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会要 - 第 33 页/共 74 页
其年十月。淮西节度使李锜请朝觐。上问宰臣。武元衡曰。不可。且锜先请朝觐。诏既许之。即又称疾。是可否在锜也。今陛下新临宝位。天下属耳目焉。若使奸臣得遂其私。则威令从此去矣。上曰。然。遽命追之。锜果计穷而反。
三年十一月。上问为治之要何先。宰臣裴对曰。先正其心。上深然之。
五年正月。上谓宰臣禳灾祈福之说。其事信否。李藩对曰。臣窃观自古圣贤。皆不祷祠。故楚昭王有疾。卜者谓河为祟。昭王以河不在于楚。非所获罪。孔子以为知天道。仲尼疾病。门人子路请祷。仲尼以为天道助顺。系于所行。已既全德。无愧屋漏。故答子路云。丘之祷久矣。书云。惠迪吉。从逆凶。言顺道则吉。从逆则凶。诗云。自求多福。则祸福之来。咸应行事。若苟为非道。则何福可求。是以汉文帝每有祭祀。使有司敬而不祈。其见超然。可谓盛德。若使神明无知。则安能降福。必期有知。则私己求媚之事。君子尚不可悦之也。况于神明乎。由此言之。则履信思顺。自天佑之。苟异于此。实难致福。故尧舜之务。唯求修己。以安百姓。管仲云。义于人者和于神。盖以人为神主。故但务安人而已。虢公求神。以致危亡。王莽妄祈。以速汉兵。古今明诫。书传所纪。伏乞陛下以汉文孔子之意为准。则百福具臻矣。上深嘉之。
唐会要卷五十二
识量下
元和五年八月。上谓宰臣曰。神仙长生之说。可信乎。李藩对曰。神仙之说。出于道家。然道之所宗。以元元五千言为本。按其文。皆去华尚朴。绝弃健羡。以执柔见素为道。少思寡欲为贵。其言皆于六经符协。是故历代宝之。以为治国治心之要。未曾有神仙不死之说。后代虚诞之徒。假托圣贤之言。为怪谲之论。末流渐广。及秦始皇汉武帝。志求长生。延召方士。于是有卢生韩生少君栾大之类。售其欺诈。以为祷祠神仙。可求不死。二主溺信之。始皇遣方士入海。求三山灵药。遂外匿不归。汉武以女妻方士栾大。后亦无验。栾大竟坐腰斩。此则前代帝皇。惑于虚说者。着在前史。其事甚明。贞观末年。有胡僧自天竺至中国。自言能治长生之药。文皇帝颇信待之。数年药成。文皇帝因试服之。遂致暴疾。及大渐之际。群臣知之。遂欲戮胡僧。虑为外夷所笑而止。载在国史。实为至诫。古人云。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诚哉是言也。君人者。据宇宙之广。抚亿兆之众。但当严恭夙夜。务为治安。则四海乐推。无思不服。天命所佑。自知延长。不可听诱惑之虚说。陛下春秋鼎盛。方志升平。倘能深鉴流弊。斥远方士。则百福自生。坐臻永年。伏愿详考古今。以保至正。则天下幸甚。
其年十月。以前河东节度使王锷为检校司徒。充太原节度使。初。锷以钱千万。赂中贵求兼相位。宰相李藩与权德舆奉密旨曰。王锷可兼宰相。宜即拟来。藩以为不可。遂以笔涂兼相字。复奏上。德舆失色曰。纵不可。别宜作奏。岂可以笔涂诏耶。藩曰。势迫矣。出今日便不可止。日且暮。何暇别作奏。权德舆又续有疏曰。夫平章事。非序进而得。国朝方镇带相者。盖有大忠大勋。大历已来。又有跋扈难制者。不得已而与之。今王锷无大忠大勋。又非姑息之时。欲假此名实。恐不可从。
崔氏曰。此乃不谙事故者之妄传。史官之谬记耳。既称奉密旨。宜拟来。则是得拟状中陈论。固不假以笔涂诏矣。凡欲降白麻。若商量于中书门下。皆前一日进文书。然后付翰林草麻制。又称藩曰势迫矣。出今日便不可止。尤为疏阔。盖由史氏以藩有直亮之名。欲委曲成其美。岂所谓直笔哉。
七年。上谓宰臣曰。卜筮之事。习者罕精。或中或否。近日风俗。尤更崇尚。何也。宰相李绛对曰。臣闻古先哲王。畏天命。示不敢专。邦有大事。可疑者。必先谋于卿士庶人。次及于卜筮。俱协则行之。末俗浮伪。幸以徼福。正行虑危。邪谋觊安。迟疑昏惑。谓小数能决之。而愚夫愚妇。假时日鬼神者。欲利欺诈。参之见闻。用以刺射。小近其事。神而异之。由是风俗近巫。成此弊俗。圣旨所及。实辩邪源。存而不论。弊斯息矣。
七年五月。上谓宰臣曰。比者。见卿等累言。吴越去岁水旱。昨有御史推覆。至自江淮。乃言不至为灾。人非甚困。不知竟有此否。李绛对曰。臣昨见浙西东及淮南奏状云。本道水旱。稻麦不登。至有百姓逐食。多去乡井。各请设法招携。意惧朝廷罪责。苟非事实。何敢上陈。况天灾流行。年岁代有。方隅授任。皆朝廷信重之臣。此固非虚说也。御史官辈。选择非必能贤。奏报之间。或容希媚。此正当奸佞之臣。近有两辈御史。至江淮推鞫。今理当诘逐。不知言者之名。伏望明示典法。推诚于人。夫本任大臣以事。不可以小臣之言间之。上曰。卿言是也。朝廷大体。以恤人为本。苟一方不稔。当即日赈救。济其饥寒。不可疑之也。向者不思。而有此问。朕知言之过矣。绛等稽首陈贺。于是命自今凡有被饥馑之境。速蠲其赋。
