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 第 72 页/共 103 页
十二月辛卯,中大夫、守尚书左丞许将为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知定州。御吏中丞苏辙等屡言许将过失,而将亦累表陈乞外任。上批:『可特除资政殿学士,转一官,知定州。』甲辰,侍御史上官均言:『吕大防坚强自任,不顾是非。每有差除,同列不敢为异,惟许将时有异同,大防生怀私憾。辙素与大防相善,希合其意,率同辈尽心排许将,期于必胜。将既以异论罢去,执政、台谏皆务依随,是威福皆归于大防,纪纲法令,自此败坏矣,』又言:『辙等合为朋党,动摇圣意,以疑似不明细事合谋并力。逐一执政,自此人不得安位矣。』因乞解言职,于是责知广德军。
六年二月癸巳,翰林学士承旨邓温伯为端明殿学士、礼部尚书。丁未,刘温伯称疾卧家,因辞所命,五上疏乞补外。癸丑,三省进呈,降诏不允。初,王岩叟劝刘挚:『可因温伯自请,遂出之。』挚曰:『待与渠当恶。』其意为吕大夫防右出,始同进呈,皆相顾不言。傅尧俞独进曰:『欲且依前降指挥』乃卷之而退。先是,岩叟移书督大防、尧俞,挚答曰:『敢不以身任之!』然不果。
四月癸丑,户部员外郎杨畏为殿中侍御史,中丞赵君锡所举也。畏先除监察御史,言者斥其附会吕惠御、舒亶以进,亟罢之。逾年复用,又加进焉。王岩叟移简诘刘挚,挚不从。或曰:『畏初善挚,后吕大防亦善之。时大防与挚各有异意,皆欲得畏为助。君锡荐畏,实风旨也。』然畏卒助大防击挚云。
六年闰八月壬申,资政殿学士、知扬州王存为吏部尚书。
十月癸酉,御史中丞郑雍、殿中侍御史杨畏对甚久,论右仆射刘挚及右丞苏辙也。
雍言挚略云:『挚久据要路,遍历三省。始因言事得进,即与其意合者共进退。人又言挚为政,其下多引在要任,或为两省属官,或在言路;挚所不悦,则舍人、执事,缴驳云路弹奏。』又言:『挚引赵君锡为中丞。挚厌宾客,君锡申明谒禁。朝行中言:「君锡为执政约闹。」又荐叶伸台官,以合挚意,阴与贾易相结。挚所不悦,则奋力排击。』又云:『叶伸曾任台簿。乃挚所举,未久,除两浙运判,又升运副,召为省郎。为赵君锡荐伸御史不就,即除左司,又除河北运副。』又云:『赵彦若男仁恕自盗赃满,不候勘正,便取旨断放。彦若是挚亲家。』又云:『王巩不检事体量未到间,堂除密州。体量得实,罢密州,无冲替指挥。赵君锡、庄公岳承望风旨,新通判密州任林积不敢体量,谢景温妄奏巩非罪,缘挚男娶巩女。』又云未举御史为朝臣,多挚门下人。挚善牢笼士人,不问善恶,虽赃污久废之人,亦以甘言诱致,如龚原、王沇之、詹适、孙谔,悉与落罪名,与吕温卿湖州,升卿明州。延接章惇男援,有同骨肉送简帖与邢恕云云。又具挚党人姓名:王岩叟、刘安世、韩川、朱光庭、赵君锡、梁焘、孙升、王觌、曾肇、贾易、杨康国、安鼎、张舜民、田子谅、叶伸、赵挺之、盛陶、龚原、刘概、杨国宝、杜纯、詹适、孙谔、朱京、马傅庆、钱世雄、王子韶、吴立礼凡三十人。
左正言姚勔入奏,并言挚朋党不公。右正言虞策四奏,言挚亲戚赵仁恕、王巩犯法施行不当。甲戌,刘挚、苏辙以王巩坐罪。挚与巩为姻家,辙荐巩,皆自劾,乞正典刑,诏答不允。辙言:『臣昨以郑雍、杨畏言臣荐王巩不当,奏乞速正典刑,以弭群议。寻复见谏官虞策与台官安鼎亦论此事,内虞策与郑雍、杨畏不甚相远,惟有安鼎谓臣欺罔诈谬,机械深巧,不速谴责,恐臣挟朋诞谩,日恣月横。信如鼎言,则臣死有余责,有何面目尚在朝廷?今臣既已举官不当,乞行朝典,不敢复与鼎辨曲直。然鼎与赵君锡、贾易等同构飞语,诬罔臣兄轼以恶逆之罪,当与君锡等同上殿奏对,上赖圣明昭察,知其挟情虚妄,君锡与易,即时降黜。鼎今在言路,是以尽力攻臣,无所不至。朝廷若不逐臣,鼎必不肯已。伏乞圣慈悯臣孤立无援,早赐责降,使鼎私意得伸,不复烦渎圣听,则臣生死幸甚!』是日,刘挚、苏辙俱先押入对,对已,押赴都堂,先出待命于僧舍,乞罢赐免。
戊寅,签书枢密院王岩叟奏:『今朝廷清明,天下安静,固出于两宫虚心求治,开诚纳谏之效。然一时戮力尽忠之臣,挚居其最,实陛下同心一体、可保终始无变之人也。自非罪状显著,众所不容,岂可因一二偏说,轻舍遐弃?臣恐适足快群奸之意,而失众正之心,非所以为国家计也。苏辙素有时名,元祐以来,排邪助正,竭力亦多。今若因一举官失当便行罢逐,恐于陛下进退大臣之体有所不允。』奏入不报。太皇太后独遣中使赐苏辙诏谕,令早入省供职。辙再奏乞外任。刘挚言:『臣再具札子陈乞外任,伏蒙圣慈复降中使赐诏不允者,恩遇未替,岂胜犬马感报之恩?重念臣居位岁久,略无劳能,心寔自知,果招弹劾。虽有指陈罪状,仰蒙圣明,洞赐察照。然大臣既致人言,已为累国,若又安然不去,臣富何施面目?所以不敢上贪眷宠,迟迟于进退之际,取轻于天下也。』辛巳,上谕吕大防曰:『论刘挚者已十八章,初不为王巩事,乃邢恕过京师,挚与通简,又延接章惇之子,牢笼为他日计。此何也?待与礼数令去。』大防曰:『书简往来,恐亦人情之常,又不知简中道何等语!』太皇太后曰:『简中道则不知,言事官必知之。』大防曰:『须后日取旨。』太皇太后曰:『苏辙只荐王巩耳,无他事也。』初,邢恕服丧贬永州,丧除赴贬所,舟行过京师,挚与恕故相善,因以简别挚。挚答简,其末云:『为国自爱,以俟休复。』持简者问监东排岸官茹东济:『恕舟安在?』东济,倾险人也,数有求于挚弗得,怨之,亟取挚简,录其本送郑雍、杨畏。二人者方弹劾挚与王巩连姻事未竟,得此大喜,乃解释简语,并奏之,以『休复』为『复子明辟』之复,谓挚劝恕俟太皇太后他日复辟也。又言:『挚尝馆章惇之子于府第。』故太皇太后怒,面责挚曰:『公当一心朝廷。若章惇者,虽以右仆射与之,未必喜也!』挚皇恐不敢对。壬午,挚上奏曰:『臣近因降出台官言王巩事,寻即待罪。及宣谕押入,对面承圣谕,乃知除王巩事外,又言臣牢笼章惇、邢恕等罪。虽圣意一一照知,谓非臣之罪,然臣退而思念:纵使无罪,既被弹劾,理当引退。遂具札子,陈乞外任。见听指挥,臣今再三思之,言者所以指章惇、邢恕事者,其意必谓谓不用此无以动陛下之听。』贴黄称:『臣旧识章惇子弟,向因其登科调官来谢,曾一例随众接见。邢恕近过城外,曾一次有书往来,只是叙寒温、问安否而已。天地父母,臣不敢欺!前日已曾具事迹面奏。至于牢笼之意,寔无此心,亦曾曲赐圣谕,照其无有。今料言者专以此事搆臣于祸,论列不已,不敢不再具详悉,紊烦天听。』奏入,不报。
