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杂记 - 第 13 页/共 20 页
衡州苦瓜,即北方之癞葡萄,江南之锦荔枝也,闽、广、滇、黔人皆喜食。味甚苦,非虚寒所宜也。
亦舟以优觞款予,剧演《玉连环》。楚人强作吴,丑拙至不可忍,如唱红为横,公为庚,东为登,通为疼之类;又皆作北音,收□开口鼻音中,使非余久滞衡阳,几乎不辨一字。余向极苦观剧,今值此酷暑如炎,村优如鬼,兼之恶酿如药,而主人之意则极诚且敬,必不能不终席,此生平之一劫也。
康继武,吉安安福人。予因问以安福风物,继武言侄孙康放仁,奇士也。放仁字{易}孙,天资过人,性颖悟。家贫无书,曾经其目者,无不通晓。通音律等韵、天文历法,不经师授,自能解了。占验未来事,多奇中。平西昭武中,知后必复康熙年号,终身绝意仕进。尝自言腹有藁二十二卷,囊括万象,未经笔之于书。继武兄弟虽其叔也,而以师事之,尝欲授之以学,曰:“汝等稍有出头日,当为我觅写书人数十辈,舂半年粮,以成此书。书成走下江,请政于诸大人先生,然后藏之名山,以待其人。”继武曰:“余兄弟以奔走衣食,沈酣举业,□八比之外,他无所言。岁月悠悠,以为有待,不意其遽尔长逝也。”逝之时,年五十二,今年亦不过五十三耳。死于去年辛未之季春,无诸疾苦。时寓一僧庵,先一日呼其子至,子年尚幼,无所知。属曰:“吾即死,汝敛我以白布二匹,以还我洁白之体。买棺只须银一两余,不得至二两也。”无他属。次日死,其子于研池下得一纸,乃细书其死之时日并诸未完事,云其妻不得于舅姑,自父母死后,终身不见其妻。少时留心禅学,晚年乃言禅学无用。余意其或得闻佛典也。继武曰:“曾来南岳访破门笔墨,几欲狂死。使今日尚在,得先生来,把臂入林,不知作何许盘桓也。”异哉!余之此行也。如此人物,正予日夜之所祷祝而求之者,纵千里万里,犹将买草鞋得得而往,乃在安福取道江西陆路之所必由者耶!余意其人远胜王而农,其学不由闻见而入,得之于天者为多,且名心净尽,不假外饰,真吾友也。先余来而殁,不及一载,而更无一人传持其学者;生既同时,且来其地,而竟不得一见,令人气尽。因思天下之大,亿兆之众,安能必其无绝伦超群之人,好学深思心知其事者,然真实学问之人,必不奔走风尘以求名誉。我既不知如此人物乃在何许,而彼亦不知天下有余,相须甚殷而会合无由。彼苍苍者性与人殊,不惟不足以恃,且似有意播弄颠倒者然,不知余生尚能得一二人以摅怀抱否?写至此不知涕泗之何从矣。安福更有吴蓊水者,名云,年八十矣,以文名,深于理学,《大全》《纲目》,皆有纂述。久客都下,今归老山中矣,明末明经也。又有管珏者,字石楠,善画竹,亦先朝明经。此二人者,为世所知,今皆在安福,然此等人又非余所敢亟见者。
继武言:“安福之西六十余里,袁州之界,有武功山,高与南岳齐,而险峻过之。中多古道观,朝山者四时不绝也。又有蛤山,山有洞曰石城,深远莫知所止,潜通闽广诸省云。中有大川三,有舟可济,游者秉烛入,数十里至风花雪月四洞,炬恐不继,多届此而返者;更前则阻水,跋涉维难矣。风洞中四时昼夜常有风;花洞中石五色陆离,嵌空如雕镂,至此俨入万花谷;雪洞中石白如霜雪,琐细如堆盐坠絮;月洞上有一窍透空,天光所,俨如半月,亦天下之至奇也。先朝郡人刘孔当字喜闻者,未第时读书于此,尝见二老者相对坐石上,踪迹之忽不见、如是者数四矣。后觅隐处以待之,见其来也,迫而就之;二老者走入洞,追而求之,洞由此开,前此未闻也。此洞中宽衍宏敞,远胜包山之林屋,而世人尚多未知。孔当后为名进士,著有《五经难字》、《五经叶韵》,共若干卷,上附琉球红夷字,甲夫家有其书,曾见之。”余闻此不胜惊叹。前在甲夫家一住数日,乃不知有此异书。《难字》《叶韵》,不关有无,若红夷琉球,则正余所悬金而求、募贼以窃者,乃面失之于康甲夫也。红夷文字,必用蜡底诺语以合其土音,必稍有异同;琉球字又不知宗何国矣,归途当更过清溪以访之。(瑚案,开石城洞者,乃刘泸潇非刘喜闻也。泸潇讳元当,见先师日记。)