其年十一月敕。王稷家告事奴。付京兆府决一顿处死。初。奴告稷换其父锷遗表。隐没所进钱物。即令鞫其奴于内仗。又发中使。就东都检责其家财。宰臣裴度奏曰。王锷亡殁之后。其家进献已多。今因奴上告。又命检责其家。臣恐天下将帅闻之。必有以家为计者。于是亟罢其使。而杀其奴。
十四年。上谓宰臣曰。听受之间。大是难事。推诚委任。谓所委必尽心。及至临事。不无偏党。朕命学士集前代暧昧之事。为谤略。每欲披阅。以为鉴戒耳。崔群对曰。无情曲直。辩之至易。稍怀欺诈。审之实难。故孔子众好众恶之论。浸润肤受之说。盖以暧昧难辩也。若择贤而任之。待之以诚。纠之以法。则人自归公。孰敢行伪。陛下详观载籍。以广聪明。实天下幸甚。
十五年十月。上谓宰臣曰。用兵者。有必胜之道乎。萧俛对曰。兵者凶器。战者危事。圣王不得已而用之。必以仁讨不仁。义讨不义。先务招怀。不施掩袭。古之明王之讨叛。不斩祀。不杀厉。不获二毛。不犯田稼。安民禁暴。如救人于水火之中。故曰。王者之师。有征无战。此必胜之道也。如或肆小忿。轻动众。敌人结怨。师出无名。非唯不胜。乃自危之道。固可深戒。上深嘉其言。
长庆元年。穆宗谓宰臣曰。前史称汉文帝惜十家之产。而罢露台。又云。身衣弋绨。足履革舄。集上书囊。以为殿帷。何太俭也。信有此乎。宰臣崔植对曰。良史所记。必非妄言。汉兴。承亡秦残酷之后。项氏战争之余。海内雕弊。生民力竭。汉文仁明之主。起自代邸。知稼穑之艰难。是以即位后。躬行俭约。继以景帝。犹遵此风。由是海内黔首。咸乐其生。家给户足。迨至武帝。公私殷富。用能出师征伐。威行四方。钱至贯朽。谷至红腐。上务侈靡。资用复竭。末年税及舟车六畜。民不聊生。户口减半。乃下哀痛之诏。封丞相为富民侯。皆汉史明征。用为事实。且耕蚕之勤。出自人力。用既无度。何由以致富强。据武帝嗣位之初。物力阜殷。前代无比。固当因文帝勤俭之致也。上甚善其言。
开成三年。文宗御延英。谓宰臣曰。人传符谶之语。自何而来。宰相杨嗣复对曰。汉武帝好以符谶之书决事。近代隋文帝。亦信此言。自是符谶日滋。只如班彪王命论所引。盖矫意以止贼乱。非所重也。李曰。丧乱之时。佐命者务伸命符。治平之代。只合推诸人事。上又曰。天后用人。有布衣至宰相者。当时还得力否。杨嗣复对曰。天后重行刑辟。轻用官爵。皆自图之计耳。凡用人之道。历试方见其能否。当艰难之时。或须拔置。无事之日。不如且循资级。古人拔士为相。拔卒为将。非治平之时。盖不获已而用之也。上又问新修开元政要。叙致何如。嗣复对曰。臣等未见。陛下若欲传之子孙。请宣付臣等参详可否。元宗或好游畋。或好声色。与贞观之政不同。故取舍须当。方可流传。从之。
四年。文宗谓宰臣曰。朕在位十四年。属天下无事。虽未至治平。亦少有如今日也。李对曰。邦国安危如人身。四体平和之时。长宜调养。如恃安自忽。则疾患旋生。朝廷当无事之时。思省阙失而补之。则祸乱不作矣。
会昌三年。泽潞节度使刘从谏卒。军人以其侄祯擅总留后事。上令宰臣议可否。宰臣李德裕曰。泽潞国家内地。不同河朔。前后命帅。皆用儒臣。顷者李抱贞成立此军。身殁之后。德宗尚不许继袭。令李缄护丧归洛。洎刘悟作镇。长庆中。颇亦自专。属敬宗因循。遂许从谏继袭。今若不加征伐。何以号令四方。若因循授之。则藩镇相效。自兹威令去矣。上曰。卿算用兵必克否。德裕曰。刘祯所恃。河朔三镇。但得魏镇不与祯同。破之必矣。请遣重臣一人。传达圣旨。言泽潞命帅。不同河朔三镇。自艰难以来。列圣皆许三镇嗣袭。已成故事。今国家欲加兵诛祯。其山东三川。委魏镇出兵攻之。至四年。果平刘祯。德裕以功兼太尉。进封卫国公。
大中三年。以户部侍郎魏兼平章事。中谢日奏曰。臣无稷契之才。居稷契之任。将何以仰报。今边戍粗安。海内宁息。臣愚所切。陛下未立东宫。俾正人傅导。以存储贰之重。因泣下。宣宗感而听之。先是。累朝人君。不欲人言立储贰。若非人主已欲。臣下不敢献言。宣宗春秋高。嫡嗣未辨。作相之日。率先启奏。人士重之。
天佑元年四月。和王傅张廷范善音律。求为太常卿。汴滑节度使朱全忠。以廷范旧将吏荐用。宰相裴枢。以廷范非乐卿之才。不允所荐。
忠谏
贞观元年。太宗尝闲居。与侍中王珪宴语。时有美人侍侧。本庐江王瑗之嫔。太宗指示之曰。庐江不道。贼杀其夫。而纳其室。暴虐之甚。岂有不亡乎。珪曰。陛下以庐江取此妇人为是耶。为非耶。上曰。杀人而取其妻。卿乃问朕是非。何也。珪曰。臣闻于管仲曰。齐桓公之郭。问其父老曰。郭何故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恶恶也。桓公曰。若子之言。乃贤君也。何至于亡。父老曰。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所以亡也。今此妇人。尚在左右。臣窃以圣心为是之。陛下若以为非。所谓知恶不去也。太宗虽不出美人。而甚重其言。
