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杂记 - 第 14 页/共 20 页
琴之十三徽,犹十二经络之穴也,以泛音观之,乃天地自然之妙,非人力所能为也。张一弦于弓,鼓之作泛音,与琴之十三徽无异。琴之定徽,中疏而两端密,乃变员为方之法,以七徽居中,左右各六分之,故有十三也。法以规作半员,平分十三格,变为直线,则成疏密之度矣。声音之体本员,见之于器,则不能不方也,此前所未言者。
紫廷言:朝廷设驻防兵一千于汉中,而西安、荆州、江宁各添驻防兵一千。昔将军图海议于汉中、荆州各设驻防,诚为局外要著,后撤去汉中兵。今因饥荒流离,复添设焉,绸缪牖户之计,盖本之图公云。
吉坦然为子腾定一方,以敛肺止嗽为主。用知母(蜜蒸)、贝母(人乳浸)、桑皮(人乳浸)、沙参、苡仁(饭上蒸)、诃子、薄荷、肉桂、沈香,曰润白散。后复来诊,言前润白散用白丑一两,煎汤浸之,晒干而服,以引肺气下行。余曰:“此即张子和于壮阳药中加牵牛之意。”坦然以余为知言。
紫廷发兴,作《衡山五言古诗》一首。共读之而乐也。衡岳自杜、韩而后,鲜见作者。余尝言诸大题目如岳渎等,决不可率意落笔题诗一首。世人只为不知利害,随意涂抹,以贻笑于大方。浣花先生于此事中,绝类离群之圣,而于岱宗、西华、南岳,皆题“望岳”,不敢正作。我辈何人,顾敢为浣花老人所不敢为耶?紫老亦颇见及于此,故于泰华诸题,皆无题咏;今忽技痒,不禁邀余同赋,余不能辞也。
道林吉刹,员悟勤、洪觉范皆尝主斯席。有明中叶有杨指挥者,阴图风水,毁其寺。今之道林,兴复未几也。
长沙北门外有关帝庙,神座下有石,上有自然之文,俨如梅树根也。
紫廷破《二十子全书》,以《管子》四册贻余。《管子》虽不全出敬仲之手,而其经世,允为一家之言,自是宇宙间不可少之大章句,三代而后经纶天下者,俱不能出其范围。儒者过信孟轲氏之言,束之高阁,不思仲尼以仁许管仲是何意旨,可叹也。
文墨师出诗集一编,标题云《钱荆山先生集》。予不识荆山为何如人,乃一会稽陶姓自浙东携来者,大约亦浙人也。诗虽不入彀,而笔力甚雅,每出人意表,近人中不数见者。中有朱竹坨、范季友诗,则斯人年亦不高,而复有《送雪峤大师诗》,似亦非后辈也夫。
长沙西临湘水,浩浩北(一本作如)注,无泊舟地,故四方船筏,辐辏中湘。昔兴中丞抚军时,曾于开福寺前开一河套,为泊舟所,工未就而罢。王抚军因之大兴版筑,开渠绕开福,引湘水东北流,复注于湘,可半里许,则四方舟楫,无风涛之虞。做工者人给钱六十文,米一升,又柴菜钱三十文,故人乐于趋是。有讼于官者,先令原告出赀督工;待审判而负罪者,量其轻重,罚之出赀做工。今北门沿湘一带,新造草屋,俨然如市矣,先筑堤塘数十丈以遏水。余此来见星沙气象甚旺,迥异春初。此渠开,则中湘之胜,将移于此,然亦不过一时计耳,日久坍颓,渐就堙塞,可计日而待。若能大兴工作,更引浏渭之水西来,冲刷塞,方为永久之计。然去浏渭稍远,且多冈阜隔阂,工费浩烦,非此公所能办也(瑚忆先业师有云,长沙西临湘江,苦无泊舟之处,故四方商贾皆聚中湘,而省会之地,舟车不便。抚军于北门开新河一道,亦星沙之急务,与此河互相发明)。
