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 第 65 页/共 103 页
神宗皇帝
讨交趾
熙宁三年十一月乙卯[1],翰林学士承旨王珪言经制交趾事宜。上以珪所进文字付参知政事王安石,安石言:『伏奉手诏赐示王珪所进文字,且论及交趾事[2]。窃承圣主以丰财靖民为事,此生民之福也。然万里之外,计议于初,不容不审。臣闻先王知足以审是非于前,勇足以断利害于后,仁足以宥善,义足以诛奸。阙廷之内,莫敢违上犯令,以肆其邪心,则天下可以不诛而自服,即有所诛,亦何忧而不克哉?中世以来,人君之举事也,初常果敢而不畏其难,后常为妨功害能之臣所共沮坏,至于无成,而终不寤。忠计者更得罪,正论者更见疑,故大奸敢结私党,托公议以沮事;大忠知事之有败,而难于自竭。如此,则虽唱而孰敢和?虽行而孰敢从?彼奸人取悦于内而诞谩于外,愚人冒利徼幸于前,而不图患之在后,皆不足任此。如此而以举事,则事未发而智者前知其无事矣。盖天下之忧,不在于疆场,而在于朝廷;不在于朝廷,而在于人君方寸之地。故先王详于论道而略于议事,急于养心而缓于治人。臣愚不足以计事,然窃恐今日之天下,尚宜取法于先王,而以中世人君为戒也。』
四年正月癸卯,诏管勾麟府路军马萧注于太原府听旨。会有言交趾为占城所败,众不满万,可计日取也。因命注桂州。
《潘夙传》云:夙陈交趾可取。此云众不满万,或是夙所陈也。当考。
上问注攻取之策,注辞曰:『臣昔者意尝在此,方是时,洞溪之兵一可当十。器甲犀利。其亲信之人,皆可指呼役使。今兵甲无当时之备,腹心之人死亡大半,而交人生聚教训之,又十五年矣。谓其众不满万,恐传者之妄也。』
五年八月甲辰,罢诸路转运司勾当公事官,内广西经略司勾当公事一一员,检会差置月日取旨。时枢密院已罢诸路经略安抚勾当公事,而温泉在广西,实上所命,且方有意图交州,故不即罢也。
六年正月,注罢桂州。
四月戊寅,新知桂州沈起乞自今本路有边事,依陕西四路,止申经略司专委处置,及
具以闻。从之。起又乞差人出外界勾当。上顾安石曰:『如何指挥?』安石请依所乞札与监司。上曰:『可。』安石私记又云:『上令起密经制交趾事,诸公皆不与闻,凡所奏请,皆报听。』
陈瓘论曰:安石入告之言曰:『兵无时不可用。』神考曰:『用兵安可无名?』安石曰:『陛下若果欲用兵,何患无名?』于是七年执政而四作边事。神考垂拱仰成,任其所为,事成则归功于安石,事不成则引咎于己。韩绛西事既败,神考降诏罪己,未尝责安石也。熙河奏功,则解玉带以赐安石,曰:『非卿主谋于內,无以成此。』梅山用兵,章惇受旨于安石。及其奏功,则神考擢惇而骤用之。广西之事,沈起亦受旨于安石。及其败也,神考掩护中书生事之过,曲从安石,贷起之死,而亦未尝责安石。神考之于安石,可谓厚矣,安石之所以报上者,宜如何哉?臣今考《日录》,安石于熙河、梅山,先书李若愚妄沮王韶;而神考崇长若愚,又先书经制成算,已付章惇,而神考为人游说,即欲改授蔡烨,然后言王韶、章惇必可任使之意,以谓能知王韶者,安石也,非神考也。矜王韶之功,反复张大,至于数千万言,自谓『有天地以来,无此功矣。』至于韩绛败事,则曰:『陛下于一切小事劳心,于一切大事独误。』又曰:『若陛下详虑熟计,则必无可悔之事。』夫安石自作可悔事,而恣为诬诞归过之言。神考爱民之志孚于天下,此等诬辞,何累天德?但臣子之心不能平尔!沈起引惹蛮事,致令交趾犯边,围陷邕州,钦、廉失守。生事者起,人皆知之;造谋者安石,人不尽知也。边事未作之时,神考有贬起之诏曰:『熙河用兵,未有息期,沈起又于南,万妄作引惹。』欲治起罪,以安中外。安石不肯奉诏。明年,果有事宜,三方之民,肝脑涂地,数路骚动,一人焦劳。当时诏语以谓:『一路生灵,横遭屠戮。』职其致寇,罪悉在起。然起之所以得不死者,良以王安石护起,神考重违其情,不欲尽行尔。安石退而著书,追记其事,则谓沈起经制,皆上密谋[3],诸公皆不与闻。起所奏乞,上皆许之。呜呼!四作边事,二败二胜,二胜则掠美于己,二败则敛怨于君。吕诲之言,辨之早矣!