其年。上以瀛州刺史卢祖尚。才兼文武。命镇交趾。祖尚拜而出。既而悔之。辞以疾。上遣杜如晦等谕旨。祖尚固辞。上怒。斩之。他日。与群臣论齐文宣帝何如人。魏征曰。文宣狂暴。然人与之争事。理屈则从之。上曰。然向者卢祖尚虽失大臣之义。朕杀之以为太暴。由此言之。不如文宣矣。命复其官荫。征容貌不逾中人。而有胆略。善回人主意。每犯颜苦谏。或逢上怒甚。征神色不移。上亦为之霁威。征尝谒告上冢。遽言于上曰。人言陛下欲幸南山。外皆严装已毕。而竟不行。何也。上笑曰。实有此心。畏卿嗔。故中辍耳。上尝得佳鹞。自臂之。望见征来。匿怀中。征奏故久。鹞竟死怀中。
六年十二月四日。上临朝。有诫惧之言。中书令温彦博曰。陛下为政。若贞观之初。则无忧于不治矣。上曰。朕其怠乎。侍中魏征进曰。陛下贞观之初。励精思治。从谏如流。每因一事。触类为善。志存节俭。无所营求比者造作微多。谏者颇忤。以此为异耳。上拊掌大笑曰。良有是夫。
十五年。于益州造绫锦金银等物。特进魏征谏曰。金银珠玉。妨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工者也。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饥。一女不织。天下有受其寒。古人或投之深谷。或焚之通衢。而陛下好之。臣实深耻之。
永徽五年。召长孙忌。李绩。于志宁。褚遂良等。李绩称疾不至。皆曰。当缘昭仪事。或曰。长孙太尉当先言之。遂良曰。太尉。上之元舅。脱事有不如意。使上有怒舅之名。不可。又曰。英公绩。上之所重。当先言之。遂良曰。司空。国之元勋。有不如意。使上有罪功臣之名。不可。遂良躬奉遗诏。若不尽其愚诚。何以下见先帝。及上谓长孙忌曰。莫大之罪。绝嗣为重。皇后无嗣息。昭仪有子。今欲立为皇后。公等以为何如。遂良曰。皇后出自名家。先朝所娶。伏事先帝。无愆妇德。先帝疾甚。执陛下手以语臣曰。我好儿好新妇。今将付卿。陛下亲承德音。言犹在耳。皇后未有愆过。恐不可废。臣不敢从。上违先帝之命。上不悦。翌日。又言之。遂良曰。陛下必别立皇后。伏请妙择天下令族。何必要在武氏。且昭仪经事先帝。众所共知。陛下岂可蔽天下耳目。使万世之后。何以称传此事。陛下倘亏人子之道。自招不善之名。败乱之端。自此始也。臣上忤圣颜。罪合万死。倘得不负先帝。则甘从鼎镬。遂置笏于殿阶。叩头流血曰。还陛下此笏。乞放归田里。上大怒。命引出之。侍中韩瑗。因奏事涕泣谏曰。皇后是陛下在藩府时。先帝所娶。今无愆过。即便废黜。四海之士。谁不惕然。且国家屡有废立。非长久之术也。愿陛下为社稷大计。上不纳。及褚遂良贬官。瑗复上疏理之曰。遂良竭忠公家。亲承顾托。一德无二。千古凛然。此不待臣言。陛下自知之矣。无闻罪状。斥去朝廷。内外氓黎。咸嗟举措。上曰。遂良悖戾犯上。以此责之。朕岂有过耶。卿言何若是之深也。瑗曰。遂良可为社稷忠臣。昔微子去之。而殷国以亡。张华不死。而纲纪不乱。国之欲谢。善人其衰。伏愿违彼覆车。救以往过。不纳。表请归田里。不许。瑗又上疏曰。臣闻王者立后。以作配天地。比德日月。若日月并明。则临照四海。若日月薄蚀。则天地昏矣。且匹夫匹妇。尚相简择。况天子乎。夫皇后母仪万国。善恶由之。故嫫母辅佐于黄帝。妲己倾覆于殷王。前载之事。殷鉴不远。诗云。赫赫宗周。褒姒灭之。每览前古。未尝不辍卷太息。不谓今日。尘黩圣世。今如不法。后嗣何观。伏惟陛下详之。无为后人所笑。若使杀身以益国家。葅醢之戮。臣之分也。昔吴王不用子胥之言。子胥云。臣见麋鹿游于姑苏。臣恐海内失望之后。有荆棘生于阙庭。宗庙不血食。期有日矣。中书侍郎来济。又密表谏曰。臣闻王者之立后也。将以上合乾坤之道。象二仪敷育之义。主承宗庙。母临天下。匹配后土。执馈皇姑。必择礼教名家。幽闲淑令。副四海之望。称神祇之意。是故周文造周。姒氏兴关雎之化。百姓蒙祚。汉孝成任心从欲。以婢为后。遂使皇统中绝。社稷沦倾。有周之崇既如彼。大汉之祸又如此。惟陛下详察。
显庆元年四月二十五日。上谓侍臣曰。驭下之道。前王深以为难。计古先帝王。应有其要。公等可思此术。为我具论之。中书令来济对曰。臣闻齐桓公出游。见一饥寒老人。命食之。老人曰。请遗天下食。公遗之衣。老人曰。请遗天下衣。桓公曰。府库有限。安能周及。老人曰。不然。春不夺农时。人即有食。夏不夺蚕务。人即足衣。由此言之。省其徭役。人自安之。近者为山东役丁。年别有数万人。将为烦扰。欲取其庸直。在京雇人充役。复恐非宜。臣等商量。望长久法。依旧役丁为便。凡所施令。贵在长行。今正课外。无别徭役。足为稳便。
