殿受册。诏书一下,中外嗟叹,忠义之士,至于感泣。况臣待罪侍从,尝献瞽言,不谓偶合圣心,特加收采。臣窃闻近日有司建议:坤成节于崇政殿上寿,其外殿赐酒,并文武百官拜表班次,并附天圣三年故事施行。今者三省、枢密院乃不全用天圣三年故事及今日有司之议,将降朝旨,令文武百官、诸军将校随班行上寿礼,此臣之所未谕也。太皇太后昨降书,以谓不敢自同章献太皇出临外朝,故就崇政殿受册。窃详圣意,务从抑损。今乃百官将校皆赴崇政殿廷立班上寿,则是天圣八年以前之所未有,其礼更增于旧。在陛下谦恭抑损之志,前后本末,似不相称。』己未,太皇太后诏:『坤成节可只依天圣八年以前章献明肃御崇政殿上寿礼。』   九月辛亥,太皇太后遣中使赐宰臣执政酒菜,并黄金三百两、犀带两条,谕旨云:『知卿等于边事极留意劳心,故有是赐。其御封物,仍不许辞免。』乙卯,发太皇太后册宝于大庆殿。太皇太后御崇政殿受册。   三年七月癸丑,太皇太后手诏:『皇帝嗣位,于兹四年。华夏来同,天地并应。而   皇太妃以恭俭之德,鞠言之恩,虽典册以时奉行,而情文疑有未称。皇帝以祖考之奉,尊无二上,而吾惟《春秋》之义,母以子贵。其推天下之养,以慰人子之心。宜下礼部、太常寺讨论:如于典故有褒崇未尽,令开具以闻。』(《政目》在八月)   十月庚辰,礼部言:『皇帝推隆母道,皇太妃合依皇后,缘尊无二上,理有屈伸。考之历代,又国朝典故,无称殿立殿名者。』先是,诏礼官详议皇太后所居宫閤名号以闻。太皇太后谕执政曰:『皇太妃并依皇后,当悉如之汉、唐典故,如何?』文彦博曰:『固有不可尽同者。』吕大防曰:『汉、唐间非正之事,于圣朝不可引用。』太皇太后曰:『此非因人有言,特恐于礼有阙也。』吕公著等请依礼官所定,从之。   闰十二月甲寅,太皇太后宣谕辅臣曰:『近已降指挥,裁减杂流,本家所得恩泽,亦宜减四分之一。』吕公著等言:『陛下临朝听政,本殿恩泽,自不当限数。向来止用皇太后例,岂可更有裁损?』再宣谕曰:『今来官冗,自宰执已下,恩泽皆有减损,本家亦须裁定。要自上始,则均一矣。』公著曰:『此盛德之事,当讨究本末以闻。』已而诏:『今后每遇圣节、大礼、生辰,合得亲属恩泽,并四分减一。皇太后、皇太妃准此。』   四年三月甲申,中书侍郎刘挚上书(见《变法》)。   四月乙巳,左谏议大夫梁焘对延和殿,奏以:『春、夏屡阴不雨,皆人主犹豫不断之象。愿面诏大臣协忠决议,无留政事。方今皇帝富于春秋,太皇太后保佑圣躬,制政帘帷,臣下易以蒙蔽。愿正纪纲,明法度,采用忠言,讲求仁术,坐使明恩实惠遍及四海。望皇帝陛下时亲政事,将来临御独断,练熟机务。』太皇太后曰:『年来内进呈文字常同商量。官家出意决事,皆有圣断。』焘对曰:『圣德日新,天下幸甚!此太皇太后保佑之功也。愿官家更进圣学,日课经史,熟记宝训故事。』上纳之。   五月丁亥,蔡确责降英州别驾。是日,左谏议大夫梁焘等登对,太皇太后称奖曰:『卿等于此事极有功。言事每如此,天必祐之。』(详见《蔡确诗谤》)   十月甲寅,诏太皇太后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及皇太后、皇太妃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并追封,以明堂推恩故也。   十一月己丑,太皇太后手诏曰:『吾总机务,协助政纲,虽克享治安,而每怀抑畏。