继武又曰:放仁昔同继武在书舍,其邻即继武之叔日修之所居也。时当八月,晚露坐纳凉,日修年方壮健,醉后呵骂奴婢。放仁闻其音,谓继武曰:“日修叔祖不久矣。音与神离,当不出两月也。”后一月余,果暴疾而卒。
安福西门外,明三百年科甲,不可以更仆数,至烂木桥而止,烂木桥无有登甲榜者矣。桥东地名鱼鳞,刘氏聚族居焉,乌兜陈氏则在桥西。陈二止先生晚年静极而慧生,有来访者,必先知之;或不当晤,身先避去。
于途中思得谱土音之法,宇宙音韵之变迁,无不可纪。其法即用余《新韵谱》,以诸方土音填之,各郡自为一本,逢人即可印证。以此法授诸门人子弟,随地可谱,不三四年,九州之音毕矣,思得之不觉狂喜。由此而思,方舆之书所纪者,惟疆域建置沿革、山川古迹、城池形势、风俗职官、名宦人物诸条耳,此皆人事,于天地之故,概乎未之有闻也。余意于疆域之前,别添数条。先以诸方之北极出地为主,定简平仪之度,制为正切线表,而节气之后先、日食之分秒、五星之凌犯占验,皆可推求。以简平仪《正切线表》为一则。诸方之七十二候各各不同,如岭南之梅,十月已开;湖南桃李,十二月已烂漫。无论梅矣,若吴下梅则开于惊蛰,桃李放于清明,相去若此之殊也。今历本亦载七十二候,本之《月令》,乃七国时中原之气候也;今之中原,已与《月令》不合,则古今历差为之。今于南北诸方,细考其气候,取其确者一候中,不妨多存几句,传之后世,则天地相应之变迁,可以求其微矣。余在衡久,见北风起,地即潮湿,变而为雨,百不失一。询之土人,云自来如此,始悟风水相逆而成雨。燕京吴下,水皆东南流,故必东南风而后雨;衡湘水北流,故须北风也。然则诸方山之背向、水之分合,支流何向、川流何向,皆当案志而求,汇为一则,则风土之背正刚柔,暨阴晴燥湿之征,又可次第而求之矣。诸土产此方所有他方所无者,别为一则,而土音谱合俚音谱共为一则,而其人性情风俗之微,皆可案律而求之矣。然此非余一人所能成,余发其凡,观厥成者,望之后起之英耳。
乌兜二陈,高风被于乡里,至今乌兜二十余里,人皆化之。耕读不应科举,深衣幅巾,见官长亦不变,此风海内无有也。
陈狂奴,旧字元闻。刘渤,宇巨溟。前刘益其言之,然遗其名,并讹其字,今正之。
安福城东门有复真书院,邹东郭先生祠也,祠中藏书甚富。东郭为姚江门下第一人,在龙溪之上。
安福武功山,高大与南岳等。千峰万壑,皆用南岳之名,如祝融、天柱、石廪,亦有马祖磨镜台焉,古迹之可笑类如此。石城洞,鸽湖之水出焉,故曰鸽山,非蛤山也。武功皆道院,有僧舍曰白发庵,皆耆德之所驻锡。四方耆宿至,以银数十两贮常住,衣食不外求矣。蕲济言。
衡山之西南,地名白杲,在中山之后,行盐之市井也。今有北来僧寓其地,书大字,以笔缚于肘,濡墨而运之,不以手,极奇。
《昭代典则》,晋江黄克叔所编辑,共二十八卷,自太祖高皇帝至穆宗庄皇帝。仿朱子《纲目》例,然详于制度,略于事迹;虽闻见疏陋,而体例尚有可观。
秦优新声,有名乱弹者,其声甚散而哀。