神龙元年二月。侍中桓彦范上疏曰。昔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言后妃者。人伦之本。治乱之端也。故皇英降而虞道兴。任姒归而周宗盛。桀奔南巢。祸阶妹喜。鲁桓灭国。惑以齐媛。伏见陛下。每临朝听政。皇后必施帷幔于殿上。得闻政事。臣愚历选列辟。详求往代。帝王有与妇人谋及政事者。莫不破国亡身。倾辀继路。其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凌夫。违人也。违天不祥。违人不义。由是古人譬以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易曰。攸遂。在中馈。言妇人不可参预国政也。伏愿陛下览古人之言。察古人之意。上以社稷为重。下以苍生为念。宜令皇后无往正殿。干预外朝。专在中宫。聿修阴教。则坤仪式固。鼎命惟永。又道路藉藉。皆云胡僧惠范。矫托佛教。诡惑后妃。出入禁闱。挠乱国政。陛下又微行。数幸其私第。上下媟黩。有亏尊严。又闻兴化致治。必由进善。康国宁人。莫大弃恶。故孔子曰。执左道以乱政者杀。假鬼神以疑众者杀。今惠范之罪。甚于此也。若不急诛。必生变乱。除恶务本。去邪勿疑。实赖天聪。早加裁贬。上不纳。
景云元年六月。睿宗初即位。与侍臣议立皇太子。中书舍人参知几务刘幽求进曰。臣闻除天下之祸者。享天下之福。拯天下之危者。受天下之安。伏以平王除社稷之危。救君亲之难。论功则莫大。语德则最贤。臣又闻宋王已下。以平王有大功。咸怀推让。上意乃定。
开元二十一年。万年县尉李美玉得罪。上令流于岭外。黄门侍郎韩休进谏曰。今朝廷有大奸。尚不能去。岂得舍大而取小也。臣窃见金吾大将军程伯献。恃怙恩宠。所在贪冒。第宅舆马。僭拟过甚。臣请先出伯献。而后罪美玉。上不许。休固争曰。美玉微细。尚犹不容。伯献巨猾。岂能无罪。陛下若不出伯献。臣即不敢奉诏流美玉。上以其言切直。竟从之。宋璟闻之曰。不谓韩休。乃能如此。是仁者之勇也。
二十四年。崔希逸代牛仙客为河西节度。奏河西军资。储蓄万计。遂令刑部员外郎张利贞覆之。有实。上悦。将与之尚书。中书令张九龄谏曰。不可。尚书古之纳言。若非历践内外清贵之地。妙有德望者。不得充之。仙客。河湟一使典耳。拔升清流。齿班常伯。此官邪也。又将与之封。九龄曰。边将积谷帛。缮兵器。盖将帅之常。而陛下赏之金帛即可。尤不可裂地而封。上怒曰。卿以仙客寒士嫌之耶。卿岂有门籍。九龄顿首谢曰。臣荒陬孤生。陛下以文学用臣。仙客起自吏胥。目不知书。韩信淮阴一壮士。羞与绛灌齐列。陛下必大用仙客。臣亦耻之。
元和七年。上谓宰臣曰。大凡行事。恒患不通于理。已然之失。追悔诚难。古人处此。复有道否。李绛对曰。行事过差。圣哲之所不免。故天子致群臣。以匡其失。故主心治于中。臣论正于外。制治于未乱。销患于未萌。主或有过。则谏以止之。故上下同体。犹手足之于心膂。交相为用。以致康宁。此亦常理。非难遵之事。但矜得护失。常情所蔽。古人贵改过不吝。从善如流。良为此也。臣等备位。无所发明。但陛下不废刍言。则端士贤臣。必当自效。上曰。朕擢用卿等。所欲冀直言。各宜尽心。以匡不逮。无以护失为虑也。
九年十二月。释下邽令裴寰之罪。初。每岁冬。以鹰犬出近畿习狩。谓之外按使。领徒数百辈。恃恩恣横。郡邑惧扰。皆厚礼迎犒。恣其所便。止舍私邸。百姓畏之如寇盗。每留旬日。方更其所。至是。行次下邽。寰为令。嫉其强暴扰人。但据文供馈。使者归。乃谮寰有慢言。上大怒。将以不敬论。宰相武元衡等。于延英恳救理之。上怒不改。及出。逢御史中丞裴度入。元衡等谓曰。裴寰事。上意不开。恐不可论。度唯唯而入。抗陈其事。谓寰无罪。上愈怒曰。如卿言。裴寰无罪。则当决五坊小使。如小使无罪。则当决裴寰。度曰。诚如圣旨。但以裴寰为令长。爱惜陛下百姓如此。岂可罪之。上怒稍解。初令书罚。翌日释之。
十三年二月。上以淮蔡既平。将欲内宴。因是稍恢宫观。广制度。诏六军使创修麟德殿之东廊。公费不足。至有出家财以助。军使张奉国白于执政。裴度从容上言曰。陛下有将作监。内作营构之役。有司具存。岂可使功臣破产修造。上怒奉国辈漏泄。令奉国致仕。斥李文悦梁希逸归私第。俄释不问。
其年十月。杖杀五坊使杨朝汶。初。有贾人张陟。负五坊息利钱。征理经时不获。杨朝汶遂取张陟私家簿记。有姓名者。虽已偿讫。悉囚捕。重令偿之。其间或不伏者。即列拷捶之具于庭。平民恐惧。遂称实负陟钱。互相牵引。系囚至数十百人。中书门下御史台。皆为追捕。又于陟家得卢载初负钱文记云。是卢大夫书迹。遂追故东川节度使卢坦家僮。促期使纳。坦男不敢申理。尽以偿讫。征其手记。乃郑滑节度使卢群笔也。群字载初。既而坦男理其事。五坊使曰。此钱已上进。不可得矣。于是御史中丞萧俛洎谏官。累上疏陈其暴蠹之状。宰臣裴度崔群。因对又极言之。上曰。且欲与卿等商量用军。此小事我自处置。裴度进曰。用兵小事也。五坊使追捕平人。大事也。兵事不理。只忧山东。五坊使横暴。恐乱辇毂。上不悦。及对罢。上乃大悟。召五坊使数之曰。向者为尔。使吾羞见宰臣。遂杖杀之。即日原免坐系者。
