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杂记 - 第 17 页/共 20 页
辛未夏,诸商人闻江北旱蝗相继,争籴米而东,舳舻首尾相衔,蔽江而下,汉江之间,米价日增,而江南依然如故。利之所在,人争趋之,反贵为贱,翻贱成贵,甚矣。白圭、计然之术,不可不讲也。
姜西溟有端砚一方,长五寸,阔四寸,式制古朴,绝爱之,予昔亦甚赏鉴。近为顾华峰醉后使酒所碎,虽以胶漆附会之,非完璧也,西溟言及,气犹填塞胸臆也。西溟又言,旧有一砚,乃天然石子,十倍于此,乃为某人窃去。贫士一佳砚亦不易蓄,可怜哉。
余前阅《客座赘语》,标云“Т园居士撰”,皆记金陵事。余意Т园必金陵前辈也,问之黄予邰,果出顾陵初手。陵初本姓张,尊公讳国辅,嘉靖中甲科,官太守。陵初名起元,戊戌会元,鼎甲,有文名,故其书多可观。
南浔朱相公有《大事记》、《大政记》二书,旧已有版,庄氏因此以成《明史》,贾祸者也。更有《续大事记》三卷,皆逆案以来事。南浔与蒲州交好,蒲州当国时,一一录记,以成此书。更有《列传》数千纸,皆未流布。南浔之孙,与陶子师交好,已许借钞矣。《明史》又获此秘本,不啻贫儿忽发覆藏也。
顾景范家有书曰《三朝纪略》,纪泰昌、天启、崇祯也,未知出何人手,言记载甚详。
子师言诸省志书,多有纪其地之时事者,皆当采出以备参考。今《广东通志》后一卷,已经割出,余取而观之,果皆诸书之所未载者。年来郡县诸志,汗牛充栋,聚于东海,乃无一人能发此窍,遍为搜出。今已不及,可惜也。
西溟言家藏《宝晋斋帖》二十卷,甚佳。余向所见,只十卷耳,他日过甬东,当索观之。
黄子鸿有《元丰九域志》一部,乃毛斧季所藏善本,远胜传是楼者。
辛缵修《陕西统志》,余问以连昌宫故迹,亦不辨也。查之《通志》、《西安府志》,皆不见。余意其或在东京,更检《河南统志》,亦不见。问之景范,云在陕州,而《方舆纪要》不载,当必不谬耳。元朗言其尊人欲著“春秋八考”,一天文,二舆地,三职官,四世族,五礼,六乐,七兵,八刑,惟《舆地》、《世族》已经成书,后世之沿革皆备载。春秋八考,主意绝佳;若分类而求,尚不止此也。
向予见《楚辞听直》一书,能使灵均别开生面。每出一语,石破天惊,虽穿凿附会不少,然皆能发人神智,闽人黄文焕所著也。予意必予邰族人,询之果然,即赞玉之父,予邰之族兄也,前在淮阳,乃当面错过。予邰言:文焕字惟章,号坤五,名进士,明季流寓南都,鼎革后卒于浙中。所著之书,《听直》而外,有《陶诗析义》、《杜诗掣碧》、《批老庄史记》等书。
黄漳浦之囚于南都也,洪经略门人山东傅觐光为江宁同知,字对扬;与坤五友,奉命监视。漳浦问闽人之在江南者,觐光以坤五对。漳浦索宣纸百幅,草出闽入浙以来之诗文,以半寄坤五,半赠对扬;又画巨松一幅。后人刻其原书于池州,复有汇刻之于浙江者,名《大涤函书》,又合倪鸿宝、刘念台、陈卧子集为一部。
