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尚书详解 - 第 16 页/共 19 页
周公若曰太史司寇苏公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兹式有慎以列用中罚
周公呼太史使书其事以为后世法也司寇苏公即苏忿生也当时为武王司寇能以式法而敬其所用之狱以长我王国使王国享其长久而受国家无穷之福者皆由夫苏公用刑之得其当后世所当用之为式谨而行之列皆也列用中罚言其刑罚咸得其中不失之轻亦不失之重周公举此者使太史书其事以诏后世择典狱之人而用之当如司寇苏公可也周公终篇之意犹惓惓于用刑
尚书详解卷三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四十
宋 陈经 撰
周官【周书】
周官之书乃立政之效也二篇大率相为表里傅说之告高宗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周公作立政以戒成王成王不但知之而已又且推而见于躬行茍成王不能躬行周公之训则言为徒言知为徒知而已考此篇之书如抚万邦巡侯甸四征弗庭即立政诘尔戎兵方行天下之意也如立太师太傅太保而下即常伯常任凖人之意也如戒百官君子其尔典常作之师即其惟克用常人之意也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成王所以能进于高明光大之地者其惟能尊周公而行其所言者欤不然自非践履之深者必不能为此书也
成王既黜殷命灭淮夷还归在丰作周官
据大诰之书微子之命之书知黜商在周公东征之时据成王立政之序与多方之叙知灭淮夷在即政之后其事非同时以其相因故连言之还归在丰谓既灭淮夷之后归于宗周之都天下无事始作周官夫黜商灭淮夷而继以还归在丰作周官何也天下既定然后可以修太平之盛典当其外侮未除外患未去君臣之间不得一日宁天下犹有梗吾治者成王虽欲训迪厥官其可得哉于此又有以见先后缓急各有其序而商之命不可以不黜淮夷之不可以不灭也
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归于宗周董正治官
此史官叙述其所以作周官之由惟成王即位之初鎭抚万邦时巡侯甸之服侯甸近王畿者也四征弗庭四方征讨其诸侯之不服者以绥定其兆民此皆成王所以振励奋以耸动天下使诸侯不敢懐欺以玩其上亦所以示其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者也六服羣辟罔不承徳禹时有五服成周则有六服通王畿而为一服与侯甸男邦采衞而言之也圣人既有以威天下而后有以懐天下惟其四征弗庭绥厥兆民故六服诸侯因圣人之威自然有以懐其徳莫不精白一心以奉承其上归于宗周董正治官天下之诸侯既皆承徳则四方无虞矣当国家闲暇必于是时明其政刑迨天之未隂雨必绸缪其牖户此归于宗周之日所以董督而正其治谓之百官不敢后也读此一章有以知人主守成之道在易之泰上下交其志同之时也九三以阳刚之才圣人于此爻明治泰之道曰包荒用凭河不遐遗朋亡得上于中行治安之世人情溺于久安安于守常怠于因循惮于改作又况人情于此易于玩法易于废弛蠧自此而生非有刚断之才凭河之勇则不足以治泰天下既平无事可虑则必不能为深思久逺之计故事之隠微者人材之在下僚者未必加之意非有不遐遗之智则亦不能以治泰观周王巡侯甸以征弗庭归于宗周董正治官其得泰卦用凭河不遐遗之意乎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万国咸宁夏商官倍亦克用乂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