其年十二月。上尝与宰臣议及人臣事主。当力行善事。自致公望。何乃好树朋党。朕甚恶之。裴度对曰。臣闻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故君子小人。未有无徒者。但君子为徒。则是同心同德。小人为徒。则是朋党。此事外甚相似。中实相远。在圣主观其所行之事。以辨之耳。上良久曰。他人有言。亦与卿等相似。岂易辨之。度等退相谓曰。圣上今日所论君子小人之事。可谓诚言。是则圣主以为难辨则易矣。以为易辨则难矣。今陛下以为辨之难。则君子与小人。弥当自区别矣。他日。宰臣或以当今利病。欲有所厘改。及陈为臣事君之道。上必往复诘问。既尽理之后。则曰。凡好事口说则易。躬行则难。卿等既为朕言之。当须行之。勿空陈说而已。宰臣起而对曰。书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陛下今日处分。可为至言。臣等敢不策励。以副天心。然亦以天下之人。从陛下所行。不从陛下所言。臣亦愿陛下每言之则行之耳。
十四年九月。上谓宰臣曰。朕读元宗实录。见开元之初。锐意求治。至十五六年。则稍懈。至开元末。又似不及中年。其故何也。崔群对曰。元宗生长民间。身经屯难。故即位之初。知人疾苦。躬恤庶政。有姚崇。宋璟。卢怀慎。辅以道德。苏颋。张嘉贞。李元纮。杜暹。韩休。张九龄。皆孜孜守正。以故称治。其后承平日久。安于逸乐。渐远正士。而近小人。宇文融以聚敛媚上心。李林甫以奸邪惑上志。而终之以杨国忠。故及于乱。今陛下以开元初为法。以天宝末为戒。是乃社稷无疆之福也。时有以谄刻欺蔽在相位者。故群以是讽焉。
长庆元年八月。上谓宰臣曰。国家贞观中。致治升平。盖太宗文皇帝躬行至德。以启王业。及至开元。累有内难。元宗临御。兴复不易。而一朝声名最盛。历年最久。何以致之也。崔植对曰。前代创业之君。多起自民间。知百姓之疾苦。初承丕业。皆能励精。太宗又特禀上圣之资。同符尧舜。是以贞观一朝。四海宁泰。又有房元龄。杜如晦。魏征。王珪之辈。为辅佐。动皆直言。事无不治。元宗守文继体。尝经天后朝。久遭艰危。开元初。得宋璟。姚崇。委之为政。此二人者。皆天生俊杰。动每推公。又每进忠言。致君于道。璟尝自写尚书无逸一篇。为图以献。元宗置之内殿。出入观省。常记在心。故任贤戒欲。朝夕孜孜。开元之末。因无逸图坏。始以山水图代之。自后既无座右箴规。又奸臣用事。希恩养欲。实兆乱萌。建中初。德宗皇帝问先臣开元天宝间事。先臣具以此事陈奏。臣在童丱。即闻其说。信知古人以韦弦作戒。其益宏多。伏愿陛下以无逸为元龟。天下幸甚。上深纳其言。
四年五月。上以富有春秋。畋猎之暇。好治宫室。尝建别殿。以新燕游。及庀徒蒇事。功用至广。宰臣李程谏曰。自古圣帝明王。率资俭德。以化天下。况谅阴之内。岂宜兴作。愿陛下悉以见在瓦木。及工役之费。回奉陵寝。上嘉纳焉。
咸通八年。懿宗命伶官李可及为左威卫将军。中书侍郎监修国史曹确执奏曰。臣览贞观故事。太宗初。置官品令。文武官共六百四十三员。顾谓元龄曰。朕设此官员。以待贤士。工商杂色之流。假令术踰侪类。止可厚给财物。必不可授之官秩。大和中。文宗欲以伶官尉迟璋为王府率。拾遗窦洵直极谏。乃改光州长史。伏望以两朝故事。别授可及之官。疏奏。不从。
十一年。同昌公主薨。懿宗尤所钟爱。以翰林医官韩宗邵等用药无效。系之狱。宗族连引三百余人。宰相刘瞻召谏官令上疏。谏官无敢言之者。瞻乃自上章极言。帝怒。贬为虢州刺史。
唐会要卷五十三
举贤
贞观元年三月。上谓尚书右仆射封德彝曰。比来令卿举贤才。未尝有所推荐。天下事重。宜分朕忧。对曰。臣愚岂敢不尽心。但今所见。未有奇才异行。上曰。前代明王。使人如器。不借才于异代。皆取士于当时。何代无贤才。但患遗之不知耳。德彝惭而退。
三年。太宗谓宰臣曰。朕今孜孜求士。欲专心正道。闻有好人。则抽擢驱使。而议者多称彼皆宰相亲故。但公等至公行事。勿避此言。便为形迹。古人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雠。而为后代称者。以其举得贤故也。卿等但能举用得才。虽是子弟。及有雠嫌。不得不举。
十三年。桂州都督李宏节。以清慎闻。身殁之后。其家卖珠。上闻之。乃宣言于朝曰。此人生平。宰相皆言其清白。今日既然。所举者岂得无罪。必当理之。不可舍也。特进魏征谏曰。陛下言此人不清。未见受财之所。闻其卖珠。将罪举者。臣不知所谓。自圣朝以来。为国尽忠。清正自守。终始不渝者。屈突通。张道源而已。通子三人来选。有一疋羸马。道源儿子。不能存立。未见一言及之。今宏节为国立功。前后大蒙赏赉。居官终末不言贪残。妻子卖珠。未为有罪。审其清者。无所存问。疑其浊者。傍罪举人。虽云疾恶情深。亦实好善未笃。臣窃思度。未见其可。恐有识闻之。必生横议。伏惟再思。上抚掌曰。造次不思。遂有此语。方知谈不容易。十五年。太宗谓宰臣曰。致太平之运者。唯在得贤才。卿等既不能知。朕又不可遍识。日复一日。无得人之理。今欲令人自举。于事何如。魏征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人既以为难。自知诚亦不易。且矜能伐善。恐长浇竞之风。