《管子》虽不纯乎一家言,自是经世奇书。自刘向校雠,订为八十六篇。后有唐房玄龄注,而语颇浅缪,恐不出玄龄手,或曰出唐博士尹知章也。芦泉刘氏绩间为补订,简明贯穿,多所发明;又有赵用贤标本亦可观。明天启间,宣城文学梅士亨(一本作亭)有《诠次管子成书》十五卷,以其言之纯者高一字,其解说暨驳杂者低一字为传,篇皆附以论说,虽未必一一皆当,然用心亦云勤矣。紫老深好此书,前与余谈上下千古,至《管子》,语多与余合,紫老惊曰:“先生亦好读此书耶?”予曰:“三代而后,欲经纶天下者,非颍上遗言,何从著手?诸葛孔明为千古一人,其学术全从此书出。”紫老洒然异之,出其所删定之者以示余,更惠白文一书,乃照其删定者涂乙之。
吴锦霞言:崇明开基者,为王、顾、董、施、宋、陆六家,而王施二家皆巨族矣。崇邑从二百里,横五十里,周五百里,数年前兵万人,台湾平后,裁汰至四千矣。
长沙药王宫后,有竹圃小亭,幽寂可爱。亭联集杜句云:“身世双蓬鬓,乾坤一草亭。”甚佳。
岳涛持小叶鹿含草一握来。此草性同肉桂,有引血归经之功,佳品也,星沙在处有之。
楚中佛事,钹鼓之外,加以铜锣,哀雅梵音之中,忽闻此声,令人惊悸。问其所诵经卷,则《普门品》暨《三官经》也。呜呼!彼三官者,乃五斗米贼所设之教,顾有经焉?此地且与《普门》并驾而驰矣。
庐州人陈继绪言,硝出开封、归德二府所属八县内,不在亳州也。
烟壳纸出铅山县。
贵竹黎平有赖峒、高峒,皆生苗。有汉人往贾,为所杀。官差旗牌吏目往问之,不服,亦皆为其所杀。贵西道副使张奇抱往抚,而巡抚卫既齐已具题矣。今朝中差大人往审,闻将调兵往剿,此抚军之失算也。
庐州人呼牛作阿有(一本作孟)二音,亦奇。
倪用照,嘉兴人,尝为广西柳州前营守备。乱后罢官,伪周时改授融县尉,又调怀远尉,未几辞官,遁入曹头土司。乱定后,载其母柩,将归嘉禾,至中湘,阻夏逢龙之乱,暂寓湘潭,今已六七年矣。予问以粤西诸事,用照多身历之,其言多可听。用记一二事,以备参考。
孙延龄,孙大堂之子也。大堂为定南中军,定南既死国事,孔四贞尚幼,已曾许字延龄矣。被虏,后乱定,流入满洲家,询知为皇姑也,遂送之入京,盖四贞曾为太皇太后义女云。上问定南旧人,四贞曾许聘人否,众皆言延龄,遂嫁之,以延龄为将军。平西之叛也,四贞、延龄俱少不更事,诸都统皆定南故部曲,多战功,延龄其后进也。四贞待诸人礼仪如定南时,诸将皆以跪拜四贞为耻,尤不能为延龄下,积怒非一日矣。延龄有婢,其父千夫长也,婢还其父家,父嫁其女于汉人而不告延龄。延龄知之,怒执其人,杖之三十。王都统以延龄之责其官也,亦怒,唆其人告之巡抚;更怀利刃,欲刺延龄,延龄遂以其事上奏,四贞亦具疏请于上。上命大人来粤西审其事,罪坐王都统,余皆免究。大人入都覆命,收王都统于狱。未几,滇南告变,上命宥都统,仍管滇南主藩事,征南。延龄内不自安,而四贞又平西义女,反谋遂决。一日,请诸都统入府议事,议毕而出,伏兵于门,尽歼焉,投桂林城反。时提督马雄驻柳州,延龄使人持高脚牌往招之。雄故不为延龄下,见牌益怒曰:“竖子无礼!”碎其牌,纵其使。延龄提兵往攻,为雄所败,然平西势日甚,雄亦不能守,曰:“吾降平西,不降延龄也。”乃使使自间道往松滋,请降于平西。平西大喜,以雄为怀宁公,然雄与延龄怨如故,屡相攻。