若顺也大猷大道也顺古之大道而行之自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而下皆古之大道也当未乱未危之时常致其所以为乱为危之虑故制其治而使政教之无缺保其邦而使上下之无虞此成王深见治道有无穷之忧不以目前茍安而自治也古今之变不齐治不长治者皆自人主怠忽之心生以治视治而不以乱视治以安视安而不以危视安也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皆古人所以制治保邦之具也唐虞考古以建官其数止干百盖其民淳事简故也在内则有百揆宰相之任四岳以分掌诸侯在外则有十二州之牧与乎诸侯之长皆方伯连帅之职也既曰建官惟百矣而在内则特举百揆四岳在外则特举州牧侯伯何也唐虞之世执要以御详故上下相维内外相制莫不有法此亦王省惟嵗之意也内举百揆四岳之大臣而朝廷百僚之政无不举矣外举州牧侯伯而邦国都鄙之政无不举矣为治之纲领莫有过于此者所以庶政得其和而政教礼刑无不理万国得其宁而逺近内外无不安此唐虞建官其治效所以若此也至于夏商与唐虞时异事异矣故廷官之数则倍于唐虞唐虞官百夏商二百圣人观时之会通以行典礼以唐虞之官而治夏商则废事以夏商之官而治唐虞则空官时之不得不然也故亦克用乂也要之圣人建官虽多寡各因时而不同然其致治之意则一而已虽然记礼者之言与书不合何也礼曰唐虞之官五十夏氏官百商二百周三百盖礼记出于汉儒所记当以周官为正也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立政之要不在于官之多惟在于得其人盖为人择官者惟取其具官而已为官择人者必欲其得人焉茍不得其人徒取其具官谓之旷官可也自非王者有明徳足以灼知治乱安危之本与乎邪正贤否之辨安能如此故曰明王立政
今予小子只勤于徳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时若训迪厥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隂阳官不必备惟其人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今我小子深见治道无穷故只敬而勤勉于为徳夙夜之间常如有所不及然此三句乃训迪厥官之本也惟其人主不自以为能故不自用而用人所以立三公三孤六卿无不得其人也茍人主自以为能是自用而不用人也三公三孤六卿岂知所以择人哉仰惟前代唐虞夏商所以迪官之意而顺训之若亦顺也迪蹈也即前人所以建官之法顺训而迪蹈之然则唐虞官百夏商二百周三百六十安在其能训迪厥官哉盖惟识时变者斯足以行古人之法不识时变惟区区陈迹之泥守虽则法古适所以为变古则知成王所谓前代时若训迪厥官者得其意而不泥其迹也立太师太傅太保谓之三公先儒释之曰师天子所师法傅傅相天子保保安天子文王世子曰师也者教诸以事而谕之徳保也者谨其身而辅翼之使归诸道三公之官其职果安在乎曰论道经邦燮理隂阳者三公之职也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为国者以道为经而以政事纬之是三公之官与天子论道上以格其君之心初不断狱聴讼簿书期会之末也人主之心既正则百姓安于下而人得其和则天地之和应之所以燮理之责者在此而已岂复如后世灾异之说与纵闭之术用求之于渺茫不可测之间而后谓之燮理乎三公之职如此其大故官不必备惟其得人有人则居其位无人则阙之不可以非其人而居此位也古人所以重其官如此重其官所以重其责也必能论道经邦必能燮理隂阳者然后可以处此若夫自以为能论道经邦能燮理隂阳至于人主之心不格百姓不得其和日月薄蚀五星失次水旱相仍妖孽并作此岂可诬也哉成王于此篇举三公之职至于周礼则有六卿而无三公何也曰此古人之深意也三公万化之本原故无定员不可以职事言三公而有职事则事一有司而已古人之意不立员者所以见有司之职皆由三公而出而三公非有司之职也论道经邦燮理隂阳特其大者而言之耳至若太保率东方诸侯毕公率西方诸侯自陜以东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是三公亦统诸侯也至若乡老二卿则公一人郑康成谓三公内与王论道中防六官之事外与六乡之教是三公以教乎民也以其无所不统而不可以一职拘之故周礼不立三公之职虽然周之六卿乃三公兼之也顾命之书曰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衞侯毛公是召公领冢宰毕公领司马毛公领司空矣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官是以公兼卿也春秋有宰周公是以卿而兼公也自是而后不知古人建官之深意汉以太尉为三公太尉武官也何以得与三公又其后以司徒司马司空为三公司徒司马司空古之卿也何以为三公之官名既不正故三公皆存其名而其实不举矣虽汉人窃其燮理隂阳之意而以