开元四年。黄门监卢怀慎上疏曰。臣待罪枢密。颇积年序。报国之心。空知自许。推贤之志。终未克申。臣自染疾。转益危顿。虽凫鴈之飞。未为之少。而犬马之志。终祈上闻。其鸣也哀。乞垂圣察。窃见广州都督宋璟。立性公直。执心贞固。文学可以经务。识略可以佐时。动惟直道。行不苟合。闻诸朝野之说。实为社稷之臣。衢州刺史李朝隐。操履坚贞。才识通赡。守文奉法。颇怀铁石之心。事上竭诚。实尽人臣之节。豫州刺史卢从愿。清贞谨慎。理识周密。始终若一。朝野共知。简要之才。不可多得。并明时重器。圣世良臣。比经任使。微有愆失。所坐者小。所弃者大。所累者轻。所贬者远。日月虽近。谴责伤深。望垂矜录。渐加进用。臣瞑目不遥。厚恩未报。黜殡之义。敢不庶几。城郢之言。思有闻荐。谨令外生监察御史郑齐婴奉表以闻。
大历十四年闰五月。以河南少尹崔佑甫。代常衮为门下侍郎平章事。先是。永泰之后。四方既定。而元载秉政。公道隘塞。官由贿成。中书主事卓英倩。李待荣辈用事。天下官爵。大者出元载。小者出倩荣。四方赍金帛者。相属于路。纲纪大坏。及载败后。杨绾寻卒。常衮当国。杜绝其门。四方奏请。莫有过者。虽权势与匹夫等。非词赋登科者。莫得进用。贿赂虽绝。然无所甄异。而贤愚同滞。及佑甫代衮。荐延推举。无复凝滞。作相未逾年。除吏八百员。多称允当。上尝谓曰。有人谤卿。所除授人。多涉亲故。何也。佑甫曰。频奉圣旨。以所任庶官。必须谙其才行者。臣与相识。方可粗谙。若平生未相识。何由知其言行。获谤之由在此。上深然之。
太和元年。文宗勤于听政。然浮于决断。宰相韦处厚论奏曰。陛下不以臣等不肖。用为宰相。参议大政。凡有奏请。初蒙听纳。寻乃中变。若出自宸断。即示臣等不信。若出于横议。臣等何名鼎司。且裴度元勋旧德。历辅四朝。陛下固宜亲重。窦易直长厚。忠事先朝。陛下固宜委信。上深然之。自是宰臣敷奏。人不敢横议。
委任
贞观元年。尚书右仆射杜如晦奏。言监察御史陈师合上状论事。兼言人之思虑有限。一人不可总知数职。以论臣等。太宗谓戴冑曰。朕以至公治天下。今用元龄如晦。非为勋旧。以其有才故也。此人妄事毁谤。上状欲离间我君臣。昔蜀后主昏弱。齐文宣狂悖。然国称治者。以任诸葛亮杨遵彦不猜之故也。朕今任如晦等。亦复如此。于是流师合于岭外。
上元二年。张文瓘加侍中。或时在家。朝廷每有大事。上必问诸宰臣曰。与文瓘议未。奏云未议者。则遣其筹之。奏云已议者。皆报可。
永隆二年八月。高宗尝谓中书令薛元超曰。长得卿在中书。不藉多人也。
建中元年六月。中书侍郎平章事崔佑甫薨。自冬染疾。舆入中书。卧而承旨。或休假在私第。大事必密咨以决焉。
元和二年十一月。上锐于为治。谓宰相裴曰。朕喜得人。听政之暇。遍读列圣实录。见贞观开元故事。竦慕不能释卷。又谓等曰。太宗之创业如此。我读国史。始知万倍不及先圣。当先圣之代。犹须宰臣与百官同心辅助。岂朕今日。独能为治哉。事有乖宜。望卿尽力匡救。等蹈舞进贺曰。陛下言及于此。宗社无疆之福。臣等驽劣。不副圣心。亦孜孜奉上。每思敷奏。伏引太宗躬勤听览。以讽上。上嘉纳之。自是延英议政。昼漏率下五六刻。自贞元十年以后。朝廷威柄日削。方镇权重。德宗不任宰臣以事。人间细务。多自临决。裴延龄等得以奸进。而登台辅者。备位而已。上在藩累月。言事者颇以此为言。上亦知其非。及永贞监国。群臣谒见。宰相杜黄裳。首以君臣大义。激起上心。上既闻黄裳之言。耸听延纳。黄裳首建诛刘辟之策。又李吉甫自翰林学士。参定平蜀。蜀平而吉甫出镇。又继之。故自临御。迄于元和。军国枢机。尽归之宰府。由是中外咸治。纲目用张焉。
十二年八月。时以讨元济。聚天下之兵四年矣。财殚力屈。宰相三人。唯裴度独言贼可灭。上病之。因使三相俱以状陈利害。唯度独不言利害。唯请以身自督战。明日。延英对。宰臣将出。上独止度谓曰。卿必能行乎。度稽首流涕曰。臣誓不与此贼偕生。上为之动。度又言。贼已困。但以群帅不一。故未降耳。上深嘉之。即用度为淮西宣慰使。但以彰义军节度使韩宏故。未为都统。而度实行元帅事。仍以郾城为治所。
崇奖
龙朔二年。诸宰臣以政事堂供馔珍美。议减其料。东台侍郎张文瓘曰。此食。天子所以重机务。待贤才也。吾辈若不任其职。当即陈乞以避贤路。不可减削公膳。以邀求名誉也。国家之所以费。不在于此。苟有益于公道。斯亦不为多也。众乃止。
圣历三年四月初三日。敕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食。并同中书门下三品例。