壬辰,新知桂州沈起乞以邕州五十一溪洞丁排成保甲,遣官教阅。从之。
据沈起,六年拜天章阁待制、知桂州。先是,议者言交趾可取,朝廷命萧注守桂州经略,注盖造谋者也。至是复以为难,起言:『南郊小丑,无不可取之理。』乃以起代注,遂一意事攻讨。妄言受密旨,擅令强吏诱讷羁縻州侬善美,即融、宜溪洞强建城寨,奏云內附。板筑才兴,皆忿怒而叛,杀官吏、丁民千计。神宗责其生事南方,开蛮貊隙,命刘彝代之。彝施置复缪戾,奏罢北来屯兵,殴新招土人枪杖手以守广,造戈船,禁与吏趾互市,且遏绝其表疏。于是交人疑惧,率众犯境,连陷廉、白、钦、邕四州,民死者数十万。事闻,贬起、彝团练副使,起安置郢州,徙越,又徙秀而卒;彝安置随州,又除名为民,编隶涪州,徙襄州,元祐初,复以都水丞召还,病卒。
八年十二月癸丑,诏曰:『眷惟安南,世受王爵,抚纳之厚,实自先朝,涵容厥愆,以至今日。而乃攻犯城邑,杀伤吏民,干国之纪,刑兹无赦。奉天之讨,师则有名。已差赵卨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经略招讨使,兼广南西路安抚使;李宪充副使;燕达充马步军副都总管,须时兴师,水陆兼进。天示助顺,既兆布新之祥;人知侮亡,咸怀敌忾之气。然王师所至,弗迓克奔。咨尔士庶,久沦涂炭。如能谕王内附,率众自归,执虏献功,拔身效顺,爵赏禄赐,当倍常科,旧恶宿员,一皆原涤。乾德幼稚,政非己出,造廷之日,待遇如初。朕言不渝,众听毋惑。比闻编户,极困诛求,已戒使人,具宣恩指:暴征横赋,即为蠲除,冀我一方,永为乐土。』王安石之辞也。时交趾所破城邑,即为露布,揭之衢路,言所部之民亡叛入中国者,官吏容受庇匿,我遣使诉于桂管,不报。又遣使泛海诉于广州,亦不报。故我帅兵追捕亡叛者。又言桂管点阅峒丁,明言欲见讨伐。又言中国作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济。安石怒,故自草诏。安石最不信《洪范》灾变之说,于彗星,乃推之交趾云。
是年十月乙未夕,有星出轸。丙申而长三尺。丁酉,长五尺。乃以彗闻。戊戌,长七尺,斜指太辖。至丁未夕,始没。
九年春正月己卯,交贼陷邕州,苏缄死。初,张守节败生获于贼者数百人。贼知北军善攻城,啖以厚利,使为云梯。既成,为缄所焚。又为攻濠洞,蒙以生皮。缄候其既度,纵火焚于穴中。贼计尽,稍欲引去,而知外援不至,会有能土攻者,教贼囊土数万,向城山积,倾刻高数丈。贼众登土囊以入,城遂陷。缄犹领伤卒驰骑苦战,力不敌。缄曰:『吾义不死贼手!』乃还州廨,阖门,命其家三十六人皆先死,藏尸于坎,纵火自焚。贼至,求缄及其家遗骸,皆不能得,杀吏卒、土丁、居民五万余人,以百首为一积,凡五百八十余积。并钦、廉州所杀,无虑十万余人。并毁其城以填江。邕州被围凡四十二日,缄率厉将士固守。粮储既竭,又岁旱,井泉皆涸,人饥渴,汲沤麻伫水以饮,多病下痢,死者相枕,而人无叛者。缄愤沈起、刘彝致寇,彝又坐视城覆不救,欲尽疏以闻,属道梗不通,乃列起、彝罪榜于市,冀达朝廷。初,缄子元为桂州司户参军,挈家往省父。将还,适闻有交贼,缄以郡守家属出城,见者必以为避贼,则人有去心,独遣子元还桂州,而留其妻孥,至是俱死。缄既死,交贼谋复寇桂州,前锋行数舍,或见大兵自北而南行,呼曰:『苏皇城领兵来报交趾之怨!』贼师惧,遂引归。其后邕人为缄立祠,岁时祷之。
二月丁亥朔,宣徽南院使、雄武军留后、判太原府郭逵为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招讨使,兼荆湖广南路宣抚使,改赵卨为副使,仍罢李宪。先是,赵卨上言:『朝廷置招讨使、副,其于军事,并须共议。至于节制号令,即乞归一。』于是李宪衔之。已而语卨:『今边事止奏禀御前指挥,更不经中书、枢密院。』卨对以:『朝廷兴举大事,若不经二府,恐类墨敕,于是未便。』宪又言:『将来若至军中,御前有指挥事,当如何?』卨曰:『事若未便,军中不闻天子诏,当从便宜尔。』二人由是交恶,屡纷辩于上前。王安石白上:『中人监军,唐叔世弊事,不可踵。』上因问卨:『若宪不行,谁可代宪?』卨言:『逵老边事。』上曰:『卿统师,令副之,奈何?』卨曰:『为国集事,安问正副?臣愿为裨赞。』上诺之。