东山翁式金同一少年来会子师,曰路同文,名炜。询之,则路文贞之曾孙也。文贞名振飞,字见白,广平曲周人。明季,总督漕运于淮安。弘光朝,公奉太夫人避居吴,而南都已不守矣,遂卜居洞庭之东山。有家丁三百人,一方赖以保障,乡人至今德之。乙酉,思文即位于福州,召公为左都御史。丙戌三月,驾幸延平,公居守建宁,进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八月,仙霞关陷,上苍皇西幸,命公以文渊阁印视师安关,公趋赴延平,遂与乘舆相失,航海走广州。广州复陷,依国姓于厦门,造隆武四年历,用文渊印颁行。戊子六月,永历御极于端州,手诏召公,公力疾赴命。三年己丑四月,道卒于顺德,享年六十,赠太傅,谥文贞,荫一子中书舍人。夫人王氏,守太夫人丧于吴,公之丧至自粤,一恸呕血,逾月遂不起,己亥十一月也,合葬于东山法海坞中。男三人,长中书舍人泽溥,字苏生;次中舍书人泽。淳,戊戌省墓卒;次泽浓,奉思文诏改名太平。孙五人,长玄龄,后改玄鼎,泽溥子也。同文乃玄鼎之孙云。
次宣言其昔年阻风江上,邂逅土人赵茂先者,因主其家。其所居地属镇江府,与焦山相值,名大港镇,有山曰瞿,半出江岸。其始乃宋艺祖之后,南渡后一人居此,后成巨族,今已二万余丁矣。有总祠一人,族长八人职之,举族人之聪明正直者四人为评事,复有职勾摄行杖之役者亦八人。祠有祠长,房有房长。族人有讼,不鸣之官而鸣之祠,评事议之,族长判之,行杖者决之,有干名教、犯伦理者缚而沈之江中以呈官,无不厌众心者。后有族人与他姓讦讼,族长请之于官,判决明允,官民皆服,后遂以为常。余尝谓圣人之治天下,自宗法始;宗法不立,民事日烦,天下不可得而治也。余别有专书论其事,今闻赵氏之风,益自信其不谬矣。茂先之父,魁梧奇伟,长七尺余,日饮酒四五十斤以为常,家赀八千金,以饮尽。自言终身曾有二更不饮酒,以病故耳。鼎革之后,常泛巨舟往来海上,曾遭风飘至一岛,阒无居人。见有石桥,壮丽瑰玮,桥上置一铜盘,径可二三丈,复有一亭,范铜为之。有人云名乘仙岛,桥乃秦始皇所筑以望安期生者,不知何据,当更考之。后又遇风,飘泊既久,时值昏黑,吹入一港中,而帆樯数丈,戛戛有声,若与物相触者,舟亦止而不行矣。迨明视之,舟在山岸石洞中,樯之有声者,石碍之也。其洞石下垂者,五色陆离,玲珑万状,水皆绀碧色,奇花异卉,遍满山谷,不可名目。后复往求之,不复见矣。
金陵人林六,牛仲云侄婿,玉工也。其人多巧思,工琢玉,言制珠之法甚精。碾车渠为珠形,置大蚌中,养之池内,久则成珠,但开蚌口法未得其要耳。旧法用碎珠为末,以乌菱角壳煎膏为丸,纳蚌腹中,久自成珠。此用车渠,较为胜之。
张东言:有盐城人韩震,字雷门,自言昌黎之后,能作一丈二尺大字。
邻初言:“余淡心所著有《汗青余语》,部帙甚广,皆记明末党局事。”此书当极力求之。
邻初诵修龄自序文一联云:“俞麋易尽,终磨海岛之头;侧理若穷,愿写彭城之背。”上联不审所出,晤修龄时问之。
武曾述闽抚张仪山义仆事。武曾向馆于仪山,故知之甚详。仪山有世仆李国华,待之厚,而朴素无异寒士家人。仪山有别业在绍兴,使往守之,与乡绅沈姓者同居。沈宦得罪于乡人,乡人毁其居,并及李氏,遂复归于闽。仪山罢官后,怜其忠,除其籍使为民,国华服役如故。乃将入都,使先于浦城具舟楫,州县官以其罢任,甚怠其事,国华忿曰:“主人数万之赀,皆为它人赔累,待人如此而获此报,天道焉在?且未出境,人已蔑之,余不忍见也。”遂四日不食,人劝之不应也,一夜,于首旌竿自缢而死。仪山至浦城,抚其尸,恸哭而殓之。予谓仪山之仆,贤于翟公之客矣。既脱籍为良民,方有飞鸟出笼、困鳞纵壑之乐,乃能舍其生以报主,以愧天下之负恩者,尤人情之所难也。相与感叹久之。
