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通 - 第 24 页/共 59 页

臣若水通曰古之圣贤竭力耕田负米养亲者岂有他哉尽其心焉尔记曰祭继养也故天子亲耕皇后亲蚕无非所以求尽其心而致诚敬于继养而已也苟委之使令而吾心有弗尽焉如弗祭矣善事其亲者固如是乎噫孝亲之心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为人君者其亦思之哉   吕希哲曰为人子者视于无形听于无声未尝顷刻离亲也事亲如天顷刻离亲则有时而违天天不可得而违也   臣若水通曰父母一天地也人在天地之气一也子通父母之气亦一也故孝子之事亲如事天顷刻而离天是违天也顷刻而忘亲是违亲也违天不仁也违亲不孝也是故惟仁人为能事天惟孝子为能事亲矣噫非得圣学之深者不可以语此   国朝呉元年四月令懿文太子及诸王往凤阳祭皇陵临遣恻然命之曰吾祖宗去世既远吾父母又相继早亡每念劬劳鞠育之恩惟有感痛而已今日虽尊为天子富有四海欲致敬尽孝为一日之奉不可得矣哀慕之情昊天罔极今凤阳陵寝所在特命尔等躬诣致祭以代朕行孔子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尔等敬之因悲咽不自胜太子诸王皆感泣   臣若水通曰记云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我太祖皇帝哀慕泣下可谓孝矣此其所以事天地而明察以受眷命乎圣子神孙盍以太祖为法以永无疆之大命哉   洪武八年正月淮安府山阳县民有父得罪当杖请以身代者太祖皇帝谓刑部臣曰父子之亲天性也然不亲不逊之徒亲遭患难有坐视而不顾者今此人以身代父出于至情朕为孝子屈法以劝励天下其释之臣若水通曰得罪当刑所以惩也以代亲见宥所以劝也古有不孝之刑然则以孝而贷之刑一惩一劝无非教也我圣祖以孝治天下屈一时之法所以伸万世之纲常也使天下之民皆化而为孝则刑措不用矣此其化行俗美而开万世之太平乎圣子神孙世世所宜法也   洪武十三年韩国公李善长等表请今年天寿圣节受百官朝贺诏不许明日又请上手诏答之曰父母劬劳之恩昊天罔极生辰之日有痛心而已朕于是日所以清晨奉祀静居终日者念劬劳莫报尔比者卿等数以天下太平朕复年高固请称贺今不违羣情尚从中制惟礼当而已   臣若水通曰先正谓人无父母生日当益悲怆不可因而受贺具宴饮此大孝终身慕亲之心也皇祖于万寿圣节不许百官请贺其孝子慕亲之诚乎而羣臣固请朝贺者其人臣尊君之义乎于斯二者将何以处之哉故清晨奉祀所以致哀亲之孝也后从称贺所以致体下之仁也可谓仁孝两得之矣此皇祖所谓尚从中制而为万世之法守者乎   大明令凡官员祖父母年及七十果无以次人丁自愿离职侍养者听亲终服满方许求叙   诸司职掌凡官员父母年七十之上许令移亲就禄侍养如果父母老疾去官路远户内别无以次人丁者方许亲身赴京面奏掲籍定夺及吏员人等父母年老别无人丁者务要经由本部移文体勘是实明白奏准方令离役俱候亲终服满起复赴部听用   臣若水通曰帝王以孝治天下人各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矣我圣祖制为法令使臣下各得遂其亲亲之愿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又曰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盖囿天下于孝弟之化此圣祖之盛心乎以此而教后世犹有亲老而不恤者   永乐十一年仁宗皇帝为太子监国南京七月千秋节礼部请行庆贺礼谕之曰车驾在北京予不得君父前躬致礼乃可受羣臣礼耶其止之自是千秋节遇车驾廵狩并免礼   臣若水通曰孝子一举足而不敢防乎亲【以下原本阙】   格物通卷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养太子上   易防以养正圣功也   