开元十年八月。有上书者。以为国之执政。同其休戚。若不稍加崇宠。何以责其尽心。至十一月二十八日。敕曰。侍中源干曜。中书令张嘉贞。兵部尚书张说等。忠诚辅弼。以致升平。褒德赏功。先王制也。自今已后。中书门下宜供食。实封三百户。自我礼贤。为百代法。仍令所司。即令支给。
二十年十二月制。宰臣兼官者。并两给俸禄。
天宝五载六月三日敕。三伏内。令宰相辰时还宅。
大历十三年正月。中书侍郎平章事杨绾。居位旬日。为风恙所中。优诏令就中书摄养。每引见延英殿。特许扶入。及绾疾亟。上日发中使。就第存问。又出内医药。一日之中。数辈相望于路。临终。中使在门。以凶闻。走马入奏。上惊悼久之。即日下诏。赠司徒。发使柩前册授。令及未敛。宰臣百官。就第吊丧。上令宣旨谓百官曰。天不使朕致太平。何夺我杨绾之速也。俯及大敛。与卿等悲悼。太常初谥曰文贞。有诏改谥曰文简。
十四年九月二十四日敕。自今已后。宰臣出守方镇。中书门下并百官。并许迎送。不须闻奏。
建中四年正月。故事。每日出内厨食以赐宰相家。其食可食数人。常衮特请罢之。迄今便为故事。又将固让堂厨食。同列以为不可而止。议者以为厚禄重赐。所以优贤崇国政也。不能当辞位。不宜辞禄食。
贞元十三年七月。宰相卢迈请告。五上表乞避位。上命群臣问疾于私第。
元和三年。杜佑以去年春。已乞致政。上于旧臣。极隆恩礼。表再请。上许。遂减其朝谒。居一岁。复令入中书议政事。复以不逮为请。遂许一月三度朝谒。
七年六月。以平章事杜佑为光禄大夫。守太保。致仕。朝朔望。春日遣中使就宅赐绢五百疋。钱五百贯文。以佑前后恳请休退。遂有优赐。
长庆元年五月敕。宰相裴度。自今后。不用早入。以仗下赴中书及候对。
开成四年二月。诏曰。司徒兼中书令裴度。盛有勋业。累践台衡。比缘疾恙。仍未谢上。须加优异。用示恩荣。其本官俸料。所司起今日支给。
其年。宰臣杨嗣复累上表请退。优诏不许。寻又遣内官弓箭库使张克己就第宣曰。凡大臣引退。或以年以疾。未有尚勇退之名。忘君臣大义。卿心以为知止。朕却以为近名。大臣进退。须系朕心。不可因侪列之一言。决然舍朕。于理未当。卿更思之。明日。朕开延英。即便须参假候对。卿若不至朕亦不坐。及翌日。惶遽朝谒。上又慰安勉励曰。我未放卿。焉得舍我。其委重如此。
杂录
贞观二年五月二日。敕中书令侍中。于朝堂受词讼。众庶已上有陈事者。悉令封上朕将亲览焉。
显庆三年七月。上谓宰臣曰。四海之广。唯在任贤。卿等用人。多作形迹。让避亲知。不能尽意。甚为不取。昔祁奚举子。古人为美谈。即使卿等儿侄有材。必须依例进举。
干封二年八月。高宗引侍臣。责以不进贤良。司刑少常伯李安期进曰。臣闻圣帝明王。莫不劳于求贤。逸于任使。且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况天下至广。非无英彦。但比来公卿。有所荐引。即遭嚣谤。以为朋党。沈屈者未申。而在位者已损。所以人思苟免。竞为缄默。若陛下虚己招纳。务于搜访。不忌亲雠。唯能是用。谗毁既不入。谁敢不竭忠诚。此皆事由陛下。非臣等所能致也。上深然之。
神功元年。纳言师德密荐狄仁杰。除鸾台侍郎平章事。仁杰不知师德之荐也。及为同列。颇轻师德。频挤之外使。则天觉之。尝问仁杰曰。师德贤乎。对曰。为将谨守。贤则臣不知。又问师德知人乎。对曰。臣尝同官。未闻其知人。则天曰。朕之知卿。师德荐也。亦可谓知人矣。仁杰既出。叹曰。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容。莫窥其际也。
圣历三年。则天曰。朕令宰相各举尚书郎一人。狄仁杰独荐男光嗣。由是拜地官尚书郎。莅事有声。则天谓仁杰曰。祁奚内举。果得人也。
长安二年。则天令狄仁杰举贤。仁杰举荆州长史张柬之。其人虽老。真宰相才也。且久不遇。若用之。必尽节于国家矣。乃召为洛州司马。他日。又求贤。仁杰曰。臣前言张柬之。犹未用也。则天曰。已迁之矣。对曰。臣荐之请为相也。今为洛州司马。非用之也。又迁秋官侍郎。四年。夏官尚书灵武大总管姚元之将赴镇。则天命举外内堪为宰相者。元之对曰。秋官侍郎张柬之。沈厚有谋。能断大事。且其人年老。惟陛下急用之。
五年。则天尝令宰臣。各举为员外郎者。凤阁侍郎韦嗣立荐岑义。
垂拱元年四月。司门员外郎房先敏得罪。左授卫州司马。诣宰相陈诉。内史骞味道谓曰。此是皇太后处分。中书侍郎刘祎之谓先敏曰。缘坐改官。例从臣下奏请。则天闻之。以味道善则归己。过则推君。贬青州刺史。加祎之太中大夫。因谓侍臣曰。夫为人臣之体。实须扬君之德。君德发扬。岂非臣下美事。且君为元首。臣作股肱。情同休戚。义均一体。未闻手足有疾。移于腹背。而得一体安者。纳言王德真奏曰。昔戴至德虽才异行殊。能为时所服。然其每有善事。必推于君。太后曰。先朝每称至德此事。逮其终殁。有制褒崇。为臣之道。岂过斯也。传名万世。可不善欤。