平西左右多不喜延龄,延龄又不能调和议用事者,平西心亦疑之,命吴大将军往为二家讲和,密授之意,使杀延龄。吴大将军至桂林,驻城外,使人请延龄议事,议毕出营,将上马,使人自后斩之,孔四贞遂以册籍出降。后送四贞于南,而吴大将军守桂林。未几,长沙势败,桂林亦震,遂弃桂林,退守南宁,而傅弘烈之兵乘隙遂入桂林。弘烈向为司马时,曾疏言平西必反,以毁谤亲王,流之岭南。当延龄之叛,弘烈自土司出见之,延龄授以守备,札使守梧州。江西人刘晓,向弘烈在土司中相与结为昆季。弘烈谓晓:“吾有取粤西策,然必须面皇上言之。然吾不能离此土,须一人为我行。”即请往,从间道走京师,见上密陈其策。上大喜,以弘烈曾言平西,深信其忠,遂以七千人饷给晓,使于广东收兵,以应弘烈。曰:“捷,以汝为平乐知府,行监军道事。”久之,值吴大将军退南宁,而简亲王之兵犹未至,桂林城空。弘烈以七千人先据桂林,平粤西功第一,上授以抚蛮灭寇大将军印,巡抚广西。后平西死,伪周军退入滇南,马宝守风木岭,清兵攻之不下,相持甚久。粤东人王圣,昔为黎平参将,平西之变,使守岳州。林兴珠投诚后,以书招之,误投他人,平西削其职。后逃入粤西,与傅弘烈为友。及弘烈入桂林,圣闻之,由土司中来说弘烈曰:“今马宝守风木不下,天下豪杰皆思下滇南。将军幸辞巡抚印,说马承印,令提兵入南。将军将兵由古泥出通道,至靖州,则出风木岭后,大兵攻其前,将军断其后,马宝兵必溃而走。将军追之,直至滇南,取滇南如拾芥耳。此不世之奇功,千古一时也。”弘烈为然。时马雄已死,其子承印袭父职守柳,已降于清矣。弘烈发兵出古泥,率二百余人往说承印,恐多人起马氏之疑也。马氏诸将有王明、刘烂然、范大头等,皆枭杰,不肯为清。弘烈说承印,已有成说,泊舟江口,以待会兵。弘烈之意,必待马氏之兵出境而后走古泥。时王明等必欲反清,而承印年少,不能正主,遂劫执弘烈以归伪周,周授以司农,不受而死。方巡抚之辞巡抚提兵入滇也,惟刘晓谏不宜往,而弘烈不听。时晓已为平乐府矣。后晓升浙江粮储道,罢官流寓江南池州府。清兵复攻柳州,承印之叔若弟,皆先发,促承印降,而王明等军皆在外,清兵既入柳州,明等皆隔江遥拜。马氏率众走庆元;刘烂然以不给军饷,为其下所杀;范大头亦走死;惟王明Т入八万,屡攻之不能得。后报明已死,得其首,然非真也,明亦不知所往矣。
岳涛云:张又瞻之仆陆其标者,能服信石。余问之,云“果然,自祖父以来,皆能服。以砒为末,可尽二钱,能却寒暨诸虚寒疮疥之疾,但夏日不可服。若人食之发热,以豆腐一块拌皮硝食之即愈。若未经久服之人,误食而中其毒者,但采乌桕叶四五斤,咀食之,吐清水一二碗即解云。桕树叶又能治蛇咬,取叶捣汁,烧酒冲服,以渣贴伤处,无不愈也。若无病饮此汁,则能害人。”余向亦闻乌桕叶能解砒毒,但未得试,今知其果然矣。昔读《神农本草》,见诸金石毒药条下,多云可以服食,延年益寿,颇疑之,而历代名医,亦皆以为不可信。客岁舟中,杨符五言有人服巴豆者,今又见服信石者,不益奇乎?益知天下事经纬错综,决非印板所能印定,而出格之语,不可与拘墟者道也。
涵斋言:见邸钞有理藩院郎中马迪奉旨差往噶尔旦处,提督孙思克差守备一员,肃州总兵潘育龙差千总一员,共三十余名,往送之哈密。遇噶尔旦夷目领兵杀马迪,拘守备千总于哈密城,惟剩通事人逃回。提督奏闻其事,上云:“前理藩院二郎保已奏闻矣。前有噶尔旦使者来,今已差人随之而往,拘其通事人于肃州,待使回发落也。”此事甚奇,难以拟议,须觅全钞一看。