甲申,王岩叟言:『臣每见挚感荷宠荣,常有以死报国家之意,岂复肯负陛下?此真陛下腹心之臣也,今大奸未死,人心疑危,朝廷之上,与之力敌者,挚为首焉。一旦以小愆遂将疏弃,天下之人,不知所以,必皆妄意陛下之心有所变易,谓反与大奸报仇也。前日陛下用挚作宰相,奸党之气自然消伏。今待罪累日,群邪相顾,已复增气[8]。苏辙之进,与挚大约相类,皆正人之所系望,而奸党皆所忌嫉者也。顾其去就,岂不重哉?夫奸谋难防,自古公患,莫不因人主意有所动,急于倾挤。陛下于此,不可不察。窃闻御史杨畏乃吕惠卿门人,及受张璪知遇最深。舒亶作中丞日,举为党官。前者再除御史,公议沸腾,交章排斥,命遂不行,自此愤疾正人,常有报复之志。后又因赵君锡无所执持,为人所使,再三荐引,竟除此职。谏官虞策亦张璪相知之人,常受璪极力论荐。陛下诚将本末考究,还可保其所怀,无他意否?』时已有诏锁学士院草麻制罢挚,而岩叟未知也。
十一月乙酉朔,大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刘挚为观文殿学士、知郓州。麻制以从挚所乞为辞。戊子,冬至。刘挚罢相麻制过门下,给事中朱光庭言:『挚有功大臣,不当无名而去。言者若指臣为朋党,愿并被逐不辞。』御史中丞郑雍言:『朱光庭朋党,乞正其罪。』殿中侍御史杨畏又言:『挚多朋党,必相救援。愿一切勿听。』太皇太后纳其言,故光庭与挚相继俱罢。
郑雍旧传云:宰相刘挚用事久,党与中睽,雍因劾挚威福自恣,天下士争趋其门,宜罢黜,以收主柄,疏入不报。不知旧传所谓『党与睽』者指何等人,当考。雍新传第云劾挚威福自恣,宜罢去,以收主柄。又疏王岩叟等三十人以为挚党。不知雍所谓『挚党』三十人者姓名,当考。旧传乃无此,又不知新传何自得之。
壬辰,朱光庭罢给事中、知亳州。吕大防尝召光庭谕旨,光庭不至,故第以本官出。
此据王岩叟《日录》。朱光庭再知亳州,吕大防以其召而不至,又不悦其封还麻制,故以本官出,帘中殊不知也。当考。
七年六月辛卯,左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为右光禄大夫[9],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苏颂为左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苏辙为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翰林学士大、中大夫范百禄为中书侍郎。
八月乙卯[10],吏部尚书、资政殿学士王存知大名府。存自扬州召入,为吏部尚书才期岁,朋党之论浸炽。存言:『人臣朋党诚不可长,然不察则滥及善人,东汉朋党之狱是也。庆历中,或指韩琦、富弼、范仲淹、欧阳修为朋党,仁宗圣明不惑,今日果有进此说者。愿陛下察之。』由是复与任事者不合。请老,不许。求补外,既除大名,辞之,改杭州。
八年三月,诏苏颂特授观文殿大学士,兼集禧观使(见《苏颂罢相》)。
绍圣元年三月乙亥,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颖昌府,后二日,改知永兴军。大防当宣仁圣烈皇后垂帘时,位首相。逾六年,上春秋既长,大防第专意辅导,未尝建议亲政。虽宣仁圣烈皇后有复辟之志,卒不得申。当国日久,群怨交归焉。及宣仁圣烈祔庙,殿中侍御史来之邵乞先逐大防,以破大臣朋党,因疏神宗所简之人章惇、安焘、吕惠卿等,以备进用。大防亦自求去位,上亟从之。
校勘记
[1]二十一日 《长编》卷四四三作『二十二日』。
[2]退伏切 原本作『伏退切』,不通。据《长编》卷四四三乙正。
[3]皆得 原本『得』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四三补。
[4]从而 原本『从』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四三补。
[5]又曰 此二字原本为一墨丁,据《长编》卷四四三补。
[6]中孚 原本作『中书』,据《长编》卷四四四改。
[7]申三省 原本『申』字作『伸』,据《长编》卷四四四改。
[8]增气 原本作『气口』,据《长编》卷四六七改补。
[9]门下侍郎 原本作『门下侍御』,据《宋史·吕大防传》改。
[10]乙卯 原本作『已卯』,据《长编》卷四七六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
哲宗皇帝
绍述苏辙罢政附
绍圣元年二月丁未,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守户部尚书李清臣特授正议大夫、守中书侍郎,端明殿学士、右正议大夫、守兵部尚书邓温伯特授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清臣首昌绍述,温伯和之。
清臣此时召自真定,未至也。后三日,遣使赐茶药。旧录云:上以清臣、温伯皆先帝旧臣,故用,时初亲政绍述也。新录辨曰:清臣首倡绍述,以得柄用。《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清臣之谓矣。自『上』以下二十字删去。
三月乙酉,上御集英殿试进士,策曰:『朕惟神宗皇帝躬神明之德,有舜禹之学,凭几听断,十九年之间,凡礼乐、法度所以惠遗天下者甚备,朕思述先志,拳拳业业,夙夜不敢忘。今博延豪英于广殿,策之当世之务,冀获至言,以有为也。夫是非得失之迹,设施于政而效见于时。朕之临御几十载矣,复词赋之选,而士不加能;罢常平之官,而农不加富;可雇可募之说杂而役法病,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赐土以柔远也,而西北之侵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至于吏员猥多,兵备利阙,饥馑荐至,寇盗尚蕃,此其故何也?夫可则因,否则革,惟当之为贵,夫亦何必焉?子大夫其悉陈之无隐。』中书侍郎李清臣之言也。