今有司乃欲以天圣故事,行会庆称贺之仪。顾惟菲凉,岂敢比隆于先后?其在典法,亦当稽合于常规。是日皇帝致贺于禁中,群臣奉表于东庑,足以显邦家之庆,而形孝谨之风,何必外朝,乃为具礼?来年正月一日,更不御殿受贺上寿。候皇帝御殿礼毕,百官并内东门拜表。』前此,尚书礼部乃检会天圣年,章献明肃皇太后元日御会庆殿受皇帝奉贺上寿,及宰臣、百官、契丹使已下起居称贺之仪为请,故有是诏。   五年六月,时宰相吕大防与中书侍郎刘挚建言,欲引用元丰党人,以平旧怨,谓之『调停。』太皇太后颇惑之。苏辙上言云云。太皇太后命宰执于帘前读之,仍宣谕曰:   『苏辙疑吾君臣,遂兼用邪正,其言极中理。』宰相从而和之。自此,兼用邪正之说始衰(详见《调停》)。   六年十一月辛亥,诏曰:『朕获承至尊休烈,托于王公之上。蒙成慈训,海内宴安。恭惟太皇太后有圣德之徽懿,居天下之崇高,保佑朕躬,功及宗社,人神俱归,天地并贶。稽岁甲环循之次,当庆符本始之辰,仰赞寿祺,用致诚祝。昔在神考,有奉光献之礼。尝以此恳请再三,兴言伤财,面诫悉罢。永惟大德未报,此而不图,将何以示孝钦于万世,而达感于神明乎?其以元樁七年太皇太后本命岁旦日,斋在京及天下州军、在城僧尼道士女冠一日,内在京于中太一、上清、储祥、集禧、建隆、醴泉、万寿等六处宫观、大相国寺十禅院,自正旦日,各用僧、道开建道场七昼夜。宫观罢散日,设醮一坐。在京外州军,自正旦日,办食设狱三日,并支系省钱,嘉与臣民,共增吉祷,庶几中外,均被余禧。』先是,太皇太后谕执政曰:『今日同皇帝听政,不可比光献,兼恐费国用。』吕大防曰:『所费亦不多,太皇太后亦勿如此言。』韩忠彦曰:『谦抑过甚。』王岩叟曰:『此乃皇帝一善事,不须过有退托。』遂降此诏。诏词,学士梁焘所撰也。   七年四月己未[7],立皇后孟氏。   五月壬子,翰林学士梁焘言:『太皇太后陛下拥护圣躬,夙夜不倦,保祐之功,永福宗社。今来选正中宫,已得贤淑。冬至大礼,自当郊见,天地人事,上下协应。维是政机之烦,久劳同听,归断人主,不可过时,此陛下今日甚盛之举也。愿早赐处分,以彰全德。如以臣言为然,伏望面出手诏,付大臣施行。』   十一月乙巳,尚书左丞梁焘言:『臣昨在翰苑日,尝密具札子,披露肝胆。冒闻圣慈致陛下每有宣谕,必以不喜管事为言,常欲安静,此圣意之本也。臣未尝一日不思。窃惟渊衷远虑深识,用臣前言,自适其时矣。伏望检会前奏,早赐诏音,归断人主,以全大功。』   十二月,左仆射吕大防以疾恳求罢政,太皇太后宣谕曰:『主上富于春秋,相公未可去位,更少俟岁月,吾亦就东朝矣。』大防乃不敢请,复起视事。   八年八月辛酉,太皇太后有疾,上不视事。壬戌,吕大防、范纯仁、苏辙、郑雍、韩忠彦、刘奉世入崇庆殿问圣体。大防等言:『元丰五年,神宗皇帝服药,常降在京及畿内罪人。』太皇太后曰:『莫不消如此。』大防曰:『元丰中,神宗皇帝自以圣躬服药降此指挥。今上为太皇太后,于礼尤顺。』上曰:『依故事。』前此凡奏事,上未尝处分,至是,上以太皇太后意在谦抑,故有此宣谕。丁卯,吕大防、范纯仁、苏辙、郑雍、韩忠彦、刘奉世人崇庆殿后閤问太皇太后圣体。太皇太后谕大防等曰:『今疾势有加,与相公等必不相见。且善辅佐官家,力朝廷社稷!』初,大防等欲退,太皇太后独留纯仁,意欲有所属也。上令大防以下皆住。太皇太后曰:『老身受神宗顾托,同官家御殿听断。