伊在言:“童西爽尝为予作画册二十八副,藏之久矣,昨闻其凶问,遽命装裱之。《广陵散》于今绝矣。”遂出二册以视予,幅幅精妙绝伦,惜尚无人题跋耳。犹忆丁卯春,予将北上,西爽为予作画屏一曲。予向苦图《本草》者不得其真,学者案图而索,茫如也,因谓先生曰:“予南归,取《本草》所载草木鱼虫,请先生图之,汇为一册,天下之伟观止此矣。”西爽亦慨然许之。予南归而西爽死矣,天也。
犹忆亡友王寅旭尝为予言《天元历理》一书,嗤其妄诞,且曰:“曾见有开方者自中心开至四面者乎?此千古未有之奇也。”后于朱座上见之,其纰缪实甚,真无知妄作也。
大东先生,松坪之祖,深有得于西学,曾译《几何体论》、《几何用法》、《小测全义》三书,皆世所未有者。《几何原本》有十二卷,徐玄扈所译者只前六卷耳,线则备矣,体未之及也。《原本》推论其理,作用全未之及。即《几何要法》四卷,刻之于崇祯历书者,只取有关于历者《大测》二卷,割圆八线之本也,若三角形、锐角、钝角诸测法,未之有也。余闻松坪有此三书,如获异宝。松坪许予已三年矣,当力索之。
与熊占论三礼,颇有入微语。其言曰:“出继之子,惟降弟兄姊妹之服,以《仪礼》为证,不当并降伯叔诸姑之服。知家礼之非,皆确当不易。”以所著译书及诸经论出以示予,予读其论《孟子》“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叹其能发古之所未发也。
熊占又论今人称庶祖母之非:经有明文曰“祖庶母”,置庶字于母上,以别于祖母也;若置庶字于祖上,是别庶祖于祖矣,天下安有所谓庶祖者哉?予闻而甚乐之,为之解颐。
西溟出《晋唐小楷》一册视予,则宋拓《乐毅论》、《破邪论》也。余见宋拓多矣,《破邪》推此本为第一,乃嘉定程孟阳所收藏者,孟阳、西溟皆有题跋。
孟阳题《乐毅论》云:“平生见《乐毅论》二善本,一为昆山张氏物,其一汪象武所藏,今在方季康家,后十三行《洛神赋》及《东方像赞》皆精妙。偶从都下购得此本,又兼《黄庭》、《曹娥》,可以乐之忘老矣。壬戌正月,偈老人书。”
孟阳题《破邪论》云:“小楷帖,世所传模而已,其筋骨神彩,非真旧本,遂无由见,以故识真者愈少。若唐书中《破邪论》,似此拓平生未一二见也。偈老人书。”
西溟跋云:“《乐毅论》是右军书付官奴者,正是王氏家法,故旧推楷书第一。予家藏宋拓宝晋斋所刻最善,此本差可伯仲。永兴《破邪论》亦旧本。此二帖皆程孟阳所收,程不以书名,其风流故足重也。”
又云:“右军之书《乐毅》,劲笔偏多,而婉丽不乏;永兴《破邪》,变为险峭,筋多肉少,此晋唐之分界也,若不善学之,便堕近来王雅宜一种恶道矣。此临池家所以贵于运腕,运腕得法,下笔自无枯蘖之病。隐人甲子清明第二日又识。”
西溟出手卷二,一明祝枝山《离骚经》墨迹,一宋拓定武本《兰亭》。枝山《离骚经》纯本章草,其结构转换多得之孙过庭《书谱》,西溟以为似《藏真》,闻余言深以为然。自始至终二千余言,无一笔溢出规矩之外,绝无平日狂怪怒张之态,非此卷几不识枝山本领矣。