旧录云:上亲政,內出策问,士莫不欣庆,知上绍述之意。新录辨曰:祖宗之所以望于后世,子孙之所以丕承先志者,要归于治耳,不在于法令因革之间也。况策问固曰『可则因,否则革』矣,亦曷尝必哉?而云『士莫不欣庆,知上绍述之意』,此史官之私意也。今删去。
丁酉,上御集英殿,赐进士毕渐已下、通礼、诸科、经、律及第、出身总六百人。时初考官取答策者多主元祐,杨畏覆考,专取主熙宁、元丰者,故渐为之首。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苏辙依前官知汝州。先是,辙言:『臣伏见御试策题历诋近岁行事,有欲复熙宁、元丰故事之意。臣备位执政,不敢不言。然臣窃料陛下本无此心,其必有人妄意陛下牵于父子之恩,不复深究是非,远虑安危,故劝陛下复行此事,所谓小人之爱君取快一时,而非忠臣之爱君,以安社稷为悦者也。臣窃观神宗皇帝以天纵之才,行大有为之志,其所设施,度越前古,盖有百世而不可改者矣。臣请为陛下指陈其略:先帝在位二十年,而终身不加尊号;裁损宗室恩止于袒免;减朝廷无穷之费;出卖坊场、雇募衙前、免民间破家之患;罢黜科举诵数之学;训练诸将慵惰之兵;置寄禄之官;复六曹之旧;严重禄之法;禁交谒之私;行浅攻之策,以折西人之狂;收六色之钱,以宽杂役之困。其微至于设抵当、卖熟药,皆先帝之圣谟睿算,有利无害,而元祐以来,上下奉行,未尝失坠者也。至如其它事有失当,何世无之?而父作之于前,子述之于后,前后相济,此则圣人之孝也。昔汉武帝外事兵戎,内兴宫室,财赋匮竭,于是修盐铁、榷酤、平准、均输之政,民不堪命,几至大乱。昭帝即位,委任霍光,罢去烦苛,汉室乃定。光武、显宗以察为明,以纤决事,上下恐惧,怀不自安。章帝即位,深鉴其失,代之宽仁恺悌之政,后世称焉。及我本朝,真宗皇帝修文偃革,号称太平,群臣因其极盛,为天书之说。及章献明肃太后临御,览大臣之议,藏书梓宫,以泯其迹。及仁宗听政,亦绝口不言,天下至今韪之。英宗皇帝自藩邸入继,大臣有过计,创濮庙之议,朝廷为之汹汹者数年。及先帝嗣位,或请复举其事,寝而不议,遂以安静。夫以汉昭、章之贤,与吾仁宗、神宗皇帝之圣,岂其薄于孝敬而轻事变易也哉?盖事有不可,以庙社之重故也。是以子孙既获孝敬之实,而祖父不失圣明之称,此真明君之所务,不可与流俗议也。臣不胜区区,愿陛下反覆臣言,勿轻事改易。若轻改九年已行之事,擢用曩岁不用之人,人怀私忿,而以先帝为词,则大事去矣!臣不胜忧国之心,冒犯天威。甘俟谴责。』奏入,不报。辙言:『近臣以御试策题有欲复熙宁、元丰政事之意,寻具札子,论先帝所立政事,见今遵行,已自非一,其间事有过差,元祐以来,随宜修改,以安天下者,正是子孙孝敬之义。未审陛下以臣言为然否?然窃观陛下亲政,于今已是半年,臣等日侍清光。若圣意诚谓先帝旧政有不合更改,自当宣谕臣等,令商量措置。今自宰臣以下,未尝略闻此言,而忽以策问进士宣露密旨,中外闻者,莫不惊怪。顷者元祐之初,初议改更,亦未免此病,故役法一事,遂改遂复,数年而后稍定。臣于此时为谏官,后官御史,每言差役不可尽行,如河流不可强遏。上下顾望,终不尽从。陛上以此察之,臣非独私元祐之政也,盖知事出忽遽,则民受其病耳。议者谓元丰之事有可复行,而元祐之政有所未便。臣愿陛下明诏臣等公共商议。见其可而后行,审其失而后罢,深以生民社稷为意,勿为此匆匆,则天下之幸也!』辙既再具札子,上固不悦,李清臣、邓温伯又先媒孽之。及面论,上益怒,遂责辙曰:『人臣言事何所害?第昨卿奏机事,不可宣于外,请秘而不出。今乃对众开陈,且以汉武帝事上比先帝,引论甚失当。』辙曰:『汉武帝,明主也。』上曰:『卿所奏称汉武帝外事兵戎,内兴宫室,立盐铁、榷酤、均输之法,其意第谓武帝穷兵黩武,末年下哀痛之诏,此岂明主乎?』辙恐惧趋下殿待罪。上声甚厉,范纯仁独进曰:『史称武帝雄材大略,为汉七制之主。辙以比先帝,非谤也。陛下亲政之初,进退大臣当以礼,不宜如此急暴。』上怒稍霁。辙退,举笏谢纯仁曰:『公佛地位人也!』归家,亟具奏曰:『今者偶因政事,怀有所见,辄欲倾尽,以报知遇。而天资闇昧,不达机务,论事失当,冒犯天威,不敢自安。伏乞圣慈怜臣不识忌讳,出于至愚,少宽刑诛,特赐屏逐,以允公议。』诏苏辙除端明殿学士、知汝州。权中书舍人吴安诗天下所闻。擢任大臣,本非朕意[1]。事有可否,固宜指陈。而言或过中,引义非是,朕虽曲为含忍,在尔亦自难安。原诚终自爱君,薄责尚期改过。』上批:『苏辙引用汉武故事比拟先帝,事体失当,所进入词语不着实。朕进退大臣,非率易也,盖义不得已。可止散官、知汝州,仍别撰词进入。』制曰:『朕以眇躬,上承烈考之绪,夙夜祗惧。然以丕扬休功,实赖左右辅弼之,克承厥志。其或身在此地,倡为奸言,拂于众闻,朕不敢赦。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苏辙顷被选擢,与闻事机,当协恭以辅初政,而乃忘体国之义,徇习非之私。始则密奏以指陈,终于宣言而眩听,至引汉武,上方先朝,欲以穷奢黩武之姿,加之秉则经德之主。言而及此,其心谓何?其解东台之官,出守列郡之寄,尚为宽典,姑务省循。可特授依前太中大夫、知汝州。』