臣若水通曰防卦上艮下坎山下出泉泉之始达如物之初生穉小昧未发故谓之防在人则赤子之心去正未远未发之中也于此而养其本体之正最易为力正者人心之本体所谓天理与圣人一者也教人者欲其至于圣也然至知诱物化之时而失其正其去圣远矣自其防穉纯一未发之时而养之发其良知坚其良能以充其本体天理之正正则可圣美大圣神以渐而至矣故记曰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正谓此也夫人岂不可为圣耶教之者之责也太子天下本尤不可不早养也人君重其社稷宗庙之托则所以养其太子之正者亦必有道矣   书虞书舜典帝曰防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防典乐教养胄子之言也防舜臣也胄长也自天子至卿大夫之适子也栗庄敬也志者心之所之也诗者言之成文者也歌者言之长短也声者五声宫商角征羽也律者十二律黄钟太簇姑洗宾夷则无射太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也帝言以乐变化胄子使凡直者不可不足于温寛者不可不足于栗刚者不可过于虐简者不可过于傲所以抑扬进退以归于中正之德也然必有中和之乐乃可以养其中和之德故必有诗歌声律以和人声为作乐之本然后可被之八音而成乐也心有所之必形于言而成文故以诗而言其志既形于言则必有长短之节故以歌而永其言既有长短则必有髙下清浊之殊故以声依歌永而作如歌声长而浊者为宫以渐而清且短则为商为角为征为羽所谓声依永也既有长短清浊则又必以十二律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乱如黄钟为宫则太簇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征南吕为羽盖以三分损益隔八相生而得之余律皆然所谓律和声也人声既和乃以其声被之八音而为乐则无不谐协而不相侵乱失其伦次可以奏之朝廷荐之郊庙而神人以和矣抑考周礼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教国子而孔子亦曰兴于诗成于乐盖所以荡涤邪秽斟酌饱满动荡血脉流通精神养其中和之德而救其气质之偏者也是故圣人作乐以养性情育人才其功效神速教养太子之具未有切于此者贾谊亦曰天下之命系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教谕与选左右左右正则太子正而天下定矣合是观之乐以养之左右以辅之故太子乃生而近正人闻正言见正事听正声然而不正者未之有也后之为教不过记诵书札之间无乃导欲益偏尔于德性何补于身心何益程颢曰声音所以养其耳采色所以养其目歌咏所以养其性情舞蹈所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可胜叹哉伏惟圣明畱神念君德太子不可不预养之训思礼乐百年可兴之期脩复先王之旧以为教养之本天下幸甚   商书伊训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举成汤教养太子之事告太甲也敷广也俾使也辅佐也后嗣谓太甲也上文述成汤之脩人纪以至于有万邦造大业之难如此然所以守大业于无穷者惟在太子故又言成汤广求贤人使辅于尔后嗣盖太子者天下之根本宗社之所由系于长短者也故太子善则大业定宗社固矣伊尹此言真可为万世人君教养太子之法矣   诗周南麟趾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臣若水通曰麟趾美文王公子也而曰麟之趾振振公子者何耶盖言文王后妃有仁厚之德故和气薰蒸而公子亦化于仁厚犹麟性仁厚而其趾亦仁厚不践生草不履生虫也是故仁厚者其所以教养太子之本乎故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德曰仁仁厚者即天地生生之性也人君教养太子诚有以养其仁厚之心天地之性无骄纵刻薄之风则国家元气有所培植而天下之大本正矣此社稷生民之福也后世之君见不及此辅养太子付之非人如始皇以赵髙傅胡亥所见者无非刑杀之事故胡亥今日即位明日杀人汉文以晁错傅景帝所学者无非刻薄之术故景帝方在青宫格杀亲戚岂皆其性恶哉辅之者非人养之者非其术也然则人主欲教养太子必内有文王后妃仁厚之化外有端正格心之人内外夹辅使之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则帝王德器有所成此圣人之教也   