允明自跋小楷佳绝。跋云:“东国纸,此佳品,其笔亦甚好,予有而失之,使用此写,不啻尚可观也。两美难合,《骚》中语亦世事人情。丙戌佚老堂记,六十七岁祝允明。”
王雅宜跋云:“山居雨雪,长林风吼,塞堇拥炉,纸窗明映,但闻竹树淅沥,寒鸟悲哀,茗┺时荐。展枝山翁《离骚经》,快读数次,真觉太古以前人也。壬辰仲冬廿又三日,雅宜道人王宠识。”
又一跋云:“予向藏祝京兆书法二卷,一用金粟笺书《古诗十九首》,用笔模大令;一为此卷,其运用处少有不同,要之皆本章草,诚临池之神品。伯兄{艹麋}令称赏之极,谨各藏其一,以志同好。乙未孟冬前二日,弟彦晖敬志。”
西溟跋云:“此书虽本章草,其结构之法,多得之《藏真》,余所见枝山《十九首》真迹,远不如此脱尽蹊径,独造天然。明一代书法,推枝山第一,此帖又枝山第一。乙丑六月,因暑展玩终卷,遂记之。”
其宋拓定武本《兰亭》卷,有高丽国库收藏印,前有唐萧翼僧辨才象。书非子昂,而印皆松雪,结构虽佳,其衣褶皆用细笔勾画,绝非文敏笔意。此卷本秦辛缵先世家藏,后有人以重价购求,献之成容若,而此本石刻则藏西溟家。西溟于成容若斋中见此卷言及,容若遂举以相赠。辛缵云:“松雪图后,尚有董宗伯跋一纸,不知何故割去。”予曰:“此不难解。割此真迹,装入他赝卷矣。”辛缵亦跋一纸,文甚长,后跋亦多,俱不及录矣。
王子秀言:“昔闻薄子珏曾制一镜,能返照桅竿斗中鸟雀,历历可数,凡物之在高在深,非有盖覆者,皆可照见。”余思之不能骤通其故。必于一处摄光返映,如蜃楼之现于海气中然,但其制器之方,尚大费思索耳。
许激云,枫江人,豪杰士。能诗,向与崔兔床辈往还,其人可知。在金陵与诸游侠同寓,有相士密语激云曰:“我观诸少年皆当过铁者也,公胡久与处耶?”激云不解所谓,曰:“头临白刃,非过铁而何?”激云惧而辞归。诸少年果皆朱光灿党,以此得免。过铁二字甚新奇。其《金陵诗》数联云:“端门有店堪沽酒,内殿无墙好种田。”又云:“耆老尽参新幕府,野人还避旧宫门。”又云:“若向西山问遗老,依稀只说旧吴宫。”又云:“南去妇轻鸾凤佩,北来人重虎狼皮。”又云:“自束弓刀看虎去,却惊车马载鼷来。”似此数联,中原老成尚不易得也,当觅其全帙读之。
顾匀滋,梁溪人,与其弟恒修、萧嘉猷、谭洪舟、黄斐然,武进章我仁、吴斗文,宜兴谢弼臣、蒋景文,靖江朱式屏辈,同究性命之学。匀滋、弼臣曾受学于宜兴汤世调先生。先生讳之珂,读高忠宪遗书,悟其微旨,潜修三十余年,人无知者,常州金廓明先生师事之。廓明别号匀斋,住靖江县。世调先生去世,匀滋辈遂以匀斋为师,讲东林之学,以默认天理为宗旨,主静存养为工夫,常结社静坐。宗夏于庚午中秋尝就之问学,稼躬亦与偕焉。匀滋为之结七日之期,教其默坐体认,宗夏恍惚有得,稼躬坐久成劳,因之致疾。自予南归,宗夏随予南北奔驰,曾无晷刻暇,前之所得,已成唐丧。匀滋迩日复于锡山建学舍一区,约诸同志共修静功。余谓匀滋正人杰也。当此时,士之为学者名闻耳,词章而外,不复有学,乃匀滋独能以身心性命之故,匀然自修,且能捐重赀筑学舍以待同人,诚斯世之祥麟威凤也。
娄胜功有侄,清初在李定国营中,曾至缅国哇哇城。余问以往事,及城中风土,恨其人愚懵,言之不甚了了。地多番僧精舍,满贮梵书贝叶;永明入缅,晋藩兵驻孟坑;其地人居,以板为之,上大下小,如桅竿之斗然。