始,吴充与安石争伐交趾利害,安石言必可取,充谓得之无益。上竟用安石言,罢宪而遣逵及卨。安石雅不喜逵,乃有是命,亦充所荐也。乙未,安南招讨司言:行营九军合用铁蒺藜三十二万四千,以山险减半。从宣抚司请也。广南西路经略司以苏缄死事闻,上嗟悼,为之不食。诏赠缄奉国军节度使,谥忠勇,赐京城甲第一区,乡里上田十顷,听其家自择,官其亲族七人。以其子前桂州司户参军子元为西头供奉官、閤门祗侯,夺服充召募舟师副将。赐对便殿,上抚谕甚至,且曰:『邕州若非卿父守御,如钦、廉二州,贼至而城破,乘胜奔突,则宾、象、桂州,皆不得保矣!昔唐张巡以许远守雎阳,蔽捍江淮,较之卿父,未为远过也。』改授子元殿中丞、通判邕州。交趾之围邕州也,王安石言于上曰:『邕州城坚,必不可破。』上以为然。既而城陷,上欲诏两府会议于天章阁,安石曰:『如此则闻愈彰,不若止就东府。』上从之。安石忧沮形于辞色。王韶曰:『公居此尚尔,况居边徼者乎?愿少安重,以镇物情。』安石曰:『使公往,能办之乎?』对曰:『若朝廷应副,何为不能办?』安石由是与韶有隙。
三月庚申,郭逵辞,宴垂拱殿,赐中军旗物、剑甲以宠之。壬午,诏均州团练副使、随州安置刘彝追毁出身以来诰敕,送涪州编管。以御史中丞邓绾言沈起、刘彝虽已降责,尚未有尽,乞治彝张皇之罪,重行诛戮故也。
四月,永兴军掌机宜官范育从郭逵辟,为安南道掌机宜官。至潭州,奏论交趾事势,略曰:『朝廷宜讲所以轻治缓救之策,制胜于万全,不当为重且急之谋。』又曰:『治大以重,虽无事不可缓者,西北守边是也。救缓以轻,虽有警不可急者,征讨安南是也。』遂辞疾。
五月戊寅,知辰州[4]、皇城使陶弼以本官充康州团练使、知邕州,如京副使张述权发遣宜州。时邕州新破,遗民逃山谷不敢归。弼单骑从百余人先入左江峒招谕,民始翕然归业。因点集旧所籍丁壮,得二万七千余人,分三等,以二万隶诸将,凡踏白开道及辇辎重,皆峒丁也。余以自随。
六月壬子,富弼言:『蠢尔蛮獠,犯我封疆,二广搆灾,五岭严备。虽为手足之患,谅烦宵旰之忧。窃闻淮南累岁尤为荒歉,南方乡村城郭重叠,逋欠官司钱物、诸处兴修水利之类,役人甚众。伏愿陛下深诏有司,并下诸道,窃以宽民为务。况所逋欠,可蠲者与蠲放,理难蠲放者,多分料次,且令迤逦输纳,及权罢诸般兴作,完聚民力,一意专以破贼为急,俟岭南宁息,岁时稍丰,然后别上图议,以称朝廷有为之心。』张方平言:『交趾自李日尊以来,贡职已废。往时遣使,例抵其国,见城中无居民,府舍湫陋,茅竹屋数十百区,以为军营,兵器有弓弩、木牌、梭枪、竹枪,弱不堪用,势不能为中国患,故远而易之。至景德中,李氏窃此疆域,及今七十余年。王人久不涉其地,不复知其虚实。今闻其城栅隍堑乃有数重,兵力民众,必益充足,颇略旁近占城等诸小国。事势施设。比前为强大。而岭南长吏,犹习故常,本非经远之才,又忽不虞之戒,狂妄轻脱,为国生事。谨条九事,列于左方。愚者千虑,尚须有得。采择所长,不为无补也。』
七月乙亥,诏谕郭逵等:『谍言交贼既归巢穴,日聚其党,教其战陈,及搜集象、马,阅习奔冲。此蛮素狡狯,今又操危心,虑大患,其于奸智,必有出人意外者。深恐八月中果来犯邕州,见在彼将官,伤于忠勇,便与接战,虑误大事。盖深入之师,利于速战故也。仰更切审为处置,严与戒约。』是月,安南行营次桂州,郭逵遣广南东路钤辖和斌及杨从先等督水军涉海,自广东进;诸将九军自广西进。
八月,卫尉少卿、直昭文馆石鉴知桂州。鉴初罢桂州,非缘罪戾,改知虔州,寻又改知桂州。鉴登对,具言交贼机智奸巧,极不可轻。上即令李舜举谕郭逵等曰:『如鉴所说,贼勇锐致死,或在夏国之右。缘此举近系二广安危,远关四方观望,若不万全致胜,于国计深为不便。切宜稳审,过为支准也。』
九月甲寅朔。乙丑,诏安南宣抚招讨总管司:『应四路宣布德泽、安抚军民等事,属宣抚司;谋敌机策等事,属经略招讨司;行营将校、军马等事,属都总管司。往来文字,并相关牒。』上闻郭逵与赵卨不相能,故有是诏。