礼记文王世子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莫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则内竖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食上必在视寒暖之节食下问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应曰诺然后退武王帅而行之不敢有加焉文王有疾武王不説冠带而养文王一饭亦一饭文王再饭亦再饭旬有二日乃间又曰成王幼不能涖阼周公相践阼而治抗世子法于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长幼之道也成王有过则挞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文王之为世子也问安视膳武王之为世子也帅而行之真足以为万代世子之法及成王幼而周公相又抗其法于伯禽以教之真足以为万代教世子之法然而文武之所以行周公之所以教亦曰父子君臣长幼之道也夫其所谓道即天理尔岂尝外于人伦哉   文王世子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籥皆于东序小乐正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胥鼓南春诵夏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礼在瞽宗书在上庠臣若水通曰学谓教也以时教学者所以效天地之变化也干戈者武舞也羽籥者文舞也鼓南者以鼔节二南之诗也诵者口诵乐歌之章也者以琴瑟播夫诗章也礼者经礼曲礼之文也书者三皇五帝之纪也凡此皆学之事也曰小乐正曰大胥曰籥师曰丞曰胥曰大师曰执礼者曰典书者皆学之官也于东序于瞽宗于上庠皆学之地也世子于春夏秋冬而无不学之时如此若学士者皆将有辅世长民之责者也故亦使之学世子之所学焉噫先王教养太子之法不失其时如此后之人君于太子之幼则姑息不教至于习恶成性害其身以堕先王之大业岂不可惜哉   文王世子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脩内也礼所以脩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   臣若水通曰养太子者养其成性而已矣礼也者理此者也乐也者乐此者也礼乐备而内外一而云脩内脩外则各言其类也尔矣故五礼六乐无一而非性也礼乐交脩成性存存存中发外成性之体用备矣恭敬温文内敬而外恭内温而外文内外合一而君德成矣先王之教世子岂责之以所无哉亦使之勿坏其成性而已矣   文王世子君之于世子也亲则父也尊则君也有父之亲有君之尊然后兼天子而有之是故养世子不可不慎也   臣若水通曰君谓世子之父也其于世子以亲而言则为世子之父是可以教父道矣以尊而言则为世子之君是可以教君道矣世子知为君父之道则可以父母君长乎百姓而能保天下也世子也者继君而保天下者也故养不可不慎也立君父之道以保天下也可不慎乎   文王世子故父在斯为子君在斯谓之臣居子与臣之节所以尊君亲亲也故学之为父子焉学之为君臣焉学之为长幼焉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   臣若水通曰学谓教之也父子也君臣也长幼也三者人道之大也君所以建极于天下者也教世子所以立极也故不知子之道则不知父之道矣不知臣之道则不知君之道矣不知幼之道则不知长之道矣故不学则不可以为君父长上矣可不重乎   内则异为孺子室于宫中择于诸母与可者必求其寛裕慈惠温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为子师其次为慈母其次为保母皆居子室他人无事不往   臣若水通曰寛裕慈惠温良恭敬中和之德也以为子之师慈保母养之以中和也以养正圣功也故防则有子师慈母保母长则有师傅保之臣则太子不能以不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此先王养子之礼也为人君爱其子爱天下者可不重乎   