张振先自街坊叫一卖药犭人至。有浙人吴姓者,与振先同寓,欲售犭药以治之也。犭人姓戴,地近冈州,其人能汉语。值余犭头,未及看其所用何药。岳涛云:“犭人背负药笼,出锉刀药一把,口作咒,观药片下,即知病愈之迟速。配成二剂,加灯心、桃仁、火酒为引。”
余问涵斋云:“吾闻台湾向为红夷地,郑芝龙得而复失,赐姓公复取之,有诸乎?”涵斋曰:“非也,台湾向为番地。嘉靖中,红毛国人取其一角,为诸国贸易之所。盖红毛国人领其主之船只,于各国占地为市,而岁输租赋,地多而大者加官焉。台湾口岸故巨,其西则淡水,山石林立,不可泊舟,惟东南有水潆折而下,可通舟楫。红毛人筑城于内,曰赤瞰城;有山对峙如鹿耳,曰鹿耳门,舟必从此入。红毛人于弯环处皆有炮台,设巨炮以守,不可攻也,台湾之名,盖取之此。赐姓公江南之败,复回厦门,念厦门金门不可守。海澄公黄梧又议无风时出小舟环攻,疲于奔命,遂思东取台湾。本意原欲由彭湖入,而一夜风起涛涨,诸石皆没,前此所未有也。由淡水径至赤瞰境下,鹿耳之险,无所用之,使求救于本国,而往返须三年。围城两月,食尽而降,赐姓纵其舟归本国,台湾遂为郑氏有。后红毛国合清兵以巨舟来攻,郑氏以小舟往,而钉小舟于巨舰之旁,人没于水而火其舟,此后不敢复至云。自厦门出洋,七更至彭湖,入师屿泊舟,必待顺风,一日而至台湾,凡八更。而更约六十里,否则为海沟急流所漂而东矣,此台湾之大略也。”
涵斋又云,向在辰州遇一僧,曰天放,南人,膂力绝伦,饮啖甚健。人问曰:“和尚何不持斋?”曰:“假和尚方持斋,余真和尚也,持斋何为?假和尚人前持斋,私下食肉;余则人前食肉,独居持斋,何为不可耶?”为南卫指挥之后,曾杀人,亡命出家。左手出镯一,盖其母命之以戒其性云。亦异人也。
●卷四舟过中湘石头,洪涵斋立首呼余出,言此地伪周时,本朝披甲五百人驻此,以绝其粮饷,有舟过,以巨炮打之。后以去长沙远,孤军不能久驻,即撤回,今其上犹有寨基存焉。有石滩横截江中,曰过江龙,其上为柞树市。
德山在常德,龙潭在澧州,沩山在宁乡。德山沩山,今日规模尚在。
何楷,字玄子。思文时,曾弹郑飞虹并及赐姓。玄子归,为盗所伤,截其耳,人云:“郑氏使人为之。”何、郑自此为世仇矣。后赐姓据厦门,有人来闽,玄子必捕之。其第三子常涕泣而谏其父,人皆知之。玄子死,三公子为赐姓所禽,置之狱中,因曾劝其父也,得以不死,勒令造铁甲千二百副而后释之,比校时曾受刑杖。玄子著有《周易订诂》,奇书也。
郑飞虹,幼姣好。其父为府吏时,知府蔡善继园有荔支树,飞虹同其弟自墙外以石打荔支,误中善继之头,善继怒,呼其父子至,一见飞虹而怒解。后飞虹燕其后母某氏,其父欲杀之,逃往海盗李旦舟中,有宠于旦。旦死,欲置主,卜之于神,飞虹十卜皆吉,遂立以为主。其弟莽二,名之豹,枭勇绝人,遂雄踞海上。弟之彪,后改名鸿逵。
杨晋叔夫人,郭氏也。父名郭羲,与陈秀皆飞虹同时人,鼎足而立者也,后不相能,归诚后皆世袭精奇尼哈哈番。夫人因长沙之乱,合家避居于官山,四王兵至搜山,家人皆走,夫人独不去,自缢死。后晋于星沙大作佛事,以资冥福。僧以幡往官山招魂,有鸟如燕而长尾,随幡飞至星沙,栖庭树上,每幡绕坛,鸟辄随幡飞转,毕,复栖树上,凡三日夜。佛事既毕,化纸送佛讫,即飞向官山而去。夫人平日事姑事夫,孝谊备至,宜乎有此灵异也。涵斋尝为之立传。