十二月癸卯,郭逵等次富良江(此据《会要》)。初,逵遣燕达先破广源,复还永平,与大兵会。赵卨以为广源间道距交州十二驿,趣利掩击,出其不意,川途并进,三路致讨,势必分溃。逵不从。广源既降,逵议还赴逵约,时下连古弄洞败兵犹万余众。逵恐去则彼必来袭,乃留曲珍将轻骑三千,阳言由二洞人交州,纵二蛮俘使归,贼果自守不敢动。贼始设伏于夹口隘,以待我师。逵知之,乃由间道兜项岭以进,遂抵富良江。未至交州三十里,贼舣战舰四百余艘于江南岸,我师不能济,欲战弗得。逵请示弱以诱,贼果轻我师,数万众鼓噪逆战。前军不利,逵率亲兵当之,逵等继进,贼少却。叱骑将张世矩、王慜合斗,诸伏尽发,贼大败,蹙入江水者不可胜数,水为之三日不流。杀其大将洪真、太子禽、左郎将阮根。乾德惧,奉表诣军门乞降,纳苏茂、思琅、门谅、广源五州之地,仍归所掠子女。于是逵与诸将议,帅大兵济江。诸将曰:『九军食尽矣!』凡兵之在行者十万,夫二十余万。冒暑涉瘴,死亡过半,存者皆病瘁。逵曰:『吾不能覆贼巢,俘乾德,以报朝廷,天也。愿以一身活十万余人命。』乃班师,以乾德降表闻,约交人听旨。
十年二月己亥,枢密副使、礼部侍郎王韶知洪州。韶时以母老旬外,因抗疏言决里广源州之事,以为:『大臣图国事不当,贪虚名而忘实祸,舍远业而先小数。执政莫肯听用,每闻臣言,则必以熙河事折臣云云。』上不悦,故出之(余见《取洮河》)。丙午,宰臣吴充等上表贺安南平。曲赦广南西路诸州军,以广源州为顺州。己酉,知邕州陶弼为西上閤门使、知顺州。初,郭逵以重兵压贼境,使弼将精锐殿后。李乾德既纳款,逵欲班师,恐为贼所袭,不先号令,而中军夜起,兵夫争前,自相蹂践。贼隔江对垒阴伺之,弼命帐下无辄动,迟明,整队徐引还。逵方筑广源城,又使弼往视,即奏用弼知顺州。贼数人寇,复据桄榔县,扬声欲攻州城。弼率厉将士固守,素得人心,贼动息皆知之。获觇者,因令谕贼以祸福,不则来战。贼始惧,顺州以宁。
四月甲辰,诏:『已差徐禧会计安南兴师费用。闻广西民自供大役之余,极为殚弊,令禧具可以宽恤振补事以闻。』后禧上振恤事,一曰蠲赋税、减役钱;二曰除欠负,养孤遗;三曰罢折变,禁科买;四曰放铺夫,省役人;五曰计地里,省私拨。并从之。
十一月己巳,广南西路转运司言:『九道白衣李聚明等探到交趾事状。』诏:『自今如九道白衣至,令经略司优加抚纳,嘉其向化之意。』
十二月丁酉,知桂州赵卨乞专委横山寨主监押招诱蛮人[5],买特磨道等战马,从之。
元丰元年二月辛未,诏权桂州司理参军徐伯偕、摄廉州石康县尉徐伯准并除名勒停,百姓徐建安等并杖脊编管,以不知觉徐伯祥赦前通书交趾特断也。伯祥初以布衣募众击交贼,授右侍禁,为沿边巡检。王师抵富良江,乾德遣人以伯祥熙宁六年书至。其书自称『巨宋游士臣伯祥』,教以扰边,且以朝廷为负其功,故积怨,欲舍坟墓、弃亲戚而归彼。于是诏捕伯祥,伯祥自经死。而伯偕者,其同母兄;伯准,其同堂弟;建安,其子也。
五月丙申,前守化州文学赵世卿进《安南边说》五篇,及自陈安南战棹司差使有功。诏世卿与正官,注荆湖南路主簿。
八月癸丑,知桂州赵卨为天章阁待制、知太原府。先是,上以手札问萵交人逆顺之情。彼将入贡于新疆,降民必有邀求,应之缓急、与之多寡宜如何?卨对贼势未敢动者三。时或议再举,上得奏罢之,而赦乾德,岭表遂安。
二年四月丙辰,广南西路经略司言:『顺安州贡峒等旧隶邕州。昨宣抚司因收复广源,分隶顺州。乞还旧隶。』从之。
七年六月壬申,朝散郎、龙图阁待制熊本试吏部侍郎。初,宜州蛮扰边,以本知桂州。始至,即戒边吏毋辄生事,劳问溪洞酋长,人人得其心,乃请选将练土兵,以代戍卒;益市马以足骑兵,宜州遂无事。而朱崖黎人之围解,土人蔡宝珍导降蕃,引兵与熟户讼,欲取以为功。本问之色动,缚宝珍投海上,交人以为神。谍者云:『交人将以明年入寇。』使者实其言,诏问本,本曰:『安南使人在道,不应有此。藉令有谋,不应先使人知。』后果妄。初,郭逵宣抚安南,刘几以广源郡建为顺州。朝廷以为不足守,诏给赐李乾德。疆画未明,而交人狃窥宜州之隙,欲并取侬智会勿阳地,捣虚掠归化,逐智会,智会窜右江乞师。本遣使问状,交人为敛兵,乾德谢罪。本请赐以宿桑八峒不毛之地,岭表遂安。
十月戊子,敕交趾郡王乾德:『省广南西路经略司奏,昨准朝命,安南奏以溪峒勿恶、勿阳等州峒疆至未明[6],令本司计会。本道差职官辨正,今准安南报[7],差黎文盛等至边界以辨正。乞降诏旨付安南遵守。向观奏牍陈叙封疆[8],待命边臣计议辨正。
卿保膺宠禄,世载忠纯,钦奉诏旨,申饬官属,分画州峒,本末已明。勿恶、勿阳二峒已降指挥,以庚俭、邱矩、叫岳、通旷、庚岩、顿利、多仁、勾难八隘为界外,保乐、练苗、丁放近六县(六县下恐有脱字,《时政记》亦然)、宿桑二峒,并赐卿主领。卿其体此眷私,益怀恭顺,谨遵封约,勿纵交侵。』