公等试言:九年间,曾施私恩与高氏否?』大防对曰:『陛下以至公御天下,何尝以私恩及外家?』太皇太后曰:『固然。只为至公,一儿一女病且死,皆不得见。』言讫泣下。大防曰:『近闻圣体向安,乞稍宽圣虑服药。』太皇太后曰:『然。政欲对官家说破:老身殁后,必多有调戏官家者,宜勿听之。公等亦宜早求退,令官家别用一番人。』乃呼左右,问:『曾赐出社饭否?』因谓大防曰:『公等各去吃一匙社饭,明年社饭时,思量老身也。』 此段据邵伯温《辨诬》并蔡惇《直笔》删修。蔡惇云:『是日社。』按:戊辰乃二十三日。而《实录》太皇太后谓吕大防等必不相见,乃二十二日。或太皇太后豫言之?今止从《实录》,系之二十二日。   九月戊寅,太皇太后疾革。宰臣等入问圣体,见上于崇庆殿之西楹。上泣曰:『太皇太后保佑朕躬,功德深厚。今疾势至此,为之奈何?应祖宗故事,有可以尊崇追报者,宜尽施行。』是日,太皇太后崩。己卯,文武百僚诣崇庆宫,听太皇太后遗诰。园陵制度,依章献明萧皇太后典故。诏有司易园陵为山陵。癸卯,翰林学士兼侍讲范祖禹上言:『臣伏以天下不幸,太皇太后登遐。陛下号慕哀毁,孝性天至,在庭闻者,无不摧陨。今将总览庶政,延见群臣。四方之民,倾耳而听,拭目而视,此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消长进退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呜呼,可不慎哉,』又曰:『今必有小人进言曰:「太皇太后不当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此乃离间之言,不可不察也。当陛下嗣位之初,太皇太后听政之日,臣民上书者以万数,皆言政令有不便者。太皇太后因天下人心欲改,故与陛下同改之,非以己之私意而改也。既改其法,则作法之人及主其法者有罪当逐,陛下与太皇太后亦以众言而逐之。其所逐者,皆上负先帝、下负万民、天下之所雠疾、众庶所欲同去者也,太皇太后岂有憎爱于其间哉?顾不如此,则天下不安耳。』又曰:『太皇太后新弃天下,陛下初揽政事,乃小人乘间伺隙之地,故不可不豫防之。此等既上误先帝,而今又复误陛下。天下之事,岂堪小人再破坏邪?』   十月丙午,中书舍人吕陶上言(见《逐元祐党》)。   绍圣元年二月己酉,葬宣仁圣烈皇后于永厚陵。己未,祔宣仁圣烈皇后神主于太庙。戊辰,诏曰:『朕昨亲奉皇太后圣谕:皇太妃保育之德,著于中外,虽已备极崇奉,而仪节之间,犹有未称。盖旧仪虽全比皇后,而宫闱舆盖之制,及出入所用,宜有所加。苟于本朝祖宗以来母后之制有所差降,则褒隆之数,可以施行。朕恭承玉音,倦倦慈训。其下礼部、太常寺,礼官参考典礼仪制,及臣僚上笺拜名、命妇进见等仪式闻奏。』   元符元年三月戊午,三省言:『究治取问所奏:前皇城使张士良辞服。』士良以御药院官给事宣仁圣烈皇后,与陈衍更直宫中,掌文书,衍主看详进呈,定其所降,付士良书其事于籍。其所降付某处,其所从违某事,皆衍自与夺颁降,未尝以闻上听。间有臣僚奏请东朝还政者,衍辄诋之曰:『此不忠不孝之人也!』匿其奏置柜中,不以闻,东朝亦不以闻于上。及与吕大防往来,以合密赐大防妻,皆不以闻上。坤成节,北使朝见太皇,坐间痰发,扶掖坐殿后御閤。