子腾言:流客木雅零者,本姓朱,河南天潢也。能制奇器,多异技。有铁标十二枚,藏两袖中,举手即发;又有屏风置座后,中藏万弩,机在座下,军中下营,施之坐后,猝有奸宄,举足万弩齐发;又有折叠船,可藏巾笥,有急欲渡,即凑合而成篷桅云。今其人尚在。尝为木牛流马,人以为怪而毁之,即其子亦不传也。人有求其法者,曰:“以宝剑赠佳人,乌乎用之。”
壬申之夏,于衡州署中,初定韵谱。先立鼻音二。鼻音声韵之元,有开有合,各转阴阳上去入之五音,共十声,而不历喉腭舌唇齿之七位,故有横转而无直送。横转为平上去入,而平声则有阴阳,故五等韵惟不达此,故多重叠。次定喉音四为诸韵之宗。太西蜡等话以□阿咿呜午之五音为韵父,然午即呜之横转上声;女直国书则有六音,而第六字实即第五字也,盖外国皆不知有横转之五音,故有此惑。惟梵音十二字,恰合此式,然喉鼻不分,则父子无别矣。今定□为喉之喉开之开;阿为喉之腭开之合;咿为喉之齿合之开;呜为喉之唇合之合,四音定而万有一千五百二十之声,举不出其范围矣,是之谓正喉音。又从□字追出□字,为□之半音;从阿字转出而字,为阿之转音;从咿字想出□音,而见之于齿之□思兹雌,故□之伏音;从乌字究至于字,于为乌之送音;□而□于田字为变喉音。又以开口鼻音为韵,分配□阿咿乌,则为鸯英翁,此四音为东北韵宗。又以开口鼻音为韵,配以□阿咿乌,则为西南韵宗。此八韵立,而四海之音可齐矣。次以喉自互交合,凡得音一十有七;喉鼻相互交合,得音一十。又哀キ二音,有余不尽,三合而成五音,共三十二音,为韵父;韵历二十二位,则韵母也。横转各有五子,子凡若干,万有不齐之声,无不可资母以及父。随父而归宗,因宗以归祖,由祖而归元,天地之秘藏,一朝启之。归山后次第成书也。
紫廷与余露坐蕉阴下,论《周易》乾坤二卦,深有理会。其论四德,实见传义之谬。
紫廷论内政军令,有心得焉。
壬申五月二十八日奉旨点心,每佐领下挑摆牙喇八名,枪手二名,噶把什一名,共十一名,候旨备边。
李默斋,讳而炽,与之谈医,似有所见。盛称休宁人汪昂所著《医方集要》之妙。又言隆、万间,黄州人万全字密庵者,名医也,所著有《万氏家传》,又名《医心法》,医家秘要也。
临川为抚州附郭,在江西之东南,与福建交界,阳明当日驻于此。
李默老言:宁都有卞醇醇者,黄冠有道士也,今化去矣。
默斋又言:兴化莆田县,万历时有林龙光者,以三教名,有三教堂,今其法派犹有存者。默斋有其书,多至数百卷云。《方钥纪要》,默斋所著注古方也,以方为钥,而溯通乎立方之意,以尽其变。为类一十,曰表,曰里,曰寒,曰热,曰虚,曰实,曰气,曰血,曰痰,曰火,曰郁,曰广嗣。类各若干方,方有若干变,共为《目录》一卷。
《伤寒纂旧》,胞与堂祖陶节庵六书集之为歌,凡四十五则。蒋仲芳从而和之,加入十则,共五十五则。默斋为之更订者二十一则,又增补四十五则,共为百则,分为九门。《伤寒六经本证》八则,《伤寒正病》二十三则,《类伤寒症》六则,《伤寒瘥症》三则,《妇女胎前伤寒》四则,《产后伤寒》四则。则分几条,条下补注,注内录法,法辨同异;注后纪方,通为《凡例》一卷。《明医规则》,亦默斋所著,曰《规则自序》;曰《慎药择药法》;曰《求病之原》;曰《上清下补说》;曰《南北异宜》;曰《处方调剂十八法》,即古之十剂,而增入温清、慎和、推断、安养以佐之者也;曰《阴火弃位》;曰《垣听》;曰《追非集自序》;曰《问心录自序》,共为一卷,而《垣听》为妙绝。《问心录》、《追非集》二书,惜不见全本,然如此立题,必有可观。