灾异策免三公似矣殊不知三公而遇灾异自知其失职而去可也人主以灾异而策勉之不惟人主无畏天之诚反移过臣下而所以待大臣之礼意亦已薄矣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孤特也言卑于公尊于卿也特置此三者所以赞贰三公而大三公之化也何以知之文王世子曰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观太傅之徳行而审谕之可见三孤赞贰三公而大其化也寅敬也亮明也敬明其天地之道以辅一人使人主知所以畏天也公孤之位不同故其人才亦亚于公者也三公则燮理隂阳是隂阳之权皆在三公也孤则特敬明天地是以一人而奉天之意也三公不言弼一人三孤言弼一人是三公者人主之师不敢以弼一人待之也此公孤之所以异也
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司空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此章其详见于周礼其目则总于周官冢宰即周礼太宰之职也掌建邦之六典是治教礼政刑事皆兼领之天官之职与他官不同他官掌一官之事天官掌六官之事此宰相之职也故曰掌邦治谓之治则合礼教刑政言之也统百官据天官其属六十安有百官以其兼掌六典故总谓之百官均四海均平也使四海各得其平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则贤不肖得其平贵不陵贱贱不犯贵则贵贱得其平推此以往无适不平古之宰相如谓之阿衡谓之平章皆取均平之义也司徒地官之卿也掌邦教以教民自尧舜以来有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是也敷五典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者常行之道敷布其条教以教之扰驯也教之以渐而待之以雍容不迫匪亟匪缓之谓也宗伯春官之卿也掌邦之礼宗庙祭祀之事天地神只人鬼也谓之治神人者使神人之祀皆得其理而不乱也和上下者宗伯所掌不特祭祀之事如吉凶军宾嘉之礼亦掌之而和其上下使尊卑有别先后有等举皆和而无乖争也圣人之治既有教以教之礼以和之其有不顺礼教者于是大则有兵小则有刑司马掌兵戎之事也故谓之政政者正天下之不正也故统六师以平邦国凡四方诸侯有负固不服有内外乱鸟兽行者皆司马讨伐之司冦掌刑禁之事也故曰掌邦禁诘穷治之也奸邪慝恶隠而难见则穷治之暴乱恶之已著者则刑之司空冬官掌邦土所以继之司冦之后者既有教与礼以导之又有兵与刑以禁之则民始得以安其居故司空掌邦土度地以居民使士农工商各不相杂顺天时以分地利授之以土也六卿分职凡此六卿各分其职谓掌礼者不防之以刑掌教者不防之以事各率其属谓六官各有属六十六卿为之长以率之使为九牧之倡同于大成其民而已内外之官虽其职有不同而成民之意则一此又有以见古人之治上下相维内外相制丝牵绳聮未始间断举郡国之事总之州牧侯伯之事统之六卿举六卿之事总之天子犹身之使臂臂之使指也犹心之于五脏五脏之于四肢百体也
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上文言六卿之率属在内之官也自六年五服一朝而下在外之官也六年之中五服各一朝至六年而始遍周礼行人之职侯服歳一见甸服二歳一见男服三嵗一见采服四嵗一见衞服五嵗一见要服六嵗一见周官上文六服羣辟罔不承徳而六年一朝则曰五服何也盖要近于蛮夷之地不必其来之意也礼法之所治者有详略而徳化之所施者无逺近要服之难制已久先王特为制朝贡之礼而不必其来故武成序诸侯之助祭洛诰称诸侯之和会康诰陈诸侯之聴从皆止言侯甸男采衞之君而要服不与焉此详内略外之意也又六年王乃时巡又六年则十二年之间五服诸侯经二次来朝矣故天子出而巡狩以省方观民时巡者如舜典春东夏南秋西冬北也考制度于四岳天子巡狩至于方岳之下者考其制度恐国有异政家有殊俗侯邦之正朔侯邦之礼乐与王政之正朔礼乐同乎异乎舜典所谓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之意同也诸侯来朝于方岳之下大明黜陟之法有功者加地进爵无功者贬地黜爵也十二年之中人情久而易玩玩则变法易令由此而起故古者天子巡狩皆所以检察之然而唐虞之制五载一巡狩羣后四朝而成王则六年五服一朝十二年而一巡狩唐虞之制九载朝绩而成王则三嵗计羣吏之治此皆圣人识时知变时有古今事有繁简则其法亦不得而同也