祭义君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太子齿   臣若水通曰四学者虞夏商周之学也有小学大学天子之学建于王宫者小学也建于国都者大学也是故天子之元子八岁则入小学十有五岁则入大学其入于学也与同学者序齿焉而莫之或异夫学所以明人伦也太子而齿于人所以教其孝弟之行养其谦冲之德遏其骄侈之心也有天下深长之虑者宜于此而求之   哀公问孔子曰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与   臣若水通曰子者传先君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故不可不敬也知敬之则必教之矣故古之圣帝明王必于其太子而预养之敬之至也彼汉唐庸君甘心于巫蛊之祸逞意于诛夷之惨讵非先王之讐贼天地宗庙社稷之罪人乎孔子斯言虽以警哀公实足为千古之法也   国语晋语士蒍言于诸大夫曰夫太子君之贰也恭以俟嗣何官之有今君分之土而官之是左之也吾将谏以观之乃言于公曰夫太子君之贰也而帅下军无乃不可乎又曰夫太子国之栋也栋成乃制之不亦危乎公曰轻其所任虽危何害   臣若水通曰士蒍晋大夫刘累之后隰朋之子子舆也贰副也栋成谓太子之名位已定而更其制使将兵危之道也明王教养太子所以重宗社承天心也献公溺于骊姬之防分申生以土而官之又使之将下军以伐翟岂非责以难能置之危地以阴为易嫡之谋乎夫天下如大厦也太子如大厦之栋也栋成而易焉大厦将颠矣弃人灭天忘宗乱纪无甚于此闻士蒍之言可不戒哉   晋文公问于胥臣曰吾欲使阳处父傅讙也而教诲之其能善之乎对曰是在讙也籧篨不可使俛戚施不可使仰僬侥不可使举侏儒不可使援蒙瞍不可使视嚚瘖不可使言聋聩不可使听僮昏不可使谋质将善而贤良赞之则济可竢也若有违质教将不入其何善之为臣闻昔者太任娠文王不变少溶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病焉文王在母不忧在傅弗勤处师弗烦事王不怒敬友二虢而惠慈二蔡刑于太姒比于诸弟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于是乎用四方之贤良及其即位也询于八虞而咨于二虢度于闳夭而谋于南宫诹于蔡原而访于辛尹重之以周召毕荣亿宁百神而柔和万民故诗曰惠于宗公神罔时恫是则文王非专教诲之力也公曰然则教无益乎对曰胡为文益其质故人生而学非学不入公曰奈夫八疾何对曰官师之所材也戚施直钟籧篨防璆侏儒扶卢蒙瞍修声聋聩司火僮昏嚚瘖僬侥官师所不材也以实裔土夫教者因体能质而利之者也若川然有原以卬浦而后大   臣若水通曰阳处父晋大夫阳子也讙文公子襄公名籧篨偃人不可使俛戚施偻人不可使仰僬侥长三尺不可使举重侏儒短者不可使抗援也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瘖不能言者耳不别五声之和曰聋生而聋曰聩僮无知者昏闇乱也言质性将自善而贤良之傅赞导之则其成就可立竢也娠有身也不变不变动也少小也溶便也豕牢厠也二虢文王弟虢仲虢叔也刑法也二蔡文王子太姒文王妃诗大雅思齐之二章八虞周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南宫名适蔡蔡公原原公辛辛甲尹尹佚皆周太史周周文公召召康公毕毕公荣荣公亿安也八疾谓籧篨至僮昏也宗公大臣也恫痛也不入谓不入于道也直主也言主击钟戴也璆玉磬也不能俛故使之戴磬扶縁也卢矛防之柲縁之以为戯也能才也卬迎也言川有原因开利迎之以浦然后大也夫古之明王太子乃生立师保傅三太三少先后左右之必曲尽辅翼之法以引导焉故太子乃生而闻善言见善行行善政故习与性成不能不善也若胥臣之所陈亦详且明矣然必曰质将善而贤良赞之乃可济尔岂其然乎孔子曰有教无类易曰童吉亦在有教教之于早焉尔有天下宗社之计者不可不以此为先务也   