衍指挥帘外使臣依次第虚进酒,上食至毕,外廷皆不知奏除范纯仁右仆射,召文彦博平章事,于是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右谏议大夫安惇言:『司马光、刘挚、吕大防等忘先帝厚恩,弃君臣之义,乘时信便,冒利无耻,交通中人张茂则、梁惟简、陈衍之徒,猎取高位,快其忿心,尽变先帝已成之法,分布党与,悉据权要,公肆诋诬,无所忌惮。既而自知其罪终不可逭,深惧一日陛下亲政,则必有欺君罔上之刑,乃回顾却虑,阴连内外,包藏祸心,密为倾摇之计,于是疏隔两官,及随龙内侍十人悉行放罢,以去陛下之腹心,废受遗顾命元臣,置以必死之地,先帝任事之人无一存者,以剪陛下之羽翼;先帝之所治而得罪者,纵而释之,以立陛下之仇敌;先帝之所忌恶而弃逐者,收而用之,以植陛下之怨雠。以王府为要途,以朝廷归私室,上下协心,同恶相济,意在不测云云。臣等窃睹上项事节,大逆不道,迹状明白。揆之以义,谳之以法,死有余责。所有陈衍罪在不赦,亦乞更赐审问,正以国法。』诏衍特处死,令广西转运副使程节莅其刑。徙士良羁管于白州。   初,章惇、蔡卞恐元祐旧臣一旦复起,日夜与邢恕谋所以排陷之计。既再追贬吕公著、司马光,又责吕大防、刘挚、梁焘、范祖禹、刘安世等过岭,意犹未慊,仍用黄履疏、高士英状,追贬王珪,皆诬以图危上躬。其言浸及宣仁圣烈皇后。上颇亦惑之,最后起同文狱,将悉诛元祐大臣,内结宦者郝随为助,专媒蘗垂帘时事。建言欲追废宣仁圣烈。张士良者前窜雷州,惇、卞逮赴诏狱,欲使证宣仁圣烈果有废立意。及士良既至,以旧御药告,并列鼎镬刀锯置前,谓之曰:『言有即还旧官,言无则死!』士良仰天哭曰:『太皇太后不可诬,天地神祇,何可欺也!』乞就死。京、惇无如之何,但以陈衍罪状塞诏。宣仁圣烈废立之议由是得息,而惇、卞终不肯释元祐旧臣。京、惇进呈挚等事目,上曰:『元祐人果如此乎?』京、惇曰:『诚有是心,然反形未具。』上曰:『挚等已责遐方,朕遵祖宗遗志,未尝戮大臣,其释勿治。』 校勘记 [1]元丰八年十二月丁亥 原本作『元祐元年正月甲午』,误。兹据《长编》卷三六三改。 [2]祖父 原本脱『祖』字,据《长编》卷三六三补。又『云』字,原本作『之』,亦据上引《长编》改。 [3]中旨 原本『旨』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六三补。 [4]元祐元年正月 原本无此六字,据《长编》卷三六四补。 [5]壬寅 原本作『庚子』,据《长编》卷三九○改。 [6]故用 原本脱『故』字,据《长编》卷三九三补。 [7]己未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四七二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二 哲宗皇帝 讲读   元丰八年四月丁丑,资政殿大学士、银青光禄大夫吕公著兼侍读。公著时知扬州,召用之,遵先帝意也。朝奉郎、秘书少监孙觉兼待讲。   五月己亥,诏资政殿大学士、银青光禄大夫兼侍读吕公著乘传赴阙。   六月丙子,资政殿学士、提举崇福宫韩维知陈州。未行,召赴阙,遂留经筵。   七月丁酉,朝奉大夫、守秘书少监兼侍讲孙觉为右谏议大夫兼侍讲,仍赐三品服。