此段参取《实录》及苏辙《遗老传》,并邵伯温《辨诬》。前制吴安诗所草,后制当求主名附益之。此时吕希纯及蔡卞定为中书舍人,后制必卞所草也,当考。伯温作《元祐辨诬》云:『先是,宣仁后既崩,吕相大防欲迁杨畏为谏议大夫,范相曰:「上新听政,谏官当求正人。杨畏不可用。」吕相方约畏为助,谓范相曰:「岂以杨畏曾言相公邪?」苏门下在坐,诵畏《弹范相文》,范相曰:「某自颍昌被召,不知人有言也。」遂乞罢政,哲宗不许。吕相更超迁杨畏为礼部侍郎。范相恐伤吕相意,不复言。后吕相充宣仁后山陵使,杨畏首背吕相,称述熙宁、元丰政事与王安石学术。哲宗用其说下国子监,印三经义。明年春殿试,李清臣作策题,以熙宁、元丰、元祐政事相参,两存其说,问孰便者。初,考官多取主元祐者。杨畏覆考,取主熙宁、元丰者,故以毕渐为首,清臣遂自礼部尚书拜中书侍郎。欲取相位,以苏门下在,未能迁。一日,对哲宗言苏辙兄弟改变先帝法度。苏门下奏曰:「陛下即位,宣仁后垂帘之初,臣兄轼方起谪籍,知登州,入为郎官,为起居舍人;臣自筠州监酒被召。是时清臣为左丞,今日反谓臣兄弟变先帝法度,是清臣欺陛下也。」清臣辞屈,乃曰:「苏辙尝以汉武帝比先帝。」哲宗震怒,声色甚厉,苏门下顿首待罪。范相进曰:「史称武帝雄材大略,为汉七制之主,盖近世之贤君。苏辙果以此比先帝,非谤也。陛下亲政之初,进退大臣,不当如诃叱奴仆。」哲宗怒少霁。罢朝,苏门下举笏谢范相曰:「公佛地位中人也!」苏门下初对范相诵杨畏弹范相章,本疑范相者,及此,方知其贤。苏门下寻以本官出知汝州。』伯温所云下国子监印三经义,月日当考。按:熙宁八年六月十九日,乞有敕令国子监雕印《诗》、〈书》、〈周礼》义矣,不知伯温何故云尔也。李清臣既为中书侍郎,乃出策题。伯温谓清臣先出策题,误也。
四月癸丑,御札:『改元祐九年为绍圣元年,布告多方,使咸体朕意。』
旧录云:诏既下,天下晓然知上意矣。新录辨曰:绍圣初,惇、卞等主绍述之论,胁持上下,改元曰绍圣,其意已明。『诏既下,天下晓然知上意矣』十一字可除去。按:此月十二日改元,二十一日章惇乃为相。绍述胁持,惇固如此。第改元诏书,惇犹不与耳。范祖禹《代言集》载改元诏书乃祖禹所草,当考。
丁卯,中书省言:『勘会推行差役迄今十年。民间苦于差扰,议者纷纷,前后改移不一,终未成一定之法。』诏府界诸免役法,并依元丰八年见行条约施行,仍自指挥到日为始。左司谏翟思言:『祖宗以来,中书差除,铨曹注授,各有条格,不相参错。元祐大臣招权市恩,旧系铨注,昔多归堂除,奔竞请托,恬以成风。望诏有司依祖宗以来中书差除立为定法,余归铨曹,用元丰中选格注授,庶岁人无觊望。』诏送给事中、中书舍人看详。
闰四月壬申,殿中侍御史井亮采言罢十科举士法,从之。癸未,权发遣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安惇言:『差役之法行之久年,终未就绪,而宽恤优剩,实未如旧日输钱之为便也。望复熙宁旧法,令民均纳役钱,官自募人应役。』诏送户部看详役法所。殿中侍御史郭知章言:『太学补外舍,请依元丰令,一岁四试。』从之(余见《大学》)。乙酉,左司谏翟思言:『先帝考士成宪,条定官制,循名辨实,以起太平之功绪。元祐以来,寝已变乱。请召有司,应职名缪乱者,一循官制,各与釐正。』诏令编修官制局考具合完补改正事目,申三省取旨,改正毕,别取旨,罢局。所请集成六典,更不修纂。
五月甲辰,诏进士罢试诗赋,专治经术(见《贡举》)。己未,枢密院言:『户部看详役法所申:诸路复免役法,未审得合与不合依旧行免役法?』并诏依熙宁旧敕施行。
七月戊申,御史中丞黄履言:『大理,天下之平,而断刑之官,选任尤重。先皇帝振修百度,初立选之法,第二等者,其取常难,最为精密[2],惟是中等,乃得入大理为断刑官。自是文士有预试中选者,故奏案之上,皆理官躬自考阅裁断,多所全活,舞文之吏,不能移夺。元祐中,以大理断刑官恩典常重,故责考任举主,而增以「常历刑法官与县令优课」为奉举法。其试入优等者,不得预焉。臣欲乞自今专行先朝选试之法,删去「常历行法官、县令优课」等条目自试,预上选者,不得为断刑官,庶乎官得其人,而职事举矣。』又监察御史郭知章言:『乞系法官并依熙宁、元丰条,取试法优等人充,庶几上副仁圣好生之德。』诏令刑部、大理寺依元丰选试推恩法立条。
诏贬司马光等(见《逐元祐党人》)。壬戌,户部尚书蔡京言:『神宗皇帝熙宁之初,将欲有为于天下,得王安石而任之,于是置条例司,选天下英材,设官分职,参备其事,兴利补弊,功烈较著。元祐以来,天下用度,复以匮竭,美意良法,尽遭诋诬。在于今日,正当参酌旧例,考合得宜,以称陛下追述先志之意,以成足国裕民之效。然事之可兴者,方且毛举,岂臣单力所能胜任?伏望圣慈检会熙宁中置条例司故事,上自朝廷大臣,下选通达世务之贤同共考究,庶几成一代之业,以诏万世。』其后用是置局修整,命张康国、邓洵武看详利害事以闻。
新录、《辨诬》曰:元祐节行爱民,府库充实。而云『天下用度漫以匮竭』。今删去八字。
九月庚戌,诏罢制科(详见《贡举》)。诏府界诸路广惠仓,其户给田土并行出卖,并本仓见管钱斛,拨入常平仓收管,所有赈济合行事,令户部检举元丰敕令,立法以闻。
十月庚寅,左朝奉郎、权发遣开封府推官常安民为监察御史,中丞黄履荐也。安民先召对垂拱殿,上曰:『今日如何?』安民对曰:『元祐中进言者,以熙宁、元丰之政为非,而当时为是;今日进言者,以元祐之政为非,而熙宁、元丰为是,皆为偏论。先帝以天下久安,不无积弊,故须变革。然末年已有欲趋安静之意。陛下即位之初,亦因时之宜,务以宽仁镇静,稍更作为之政。今进言者一切以为非,愿陛下公听并观,是者行之,非者改之,无间新旧,惟归于当。』上深然之,谓执政曰:『安民议论公正,无所阿附。』
十二月己巳,河东路转运司请将本路盐只许官场出卖,罢去客人算请,依熙、丰行私盐条禁(详见《政迹》)。
二年三月庚申,给事中、中书舍人言:『先帝以文散官定为寄禄法,实一代之新制。议者浅陋,妄加穿凿,遂请分为左右。元法本缘禄秩,不为流品,今合除去。若谓正议大夫、光禄大夫是六曹及左右辖细转,法有未尽,合行宗补[3J,即乞存此三等分左、右外,余并废罢。及朝议大夫、中散大夫,亦依旧存左、右字,以分杂出身及无出身人,依旧作两资迁转。』从之。
四月壬申,殿中侍御史郭知章、监察御史董敦逸言:『乞循先帝之法,诏内、外两制及台谏官等各举才行一人。』诏许将、蔡京、黄履、蔡卞、钱勰、林希、王震不拘资序,各举堪备任使二员以闻。
六月乙酉,诏:『元祐初减定除授正任已下俸禄,递损物数不多,有亏朝廷优异之礼。其见行条令,悉宜罢去,并依元丰旧制。其宗室公使并生日所赐,自依元祐法。』
靖国元午三月二十七日,可考。御集又云:『先是元祐中,奸臣建言:清遵省俭。自太皇太后以下,递有裁损,宗室正任,皆被减损,意在诋诬元丰。哲宗亲政,察其奸心。至是始复元丰法。』旧录已自削去,今姑存此,可见小人之心无忌惮也。
