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年记 - 第 17 页/共 20 页

间开场,故不看而归。二十一有小雨,六月初一亦小雨,闻南方有几寸,是时河水枯涸,稻苗皆坏。初四日傅总督到上海,明 晨往宝山去。是日东房康传官死,因无子,继北宅兰官子为嗣。近房康二官要分远近服制承管家私,未免争论。当有亲毛八起 、谈建侯等面同康行之酌议两三日,二官竟分田二亩、榆树两株,余俱不涉。   未几日,而传官妻张氏上覆图中邻甲称言:传官系黄天官咒死情由,当日即有甲首赵文九、赵明点、赵鹤阶、谈建侯、尔 师、陆尔万、毛八起、天锡及康门合族并黄门合族公议,天官年幼无知,发言仓猝,总罚他备酒输情丽已,至于生死大数,人 命不可提起。初七日,邻人争水,扛张伯英家水车两部,因伊在上水头,每潮到,两部牛车戽水,下流无涓滴故也,图中邻里 又议三日而扛还其车。当此旱甚之际,终日当总甲府县镇村到处求雨。初八日,赵元官来,言及天气大旱,稻苗俱死,豆亦枯槁,直至护塘 ,赤地几百里,河水干涸,舡只不通。诸物皆贵,即如米价向来八钱,今则一两二钱;豆价五钱半者忽涨至八钱半。二十六日 ,黄君才将钱一千五、银二两九钱,坚恳余备酒,余再四坚辞。又黄天官母子俱来,要余代其酧答。岂意吃酒之后,竟将此项 做告状装头,黄君才咬紧要执赃银五两,幸而官府清廉,余登答快便,脱然无累。记此为无良心者之戒。七月初四,次儿出邑 买果及杂物,其日热极。   初二日余自到周镇买办,是日大热。初六日请客,天气热甚,常恐肴馔味变,幸而还好。初十日,毛八起、毛天锡、康行 之仍至黄君才家,要赎黄天住房,致使黄天亦去上覆图中邻里要去告状。十七,有浦西塘湾彭虞宾来,系黄天母族,亦递帖相 闻,一次又一次欺侮孤儿寡妇之言。十八日,独有康子英来,同余过去,答帖相劝,候至下午,并无人来,因而到城。十九日 ,县中进呈不准。   二十三日在府进状,此时农忙停讼,尚未开戒,不料龚太守竟准批发海防厅。时李海防在上海掌印,二十九日批行到上海 。初二日有牌差李元英陈上捕案承行,初三日差人到,初六日出邑会差友,初十投文。十二日早堂听审,两造共有数人,海防 独叫我上去声说一番,着在我身上要与他处明。本日即至邑庙议处,写和息议单,至明日各出钱二千五百文,共五千,送捕案 经承,暗递和息,备文详府,俱批黄天谎告,本应重惩,念亲邻哀恳呈息,更系农忙,如详发落。不数日而此事完矣,两造各 费廿金,甚是可惜,亦可笑。自此一番,朋友相与之情可见。其年自五月二十一落雨寸许,后竟大旱,直至六月二十八有小雨 ,仅沾尘而已。七月初七有雨寸许,因旱极不能济事。十九日有大雨,稻枯死复生。梁知县交盘与李海防,竟不亏空,亦奇事也,因梁公把细,又无家眷,不敢浪用,故能如此。八月中旬合县称奇:稻 苗枯死者忽长而转盛,豆苗亦然,遍地种绿豆、米赤。立秋一月,俨若黄梅光景,不料九月十一日大雨如注,落至午后,河溢 涨起,申时分平地水高二尺,俨如混沌之状。上则大雨倾盆,下则潮水泛滥。合宅仓皇,至晚更甚,人家俱收拾,忙至半夜后 而渐止,我家墙门客堂内从未没着,今至尺许,房中亦有水,地板俱浮,至天明水始退,而人庆重生。低处甚有水及灶面而至 半壁者,东西望去,竟同沧海,利害之甚。本日退去五寸,十三日后竟不退矣,每日只退寸许,经月始退见地面,棉、稻、豆 之重生者尽腐烂,变成奇荒,惨不可言,余六十余岁从未遇此。不独秋收罄尽,即园蔬亦被淹浸一空,欲求小菜而不可得,即 野菜亦无寻处。傍浦之水易退,犹有东洋菜,直卖每担五百文,亦从未曾见,人家苦极。壁邻黄佐官做人甚好,不道死后有二 子黄天官、黄留官,好好住此三十余年,所挣田四十亩,甚可过日。不料康传官死后,康秀富要赎黄天所住之房,两相口角, 因此告准本府,累余在内,结讼之后,将宅傍田出卖。毛三官要图方圆,将祖遗田贱价卖去,凑银定局,宅南五亩:西三亩、 东二亩,共银四十两,余在中作保定妥。十月,出邑候大嫂,知嫂弟乔董公急中身亡,可惜,可惜!真有胆气、有作用人,待 我甚厚,不意未满六十,无疾而逝。