甲辰,资政学士韩维兼侍读,仍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事。庚申,中书省言:『管勾讲筵,春起二月,止五月;秋起八月上旬,止冬至前十日。本所今来未敢依令施行。』诏候祔庙毕取旨。   十月癸未,龙图阁待制赵彦若兼侍读,秘书监傅尧俞兼侍讲。先是,待御史刘挚言:『恭惟皇帝陛下以异禀之资,夙成之善,而上又有太皇太后。陛下之至仁厚德,保护开祐,所以成就者,罔不备矣。然方春秋鼎盛,在所资养,左右前后,宜正人与居;语默见闻,宜正士是接,则劝讲、进读、辅导之官,其可不审择也哉?伏见兼侍讲给事中陆佃、蔡卞皆新进少年,越次暴起,论德则未试,语望则素轻。使在此官,众谓非宜。伏请罢其兼职,以允公议。仍欲望圣慈于内外两制以上官内,别选通经术、有行义、忠信孝悌、淳茂老成之人,以充其任。』于是佃、卞皆罢,而彦若、尧俞有是命。丁亥,天章阁待制范纯仁兼侍讲。   十二月辛酉,诏:『今月十五日开讲筵,进读《宝训》。讲读官日赴资善堂,以双日讲读,仍轮一员宿直,初讲及更旬,宰相执政并赴。』丙寅,御史中丞黄履兼侍讲。乙亥,初御迩英阁,诏三省、枢密院侍读、侍讲、修注官、讲读官赐宴于资善堂。赉银帛有差。辛巳,诏增讲读官职钱为三万。   元祐元年正月丁巳,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读韩维等言:『臣等见进读《三朝宝训》,其间有祖宗事与今不同者,盖是当时天下初定,与治平之后事体自别,君臣论议亦从而异,又有祖宗一时处分,难以通行于后世者。欲乞遇有似此等事,特许臣等看详,更不进读。』从之。   二月庚午,朱光庭奏,乞以程顾为讲官。甲戌,上御迩英阁,侍读韩维进读。至天禧有二宫人犯罪,法当死,真宗皇帝侧然怜之曰:『此等安知法?杀之则不忍,舍之则无以励众。』乃使人持去,笞而遣之。又幸汾阴日,见一羊自掷于道,左右曰:『今日尚食杀其羔。』真宗惨然不乐,自是不杀羊羔。因奏言:『此特小善尔。然推是心以及天下,则仁不可胜用也。且真宗自澶渊却敌之后,十有九年不言兵而天下富,其源盖出于此。外人皆言陛下仁孝发于天性,每行,见昆虫、蝼蚁,辄远而过之,且敕左右勿践履,此亦仁术也。且愿陛下推此心以及百姓,则天下幸甚!』是月丁亥,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讲黄履为龙图阁直学士、知越州。   闰二月甲寅,龙图阁侍制兼侍讲赵彦若为兵部侍郎兼侍读。   三月癸酉,诏讲读官更不轮资善堂宿直。辛巳,宣德郎程颐为通直郎、崇政殿说书,颐既上殿十四日,辞恩命,乞进见,即以经筵命之。颐面辞,不许,退而具奏曰:『窃以知人则哲,帝尧所难。虽陛下圣鉴之明,然臣方获进对于顷刻间,陛下见其何者,遽加擢任?臣不敢必辞,只乞臣再上殿进札子三道,言经筵事。所言而是,则陛下用臣为不误,臣之受命为无愧;所言或非是,其才不足用也,因可听其辞避。』札子其一曰:『臣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虽睿圣之资得于天禀,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所谓辅养之道,非谓告诏以言过而后谏也,在涵养薰陶而已。