七月己亥,户部尚书蔡京言:『奉诏措置财利,窃见熙宁中,先皇帝稽参先王补助之意,行散敛之法云云。今陛下绍述先志,将大有为,生财之道,无以易此。乞检会熙宁、元丰青苗条约,立为定制,以幸天下。』(详见哲朝《青苗》)
九月,详定重修敕令所言:『府界诸路,应缘常平敛散等事,除今来申请外,并依元丰七年见行条制。其给纳常平钱有所抑勒,令提举司觉察奏劾。』从之。
三年正月,诏罢合祭。自今间因大礼之岁,以夏至之日躬祭地祇于北郊。
二月,诏三路保甲依义勇法教试。丙寅,详定敕令所言:『京东、河北、河东转运司奏:元丰官印、契书即有法式,而纸札厚大,不容奸伪。元祐之初,有司观望,申请废去天下契书奸巧之弊,复如往时。今乞依元丰条例,委得经久,于民有利。』从之。
新录辨曰:小人观朝廷之向背,揣所乐闻,驰骛迎合,非无耻者孰能之?方绍述之说兴,虽契券、纸札之厚薄大小,亦妄述利害,以济其谀,可以见一时在位者,小人之多也!史官亦不当书之。《实录》今删去,要见元祐印契法如何。
三月壬子,上谓二府以元祐减省功格不当,令修定,久未上。众皆曰:『诸路相度未到。』曾布曰:『元丰中以有边事,故优立赏格,其间不容太厚者。然今日方有边事,欲激厉人用命,不若一用元丰赏格,候边事息,别议增损。』上曰:『当如此。』遂降旨诸路,令告谕将士知悉。
四月乙酉,户部侍郎吴居厚言:『请诸路课利场务及三万贯已上者,并依元丰条举官监当,仍各委本路转运司奏举。』从之。丙申,右正言孙谔言:『免役者,一代之大法。夫在官之数,元丰多,元祐省。虽省,未尝废事也。则多不若省。散役之人,直元丰重,元祐轻。虽轻,未尝废役也。则重不若轻。然则元丰不及元祐之法欤?曰:大纲立矣。随时不能无损益者,众目也。数省而直轻,则民之出泉者易。民之出泉者易,故法可久也。』翰林学士、详定修敕令蔡京言:『孙谔言役法,是欲申元祐之奸,惑天下之听。』诏谔罢右正言,并知广德军。
七月癸巳,枢密院言:『据知邢州张赴称[4],体究得民间愿得牧地养马。第与蠲其租课,仍不责以蕃息,养马人户无追呼劳扰之患,并不愿养马之家不得抑勒。今相度,欲
具为条画榜示云云。』从之(详见《马政》)。
十一月辛丑,中书省勘会元丰四年正月九日中书省札子:『应两省待制以上,并转朝议大夫、中散大夫、中大夫三官。至元祐三年三月六日,敕寄禄官并置左、右字,因此许带职人待制已上、职事官谏议大夫已上,自朝议大夫便转中大夫,比其它出身人超越一官迁转。近降绍圣二年三月二十六日敕:正议大夫、光禄大夫、银青光禄大夫分左、右外,余并废罢,并朝议大夫、中散大夫,亦依旧依两资迁转。其朝议转中大夫一节,亦合废罢。』诏依议定,其已转过之人更不追改。
四年二月庚辰,诏罢《春秋》科。
旧录云:诏罢春秋科,先帝以经术迪士,独《春秋》不设科,以鲁史亡,不可稽考,士不能通故也。元祐复设,今罢之。新录辨曰[5]:不设《春秋》科,本王安石偏见私意。班固曰:『孔子因鲁史而作《春秋》,左邱明论辑其本事,是以为之传。自汉儒据传以通经,六艺垂世,卓乎如日月。』而史官因诏罢《春秋》科,妄谓先帝以鲁史之不可稽考,士不能通之故,今删去。
三月癸亥,御集英殿,赐正奏名进士何昌言并诸科进士等及第、出身、释褐共六百九人。是日未启封,读三人程文,至第四人,展读数百字,曾布与蔡卞俱云:『文字显不如第三人,恐不须读。』启封,乃章惇之子持也。至第五人,上宣谕曰:『对策言先朝法度当损益,可降。』布曰:『事有适于事变,近于人情,固当损益,恐无可降之理。使先帝在位,至今闻有可增损,亦当随宜损益。』翰林学士承旨蔡京进曰:『先帝则当损益。陛下方绍述先志,不当损益。』布曰:『恐无此理。』上顾卞曰:『如何?』卞曰:『不知欲如何益?』京曰:『第言事当损益者,不可不损益。』布曰:『如此乃是。』卞亦默然。上曰:『更不须降。』然卒降为第七人。及启封,则李元膺,乃察之子也。后五日,布同林希言前侍集英殿放进士,因言及损益先朝法度事:『未敢极陈时变有所不同,人情有所不便,岂可不得增损?如此,则是胶柱而鼓瑟也。况即今行保甲,如先朝团教事,皆未敢行。三省行八路差官法,累经修改,终未如旧法。凡此之类,岂非损益?乃所以守先帝之法。』上曰:『第不失大意可矣[6]。』布曰:『德音如此,臣复何言?然今日在朝之人设此罗网,以为中伤罗织之术,凡有人言及朝廷政事所未安,即便以为非毁朝廷,党助元祐,因此斥逐者不一。盖正直自守之士无他罪恶,加以此名,则无由自辨。然以臣所见言之,君子、小人皆不当有此心。小人惟利是视,所以媚附朝廷者,只是经营官职求利而已,却于今日自投元祐党中,以取祸患,亦无此理,臣故云君子、小人皆不当有此心。陛下于人情事理无不洞达,愿更加审察。』林希进曰:『法度无不损益之理,如编敕,熙宁中修成,元丰中又修,今复重修。若不可损益,即第当检熙宁、元丰敕遵行,何用更修?其他法令,亦皆类此。今日之论,诚中伤罗织之端尔。』上颇欣纳。布又言:『第二人方天若程文中,言元祐大臣当一切诛杀,又言子弟当禁锢之,资产当籍没之。古今政事中,殊无义理,此奸人附会之言,不足取。』上曰:『只是敢言。』布曰:『此有所凭恃,非敢言也。天若乃蔡京门客。』上曰:『不知。』布曰:『前放榜一日,章惇问臣曾闻宣谕否?布曰:不闻。惇曰:有一举人论元祐人当诛,上甚称之。既而林希为臣言:此必天若。及放榜,惇亦对蔡卞言:惇知此必是天若卷子。臣曰:恐是。惇曰:何恐之有?决知是天若也。』上惊曰:『惇何以知?』布曰:『非天若不敢尔。惇所以知之,况京乎?』林希曰:『天若在京家安下。』布曰:『惇每言人臣不可欺罔,此诚至论。陛下深居九重,若容人臣欺罔,何所不至?如天若欺罔,孰大于此?』上颔之。天若,兴化人也。
四月甲申,诏成都府路产茶州军复行禁榷。己酉,臣僚言:『文德殿视朝,轮官转对,盖袭唐制,其来旧矣。建隆御札曰:「今后内殿起居,应文班朝臣及翰林学士等,并依旧例转对。」故祖宗以来,每遇转对,侍从之臣,亦皆与焉。元祐间,因臣僚建言乞免侍从官转对,续有旨:职事官权侍郎以上并免。自此转对止差卿监、郎官而已。臣以谓侍从之臣皆文学极选,以备顾问,公卿之才,由此途出。乞自今视朝转对,依元丰以前条制。』从之。