初,熙宁十年,乾德言:『乞诏回大兵,即遣使谢罪奉职贡。』诏从其请,令安抚司遣人画定疆界。而宣抚使郭逵以为:『昨大军至富良江,交趾纳款日,伪文思使矫文膺已尝议定:大兵所至,即是封疆,令太平寨主成卓往分画。』元年[9],乾德遣陶宗元入贡,乞四州土。诏令交趾尽归所虏邕、钦、廉三州人口,即给广源等州。而交趾所送人口二百有六,年十五以上,额刺曰天子兵;二十以上,面刺曰投南朝;妇人左手刺曰官客。安抚司复索三州官吏、妇人,而交趾固称无有,以故久之不决。五年九月,交趾知上源州杨寿安寇归化州,宿兵谋人顺安等七州峒。归化州,故勿阳峒穴也,而知邕州、西京作坊使刘初以为皆广源州故地,开宝中,广源道坦绰侬民富愿以管下古、耽、覆、和十州比七源蛮内附输纳。朝廷授民富以官,知广源州事。后虽因刘纪纳土,朝廷以通侬州赐智会。智会,民富之宗也。交人无厌,失信妄动,不若因此处置,以息将来边患。而交人以为:昨采铜于勿阳峒,即不知有归化州也。经略使熊本亦言:『嘉祐中,侬宗旦以勿恶等峒归明,赐名顺安州。治平中,侬智会以勿阳峒归明,赐名归化州。今侬氏所领州峒,初不隶南平,而归化等州,系右江控扼咽喉之地,制御交趾、大理九道白衣诸蛮之要路。乞诏交趾,诘其侵犯归化州之故,及令尽还虏去生口,绝其长恶未萌之心。』
是岁,成卓、邓辟乃与南平使黎文盛、阮陪定议如十月己巳诏书,而黎文盛寓书熊本曰:『成卓言上电下雷,温润英遥,勿阳、勿恶、计城、责渌、频任、峒景、思苛、纪县十八处,从南画界,以为省地。陪臣小子,惟命是听,不敢争执。然侬氏所纳土,皆广源之属也。幸遇圣明,万政更张,何爱此硗确瘴疠之地,不以回赐本道,存庇外臣?』或曰:『昨王师所取者,当还其守吏,挈而归明者,难复也。』文盛以为:『土有主属,守吏挈而逃去,盗主之物也。主守自盗,不赦之赃;盗物寄赃,法亦不许,况可污于省籍乎?』而本及卓以文盛虽有求地之言,然又言『惟命是听,不敢争执』,以为大意已定,故降诏焉。
校勘记
[1]乙卯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二一七补。
[2]论及 原本作『论攻』,据《长编》卷二一七改。
[3]密谋 原本脱『谋』字,据《长编》卷二五四补。
[4]辰州 原本作『皇州』,据《长编》卷二七五改。
[5]寨主 原本作『寨至』,据《长编》卷二八六改。
[6]疆至 原本作『疆土』,据《长编》卷三四九改。
[7]今准 原本作『今惟』,据《长编》卷三四九改。
[8]向观 原本『向』上衍一『事』字,据《长编》卷三四九删。
[9]元年《长编》卷三四九无此二字,亦不详是何元年。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八十八
神宗皇帝
讨梅山蛮
熙宁五年闰七月庚戌,遣章惇察访荆湖北路农田水利常平等事,始议经制南、北江。其南江[1],本唐叙州,五代失守,群蛮擅其地,虚立州名十六。国朝并隶辰州,许令贡奉,则给以驿券。其后有硖州舒光秀者为之首领,提点刑狱赵鼎言:『硖州峒酋刻剥无度,蛮众愿内属。』时熙宁三年也。明年,辰州布衣张翘上书,论南江蛮虽有十六州[2],惟富、硖、叙州仅有千户,余各户不满百,土广无兵,加以荐饥,近向永晤与绣、鹤、叙诸州蛮自相雠杀[3],众苦之,咸思归化。愿先招抚富、硖二州,俾纳土,则余州自归。又言:『北江下溪州刺史彭师宴孱懦,众不畏服,争斗雠杀不已,皆有内向心。近师晏尝于辰州自陈,愿以石马镇一带疆土归化。乞乘机招纳,建城寨,定税赋。』诏以翘书并鼎所陈下知辰州刘策询度。于是请如翘言,领兵压境,密行招谕,直下溪州修筑一城,置五堡寨,仍遣其子图上方略。上曰:『策言两江事,所规画甚善。非贪其土地,但欲弭患耳。』
九月丁卯,诏:『比差章惇经制梅山蛮事,今令知潭州潘夙、荆湖南路转运副使蔡煜与惇协力处议[4],毋致失误。』梅山蛮素凶犷,数出抄掠汉界。嘉祐末,鼎州人张颉知益阳县,收捕其桀黠者符三等,遂经营开拓。安抚使吴中复以闻,其议中格。及户部判官范子奇权荆湖南路转运副使,复奏蛮恃险为边患,宜臣属为郡县。子奇寻召还,又述前议,会遣惇察访南、北江,遂以命之。既而更委夙、煜[5]。