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愼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灭私民其允懐
自大明黜陟而上皆法制也自凡我有官君子而下皆戒勅之辞也先王之待官吏本末无不详尽使吾専以法制待之而官吏有出于法制之外则如之何先王于法制之外又有谆谆告教使诚浃洽于士大夫之心然后法不为徒设矣凡我有官君子大夫以上也钦乃攸司各谨汝之所司使为冢宰而不能统百官均四海则冢宰失其职司使为司徒而不能敷五典扰兆民则司徒失其职司以至于宗伯也司冦也外而诸侯也莫不皆然谨乃出令当其令未出之前致其审可也及其令之既出则有行而无反矣令如反汗则民疑而不信矣然则令之出而利于民则不反可也令出而不便于民岂可不反乎曰愼乃出令于令未出之时致其谨则审其利害必其利民而无害者也凡人之情不知谨于未令之时徒知反于既出之后则何以示信天下乎以公灭私民其允懐民心既知有至公之理所谓公则恱是也公则一私则万殊惟其公则己之心自有以合民之心岂有不一惟其私则所见各不同岂有不万殊以公灭私则所谓钦攸司慎出令者无往而非公矣
学古入官议事以制政乃不迷其尔典常作之师无以利口乱厥官蓄疑败谋怠忽荒政不学墙面莅事惟烦成王知有官君子其本原处皆在于学古然后可以入官谓其能多识前言往行能致知穷理则见事自明所以能议事以制所以能典常作之师昔子产铸刑书叔向非之曰昔者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则议事以制者谓其不拘于法因时之宜商议其可否而制之也能达乎时之宜则处事无不当其有迷惑乎典常者载之于典册可以共守者也以典常为师法是循乎古也既达乎今之宜又循乎古之法自非学古者其能如是哉成王既示之以学古之为得则又戒之以不学之为失凡以利口而乱厥官也蓄疑败谋也怠忽荒政也皆其不学墙面之故也利口者辩佞之人作聪明以乱旧章者凡人知典常之可法则其人必厚重必寛大不知典常之可法出新意以变法乱政者必利口故曰无以利口乱厥官也蓄疑者必败谋盖人心务要公正明白若夫懐疑猜于中则其心必昏闇以之谋事必不善故曰败谋舜之所以百志惟熈者以其疑谋勿成也唐徳宗之所以用邪而不用君子者以其多疑故也怠忽荒政民生在勤勤则在敬茍萌一毫怠忽之心则今日废一事明日废一事事之不举者多矣岂非荒政乎凡此数者利口蓄疑怠忽皆根于不学学则有所见必不利口不蓄疑不怠忽人而至于不学则如面墙然无所见也无所见则安得不利口蓄疑怠忽哉以不学之人而临事则胸中胶胶扰扰事之千变万赜纷乱于吾心此其所以烦也以明理之人处事投之纷扰而不乱处之以至难而不惧盖其理素定于胷中也然则学其可已乎成王之所得者自其学有缉熈于光明敬止故如此
戒尔卿士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惟克果断乃罔后艰位不期骄禄不期侈恭俭惟徳无载尔伪作徳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居宠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
前言凡尔有官君子则并卿大夫而告之此言戒尔卿士则又専指六卿而告之六卿其职为尊其所掌为甚重者也功之崇也惟在于立志业之广也惟在于勤劳盖尔卿士所当为者上而尊主下而庇民孰非功业乎自其已成者言之谓之功自其始修者言之谓之业志者其所向在此也所期者大则功必大如伊尹居莘之野欲尧舜其君民之志也勤者勉力而修之无有作辍也所勤者不怠则其业必广如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继日此勤也勤所以成此志非勤之外别有功也然而志也勤也其要则在于果断盖蓄疑所以败谋而犹豫者不足以成事志非果断则不立勤非果断则易倦断在必为而不见其有艰难辛苦之后患则功业无有不崇而广也乃罔后艰者不见其为难也虽然知有志有勤者果断矣然而处富贵之地苟非独立有见者鲜有不移于骄侈盖人只有一心不如此则如彼于此有所重必于彼有所轻故又戒之以骄侈位不期于骄而骄自生禄不期于侈而侈自至此世俗之常情也不为骄侈之所移者君子之特立也欲其不骄则莫如恭欲