十二月甲辰,三省言:『熙宁年兴置市易务,本以通有无,利商贾,平物价,抑兼并。元祐任事之臣不探原先朝立法之意,一切罢去,民实病之。』诏:『户部、太府寺同详立法意,复置市易务,许用钱交易,收息不过二分,不许赊请。监官惟立任满赏法,即不得计息理赏。其余应新物,并不许辄有措置,限十日条画以闻。』
校勘记
[1]本非 原本『非』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九补。
[2]最为 原本『最』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补。
[3]宗补 原本『宗』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二补。
[4]张赴 原本『赴』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三补。
[5]辨日 原本『辨』字作墨丁,据本书体例及文意补。
[6]第不失 原本『第』上衍一『不』字,据文意及《长编拾补》卷十四删。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零一
哲宗皇帝
逐元祐党上编类章疏附
元祐八年九月,太皇太后崩。
十月丙午,中书舍人吕陶言:『臣伏以太皇太后保佑圣躬,于今九年,垂帘听政,天下安治。一旦弃四海之养,凡在臣庶,痛心泣血,无所迨及[1]。然臣于此时,以无可疑而为疑,以不必言而言。盖自太皇太后垂帘以来,屏黜凶邪,裁抑侥幸,横恩滥赏,一切革去,小人之心,不无怨憾。万一或有奸邪不正之言上惑圣听,谓太皇太后斥逐旧臣,更改政事。今日陛下既亲万岁,则某人宜复用,某事宜复行,此乃治乱之端、安危之机,君子小人消长之兆,在陛下察与不察也。昔元祐初,臣任台谏官,尝因奏事帘前,恭闻德音宣谕云:「朝廷政事,于民有害耶,当更改;其他不系利害,亦不须改。每改一事,必说与大臣,恐外人不知。」臣思此语,则太皇太后凡有更改,固非出于私意,盖不得已而后改也。至如章惇悖慢无礼,吕惠卿奸邪害物,蔡确毁谤大不敬,李定不持母丧,张诚一盗父墓中物,宋用臣掊敛过当,李宪、王中正邀功生边事,皆自积恶已久,罪不容诛。则太皇太后所改之事,皆是生民之便;所逐之臣,尽是天下之恶,岂可以为非乎?臣又闻昔者明肃皇太后称制之日,多以私恩,遍及亲党,听断庶务,或致过差。及至仁宗皇帝亲政之初,臣下遂有希合上意,言其阙失。仁宗察见情伪,降诏止绝,应明肃皇太后垂帘日所行诏命已经施行,遇诸般公事,更不得辄有上言。于是天下之人,皆谓仁宗深念社稷之功,能全子母之爱,圣德广大,度越古今,载在史册,垂范后世。陛下所宜法而行之。』
十一月。先是,枢密院出刘瑗等以下十人姓名,并换入内供奉官。后数日,枢密院复出内批,以刘惟简随龙除内侍省押班、权入内押班梁从政内侍省都知。命既下,中书舍人吕希纯封还词头。戊戌,执政同进呈希纯状。上曰:『只为禁中阙人,兼有近例。』大防曰:『虽如此,众议颇有未安。』忠彦曰:『此与冯宗道、梁惟简例正相似。』辙曰:『此事非谓无例,盖为亲政之初,中外拭目,以观圣德。首先擢用内臣,故众心惊疑耳。然臣等前者不能仰回圣意,至使宣布于外,以致有司封驳,此皆臣等罪也。』奉世曰:『虽有近例,外人不可户晓,但以卒然施行为非耳。』大防曰:『致令人言浼渎圣听,此实臣罪。今若不从其言,其除舍人亦未肯奉行,转益滋章,于体不便。』上释然曰:『除命且留,俟祔庙取旨可也。』既退,大防等知上从善如流,莫不相庆。翰林学士兼修国史范祖禹言:『近闻陛下召内臣十人,而李宪之子亦在其中。又召数人,而王中正之子亦在数中。中外之人,以至民庶,无不藉藉私疑,深以为忧。何者?陛下初亲庶政,今方逾月,四海之人,倾耳属目,未尝行一美政,访一贤臣,先进用内臣如此众多,必谓陛下私于近习。伏望圣慈更加审察,特赐追改,以安中外之心。』不报,遂请对垂拱殿,札子言:『臣伏见熙宁之初,王安石、吕惠卿等造立新法,先言天下不足畏、众不足从、祖宗不足法,使朝廷不畏灾异,不恤众言,悉变祖宗旧政,多引小人,以误先帝。幸赖陛下与先太皇太后早从众言,悉罢新法,修复旧政,天下之民,如解倒悬[2]。九年之中,海内晏安,事理无疑,明如日月,外至四裔,无不咸赖。惟是向来所逐小人日夜伺候,今日事变,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为是。如使小人得至朝廷,必进奸言,上以惑误陛下,次以倾害善人,下以胁持群臣。万一陛下过听而小人复用,惟岂正人不敢立朝,恐宋室自此陵迟,不复振矣!』庚寅,监察御史来之邵言:『著作佐郎张耒除起居舍人。按:耒性质獧薄,士望素轻,虽经权用,资格犹浅。平居惟以附离权贵、供撰书疏、以谋进取为事,故缙绅之论未尝少与其为人,而执事大臣独以为贤也。望寝耒成命,以慰士论。』侍御史杨畏言:『张耒近除起居舍人,命下以来,时论喧然,以为未允。按:耒虽粗工文辞,而素行轻傲,言扬历则资浅,论人才则望轻,止缘请谒宰臣执政之门,或造膝密交,或代为文字,故大臣力为引援,命以此官。伏望罢耒新命,以协舆情。』先是,吕大防欲用侍御史杨畏为谏议大夫,要范纯仁同书名进拟。纯仁曰:『上新听政,谏官当求正人。畏倾邪,不可用。』大防素称畏敢言,且先密约畏助己,谓纯仁曰:『岂以畏尝言公耶?』苏辙时在旁,因诵畏弹文。纯仁曰:『纯仁初不知也,然除目不敢与闻。』遂因求避位。大防竟超迁畏为礼部侍郎。纯仁恐伤大防意,不复争。
此据邵伯温《辨诬》及《闻见录》、《范纯仁墓志》、《行状》、《言行录》删修。
畏寻上疏言:『神宗皇帝更法立制,以垂万世。乞赐讲求,以成继述之道。』上即召畏登殿,询畏以:『先朝故臣孰可召用者?朕皆不能尽知。可详具姓名,密以闻。』畏即疏章惇、安焘、吕惠卿、邓温伯、李清臣等行义,各加题品,且密奏书万言,具言神宗所以建立法度之意。乞召章惇为宰相。上皆嘉纳焉。
此据王铚元祐八年补录十二月事。今因畏迁礼部侍郎附见。补录称『礼部侍郎杨畏』。则畏迁礼侍必在十一末或十二月初也。