十一月庚申,章惇言:『招谕梅山蛮猺,令作省户,皆欢喜争斗道路,迎所遣招谕人。得其地,东起宁乡县司徒岭,西抵邵阳白沙寨,北界益阳四里河,南止湘乡佛子岭。』又言南、北江事,亦各有序。
六年二月戊戌,以归明人黄全谏为三班奉职、辰州指挥使,仍赐银绢、袍带。初,洽州蛮李光全等欲连富州村囤为乱,全谏执送官,故赏之。其后章惇言赏全谏太优,恐难继其次,三人止乞与殿侍。上以问安石,安石曰:『不然,安能使人人踊跃,有趋赏之心?而懿、洽不敢出而求助陛下[6],每恐赏轻重不等,即有人觖望。如汉高祖功臣未有受封者,先封赵子弟四人。若畏功臣觖望,即不敢如此;不敢如此,即何以收赵人心?今赏全谏,正是封赵子弟之意。人主作威福,若使人臣各自较量厚薄,操券以责人主,恐人主不可胜责。故太祖责三班援例求赏,尽诛之,所以销人臣悖慢之气,而长人主威权。若能如汉高祖收赵子弟,即人臣有觖望为乱者,厚赏令众诛之而已[7]。』
四月壬辰,权邵州防御判官郭祥正为太子中舍。章惇言祥正均给梅山田[8],及根括增税有劳也。
五月癸亥,章惇言:『权发遣荆湖南路转运副使蔡煜元奏梅山利害[9],及措置梅山武冈徭人,得主客万四千八百九户、丁七万九千八十九口、田二十六万四百三十六亩,起税租及修筑武阳关硖城寨。其提点刑狱朱初平、管勾常平乔执中、知潭州潘夙并协力同议[10]。』诏各迁一官。
六月辛巳,南江归明人向永晤奉其祖防御使通汉所受真宗涂金交椅、银装剑及富川印来献。诏以剑、椅先朝所赐,还之,而留其印。
七年四月丙戌[11],诏置沅州,以懿州新城为治,县以卢阳为名,从章惇请也。
《南江传》云:懿州赐名沅州、潭阳县名卢阳县,并系之七年六月。案:《实录》乃七年四月十九日事也。正月十九日,惇请建州县城寨,当参考。《九域志》云:沅州潭阳郡,熙宁七年,收复溪洞黔、衡、古、显、叙、硖、中胜、富、瀛、绣、允、云、洽、俄、奖、晃、坡、宣十七州[12],即唐叙、锦、奖州地置州,治卢阳县[13],领卢阳、麻阳、黔阳三县,及寨二。熙宁五年收复,以硖、中胜、云、鹤、绣五州,即唐叙州龙标县之东境置安江寨;富、境、圆三州,即唐叙州龙标县地,置镇江寨。《食货志》云:章惇初筑沅州,亦有屯田务。
八月甲午,并辰州麻阳、招谕二县隶沅州。
十一月戊戌,赐江淮发运副使张颉奖谕敕书,并银绢二百。先是,章惇言:『搆置梅山,实自颉发之。』诏颉具元奏事节以闻,故有是诏。
八年三月丙辰,沅州奏:『比建州学,今听读者已多。乞赐国子监书,庶一变旧俗,皆为礼义之民。』从之。
十一月,荆湖北路转运使孙搆言:『下溪州刺史彭师晏等十人内附,已遣知辰州陶弼等部兵夫筑下溪州城寨。』时南江新定,师晏据北江之下溪州,桀黠难制。弼以谋间其党保静、永顺等六州酋豪,使自相仇,师晏举族为诸酋所攻杀,仅以身免。弼乃为书,委其用事首领周兴,谕以祸福,师晏遂与兴及众数千来降。弼取地筑城寨五。弼,永州人也。
十二月庚子,荆南湖北路转运使孙搆言[14]:『沅州招纳伪地、林、锦等十三州归明,得户三千九百十、丁六千四百四十一,逐州分认岁入课米,以盐酬之。州界远者六十里,近者四十里。请补知州等官。』诏授地、林、锦州杨昌蛮等十三人为班行军将。
元丰五年正月戊甲,客省副使、知诚州谢麟言:『本州旁近户口,或远隶它州,见有封疆,不足城守,乞增割户口山川,并降属县名额。』诏:『沅州新修贯保、托口、小由、丰山堡寨,系控扼蛮蛋形势之地,宜以濒渠河贯堡寨为治所,合置渠阳县隶诚州,仍以麟知沅州,管勾沅、诚州沿边安抚公事。又以西京左藏库副使、闷门通事舍人周士隆知诚州,置兵马监押,职官司户参军各一员,并令谢麟举官一次。诚州官任满,依沅州酬奖。』
《九城志》云:『诚州,唐溪峒诚州,皇朝熙宁九年收复,元丰四年,仍旧置,治渠阳县。』
六年四月,湖北转运使言:「诚州开修潭溪等溪峒,直抵广西都怀寨。若通此路,中彻融州,实可扼三路溪洞之喉衿。望下广西,协力经营。』诏熊本应副,无得涛张,致失机会。
五月戊子,西上闷门使、果州刺史谢麟言:『先准朝旨,拨托口、小由、贯保、丰山四寨并若水仓隶属诚州,缘沅州与诚州元自梅口为界,今因割移四壁堡,以洪江口为界。自洪江口至梅口江约三驿,又从托口寨卢阳县界至梅口江约四驿,削取沅州封守附益诚州太广,不惟沅州户赋人兵不足以成都,兼诚州见招纳上和、潭溪等洞「自可以开拓封疆,兼结狼、九衙等诸洞并在托口寨西南,见隶沅州,水陆道皆由托口寨。设或溪洞人寇,诚州地远,力不能制,沅州又为托口等所隔,难使措置,或以生事。乞以小由、托口两寨依旧隶沅州,以大由等溪洞割隶诚州。』从之。