西安将军马喇特差笔帖式阿兰图,于壬申五月二十日申时至畅春苑奏云:憨顿私自逃走,将军马喇并提督孙令肃、州总兵官潘育(案育原作有)龙遣发官兵追杀,并祝囊来京等语。上闻大喜,云:“朕当日说憨顿要逃走,今果然逃走去了。他跟的人少,官兵追赶,必定杀得他。”又云:“将军马喇将祝囊亲身从内地带来甚好。”余曰:“祝囊为西域中雄杰,无素奈尔定合骨气,则夷狄中之圣贤也,二人竭力以奉其主。憨顿为边患者十余年,乃一旦为人所擒,如缚鸡然,则又何耶?憨顿虽逃去,得脱与否,尚未可知,然吾闻祝囊信儒生言,劝其主以读儒书,亲近儒者,则其为人所擒宜矣。”子腾尚不解余言,紫廷则不以为河汉也。
偶阅《戎政便览》,见四川巫山营游击有名于成龙者,因思今天下有四于成龙,皆循良吏,此于成龙未知其人何如也。
子腾言:“陕西诸帅,如陈福,西宁人,即为西宁总兵,后加提督。赵勇略,亦西宁人也,为西宁总兵,亦加搪督。王奋威,固原人,为固原提督,乃千古之最少者。”予问张靖逆何处人,乃临潼人也。
夜梦同一人携儒儿在一处看云,有赤色如丹砂,成龙形,如雕镂刻划,头角爪牙鳞鳍,纤细毕具,正南向下,自南而东北,久之而殁。其一人者不见,惟予与儒儿见之。少顷,又有赤云自南来,亟呼其人同看,而云形如马,纤细生动,如前龙也,则三人同见也。境界灵异瑰玮,此何祥耶?(瑚按,龙,乾象也;马,坤象也,或者以此欤?)
问涵斋以蔡长仁之为人。长仁,蔡元字也。元自海上投诚,投而复反,反而又投,后授陕西、平凉守备,黄九畴标下。饮酒不事事,王辅臣怒,欲以军政填黜之,元曰:“当太平时,无用元为;若一旦边廷有警,恐无觅元处也。”辅臣奇其言而止。
紫廷诵关中刘石声诗曰:“华岳三峰如虎踞,黄河一线下龙门。”关中形势,被此二句写尽,而雄浑高亮,名句也。又唐昭陵联云:“健儿莫纵秋山火,褒鄂英灵不可当。”盖褒鄂二公皆从葬昭陵云。又李子德《爱妾换马》句云:“十斛五花如反掌,惊鸿飞兔不同行。”可谓妙绝千古矣。
与紫廷偶谈及经略图海至平凉,初与王辅臣合围,平凉兵势不可当。海放孱马三五百匹冲之,平凉兵乱,奇兵乘之,败乎凉兵。城北虎山原平瞰城中,且为饷道,海疾趋,取而据之。城中乏食,遂克平凉。
子腾言:四川多狨,食猴者也。鼻孔反上向天,见云起,闻雷声,即趋避隐处,取树叶以覆其鼻;少雨滴入,辄死矣。
子腾又言:平凉静宁之间,有物如猫,而首大色黄,人呼曰黄妖。家猫见之即随之去,饮于河以涤其肠胃,至妖前听其食。妖以舌舔之,毛随舔落,磔猫而食之,此不知何物。后偶(案原作偶后)检字书,[A173]字,呼木切,烘入声,犬属,似豹而小。郭璞曰:“似鼬而大,腰以后黄,一名黄腰。”《汉书音义》曰:“[A173],白狐子也。”案此即子腾所言之黄妖,妖乃腰之误。久不读《尔雅》,不意于此遇之,当更检《尔雅注疏》及《汉书音义》耳。
紫廷言:“人君之治天下,惟是非赏罚、喜怒好恶为之枢机。是非赏罚随喜怒好恶则乱,喜怒好恶随是非赏罚则治。”紫老好读《管子》,以为与圣经相表里,此等语皆深有得于管氏者也。
壬申五月二十一日,甘州提督孙密题夷情,奉旨:“憨顿等屡谕勿令其逸去,前旨甚明。官兵既尾袭憨顿,何故复令遁去?该总督严察具奏,余著兵部理藩院会同议奏。”
紫廷言:太平府当涂县有曹先生者,而遗其字,理学家兼精医药,有神奇之目,与王山史相与甚深。紫廷尝请其诊脉,曰脾胃疾也,待其发痔,则自愈矣。后果然。
紫庭吟其旧句云:“燕妥阶泥湿,花迟槛露温。”余谓此“迟”字当作去声读,音稚,若平声即迟速之迟,不如此解。
陆龙患眼痛,药不愈。有眼科黄冠师,前治蓝桥甚效,其方亦了不异人,惟用皂角子数枚,必有传也。
紫廷偶述《奥府》之言曰:“精神生于喜悦,智慧生于精神。”名言也。《奥府》乃彭树庐先生所著,余未之见,当觅观之,必能益人神智也。