绍圣元年二月丁未,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守户部尚书李清臣特授正议大夫、守中书侍郎,端明殿学士、右正议大夫、守兵部尚书邓温伯特授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清臣首倡绍述,温伯和之。
三月癸酉,上批新知陈州、龙图阁待制蔡卞为中书舍人。乙亥,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吕大防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丁酉,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苏辙依前官知汝州(详见《绍述》)。
四月甲辰,国子司业翟思为左司谏,左朝奉郎上官均为左正言,右朝散郎周秩、左朝散郎刘拯并为监察御史,左朝请郎张商英为右正言。商英前自开封府推官出为河北西路提点刑狱,元祐四年五月,改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又徙淮南,逾年不复召,于是始擢谏官,故商英攻元祐大臣不遗余力。商英尝奏疏论风俗曰:『我神考发明道德之意,以作成人材,同一风俗。大志未集,神灵在天。宣仁圣烈太后保祐陛下,托心腹于辅弼,寓视听于台谏,而势利之下,是非蠭起,阿谀附会,一旦乌合,或上叛君亲之恩,或下背师友之训,或小合传缄[3],白昼告急,或手扇障,夜半造门,或包苴结私第之欢,或伏地修门生之敬,于是浮言竞作,鄙谚交兴。川洛异党,秦汾分明,拨而后动,谓之「天平子」,大而无见,谓之「盲大虫」,交通相纽,谓之「八关」,阴私构架,谓之「五鬼」,谁何门户,谓之「约闹」,抱持具足,谓之「小鬼」,舍所亲而去,谓之「过房」,失所合而还,谓之「归宗」,伺察报探,谓之「灭门」。臣愚欲望陛下以臣此章降手诏戒励,揭之庙堂,风示四方,庶几薄恶之风寝息,醇酿之化日孚。《易》曰:「君子以居贤德善俗」。其在兹时乎!』
壬子,知定州苏轼落端明殿学士、知英州(详见《二苏贬逐》)。癸丑,翰林学士兼侍读范祖禹为龙图阁学士、知陕州。先是,祖禹屡乞补外,上曰:『不须入文字,俟执政有阙。』明日,苏辙责汝州,祖禹再上章请郡,不许。盖上欲以祖禹代辙也。既而沮之者甚众,祖禹固求出,乃有是命。甲寅,资政殿学士、中奉大夫、吏部尚书胡宗愈为通议大夫、知定州。壬戌,资政殿学士、降授通议大夫、提举洞霄宫章惇为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通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范纯仁为右正议大夫、充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上既亲政,言者争论垂帘,纯仁乞依明道二年故事下诏禁约,并录诏以进,不从。纯仁数称疾求罢,晨后出居慈孝寺,再录诏以进,且言:『近闻狂人传播拟策目,云尝经圣览,又台官章疏,或以取用。其说甚非陛下遵奉先太皇太后勤劳公政、保祐圣躬之意。伏乞特降明诏,以信万方。今妄为诋讦者既多,陛下容之,则妨圣孝,惩之,则恐不忍,不若以诏禁约,事得两便。』讫不从。纯仁固求罢,而有是命。癸亥,殿中侍御史来之邵为侍御史。
闰四月辛未,监察御史郭知章为殿中侍御史。甲申,礼部侍郎孔武仲为宝文阁待制、知宣州。乙酉,监察御史刘拯言:『工部尚书李之纯前为御史中丞,阿附苏轼,以为其用。御史中丞黄庆基言轼诬诋先帝;董敦逸言辙以国名器私与所厚。之纯遂以庆基等诬罔忠良,乞行窜逐,故庆基等再被降谪。之纯朋邪苟容,望赐黜责。』诏之纯落宝文阁直学士,降授宝文阁待制,差知单州。拯又言:『前端明殿学士、知定州苏轼落职、知英州。按:轼敢以私忿形于诏告中,厚诬丑诋。轼于先帝,不臣甚矣。王得臣愤其诬罔之甚,上书言之,旋被谴斥以死。秦观游薄小人,影附于轼。请正轼之罪,褫观职任,以示天下后世。』诏苏轼合叙复日,未得与叙复;秦观落馆阁校勘,添差监处州茶盐酒税。丁酉,左正言上官均言:『臣窃见前宰相吕大防天资强狠,怀邪迷国。尝与御史中丞苏轼阴相党附,同恶相济。伏愿陛下察究本末,出自睿断,特加施行,以明示朝廷好恶,判别忠邪,以正纲纪,然后朝廷尊而天下安,此国家先务,惟陛下留神采择。』
五月辛亥,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刘奉世为端明殿学士,充真定府路安抚使兼知成德军。奉世再乞罢政,故有是命。甲寅,殿中侍御史郭知章言:『先皇帝辟地进壤,扼西戎之咽喉,如安疆、葭芦、浮图、米脂,据高临下,宅险遏冲。元祐初,用事之臣委四塞而弃之,外示以粥,实生寇心。乞检阅议臣所进章疏,列其名氏,显行黜责。』惇等因开列初议弃地者,自司马光、文彦博而下九十一人。惇曰:『弃地之议,司马光、文彦博主之于内,赵卨、范纯粹成之于外,故众论莫能夺。若孙觉、王存辈,皆暗不晓事,妄议边计者。至于赵卨、范纯粹,明知其便而首尾异同[4],以傅会大臣,可谓挟奸罔上。夫妄议者犹可恕,挟奸者不可不深治。』上以为然。右正言张商英言:『先皇帝以历代典礼讹谬,置详定礼官,考合异同,请废兴坠,谓天地合祭非古也,据经而正之。元祐之臣,乃率其意,刬荡前美,既画权且合祭指挥于前,苏轼又发六议于后,太常博士陈祥道又以「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之诗,为牢不可破之论,乃降手诏曰云云。请再下礼部详议。如南北异郊不违经训,天地合祭非出圣断,则前此立议之臣,诬天造命,罪在不赦!』