康甲夫有恙,诸公子皆病<疒林>症,从者亦莫能兴,湖南人多此症。病<疒林>忌食鱼,并家人皆不得食鱼。病者不得见鱼,若犯忌则他日必复病;更忌韭,误食韭,他日必发九次,此理之不可解者。
揭昭仪曾客交趾,余问以其地之风土,云安南与交趾今分二国,安南王,今交趾之婿也。地产象,以象为陈;善火攻,交枪为天下最;然其人柔弱,不堪用也。又曰:“台湾地向有大肚、礼嘉二种番人,郑芝龙始开其地。后红毛国假于郑氏以开市,国姓以金门、厦门逼近内地,恐不能守,遂复取台湾以建国。”余今日始知台湾为芝龙所开,当更政之于杨涵斋也。
壬申夏,紫庭失马,适某处捕盗同知被盗,予笑曰:“司马失马,捕盗被盗。”
偶同紫庭考青绿出处。案《本草》有空青、曾青、绿青、扁青、石胆五条,予以法制炼之,皆可成精铜,几能乱金也。
空青,杨梅青也。《别录》云:“生益州山谷及越山有铜处。铜精薰则生空青,其腹中空,能化铜铁铅锡作金。”弘景曰:“越属益州,益州诸郡无复有,恐久不采之故也。今出铜官者色最鲜深,出始兴者勿如。凉州西平郡有空青山,亦甚多。”恭曰:“出铜处兼有诸青,但空青为难得,今出蔚州、兰州、宣州、梓州。宣州者最好,块段细,时有腹中空者;蔚州、兰州者片块大,色极深,无空腹者。”藏器曰:“铜之精华,大者即空绿,小者即空青也。”宗曰:“真宗尝诏取空青中有水者,久而方得。其杨梅青,信州穴山而取,极难得。”《庚辛玉册》云:“产上饶,似钟乳者佳,大片含紫色,有光彩;次出蜀严道及代北山,生金坎中,生生不已,为青为□丹。有如拳大及卵形者,中空有水如油,治盲立效。出铜坑者亦佳。又有杨梅青、石青,皆是一体,而气有精粗。”《造化指南》曰:“曾空二青,乃石绿之得道者,均谓之钅广。”李时珍曰:“方家以药涂铜物,生青,刮下,伪作空青者,终是铜青,非石绿之得道者也。”刘继庄曰:“予昔在杭,遇一满洲老人,双目皆蒙,药不能立时奏效。有货空青者,索价颇高,甚言其效,满洲人信之,酬以重价。将用之矣,始问之予,予曰:”此物生铜坑中,必铜精也。铜性能伐肝,有余之症,自无不愈。今公年老,而症俱虚,法当用温补之品,若用此,恐无益有损。‘闻予言,且信且疑,乃破青取水,先点右目,效则遂用之。一夜大痛无□,目睛爆碎,始悔不用予言,而犹赖予获全其左目也。后用养肝滋阴之剂,将及一载,左目复明,学者不可不知也。予有一法曰:假空青,用古镜一圆,以硇沙砒石等分为末,水调涂镜背上如钱,上以瓷碗覆之,埋入土中尺许,必在人走路之下。月余取起,则镜蚀成一窝,中包青绿水少许,用之与空青无异也,何必重价购求石中之水哉?余意此石以法制炼,得铜必多,然未之试也。“
曾青,《别录》曰:“生蜀中山谷及越。”普曰:“生蜀郡石山。其山有铜处,曾青出其阳,青者铜之精。”弘景曰:“今铜官无曾青,惟出始兴。”恭曰:“出蔚州者好,鄂州者次之。”时珍曰:“但出铜处,年古即生。形如黄连相缀,又如蚯蚓屎方楞,色深如波斯青黛,层层而生,打之如金声者为真。”《造化指南》云:“曾青生铜矿中,乃石绿之得道者。”刘继庄曰:“此物予未之见,盖亦石青类也。《造化指南》以此等为石绿之得道者,其言怪诞殊可笑,见之令人喷饭,而时珍亦为此言,何邪?”