王明,亦闽人,在广西提督马雄标下为参将。孙延龄之攻柳州,雄数败。雄素轻明,兹忽自荐,请以三百骑往冲其营。雄初不许,后听其以百五十骑往踏延龄营四层而返,不失一骑,延龄自此不支,而明声震粤西矣。
李卓吾,晋江人,为府前李氏,与林氏同宗,盖其祖本姓林也,故泉人有“林李同宗”之语。今李厚乃其族人也。
赐姓攻金陵之前,经营海上,舟泊羊山。山在普陀之东,有鸡山、羊山,鸡山一山皆鸡,羊山皆羊也。其地有龙,不可泊。赐姓曰:“吾有命在天,龙何能为?事苟有成,自有百灵拥护,不成死此耳。”舟泊,金鼓作,龙起震荡,见纱帽红袍人揖赐姓上小舟,风吹小舟上岸,得不死。舟覆甚众,精锐十丧五六矣。
世庙时有吕四官,以力闻,为暴于乡,不容于闾,走海上,引倭时入寇四十余年。后年八十矣,更来闽,省其父母坟墓,人皆不识,曰:“吾吕四官也,流寓他乡久,今暂一归省耳。”即去,人亦不敢踪迹之。
衡山之大堡,烟火一百八处,行盐之市井也。
柚出闽广,盖橙类,大如巨升,色黄如梨。案,柚一名柚,亦曰条,《唐本草》曰壶柑,《食性》曰臭橙,亦曰生栾。李时珍曰:“柚色油然,其状如卣,故名壶,亦象形。”今人呼其黄而小者,正此意也。柚树叶皆似橙,其实有大小二种,小者如柑橙,大者如瓜如升,有围及尺余者,亦橙之类也,今人呼为朱栾。形色圆正,都类柑橙,但皮厚而粗,其味甘,其气臭,其瓣坚而酸,其花甚香。南人种其核,长成以接柑橘,云甚良也。《尔雅》有废,音废。郭璞云:“废,大柚也。”范成大云:“广南臭柚大如瓜,可食。其皮甚厚,染墨打碑,可代毡刷,且不损纸也。”《尔雅》亦曰:“贾,音贾。”《列子》云:“吴越之间有木焉,其名为繇。碧树而冬青,实丹而味酸,渡淮而北,化而为枳。”《广雅》谓之檑柚,檑亦柚也,皆此物耳。予在衡州时买而食之,亦可口也。
予在衡署中度岁,日闻堂中竞掷《升官图》喧笑,不知此中有何意味。而诸公耽之至此,予欲取两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选举职官,各为《升官图》一纸,《升官图说》一册,置学舍中,节日暇时,病余课毕,以此消遣,久之而历朝选举、职官、考课、铨选之法,皆了了矣,亦读史之一助也,贤于博弈远矣。
癸卯年工部题:清河县仲家庄闸迤下陶家庄地方建一石闸,估计银三万四千九百二两零。此闸与仲家庄相去不远,令该闸官就近兼管。新建闸拟名康济,仲家庄石闸改名广济,奉旨依议。
旧春上元在衡山县曾卧听《采茶歌》,赏其音调,而于辞句懵如也。今又□衡山,于其土音虽不尽解,然十可三四领其意义,因之而叹古今相去不甚远,村妇稚子口中之歌,而有十五国之章法。顾左右无与言者,浩叹而止。
川陕总督佛抡《筹秦第四疏》,谨陈潼关收粜米粮,请敕邻省督抚动帑,招商贩抵关,亟济被灾兵民事。户部议于潼关地方,选委贤能道厅等官,酌动捐纳银两,随米价消长收买。再令直隶、山东、河南、山西、湖广五省督抚,各动库银十万两,招殷实商人给发,令于粮贱处,无论米谷麦豆,收买抵潼关粜卖,其多出利息不计,止将原给本银收取可也。旨依议。