次日至东乡,见傍浦者因水退快,不至没坏,到舍内时,会赵定梅、耀先等,俱说今年之 水从来未有。田内水深四尺,经月不退,花、豆、稻俱坏,柴亦无有,人头窘极。由陈村归小姐家,所种俱荒,言及水大时用 舡渡去,在王晋卿家住二十余日而归,家中水尚未退尽,殊骇听闻。新知县陈善九月二十六日公座,系福建泉州府人,加纳贡 生出身,实枭棍也。伊父亦由加纳任平湖知县,贪婪异常,不一载而革职。其子将父征钱粮,到京营谋上海县职,到任即开漕仓, 贪酷无比,上海百姓不意又遭此恶劫。此时闻朝廷准浙江抚台疏,蠲免江南省应征漕米三分之一。十月二十日,由陈村归至苏 家桥,为姚君宠作中,卖去所住东边瓦房一间一页于族弟,价银六两,先交钱五千,后又找钱二千,作银五两,留存一两作日 后送终之用。   受主即后弟官,念其穷,周全得此屋,不料住在此开赌,反多不美。十二月十五日,陆尔万造圹葬亲,并打自己寿圹,所 费二百五十金,约略忙有两月,看来生地作山,非容易事也。其年自水没后,至十月初旬有小雨两次,天气亦不冷,直至岁暮 温暖如春,所以东乡百姓穷民,俱赶纱布,以御荒年。食物件件俱贱:白米每担九钱五分,花价每斤一分六厘,鲜肉每斤二分 三厘,咸肉每斤二分五厘,烛每斤五分,糖每斤二分,笋干每斤三分,果品俱贱极。二十五日使印儿、全儿往周镇买年货而归 ,据云各色店铺极其清闲,无人买年货,则知民穷财尽矣。   康熙三十三年岁次甲戌,是年六十七岁。元旦有微日,将午复阴。初二下午有细雨,初三小雨竟日,至十五日方睛暖,才 一日复阴雨连旬。正月内天好只两日,二月初好起,倒发大冷做二月八,初十后梅花盛开。县中摘出余名,差鲍如官来会,随 限限有完,完至十串方足消票。漕粮差赵庆,系老邻,亦不来催,竟完仓收,他去比较。正月二十五日谈亲母病故,二月二十 五日做功德开丧,余往吊奠,就请余点主,住两日而归。三月初十清明,因连日阴雨,远处不及,自去标墓,使次儿出邑代之 。老邻黄佐官子黄天同母搬去浦西唐湾住,廿年邻比,临别依依。四月,种花者易出,出亦易长而茂盛,有识者知其必变也。 五月,陈县将历年陈欠钱粮,尽数票押起比,非常之酷,彼意落得希冀者也,真强盗心肠,何曾念民穷财尽。值农忙之候,差人如狼似 虎。每区数傥,耗费民间什物、银钱无数,当粮役窘极无措,幸龚太守(按:即松江知府龚嵘,闽县人)知此,特颁上行,六 月停忙,不许比较,幸得稍苏。二十六日,总督傅邋遢卒子江宁公署,可惜,可惜!总督两江,莅任五载。民安吏肃,不偏不 党。官畏其威,民怀其德。   太守、道尊,皆往省中烧纸。督学御史邵(按:名嗣尧,山西人)在昆山考试,因总督死,羁迟在江宁一月有余,至八月 初八方考松江府。与考者在玉峰两月,家中设处盘费,寄而又寄,尚有狼狈而归者。好友赵圣庸次子明官第四名入泮,今讳林 松字荆石。九月,有李舍官子陈三官,系余学徒也,被杜行陈姓者告为拐孀诱逃事,差捕朱与王等行拘,央我及孙礼先出邑周 全劝和,数日而归。嗣后又出邑,往返数次,而其事竟未能完绪。因移关华亭,要陈王氏到官,王氏之父住居萧塘,亦在官司 中好事者也,所以不能完局,后杜祥甫担当茶礼而止。二十二日大风雨,水涨至阶沿石上而止,幸三日即退,故无恙。十月初 ,闻新总督范(按:名承勋,沈阳人)到任,西川调来者,系大皇爷脚力,公座后即要到上海看闸,县中收拾公馆,铺供应等 项,忙甚。闸上搭四座大厂,砌灶十二,供应者俱在厂中,摆满汉饭,张五色绸幔,红毡铺地,席面犒等靡费千数金,百人伺 候,数百人迎接。谁知在苏州府祭祖游山,盘桓二十余日方到上海,系十一月初一黄昏时到,在厂中饮酒,点戏三出,即起身 下舡,知县送下程、犒赏、土仪之类,件件皆受,县中约费五千金。海关官另往苏州,雇大座舡来,摆酒在内,演戏饮酒而去 ,亦费五百金。作用如此,做到两省总督,下寮送礼,一概全收,贪婪极矣。自称文正公之后,岂料文正公之子孙,有如是之不肖哉!初八日近邻姚福官死,因无子,凭众议将带来之子姚高为嗣,授田三亩及家中动用之物悉付之。 不料姚高竟将什物私运藏匿,而三朝羹饭俱无,故姚惠官弟兄出棺招座去。十一月二十一日发大冷,冰冻。