绿青即石绿,亦曰大绿。《别录》曰:“生山之阴穴中。”颂曰:“《本》经次空青条上云:”生益州山谷及越山有铜处。‘此物当是生箕山之阴尔。今出韶州、信州。“时珍曰:”石绿生铜坑中,乃铜之祖气也,今人呼为大绿。“范成大《桂海志》云:”石绿,铜之苗也,出广西古江有铜处。生石中,质如石者名石绿。一种脆烂如碎土,名泥绿,品最下。“刘继庄曰:”石绿以法制炼,每两得铜五钱,如金。今丹家每以此诳人,不知此即取钅广法也。“
扁青即石青,一曰大青。《别录》云:“生朱崖山谷、武都、朱提。”弘景曰:“朱提音殊匙,在南海中。”普曰:“生蜀郡。”恭曰:“此即绿青也。朱崖以南及林邑、扶南舶上来者,形块如拳大;武昌者片块小,而色更佳;简州、梓州者形扁作片而色浅。”时珍曰:“苏恭言即绿青,非也,今之石青是矣,楚蜀诸处亦有之。而今货石青者,有天青、大青、西夷、回回青,种种不同,而回青尤贵。《本草》所载扁青、曾青、碧青、白青,皆其类耳。”刘继庄曰:“真老坑佛头青,以法制炼,每两可得真赤金二三钱,然真者不易得也。”
石胆即胆矾。《别录》云:“生秦州羌道山谷大石间,或羌里句青山。”恭曰:“此物出铜处有之,出蒲州虞乡县东亭谷窟及薛集窑中。”颂曰:“今惟信州铅山县有之,生于铜坑中,采得煎炼而成。又有自然生者,尤为珍贵。”李时珍曰:“石胆出蒲州山穴中,鸭嘴色者为上,出羌里者色少黑,次之,信州又次之。沈括《笔谈》载,铅山有苦泉流为涧,挹水熬之,则成胆矾。所熬之釜,久亦化为铜也。”刘继庄曰:“胆矾以水银制之成精铜,与石绿中所分者无异。若以分石绿法分之亦得,但甚少,此理予尚未究其微也。”
●卷五湘江之源出粤西阳海山,入冰州与潇水合,入衡州与蒸水合,入沅州与沅水合。《寰宇志》称湘乡曰上湘,湘潭曰中湘,湘阴曰下湘。
癸酉正月十三日部议,议得原任总河靳辅疏:“山东东昌府通判原管十一州县卫河道,共计六百余里,道理绵长,不能分身兼顾。今查德州原设有管河州判一员,但德州河道,止于一十八里,诚可兼归州同带管。将此州判裁出,添入东昌府,改为下河通判,分辖德州一州二卫、恩县、夏津、武城、直隶之清河、故城八州县卫河道,驻札武城县。仍以现任通判改为上河通判,分辖聊城、唐邑、博平、临清、馆陶六州县河道,驻札郡城。又直隶河间府管河通判一员,专辖景州、吴桥等十一州县卫河道,绵长八百里;内天津同知,止于分催沧州、青县、静海并天津三卫、六州县卫之重空漕船,其修防疏浚之处不与焉。今应将景州、吴桥、东光、交河、南皮五州县河道,与夫重运回空漕船,旧责令通判修防、挑浚、催攒外,其沧州、青县、静海三州县,并天津三卫河道,与夫重空漕船,一并分与天津同知专管修防、挑浚、催亻赞。至青县河道二百余里,主簿一员,不能兼顾,应与该县兴济镇巡检分管料理。