大率一日之中,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女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器成就。乞朝廷慎选贤德之士以侍劝讲,讲既罢,尝留二人直日、一人直宿,以备访问。』其二:『乞择内臣十人充经筵祗应,以伺候皇帝起居。凡动息,必使经筵官知。有剪桐之戏,则随事箴规;违持养之方,则应时谏正。调护圣躬,莫过于此。』其三,『今后特令坐讲,不惟义理力顺,以养主上尊儒重道之德。窃闻讲官在御案傍,以手指书,所以不坐,别欲令一人指书,讲官稍远御案坐讲。意朝廷循沿旧体,只以经筵为一美事。臣以为天下重任,惟宰相与经筵。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由此言之,安得不以为重?』程颐每以师道自居,其侍讲色甚庄,言多讽谏。颐闻帝行宫中而避蚁,因讲毕,请曰:『有是乎?』帝曰:『诚恐伤之耳。』颐曰:『推此心以及四海,帝王之要道也。』帝称善。   六月,崇政殿说书程颐上疏:『臣供职以来,六侍讲筵,但见诸臣拱手默坐,当讲者立傍解释,数行而退。如此,虽弥年积岁,所益几何?或以为主上方幼,且当如此。此不知本之论也。伏自四月末间,以暑热罢讲,比至中秋,盖腧三月。古人欲旦夕承弼出入起居,至今三月,不一见儒臣,何其与古人之意异也,今人家子弟,亦不清经时累月不亲儒士。初秋渐凉,欲乞于内殿或后苑清凉处召见当日讲官,俾说道义。纵然未有深益,亦使天下知太皇太后用意如此。将来伏假既开,且乞依旧轮直日,所贵常得一员独对,开发之道,盖自有方,时习之益,最为至切。欲乞特降指挥:宰臣一月两次,与文彦博同赴经筵。遇宰臣赴日,即乞就崇政殿讲说。因令史官人侍崇政殿。』   八月庚寅,吏部侍郎兼侍讲傅尧俞以职烦目疾,乞罢侍讲。司马光请改尧俞为侍读,而用著作郎范祖禹兼侍讲。祖禹,吕公著之婿也,请避嫌。光奏:『宰相不当以私嫌废公议。』遂以祖禹兼侍讲。丁酉,御史中丞刘挚兼侍读。癸卯,诏:『不带职官充侍读、侍讲、崇政殿说书,其请俸以职事官例支见钱。』颐在讲筵,尝质钱使。或疑未得禄,问之,乃自供职后不曾请俸。寻诘户部,户部索前任历子。颐言:『颐起草莱,无前任历子。』其意以:『朝廷待士,便当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也。』即令户部自力出历子。户部初欲折支,执政为馆閤官皆请见钱,岂有经筵反折支?又检例,缘久无崇政殿说书,故户部只欲与折支。今始给见钱。   十月庚子,端明殿学士、光禄大夫范镇落致仕,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兼侍读(二十二日降诏除侍读)。   二年四月丙戌。先是,中书省言:『景祐二年,置迩英、延义二閤,以设讲筵。延义閤在崇政殿之西南,向欲令管勾讲筵所经度,如得宽凉,以备夏讲。』诏修内司画图进入。   八月辛巳,通直郎、崇政殿说书程颐罢经筵,权同管勾西京国子监。左谏议大夫孔文仲言:『颐人品纤污,天性憸巧,贪黩请求,元无乡曲之誉;奔走交结,常在公卿之门。不独交口褒美,又至连章论奏,一见而除朝籍,再见而升经筵。臣顷任起居舍人,屡侍讲席,观颐陈说,全无发明。上德未有嗜好,而常启以无近酒色;上意未有信响,而间尝以勿用小人。