其不侈则莫如俭然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恭俭而以声音笑貌为则作意于为善以取名而非由内心以生也徳者得于已也恭俭得于已则是善出于所性岂容有所行伪者哉徳之与伪虽恭俭则同而所以恭俭则异卿士当致其辨善根于性之自然而非可作意以为之也恭俭出于徳者则其心绰然有裕心广体胖心逸日休如此其广大也恭俭而出于伪者则其心焦然而不宁戚然而不安心劳日拙如此其褊隘也夫人始者作伪以为善本以取名邀誉也而不知有心劳日拙者存焉其不用意于为善而善根所性本无求于心逸日休而自有心逸日休之理君子于此当有所决择矣居思危谓徳胜于禄虽高而不危虽满而不溢禄胜于徳则必有危之理当居之时常思其所以危则战兢自持而无不畏矣惟知畏者而终可以无所畏不知畏则祸患将不旋踵而至岂非入畏哉成王之戒卿士也开其向善之端复有以断其为不善之路当时之闻其训者知所以洗心涤虑矣
推贤让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匪其人惟尔不任
此又戒之以相逊凡人所能逊者以其有乐善之心人之所以不能逊者以其有忌贤嫉能之心人而有忌嫉之心则人亦将忌我而嫉我矣彼此相忌相嫉安有和乎人而有推贤让能之心则人亦将逊我矣如禹稷臯陶更相汲引不为比周如晋范宣子让其下皆让安有不和乎至于不和则在官无善政而政多杂矣天下之事善恶无不在已使卿士所举之人而能其官则尔卿士亦有能焉所举之非其人是尔之不任其责也善不善所举也在人而举之者在我是亦已之善不善也为卿士者岂可不谨于举人乎
王曰呜呼三事暨大夫敬尔有官乱尔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万邦惟无斁
周官之篇成王戒有官君子戒卿士者其辞不一而其本末无不详具矣至此又总而告之曰呜呼三事即乃事乃凖乃牧暨大夫次于卿者敬尔所居之官治尔所掌之政佑助乎尔之君以安兆民使万邦无厌斁于我周家成王之意谓上文所以告汝者其大要则在此而已为君者以安民为要为臣者以佑君安民为要使天下之民无一夫不被其泽则尔有官君子卿士为称职
成王既伐东夷肃愼来贺俾荣伯作贿肃愼之命东夷即淮夷也伐东夷何与于肃愼而肃愼之来贺盖畏威而懐徳也使成王之伐东夷也逞心于兵戎之间以邀功为心则肃愼氏岂肯懐之哉至于此又有以见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其效如此王俾荣伯作肃愼之命荣伯畿内诸侯入为王卿士周之同姓也成王贿之以币帛所以嘉其逺来之意而慰抚其慕义之诚故有肃愼之命而荣伯实作书此书已亡矣肃愼氏即东之夷也
周公在丰将殁欲葬成周公薨成王葬于毕告周公作亳姑
周公既退老不归于鲁而在丰者周公虽退而其心犹在周使成王于政事之间有所谋度咨问焉非谓既退老遂忘成王也将殁欲葬成周成周即顽民所迁之地洛邑也商民服周公之化已久师保万民民懐其徳故于垂殁之际欲葬成周者所以系商民之心也大臣于进退死生之际如此其不茍也于既退之日而不忘其君于将死之后而不忘乎民是周公之心始终乎周家也公薨成王葬于毕毕者文武墓之所在也成王不敢臣周公故葬之于文武之墓其亦有以见成王尊徳乐道之意矣既葬之后致告周公以葬毕之事与乎迁奄之事而作亳姑之篇亳姑即蒲姑也周公前此欲迁奄君于蒲姑至此告其已迁矣夫子序书数言之间而周公进退死生之义得其正成王尊徳乐道之意为有加可谓辞约而理尽矣亳姑之书亦已亡
尚书详解卷四十
<经部,书类,陈氏尚书详解>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四十一
宋 陈经 撰
君陈【周书】
以圣人而继圣人则其治为易以贤人而继圣人则其治为难东郊成周之顽民周公在则周公治之周公既殁而以君陈继其后此以贤而继圣者也作聪明者易以纷更而变前人之法度不知自勉者易以怠弛而壊前人之法度成王择其令徳孝恭之人有如君陈者代之则其人必慈祥恺悌也必不至于作聪明以变法矣然贤人之于圣人其所到必有浅深苟不知自勉于为徳则前圣之法度不能以自明所谓守法者又非特循常袭故之谓也故此篇大抵欲君陈懋昭周公之训式时周公之猷训惟日孜孜又曰周公之丕训而孜孜继之以尔克敬典在徳能懋昭能式能能孜孜能敬典则周公之训在我运用酧酬而不为区区陈迹而已
周公既殁命君陈分正东郊成周作君陈