又直隶故城县河道,夹在山东武城、恩县二县之中;江南沛县河道,夹在山东鱼台、滕县二县之中。故城现隶河间府管河通判专辖,远住泊头;沛县现属徐州同知专辖,远住徐州,俱不能兼顾,应照直隶清河县例,将故城改隶山东东昌府下河通判兼辖,将沛县改隶山东伽河通判兼辖。至凡有河道州县,俱有管河丞簿以专司之,今山东博平一县,直隶之香河、南皮、吴桥、故城、清河五县,俱无专员,乃系典史带管。夫典史有城社捕盗之责,不能兼管河道。查邻近城僻之县,可以不设县丞,并有丞簿兼设之县,如山东之冠县,直隶之魏县、南乐、清丰、东明、元城、滑县等县,俱可通融裁并。应将冠县之丞裁去,改为博平县管河县丞;将魏县之县丞裁去,改为吴桥县管河县丞;将南乐县之丞裁去,改为故城县管河县丞;将清丰县之丞裁去,改为清河县管河县丞。再查大名府元城、滑县,各有县丞、主簿两员,应将元城县主簿裁去,改为香河县管河主簿;将滑县主簿裁去,改为南皮县管河主簿;所遗元城、滑县卫河河道,并长垣县新泾黄河徙至境内创筑堤工,俱应归并各县之丞。又大名县亦有卫河,并无专员,应将东明县县丞裁去,改为大名县卫河县丞,专管而责成之,并内黄、县二县管河县丞,俱令大名府通判管辖。至于河南丹、卫两河,每年春夏之交,资其东流清运,而修武、汤阴二县,并无专设河员。应将尉氏县县丞裁去,改为修武县丹河县丞,并河南武涉县管河县丞,令怀庆府通判管辖;再将永城县之丞裁去,改为汤阴县卫河县丞。又安阳县恒水流入卫河济运,令该县县丞专营疏浚,一并交与彰德府通判管辖。又卫辉府汲县、新乡、获嘉、淇县管河县丞,辉县管河主簿,相应交与该府通判管辖。再江南扬州府管河通判,管辖高、宝、江、仪四州县之运河,事务颇烦;更兼兴、泰、如、通四州县之下河,地方辽阔,一员不能兼顾。且下河已设立运河减水坝,且又建闸疏通一切沟洫渠堰,不必专员,岂可置之不问?应将下河兴、秦、如、通并范公堤、串场河等处,分与扬州府管粮通判兼管,移驻泰州。幅员甚广,州判一员,亦难综理,应与该州州同酌量分管,以期无误。若夫如皋县亦无管河专员,查泰兴县僻处空间,亦应将县丞裁去,改为如皋县管河县丞。其通判兴化、盐城、海州四州县河道,俱应责成该县州州同、州判、县丞管理,而令庙湾同知兼辖等因,具题前来。查通判、县丞、主簿,俱各因事设立之员,倘若更调各官职务以致废弛,亦未可定。且黄、运两河俱设专员责成分管,已经年久,若照所题更调,事属繁多,相应无庸议。奉旨管河官员分调调立之处,俱照该督题行。”
颜乃来堂联云:“明哲保身,醉月高风杯在手;大夫告老,餐霞旧德杖于朝。”又云:“性不因人热,情能到处流。”亦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