楚语楚庄王使士亹傅太子箴辞曰臣不材无能益焉王曰頼子之善善之也对曰夫善在太子太子欲善善人将至若不欲善善则不用故尧有丹朱舜有商均启有五观汤有太甲文王有管蔡是五王者皆元德也而有奸子夫岂不欲其善不能故也若民烦可教训蛮夷戎翟其不宾也久矣中国所不能用也王卒使傅之问于申叔时叔时曰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道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若是而不从动而不悛则文咏物以行之求贤良以翼之悛而不摄则身勤之多训典刑以纳之务慎惇笃以固之摄而不彻则明施舎以道之忠明久长以道之信明度量以道之义明等级以道之礼明恭俭以道之孝明敬戒以道之事明慈爱以道之仁明昭利以道之文明除害以道之武明精意以道之罚明正德以道之赏明齐肃以耀之临若是而不济不可为也且夫诵诗以辅相之威仪以先后之体貎以左右之明行以宣翼之制节义以动行之恭敬以临监之勤勉以劝之孝顺以纳之忠信以发之德音以扬之教备而不从者非人也其可兴乎夫子践位则退自退则敬不则赧臣若水通曰庄王楚成王之孙穆王之子旅也士亹楚大夫箴恭王名朱尧之子封于丹均舜之子封于商启禹子也五观启子太康昆弟也观洛汭之地太甲汤孙太丁之子不遵汤法伊尹不能正放之于桐管蔡文王子周公兄也叔时楚贤大夫申公也烦乱也世先王之世系也令者先王之官法时令也故志谓前代之书训典五帝之书摄固也彻通也夫子指太子退谦退也不与否同夫庄王使士亹傅太子其知教矣乎士亹谓善在太子其知学矣乎是故教之在师傅而学之在太子矣夫教之而不学则申叔时之论虽教导之方何益于太子之善乎是故教与学交致而德业成矣厥后鄢陵之战几于覆楚士亹其亦先见之乎易曰童防之吉此圣学之明训也   格物通卷三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养太子下   秦始皇帝三十七年赵髙者生而隐宫始皇闻其彊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胡亥幸之汉文帝六年贾谊曰夏殷周为天子皆数十世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明仁孝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则不然使赵髙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刈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臣若水通曰刑狱者天地肃杀之气也人君阴惨之政也刑官不得与于祭齐则不行刑惧其气之感也顾可使太子亲其事而近其人乎太子始生辅之以正犹惧不正况习与不正者处乎此贾生以此而决秦之所以不二世而亡也秦之覆辙未远汉文之教太子犹不知鉴焉何哉   汉昭帝元凤四年初卫太子之子史皇孙生子病已号皇曽孙生数月遭巫蛊事太子男女妻妾皆遇害独皇曽孙在亦坐收系狱丙吉受诏治巫蛊狱吉心知太子无事实重哀皇曽孙无辜择谨厚女徒令乳养曽孙置闲燥处曽孙髙材好学然亦喜游侠以是具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及昌邑王废霍光与张安世诸大臣议所立未定丙吉奏记光曰武帝曽孙名病已者至今十八九矣通经术有美材行安而节和愿将军定大策光与丞相敞上奏曰武帝曽孙病已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皇太后诏曰可迎曽孙即皇帝位   臣若水通曰丙吉防皇曽孙于艰险之时必择谨厚女徒养之得防以养正之道矣皇曽孙髙材好学行安节和恭俭仁慈教养之功不可诬也及立为宣帝汉室复兴焉传曰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其丙吉之谓乎向非吉之仁则汉统絶矣何望乎中兴之业哉   汉光武建武十三年光武在兵间久厌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帝曰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   臣若水通曰太子天下本本正而天下正矣故素教预养之者不可以不正光武因皇太子问攻战之事戒之以孔子不对问陈之事岂亦养之以正者哉卒之建武永平之政为东都首称君子皆归于养正之功焉   