平清井蛮
熙宁六年,晏州六县夷自清井谋入寇。五月癸丑,命都官外郎熊本察访梓州路常平等事,并体量措置泸州清井监夷事。
新纪但云:遣熊本措置泸州夷。
先是,本、蒲宗孟皆言讨清井蛮不当发西川兵,既弱又远,当发戎州兵而已。又言:『清井蛮不当盛兵讨之。蛮急则恃山林,官军不能入也。然有田以为生,若以兵扰之,使不得田,即亦自困。今不务扰之使不得田,而盛兵讨之,我罢则彼出,我出则彼藏。泸州粮食难继,我师必困。』上以为然,欲即选此两人。王安石曰:『臣欲更与计议,续取旨。』时李曼建议,欲以王命抚纳甫望个恕及晏子,安石又白上:『此两人皆以为甫望个恕、晏子不可以王命崇奖,成其气势,后不可测。臣愚以为,此二族多不过万人。夷俗以王命为重,今宠以爵命,岁时稍加优赐,约以勿相侵扰。若怀惠,乃所以绝其兼并之谋。今纵为生夷,即彼自相兼并,非我所能制,何由禁其侵疆?』上谓曼失策,安石曰:『曼奏亦但云各领本部,不得相侵扰而已。抚二酋以王命,恐当如此。』上乃以为然。既而安石曰:『熊本子细,必能了当。』遂独遣本,仍令谕本此意。
九月,诏故长宁州土刺史盖子斗辣为长宁州土刺史,陇厉村首领斗始该为巡遏使。以措置边事熊本言:『斗辣族距清井监十里,领山前十二村夷众,未尝为寇。昨以一马七牛、吉刀等结斗始该攻讨三里,寇贼来效首级,斗辣乞与父时封爵。陇厉村亦控制诸夷水陆形势之地,缘始该隶南广州,土刺史李行从而使之同至,故有是命。戊辰,察访梓夔路常平等事熊本言:『近制,汉户典买边人田土者听。今访闻戎、泸州县分工則此汉人亦多私典卖边人田土者,皆出情愿,即无争竞,但不敢经官印契,谓宜许令赍契赴官陈首,如无交加,即印契给还;其元无税租地土,不以敕前后,并令量认租税。』从之。
十月辛未,王安石因进呈泸州事,言:『得熊本书,以为甫望个恕、晏子可羁縻。初,本在京师。臣与言如此,本不以为然,及今乃知须合以爵命羁縻,缘甫望个恕羁縻,能掠有生夷自立,必粗有才略,或是豪杰。若不羁縻,任其并合,以彼生诸夷不难并制,遂致强大,即为一方边患。今乘其未然,以爵命羁縻,旁近诸大族各随诸部,加以爵命。既加爵命,并为内属部落,即难相并合,所谓为大于细,图难于易也。』上悦,曰:『已令熊本经制,他日可如此。』安石曰:『本云且有奏请,佥议除泸守。』上曰:『专令熊本经制,却令本自举一人知州事。更求人,未必及本。』安石曰:『此甚善。』
十二月丁丑,梓夔路察访熊本言:『江安寨兵官以商议买田为名[15],诱三里夷人斗设等至寨,因语问伤杀兵官主名,其人自以罪大,即拔刀唱杀[16],寻斩讫斗设等剧贼也。』上曰:『此等人固不可赦,然诱而诛之,或为它日之害。谓之唱杀[17],特以此为名耳。』后本乞赏功,上弗许,盖本以檄召戎州司户参军程之元权领江安县,密图之。之元即召诸酋见于廷,问景左藏安在,诸酋呼噪不服,因杀九十余人。斗设,手刃思忠者,械送泸州,凌迟斩之,以祭思忠。
七年正月甲子,熊本言:『自十一月己卯亲将蜀兵东兵[18],募土丁凡五千人入夷界,捕杀小路大小四十六村,荡平其地,纳铜鼓、枪牌乞降者,因即抚定之。及于所得地内小溪口宁远寨西置二寨,立壕、面荔、枝檄等处置卓望四堡,平治险隘,开修道路,建置桥阁、里堠,悉已周备。并晏州柯阴县夷尝助小路夷抗官军,亦行讨伐,即至军前作誓,永不犯省地。凡得其所献地一百四十里,已募人垦耕,其属悉已联为保甲。臣与转运使陈忱、提点刑狱范百禄于今月辛酉,同所将军马次江安县,见遣兵分屯,及差次军前功状,续具以闻。』
十一月乙卯,十六日也。今月辛酉,七年正月二十三日也。按:《熊本集·清井享士题名》,本以六年五月自东府椽视泸南夷事,七年正月一日自江安次宁远,二月二十日戊子,同陈忱、范百禄至清井享士。其称今月辛酉,是二十三日无疑,但不应二十六日便奏到,恐《实录》误编入此,姑从之。
四月辛卯,赐泸州军前效用黔州弩手号忠胜义军,人赐钱三千,有功者别议赏。清井蛮寇边,此军出力死战,蛮隔溪语曰:『相与无怨,何致力也?』义军骂曰:『朝廷遣我击贼,不知其他!』以药箭射贼,当之者立死。贼恶之,曰:『此黔州弩手箭也!』