六月甲戌,御史中丞黄履言:『观文殿大学士、知永兴军吕大防,观文殿学士、知青州刘挚,资政殿学士、知郓州梁焘,当垂帘日,俱为柄臣。焘先鼓唱邪说,吴居厚继陈注、刘安世等遂共攻之。执政既主于中,仍投蔡确岭外,累遇恩沛,不令生还,家有慈亲,终不得见,死非其辜,中外愤叹。自陛下躬临机务,洞照奸诬,寝复确官,贲于泉壤。切谓遭横逆者既伸忠愤,力排陷者未正典刑。宜加显斥,以允公议。』左司谏翟思言:『近论元祐以来内外奸人附会大臣、诋先朝以希进擢。乞出章疏、条例是非,明谕中外,雪先朝之诬谤。又论吕大防等擅作威福,相与诎窜吕惠卿、蔡确,乞各正罪犯,未闻施行。望出睿断,以慰公议。』右正言上官均言:『吕大防、苏轼擅操国政,不畏公议,引用柔邪之臣,如李之纯,擢为御史中丞;杨畏、虞策、来之邵等,皆任为谏官、御史。是四人者,倾险柔邪,嗜利无耻。其所弹击者,皆受吕大防、苏辙密谕,或附会风旨,以济其欲。切观陛下自亲机务,收还政柄,大防、辙党人十已去其七八,然杨畏六人尚居清要,未快士论。伏望考察大防、苏辙擅权欺君之罪,推究杨畏等朋邪害正、趋时反覆之恶,谴责黜免,明正典刑,以示天下。』右正言张商英言:『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等援引朋党,肆行讥议。至如罢免役法,则曰只有「揭簿定差」四字;下诏求直言,则专赏讪谤之人;置诉理所雪罪犯[5],则画自熙宁元年以后,弃渠阳州县[6],则甘言猥语,无所不至。凡详定局之所建明,中书省之所勘会,户部之所行谴,言官之所论列,词臣之所告命,指摘抉剔,鄙薄嗤笑。当垂帘之际,制内臣之得志者[7],翦除陛下羽翼于内;执政之用事者,击逐陛下股肱于外。天下之势,殆哉岌岌乎!』监察御史周秩言:『吕大防前为尚书左仆射,居官日久,恣为奸恶,与台谏官阴相党附。同列大臣一不合意,则风谕击逐,凶焰日炽,人莫敢当。于是专己自任,不循法守。大奸不法,人神共怒,天下不容。未正典刑,戾伤和气。』诏观文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知永兴军吕大防落观文殿大学士,降授右正议大夫、知随州。
侍御史来之邵言:『先皇帝熙宁初,属任宰相王安石,建立法度,将以惠泽天下后世。而当是时,司马光以为非是,贻书王安石,诋斥论难。安石为之援经引古,开谕曲直,而光胶于流俗,决意不回,乃以提举崇福宫退居于洛。刘挚于此,方任言事御史,亦累上章,历诋朝廷政令,坐是责监衡州酒税。至元丰中,稍加擢用,未几,复以罪去。此二人者,一则以暗谬强愎自置闲地,一则以数十吏议相继退黜。元丰末,光入持政柄,擢挚为侍御史,既而首引凶徒王岩叟、朱光庭俱在言路,结成党与。宰相自确而下,挚等相与诬毁缔搆,尽力排逐,由是先帝顾命大臣去之略尽,而陛下孤立于上矣。』观文殿学士、太中大夫、知青州刘挚落观文殿学士,降授左朝奉大夫、知黄州。太中大夫、知汝州苏辙降授左朝奉大夫、知袁州。左承议郎、新知英州苏轼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乙酉,中书舍人林希言:『吏部送到吏部侍郎王钦臣可授宝文阁待制、知庐州词头。按:钦臣资性险邪,本缘傅会宰相吕大防,以至进用。大防朋党甚众,钦臣为之首,前后言者屡攻其公私过恶,大防皆抑而不行。大奸方斥,余党正当窜逐,肃清仕路。钦臣岂可以加侍从职名,付之方面守寄?所有制词,未敢撰进。』诏王钦臣除集贤殿修撰、知汝州。监察御史刘拯言:『右朝奉大夫、充崇政殿说书吕希哲学术无闻,出于奏补,岂能为陛下发明道德之蕴?伏望为官择人,别与差遣。』中书舍人林希言:『吏部房送到崇政殿说书吕希哲可秘阁校理、知怀州。按:希哲,故相公著之子。公著父子世袭奸邪,厚貌深情,莫能窥测,结固朋党,鼓唱虚名,上惑圣听,罪恶甚大。未经谴黜,岂可更冒职名,出守便郡?』诏吕希哲守本官,差知怀州。左司谏翟思言:『吕大防、刘挚、苏轼、苏辙以谤讪先朝,变乱法度,擅作威福,褫职夺官,谪守方州,安置岭表。中外闻命,举皆忻快。然司马光、吕公著首发事端,虽已终牖下,赠官美谥,自可追夺。王岩叟与挚同恶相济,若假以年,当窜远域,则赠官与子孙恩泽,亦当追夺。其合志同事,有若文彦博、范纯仁;其背公死党,有若梁焘、刘安世、吴安诗、韩川、孙升等。乞各正典刑。』资政殿学士、知郓州梁焘落资政殿学士,降授左中散大夫、知鄂州,左承议郎、充宝文阁待制、知成德军刘安世落宝文阁待制,降授左承议郎、知南安军[8],左朝奉大夫、直集贤院、管勾西京崇福宫吴安诗落直集贤院,降授朝请郎、监光州盐酒税,左朝散郎、充龙图阁待制、知虢州韩川落龙图阁待制,依前左朝请郎、知坊州,左朝请郎、充集贤院学士、权知应天府孙升落集贤院学士,依前左朝散郎、知房州。丁亥,诏翰林侍读学士、提举兖州景龙宫赵彦若,龙图阁学士、知陕州范祖禹提举明道宫;左朝奉郎、充集贤院校理、新知鄂州黄庭坚管勾明道宫,各于开封府界居住,就近报应国史院取会文字。戊子,诏周秩言事失当,罢监察御史,差权知广德军。
七月丙辰,谏官张商英言吕希纯于元祐中当缴驳词头不当,及附会吕大防、苏辙事。上曰:『去冬以宫中阙人使令,因召旧臣十数辈。此何系外庭利害?而范祖禹、丰稷、文及甫并有章疏陈古今祸福,以动朕听,希纯等又缴奏争之,何乃尔也?』安焘对曰:『闻文及甫辈上书,亦为人所使。』上曰:『必苏辙也。』会中书舍人林希言吕希纯尝草宣仁圣烈皇后族人迁居诰,有曰:『昔我祖妣,正位宸极。』其言失当,及变乱奉祀礼文、荐牙盘食等数事,乃夺希纯宝文阁待制,知亳州如故。丁巳,三省言:『范纯仁、韩维朋附司马光,长纵群凶,毁讪先帝,变乱法度,以快不逞之心。内范纯仁仍首建弃地之议,滋养边患。』诏纯仁特降一官,为通议大夫,差遣如故;韩维已致仕,特置不问。初,章惇请责纯仁,上曰:『纯仁持议公平,非党也,但不肯为朕留耳。』惇曰:『不肯留即党也!』上勉从惇请。御史中丞黄履言:『前宰相司马光,昨自先帝识拔,进位枢庭。光以不用其言,请归修史,先帝盛德优容,曲从其欲。书成,仍以资政殿学士荣之,其恩可谓厚矣。迨垂帘初,朝廷起光执政,当时士论翕然称之,以谓光真能弼成圣德,上报先帝。不谓光深藏祸戾,追忿先朝,凡有所行,皆为非是。夫法令因革,固缘时宜,岂有一代宪章俱无可取,归非于昔,敛誉于身?此而可容,孰为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