十二月,备官侄造 圹葬亲,并作自己寿山,在鹤颈湾南,系二十一保二十图也。经谋两月,因大冷冰冻,河水胶断,砖货未足,忽于初九夜,被 计通官家借去作新山葬亲。初十早姚彦侯来回,可骇之甚。直至十八造圹,体面之极,青天白日,鸣锣放炮,并无一人来闲话 。不料备官嫡叔凤官声言侄借叔位,故众议将凤官之母,即备官第三位继祖母也,浮厝已久,今做好事,再附葬于祖穴之西, 此乃曲体为孝,凤官亦不得余言矣。下午方完,天即大雨,直至岁底亦无好日也。   二十日立春,二十一日下午大风雨雷电,或云臈震,或云春雷十日阴,及至新年正月,竟多雨雪。其年米价,春夏一两二 钱,至九月方粜八钱五分糙米,闻西路只粜六钱半;花又荒,价又贱,好者一分六厘,低者每斤一分;豆好者直有倍收,价五 钱半;晚稻歉收,因被虫患之故;早稻十分收成。岁暮食用之物,件件皆贱,独自米涨至九钱一石。   康熙三十四年岁次乙亥,其年余六十八岁。自旧年十二月十八日雨起,至二十八日微有日色,二十九日即阴。除夕大雨, 元旦起至十一日,非雨即雪,再无日光。初六日表弟尔师与建侯,因杜南乘家人起见,遂至口角相闻,亲友宗族极力相劝,四 日杜南乘将丁小要打输情而稍定。二十一日出邑候大嫂,二十四日归。二十八日至谈仁甫家开馆。二月二十一日清明,十九日 余归家备办纸货,正日享祀祖先,二十三日同全儿出邑标墓,并候大嫂。二十五日至东舍内,值大雨三日,二十八日方归,次 日到馆。二十八日遍地鬼叫,府县人回俱云:“是夜到处皆然,不知是何吉凶?”建侯造新宅成,择四月十五日迁入。自正 、二、三月多雨起,至五月半方晴,五个月阴雨,水大没岸,出入涉水,小熟件件腐烂,百姓荒极。五月二十八日建侯、尔师 口角,二十九日两边相劝,一日即至馆。不料建侯于初二日告准本县,十五日差人到,是日会见奠孟嘉。据云曾见小报内有山 西平阳府洪洞等三县,于四月初六、七、八三日,大雨地震,房屋坍倒,压死多人,既而地中出火,烧死人畜、树木、房屋、 什物无算,随又水发,淹死人畜又无算。闻有亢姓者,系敌国之富,亦遭此劫。地俱沉陷,朝廷差官勘验,发帑赈济,拯救难 民,查报只存活六万口有零。又云系火龙作祟,地陷山崩,如此灾异,古今罕见。六月二十三日清晨,有黑云在北天做阵起, 大风雨约有三寸,午后又大雨大风,竟变而为风潮矣。二十四日更甚,平地水涨四尺有余,二十五日中午停止,低处田亩俱荒 ,水至半月方退,甚有播种晚豆者,有种绿豆者,百姓又叫苦矣。七月内方脱花,以前因旱脱不下也。七月初六日大西北风, 有小雨,初七亦有小雨,至十六、十七两日大雨,水复涨没。余因中元享祀归家,十八日至馆,高地泥泞,低处涉水而至馆, 自此后竟无大雨,直至九月,花、豆又干死。七月二十四日出邑,为劝尔师飞建侯官司也,盘桓三日,亲戚俱到,苦口极劝, 终不得就绪而归。八月二十五日又出邑候大嫂,在寿山两日而归。九月初五日黄昏时,东南有大星,坠地有声。十五日后五更 时,有彗星现,自东天起至天河,至天色已明,其影方没,至十月初八夜尚未息。又九月二十八夜,有白虹南北连接,三夜而 隐。十月初五夜,亦有大星,自南而北坠地有声。闻朝廷发兵出塞,亲征北靼喀尔赤、西靼巴休。此时张学院(按:名鹏翮, 遂宁人)系兵部右侍郎,特差提督江南学宪来考试,清慎自持,威严素著,提拔孤寒,我家大房衡臣侄得取入泮。此日尚无花 捉,田家窘极,米谷大贱,谷每斗粜小钱三十文,米价每石小钱七百文,兑银不满六钱,因无花卖,不得不贱价出脱动用,惨 极!十一月初四,大儿病亡。先一日次儿寻余归家,言大儿病久将危,看来不能活矣。余因对他说:“明曰印儿同备官侄去看 寿木,倘汝不起,后日兄弟及三元传尔香火。”大儿声声称谢曰:“我今安乐矣。”明日大姐归候,清清有头,各各致谢,及 吃饭时,竟气绝矣。可叹,可叹!四十余年抚养,俱付东流。余即去买棺木,收拾成殓,承宅上小兄弟俱来相帮。忽东头赵元 官来言:小姐病危,要速去见面。余因自家有事,且待其毕,随连夜同印儿星赴元官家,亦已死矣。一日之内,连丧一子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