汉光武建武十九年六月上以沛国桓荣为议郎使授太子经荣辨明经义儒者莫之及特加赏赐帝使左中郎将汝南钟兴授皇太子及宗室诸侯春秋赐兴爵关内侯兴辞以无功帝曰生教训太子及诸王侯非大功耶兴曰臣师少府丁恭于是复封恭而兴遂固辞不受臣若水通曰世祖天资虽美非知帝王教养太子之道者也其使桓荣授经太子特加赏赐钟兴授春秋而赐以侯爵且追封其师丁恭尊师教子之礼亦隆矣所惜者二臣徒事章句口舌之间而无格心一德之道其于世祖不有负哉使世祖而知学尊严光以为之师则怀仁辅义之学必能成太子之德业而汉为三代矣   汉光武建武二十八年上大会羣臣问谁可傅太子者羣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   臣若水通曰古者三公不惟其官惟其人傅太子之官亦当如之所谓其人者必如伊傅之一德斯可矣光武善张佚之言而以佚为太傅若佚者固知其正直矣然正直而不闻道者有之也帝岂知佚为其人而以应对之间遽取之哉若佚者以为谏议大夫可也若敷求哲人以称其任有严光在焉   汉昭烈章武三年诏勅太子曰人五十不称夭吾年巳六十有余何所复恨但以卿兄弟为念尔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臣若水通曰古之明王所以教养太子者亦惟傅之以正人命之以正言而已昭烈病革命太子父事丞相亮是养之以正人也又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是养之以正言也使能体先帝之德意而亲贤去佞为善去恶何恢复之业不可图哉奈何孔明不禄黄皓用事曽不旋踵遂尔覆宗呜呼何以见其先人于地下耶谨録之以为嗣君颠覆典刑者之戒   晋元帝大兴元年帝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顗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东宫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庾亮谏曰申韩刻薄伤化不足留圣心太子纳之臣若水通曰韩非刑名之学也王衍何晏祖尚其説已致祸乱元帝中兴亦可监矣顾乃教诲太子以韩非刻薄之书庾亮虽谏以止之特救补偏者尔使进丹书之训则刑名邪説不能入矣三代教养太子之道不讲中原不复有由然哉   陈宣帝太建五年周左宫正宇文孝伯言于周主曰皇太子四海所属而德声未闻且春秋尚少志业未成请妙选正人为其师友调护圣质犹望日就月将如或不然悔无及矣   臣若水通曰古之养太子者必有师友之臣所贵师友在正人所贵正人在道德故道德由师友有之其任岂不重乎后之太子之官三太三少非无师友之名但惟其官不惟其人至有学术不齿于庸人者望其成太子之德岂不难哉臣请以此广孝伯之説   陈宣帝太建八年周以左民部尚书江总为詹事吏部尚书孔奂奏曰江总文华之士今皇太子文华不少岂借于总愿选敦重之才以居辅导之职   臣若水通曰古之教太子之道有师保傅之官师者道之教训保者保其身体傅者傅之德义而文华不与焉若江总浮靡之士岂辅养太子者哉孔奂之言是矣但谓太子文华不少岂借于总然则文华不足者可借总耶于是乎犹惜其信道不笃而未知帝王之学不在文华而文华适为圣学敦本之累也故教太子不以三代之法鲜有不败德丧邦者矣此可以为人君爱养太子者之鉴   唐太宗贞观七年十二月帝谓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杜正伦曰朕年十八犹在民间民之疾苦情伪无不知之及居大位区处世务犹有差失况太子生长深宫百姓艰难耳目所未渉能无骄逸乎卿等不可不极谏太子好嬉戏颇亏礼法志宁与右庶子孔頴达数直谏上闻而嘉之各赐金一斤帛五百疋   臣若水通曰礼云禁于未发之谓豫发焉后禁为力难矣故三代明王之教太子必有师傅教之道德礼义陈善以闭其邪所谓禁之于未发也发而后谏斯为下矣惜乎太宗不知而于杜诸人学不足以及此无恠乎太子承干嬉戏亏礼而卒于见废也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定太子见三师仪迎于殿门外先拜三师答拜每门让于三师三师坐太子乃坐其与三师书前后称名惶恐黄门侍郎刘洎上言以太子宜勤学问亲师友今入侍宫闱动逾旬朔师保以下接对甚稀伏愿少抑下流之爱远大之规则海内幸甚上乃命洎与岑文本褚遂良马周更日诣东宫与太子游处谈论   