苏氏驳曰。谨按房先敏通天二年三月自眉州长史除司门员外郎。圣历二年四月。改曹州长史。比垂拱元年。在位十四年矣。骞刘二相。升黜年月即同。且称皇太后。非通天二年之事明矣。先敏又不曾任卫州司马。恐是别人。前史误耳。
景龙元年。中书侍郎萧至忠上疏曰。臣伏见贞观永徽故事。宰相子弟。多居外职。近来势要亲识。罕有才艺。递相嘱托。虚践官阶。伏望降明敕。令宰臣已下。及诸司长官。各通当家内外缌麻已上。见任京官九品已上者。精加简择。每家量留一两人在京。余并改授外官。庶望分职四方。共宁百姓。
开元九年四月。侍中源干曜上疏曰。臣窃见势要之家。并求京职。俊乂之士。多任外官。王道均平。不合如此。臣三男俱是京官。望出二人与外官。以协均平之道。上从之。
十三年正月。国子祭酒杨绾拜中书侍郎平章事。诏出。朝野相贺。绾素以德行显著。质性贞廉。车服俭朴。居庙堂未数月。人心自化。御史中丞崔宽。家富于财。有别墅在皇城之南。池馆台榭。当时第一。宽即日潜遣毁折。中书令郭子仪。在邠宁行营。闻绾拜相。座内音乐。减散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干以承恩。每出入驺驭百余。亦即日减损。其余望风变奢从俭者。不可胜数。
建中三年正月。诏曰。古者。天子不修德。下民罹其祸。则内府损服御。太常减膳。以克责。朕德信不着。奸臣不判。令两河之间。兵革未戢。郡道疲于征敛。百姓失业。不得农桑。朕是以对案辍食。私自贬损。其供常膳。有司宜省之。太子诸王已下食物。亦各节其数。于是宰臣上言。堂厨钱并百官月俸。各请三分省一。
四年。常衮为中书侍郎平章事。政事堂旧有后门。盖宰相过中书舍人院。咨访政事。衮欲自尊大。乃塞其门。以绝往来。
贞元九年七月。诏宰相以旬秉笔决事。初。至德中。宰相叠秉笔处断。每十日一易。及贾耽。赵憬。陆贽。卢迈。同平章政事。百寮有司问白。相让不言。于是奏议。请旬秉笔者出应之。其后。又请每日更秉笔。叠以应事。
十一年二月。门下侍郎平章事赵憬进上审官六议。憬初为尚书左丞。甚有称望。时宰相窦参。恶其不附己。将加黜贬。德宗不从。及参逐。以憬与陆贽同为宰相。深于治道。论议多正。时裴延龄倾巧。特承恩幸。颇欲中伤良善。憬每为保护。而清正守约。德宗尤器重之。尝于延英独对。开陈大体。以任贤尚俭为本。至是。又上审官六议。上甚嘉纳之。
十二年八月。贾耽私行。绝宰相班。中使出召主书承旨。
永贞元年八月。以尚书左丞郑余庆守本官平章事。时滑涣犹干大柄。宰臣等漠然不测。遂与欢狎。及余庆当国。复以胥吏畜之。时论归重。
元和二年七月。上谓宰臣曰。当今政教。何者为急。李吉甫对曰。为政所重。谅非一端。自非事举其中。固不可致于治理。然国以民为本。亲民之任。莫先牧宰。能否实系一方。若廉察得人。委之临抚。列郡承式。政化自宣。苟或非才。为蠹实甚。由是而言。观察刺史之任为切。自昔唐虞三载考绩。三考黜陟。故得久于其事。风化可成。而末世命官。多轻外任。选授之际。意涉沙汰。委以藩部。自然非才。刺史数广。然非慎择。加以更代促遽。民无安志。迎送之费。财耗不供。此最为弊。圣虑所及。实穷政本。伏望慎守良能。改革前失。则四海蒙福。民无苟且之心矣。上深纳之。
四年七月。以御制前代君臣事迹十四篇。书于六扇屏风。宣示宰臣。李藩等表谢之。
八年六月。时以积雨。延英不开者十五日。至是。上使谓宰臣等曰。每至三日雨一对来。
十年。宰相裴度奏。群贼未诛。宜延接奇士。共为筹划。乃请就私第见客。从之。自德宗朝。朝官相过从。多令金吾密奏。故宰相不敢于私第见宾客。至度始奏之。
十二年。上谓宰臣曰。朕览国书。见文皇帝行事。少有过差。谏臣论诤。往复数四。况朕之寡昧。涉道未明。今后事或未当。卿等每事十论。不可一二而止。
十三年九月。宰臣皇甫镈奏。旧例。平章事判度支。并中书省借阙官厅置院。臣以为事体非便。今请权借外命妇院内舍十数间。隔截置官典院。又旧例。置郎官二人。于中书判案人中差定。并量抽官典七人。随官勾检文案。伏以臣职在中书。务兼司计。钱谷事重。须自躬亲。臣今酌量简要。并自判抽。其余寻常公事。各有本判郎官。今依条流勾当处置。臣仍请每月三度。候中书事简入南省。从之。
太和元年五月十一日敕。元首股肱。君臣象类。义深同体。理在坦怀。然自魏晋已降。参用霸制。虚仪搜索。因习尚存。朕方推表大信。寘人心腹。自今后。紫宸坐朝。众寮既退。宰臣复进奏事。其监搜宜停。
九年五月敕。江西湖南。共以傔资一百二十分。送上都。充宰臣召顾手力。宰臣李石坚让。乞祇以金吾司手力充引从。从之。时初诛李训后也。
大中十二年七月。除宰相夏侯孜为剑南节度。时值中元假。十四日三更三点。通事舍人无在馆者。宣令捧麻。皆两省人吏。自后令通事舍人。虽遇假在馆俟命。
唐会要卷五十四
省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