子腾向有嗽疾,端午后吐血一二日,服山羊血及山漆而血止,然病日深,胸肋痛不可转侧,嗽益甚,夜卧精神恍惚,此非参芪不能回阳。余先用八味地黄汤二三剂,已有起色,又感冒风寒,用发散药一二剂,汗出甚多,虚弱已极。亟用六君子汤加附子一剂,已愈其半矣,然每为寒邪所伤辄病。余问之,曰背寒,少冷即从背寒至四肢矣。余悟曰:此督脉为病也,须用鹿角胶或鹿茸即愈。从紫廷处觅得两许,始服一剂,而精神迥异平日。此事难知,余滋惧焉。
子腾言:平凉一带,夏五六月间常有暴风起,黄云自山来,风亦黄色,必有冰雹,大者如拳,小者如栗,坏人田苗,此妖也。土人见黄云起,则鸣金鼓,以枪炮向之施放,即散去。或有中者,必洒血雨,云则渐低而去,入山穴中。人逐其迹,围其穴,以火药薰之,久之其物死。掘而出之,非大蛇则大蟆也,口中腹中皆冰块石。
赐姓公未得台湾也,积蓄皆贮海澄。铁甲十万副;谷可支三十年;藤牌滚被铳炮火药,皆以数万计。公时在厦门,黄梧降本朝,海澄失,公闻之神色不变。本朝封梧为海澄公,世袭四十余代。施良起身行伍,随郑飞虹字(案此‘字’字疑衍)于隆武时为将,后随赐姓在厦门取台湾,将不利于赐姓。赐姓觉,良降本朝,后卒灭台湾云。
紫廷欲作四渎入海图,取中原之地,暨诸水道,北起登莱,南至苏松,西极潼关为一图,苦无从著手。余为之用朱墨本界画法,以笔从横为方格,每方百里,以府州县按里至填之,府州定而水道出矣。
梦中忽悟归乘算术之理。归之而尽者从乘来,归之不尽者不可乘也。有实于此,不知其从横之数,以开方法求之可得也。
紫廷家藏《楚地全图》,从横皆丈余,张挂甚难,流览亦苦。紫庭欲改为书册,可置案头,以便披阅,而请其法于予。予为之先造经纬表一通,从横相遇,可合可离,亦图中之变调也。
紫庭言:襄阳总兵王化行,昔于陇州上山攻贼,不得上。将退矣,虑敌之尾其后也,先令一半以铳仰攻,一半先退数十步,立定仰攻,先攻者退数步仰攻,先退者复退,更番而下,退毕不失一人。满洲(案,洲原作州)见之,以为诸葛复生云。
鲁监国世子,今开垦于许州五女坟。
涵斋言:黄庭,漳州人,善战持重,百战不败。赐姓之攻金陵,庭留守厦门,于康熙二年以五千铁甲投诚,封慕义伯,后令其开垦于邓州。
涵斋又言:海澄公黄梧,既据海澄以降,即条陈《平海五策》:一迁徙沿海居民于内地,距海三十里,不令人居住;一言郑氏祖坟,风水甚美,当令人发掘;一郑氏有五大商,在京师苏杭山东等处,经营财货以济其用,当察出收拿;一郑氏虽居海中,而其田产财贿皆在漳泉等处,当察出收官;一造八桨小船数十只,无风时出海以取厦门,四面环攻,令彼疲于奔命。上然其策,惟迁海一条未行。郑氏始祖之茔,在泉州之石井,发掘时不得尸,在漳州者无遗骸矣。梧,漳州平和县皂隶也,与门役赖玉谋,潜通赐姓,杀知县以降。赐姓用二人以为将,使守海澄,而梧之报赐姓也,不遗余力矣。三藩变后,郑氏攻破海澄,梧已死久矣,发棺而﹃其尸,尸用汞殓,肢体犹未僵也。其子投井中,出而剐之,人见其眼胞睫睫不已云。赖玉为泉州提督标人所﹃。迁海之策,施良复言之,始行。
向闻陈亮工有《天下驿路图》,而未之见也,更须留心购求。向欲取天下水道,依《水经注》体例为一书,以川水为经,支水为注,分合起止,悉以见在者为据,久之未得下笔。今因料理《楚地全图》,三楚江山,灿如列眉指掌。副本虽已写就,究不如原本之善,乃就原本造《楚水图记》,以江、汉、湘、沅为经,而贯串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