臣若水通曰自古帝王择师傅以教太子固有定法太宗定太子见三师仪所以养其尊师重傅之诚可谓善矣然不于立承干之日而于更立晋王治时要亦有所惩而至是始悟也奈何治窃太子之位纵欲崇侈乞优供给虽刘岑褚马诸贤日与游处谈论亦不能消其逸志吁哀哉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尝谓侍臣曰朕自立太子遇物则诲之见其饭则曰汝知稼穑之艰难则常有斯饭矣见其乘马则曰汝知其劳不竭其力则常得乘之矣见其乘舟则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民犹水也君犹舟也见其息于木下则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臣若水通曰太宗因事而诲太子可谓爱之深矣然而太子之未善者岂亦身教之未至耶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七月初翰林待诏王伾善书王叔文善棋俱出入东宫娯侍太子叔文诡谲多诈太子尝欲谏宫市事叔文以不宜言外事止之由是大爱幸与王伾相依附叔文因为太子言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用之宻结翰林学士韦执谊及当时有名而求速进者陆淳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栁宗元刘禹锡等定为死友而凌凖程异又因其党以进日与游处踪迹诡秘莫有知其端者藩镇或阴进资币与之相结臣若水通曰贾谊云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三代之所以长久也夫养太子以正犹恐不正而况教之以不正乎德宗之于太子使小技博奕之羣小彚进教之竒巧可谓正事乎止宫市之谏以为不言外事可谓正言乎阴受资币而不以为非可谓正道乎死友十人皆轻佻不逞之徒以若人而与之前后左右可谓正人乎然则顺宗之不肖德宗养之也可以为万世养太子者之戒矣   唐宪宗元和元年夏四月元稹上书劝上早择脩正之士使辅导诸子以为太宗自为藩王与文学清脩之士十八人居后代太子诸王虽有僚属日益疎贱至于师傅之官非眊瞆废疾不任事者则休戎罢帅不知书者为之其友谕赞议之徒尤为冗散之甚搢绅皆耻为之就使时得僻老儒生越月逾时仅获一见又何暇傅之德义纳之法度哉夫以匹夫爱其子犹知求明哲之师而教之况万乘之嗣系四海之命乎上颇嘉纳其言时召见之   臣若水通曰元稹劝宪宗择脩正之士使辅导诸子是矣至引太宗之事为比则非也夫太宗开馆延贤先儒固已论其非况所讲者又不过文籍而已亦何益哉使知有格物穷理之学则不致蹀血之祸矣是故人君欲养太子者必择正人论正学夫然后可以辅成其德也   贾谊新书曰殷周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昔者周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   臣若水通曰师保傅皆与太子游处者也傅者傅之义理太傅以身少傅以言申教之也师者教之德行物则民彛皆懿德也保者保其身体起居动息皆天理也其归于行义道德一也而皆得其人以脩其职焉太子之德业其有不成而治化其有不长乎   宋理宗开庆元年六月立忠王樭为皇太子帝家教甚严太子鸡初鸣问安再鸣囘宫三鸣往会议所参决庶事退入讲堂讲经史将晡复至榻前起居问今日讲何经答之是则赐坐赐茶否则为之反覆剖析又不通则继以怒明日湏更覆讲率为常   臣若水通曰养太子之道必择正人以左右之薰陶其气质涵养其德性傅之诗书以发其良知防之几事以宏其大用是故人已交脩内外夹持而后德业合一并进也理宗之教太子之严如此然究其所讲文义尔至于朝夕问安则亦庶乎文王世子之道不可诬也虽然观度宗嗣位之日惟拱手于贾似道之权奸则昔日之所养可知也宋室之日沦于亡其亦不讲于三代有道之长教养太子之法然哉   宋儒程颢曰勿谓小儿无记性所厯事皆能不忘故善养子者当其婴孩鞠之使得所养全其和气乃至长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恶有常至如养犬者不欲其升堂则时其升堂而扑之若既扑其升堂又复食之于堂则使孰从虽日挞而求其不升不可得也养异类且尔况人乎故养正者圣人也   