岂唯劝导以所不为,实亦矫欺以所无有。如陛下因咳嗽罢讲及御迩英,学士以下侍讲读者六七人,颐官最小,乃越次独候问圣体,横僭过甚,并无职分。』因黜之。癸末,礼部员外郎颜复充崇政殿说书,兼判登闻鼓院。辛丑,吏部尚书苏颂、翰林学士苏轼侍读。   九月甲子,赐宰臣执政、经筵官宴于东宫,上新书唐人诗分赐之,以讲《论语》终篇也。乙丑,吕公著以下谢赐宴。太皇太后曰:『皇帝天姿聪敏,宫中维好学,学则易成。昨日所赐,欲卿等知尔。』庚午,吕公著言:『伏睹今月十五日,以经筵讲《论语》毕,赐执政及讲官御筵。是日,内出皇帝御书唐贤律诗,分赐臣等各一篇。臣次日与延和殿帘前谢,蒙太皇太后宣谕:「皇帝好学,在宫中别无所为,惟是留心典籍。」天下幸甚!臣伏思皇帝陛下睿哲之性出于天纵,而复内禀慈训,日新典学,诚以尧、舜、三代为法,则四海不劳而治。今来《论语》终帙,进讲《尚书》。二书皆圣人之格言,为君之要道。愿陛下念兹在兹,以广圣德。臣职在辅导,无能裨补,辄于《尚书》、《论语》及《孝经》中节取要语共一百段进呈,惟取明白切于治道者,庶便于省览。或游意笔砚之间,以备挥染,亦日就月将之一助也。』他日,三省奏事毕,太皇太后宣谕:『公著所进《尚书》、《论语》等要义百篇,今皇帝已依所奏,每月书写看览,甚有益于学问,与写诗篇不同也。』公著与同列皆言:『此圣人经训,有补于治,日宜亲阅。』   十月壬申,诏:『讲读官大开讲日,论具汉、唐故事有益政体者二条进入,仍旬一录申三省。』先是,吏部尚书兼侍读苏颂言:『国朝典章,大抵袭唐旧,史官所记,善恶咸备。乞诏史官、学士采《新唐书》人主所行日进数事,以备圣览。』故有是诏。实录院检讨官、著作郎兼侍讲范祖禹辞免起居舍人,从之。   是夏,权住进讲。祖禹言:『臣不待经席,已逾两月,陛下深居闲燕,圣学日勤。然臣等无由罄竭愚短,辅助万一。』又言:『陛下如好学,则天下之君子皆欣慕,愿立于朝,以直道事陛下。陛下如不好学,则天下之小人皆动其心,欲立于朝,以邪谄事陛下。』又言:『凡人之好学,莫不在于年少之时。陛下圣质日长,龙德日进,数年之后,虽欲勤于学问,恐不得如今日之专也。臣窃为惜此日月,愿以学为急,则天下幸甚。《论语》记圣人言行之要,修身治国之道,不无在焉。《尚书》言帝王政事,人君之轨范也。《论语》虽已讲毕,望陛下更加详熟《尚书》未讲者。愿陛下先熟其文,臣等以次讲之,则陛下圣意,先已有得矣。』   四年春正月甲申,诏:『讲筵官许依秘书省职事官例观新乐,赐闻喜宴,许依带职人并赴。』从崇政殿说书颜复请也。   二月壬戌,御迩英阁,召讲读官讲《尚书》、读《宝训》。司马康讲《洪范》至『义用三德』,上问曰:『只此三德?别更有德?』康对曰:『皋陶所陈有九德,如柔而立,刚而塞,强而毅之类是也。』先是,上恭默未言,起居舍人王岩叟喜闻德音,因欲讽谏,退而上言:『陛下既能审而问之,必能体而行之。三德者,人君之大本,得之则治,失之则乱,不可须臾去者也,三数虽少,推而广之,足以尽天下之要。陛下诚能用以修己安人,则尧、舜、三代之盛,可坐致也。臣职备史官,敬已书之于册,以示万世。』   三月壬申朔,吏部尚书兼侍讲苏颂等奏:『臣等撰进汉、唐故事。』得旨分门编修成册进呈,诏以《迩英要览》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