五月乙亥,西南蕃乌蛮罗氏鬼主仆夜为银青光禄大夫、知羁縻姚州,甫望个恕为银青光禄大夫、知羁縻归徕州,沙取、陆路、乞弟并力把截西南蕃部巡检,从经制夷事熊本
讨茂州蛮
熙宁九年七月癸亥,成都府路体量边事王中正言:『茂州所管静州,州将杨文绪因蕃部谋烧劫市户、围逼州城,并率张仁贵结连背叛。今虽擒获文绪,然已病困,恐且死,无以徇众,遂辄斩之。其张仁贵并妻女等,乞裁断。』诏张仁贵凌迟处死,并杨文绪妻女,并依谋叛已上当行法[19]。仁贵,茂州牙校也。
十一月癸酉,内侍押班王中正为昭宣使,刘昌祚为皇城使,狄咏为客省副使,王光祖为引进副使,以讨纳茂州蕃部,且建堡寨,以为边防,赏功也。昌祚、咏等皆中正所携以来者,光祖为梓夔路钤辖,受命策应,以兵三千渡索桥,历流沙、飞石之危。会中正等破鸡宗关,次荡筚篥溪诸族,得级数千,他物称是,遂军鸡宗关,去茂州五十里石鼓村,扼其半道,而为贼所据。中正患之,召光祖与昌祚、咏议。光祖独请行。既叩石鼓,贼恃崄,矢多如雨。光祖以锐兵分四路登山,出贼背以取其隘,贼不意,遽遁,追至茶山,迫夜,亲执旗鼓,拥之以进,追斩数百级,堕崖谷死者无算。遂招纳余族及营诸堡砦。会中正等于茂州,乃归。始,中正至成都,而茂州既与蕃部私誓当罢兵,中正独言受御前札子,有所讨杀。六月,引兵自鸡宗关入恭州,乘蕃部不设备掩击之,斩首数百,焚荡族帐几尽,寻复与私誓。七月,又袭之,随复与私誓。具奏,以蔡延庆虽云私誓,官军至鸡宗关,蕃部辄渝约距战故也。时延庆已坐措置乖方被责,且去成都矣。故事,蕃部私誓,当先私抵兵求和物,官司籍所掠人畜、物财使归之,不在者增其价,然后输誓。牛、羊、豕、棘、耒、耜各一[20],乃缚剑门于誓场,酋豪皆集,人人引于剑门下过,刺牛、羊、豕血歃之,掘地为坎,反缚羌婢坎中,加耒耜及棘于上[21],投一石击婢,以土埋之。巫师咒云:『有违誓者,当如此婢。』及中正私誓,初不令输抵兵求和等物,亦不索所掠买羌婢,以毡蒙之,经宿而失。中正又先过剑门,蕃部皆轻之,自是剽抄未尝绝也。
十二月庚戌,改茂州汶川县置威戎军使,及置镇羌寨、鸡宗关。
讨泸州蛮
熙宁十年,罗苟夷犯纳溪寨,诏泾原副总管韩存宝击之。存宝召乞弟等,犄角讨荡
五十六村十三囤,蛮乞降,乃诏罢兵。
元丰元年,乞弟率晏州夷,合步骑六千至江安城下,责平罗苟之赏。城中守兵才数百,震恐不能授甲。蛮数百乃引去。知泸州乔叔遣梓夔都监王宣以兵二千守江安,仍奏以乞弟袭归徕州。刺史召乞弟拜敕,乞弟不出。乔叔以贿招之,乃肯来。蛮以为畏己,益悖慢,五日,遂以众围罗个牟族。罗个牟,熊本所团结熟夷也。王宣驰救之,蛮解围,合力拒官军,宣兴一军皆没,事遂张。存宝怯懦不敢进,乞弟送款绐降,存宝信之,遂休兵于绵、梓、遂间。
四年,诏以环庆副总管林广代存宝,后以存宝逗挠,诛之。
五月癸丑,林广言:『差借职史利言赍文字付乞弟,以取王宣下落。蛮兵士及说谕为名,阴图进兵之路,勇劲可嘉。』诏广问利言道路巢穴险易远近及应有闻奏,具析画图以闻。初,利言到乞弟所,乞弟遣其奴沙自阿义随还,献马四十匹,并归所虏兵士七人,辞款其逊。而利言具道乞弟降意未决,所陈道路,大军进发,讫不由此。
十一月,林广进军特容琪落。始兜蛮相率据隘我军,是日,广分遣诸将腹背攻之,斩二千余级,得王宣、王慎言陷贼时印。贼大震恐,呼汉兵为生鬼从天而下。自是所向莫敢当者,遂进军阿徐池。
十二月庚午[22],林广之驻军阿徐池(十二月一日)。乞弟遣人投书求降,广纳之。及军次落婆远,越三日,广复令乞弟所遣蛮奴阿义、阿生同往,谕乞弟。乞弟又遣人纳降书。翌日,乞弟又遣其叔阿汝献马五十匹,请退军。广随阿汝所指,击鼓退四将行营于后山[23],然实扼贼归路。乞弟又请不解甲。广策其有异谋,为除阜为坛,距中军五十步且设伏。辛未,乞弟拥千人称降,广从十数卒出垒以待之。乞弟伏弩毡裘下,犹豫不肯谢恩,广即发伏击之,贼大奔溃,斩阿汝酋豪二十八人,俘三百余级,获马、铠仗及乞弟父子所授告敕、归徕州印。纳江有二桥,乞弟弟阿字乘乞弟马上桥,王光祖父子追迫坠水,斩之。军中以为乞弟,争其尸,得金络项、条脱者,以故乞弟得径下桥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