臣若水通曰易云以养正言养之于初也又云立不易方言养之于常也初则易入常则不变易入而不变则可以成性矣此程颢之论虽为常人言亦可为教养太子之法者欤   程頥论经筵劄子有云昔者周公辅成王幼而习之所见必正事所闻必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故习与智长化与心成今士夫家善教子弟者亦必延名德端方之士与之居处使之薫染其性故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虽睿圣之资得于天禀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所谓辅养之道非谓告诏以言过而后諌也在涵养薰陶而已大率一日之中亲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妾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器成就欲乞朝廷慎选贤德之士以侍劝讲讲读既罢常留二人直日夜则一人直宿以备访问皇帝习读之暇游息之间时于内殿召见从容宴语不独渐磨道义至于人情物态稼穑艰难积久自然通达比之常在深宫之中为益岂不甚大   臣若水通曰涵养气质薰陶德性此教养太子之上防而规谏不与焉然非得盛德之士动物之诚者不可也故三王之养太子必先其人焉书曰侍御仆从防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防有不钦盖以此也若徒拱手黙坐当讲者立案傍解释数行而退则亦何益之有夫人皆能之又奚必择其人为哉是故国家以养太子为先以择贤德为急矣伏惟皇上讲学之际一留念焉   程頥上太皇太后书云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学之法以豫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虽未晓知且当薰聒使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虽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及乎稍长私意偏好生于内众口辨言铄于外欲其纯完不可得也   臣若水通曰教子者以豫为贵盖人之心恒主于先入之言也学记曰禁于未发之谓豫此之谓也夫人少之时天性未凿知思未有所主导之正则正矣正则邪不能入矣故君子豫之为贵易曰防以养正圣功也是防不可以不养也况夫太子天下之本也生民利害之所关社稷存亡之所系尤不可以不养伏惟皇上为社稷重之   国朝洪武元年正月戊寅刘基陶安言于皇祖曰适闻中书及都督府议仿元旧制设中书令欲奏以太子为之皇祖曰取法于古必择其善者而从之苟惟不善而一槩是从将欲望治辟犹求登髙冈而却歩渡长江而囘楫岂能达哉元氏北人事不师古设官不以任贤惟其类是与名不足以副实行不足以服众岂可取法且吾子年未长学未充更事未多所宜尊礼师傅讲习经传博通古今识达机宜他日军国重务皆令啓闻何必效彼作中书令乎乃令詹同取东宫官制观之谓同等曰朕今立东宫官勲德老臣兼其职老成旧人动有典则若新进之贤者亦选择参用夫举贤任才立国之本崇德尚齿尊贤之道辅导得贤人各尽职故连抱之木必以授良匠万金之璧不以付拙工同对曰陛下立法垂宪之意实深远矣   臣若水通曰太子固贵乎善养而善养莫先于亲贤尊礼师傅所以啓沃其心也讲习经传所以开发其心也博通古今识达机宜所以扩充其心也帝王之学心学也其心一正则天理日以流行国体日以谙练天下事物皆其度内而无难理者矣皇祖治天下深重国本是以立东宫官择老成以辅导之大本立而大治成矣今日所以久安长治者不有在于此乎   七月戊子上谓皇太子曰天子之子与公卿士庶人之子不同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尔承主器之重将有天下之责也公卿士庶人不能脩身齐家取败止于一身一家若天子不能正身脩德其败岂但一身一家之比将宗庙社稷有所不保天下生灵皆受其殃可不惧哉可不戒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