紫廷家废书套甚多,委积壁角以饱蛇鼠耳。虞臣取而裁之,制成研匣一,傅会之以胶漆,锦不可得;即以油纸饰其外,下藏小匣,可以贮墨。函盖相称,廉隅端直,俨然成器矣。自此与吾周旋,晨光夜火,形影相接,又不知其历几年月也。夫天下之良材佳质,委之无用之地者,不知何限,念之惘然。
川陕总督拂抡奏:“钦奉上谕,将西安纳米事例移在商州捐纳,而西安在于司库,止令捐银。但捐纳米石数目,如仍照三十一年八月以后十分之数,每石折银六两捐纳,恐数多而捐纳者少。将请西安捐纳,仍照三十一年八月以前,以十分减四,每石折银六两,准于西安司库捐纳。至于商州既通水路,其捐纳米数,应照三十一年八月以后之例,在西安则纳银者众,而商州得以积贮米粮矣。”
工部题请:昭陵寝殿倾,请重建造,旨依议。
山西巡抚叶题:“钦奉上谕,截留漕粮二十万石,分贮秦、晋、蒲州等处。布政司舒书称两省之员,在孟津等处公同斛米,运至观音堂,交晋接运。两省官员于潼关、蒲州等处公同斛米,先将秦省应贮之米十万石,于十二月初三日运至蒲州等处,同豫员交兑。取获秦省贮米之韩城、朝邑、华阴、潼关卫,并晋省贮米之蒲州、荥河、临晋各收米实收详报。”
东坝有上下二坝,上坝地名广通镇,有小石碑。言地古名艮林镇,初筑堤以障水,易今名。其地四通八达,东至邓埠、无锡,西至高淳、芜湖,南至广德、泗安,北至溧水、江宁,东南至溧阳、宜兴,东北至金坛、丹阳,西南至宁国,西北至太平府。向无此坝,宣、歙、广、德、建平诸水,一由苏州出刘家河,一由吴江出松江入海。洪武初,没吴中田禾,户部题请筑坝,引水由太平、芜湖入于江,遂将高淳、黄池一带田没成湖,其地粮税,加派于苏、松二郡办纳。案此坝颠末尚未究悉,当于《地志》暨《实录》中考之。
梁山,即所谓天门山也。二山横截江中,东西对峙,正当采石西南。天设此山为金陵门户,蹲踞江边,如二饿虎,隔江眈眈相向。山上长松古柏,郁然参天;山后人家,参差隐见于松柏中。风帆盘于两山之间,予以玻璃镜照,毫发皆见。采石镇闾阎相接,不下万家。临河人家,隙地皆接以白石栏椐,壮丽如画,此天下所无也。
立人言:“江行顺风至六百里,则钉板俱热,不可复行,行则虞其败矣。”虞臣未信其理,予为之往复推论,始得豁然。
采石矶有然犀亭,晋温峤然犀照水处。此事史载甚详,予尝思之不得其解。古今相传,如此类者多,皆别有其故,非好学深思者,未可与共商此事也。
采石矶临江有三元洞,在山半石壁中,下瞰大江。土人施木架阁于洞穴中,供大慈尊像,颜曰“妙远”。有巨鼠数千,穴石壁中,游人来,僧击壁呼“鼠道人”,鼠应声出,不畏客,以饭饲之而去,盖人无害鼠之心,故鼠亦不惧也。唐人诗曰:“童子亦知善,众生无惧心。”悠悠可思。昔钱龙友尝为予言之,而昊游亦曾阻风过其地。予入楚时,尝至其洞,见窗几萧然,万里江流,横过窗下;佛前灯火荧荧,老僧正在定中,令人肃然畏仰。其地虽幽邃,而往来过客,以阻风故,多来访之,非真阿练若也。予问鼠道人安否,僧曰:“前年有客放爆竹惊之,今不至久矣。”可叹也。
高孔霖有《颍上风物记》一书,约五六十叶,记颍上风土人物甚详。其舆地考之二十一史及《方舆纪要》,皆有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