成周之时分民社之寄者固多矣曾未有见于此经者而东郊之任命君陈特作一篇盖重周公之所营也重周公之所营者重商民也分正者分其善恶而正之如毕命所谓旌别淑慝也善恶既分使为善者日以加勉而人知所慕为恶者日益愧耻而人知所畏如此书简厥修进厥良者皆分正之意也东郊成周即洛邑也成周之邑为周之东郊也
王若曰君陈惟尔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兹东郊敬哉昔周公师保万民民懐其徳往愼乃司兹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训惟民其乂
令善之徳即孝恭也事父母以孝行已以恭敬令徳之大者也惟孝友于兄弟孝于父母必友于兄弟兄弟者同气之亲同出于父母也不爱兄弟亦不孝于父母矣克施有政者推此孝友之心见于政事之间慈祥恺悌温良爱敬足以感人悟物也夫以东郊之任其责非轻曾不闻成王择有才术政事者命之今乃以命孝友之君陈特曰惟孝友于兄弟何也盖一身者天下之本也一家者天下之则也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而夫子亦曰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未有身不修而能齐其家者亦未有家不齐而能治其国者古人之观人设施措置大抵先观一家之治否盖其近者莫如家而践履之实不可诬者也然闾巷之人亦有能孝于亲友于兄弟而不达为政之理何也曰习之而不察行之而不着由之而不知其道也令君陈以其孝友之心扩而充之以施于政岂非习之察行之着由之而知其道乎尹兹东郊之任舎君陈未见其人也又勉之曰敬哉敬则此心常存不敬则虽有孝友之令徳亦将罔念而作狂矣君陈既有孝友是其化民之根本既立成王得而勉励之培植之使以周公为凖则昔周公师保万民师以教之保以安之民至于懐归周公之徳皆其师保之效也其条目品式纪纲法度莫不一一具在尔君陈往此东郊谨其所司谓不出其位也兹率厥常谓循其常理无妄意以生事也懋昭周公之训谓勉而明之也记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周公之训虽具存茍不得其人以勉明之则周公之训亦虚器尔明则其心通意晓惟吾所用不拘陈迹也政如此则民其有不治乎
我闻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尔尚式时周公之猷训惟日孜孜无敢逸豫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尔其戒哉尔惟风下民惟草
我闻之古人有言至治之世其芬芳之气至于感格神明盖物之精华越于外者为声色臭味有至治则自然有馨香其形见不可掩遏幽犹足以感神而况于人乎况于顽民乎成王既言至治馨香之效矣则又极本穷源而论之所谓至治之馨香者非以黍稷也以明徳也有其徳有其物则假物以荐其徳之馨香而非専在于物也有其物无其徳则物为徒物故曰黍稷非馨明徳惟馨成王论馨香之效至于格神明而极其所以馨香之本则又根诸明徳有是徳则有是治有是治则有是馨香有是馨香则有是感应使君陈之治未至于感神而徳未足以致治则安得为馨香乎又安足以化商民乎成王所以责望君陈亦重矣然而君陈将欲为明徳以何为明徳无如式时周公之猷训惟日孜孜无敢逸豫也猷道也训教也式敬也周公之所以教民者皆周公之道也尔其式敬之惟日孜孜以致其勤不敢萌一毫逸豫之心人之用心茍有须臾之间断作辍之不一则是此心有所分已与周公猷训相戾矣安在其为明徳乎惟孜孜惟无逸豫则心无所适心无所适则湛然而明周公之猷谋即此心也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此引常人之情以为戒也常人之情其未见圣也则企慕之心动于中如不克见然及其既见圣之后志不胜其气道不胜其欲其心日以玩而不能用圣人之道矣凡人之情如此尔君陈可不以此为戒周公之猷训尔之所亲见既见之后便当孜孜汲汲期于由圣而后已尔惟风下民惟草化民之本在君身草上之风必偃未有君行于上而民不从于下君陈之临民也有君道焉隂驱潜率之者当在汝之身行于上而民不从者行之不笃耳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
图厥政莫或不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徳呜呼臣人咸若时惟良显哉周公以圣人而为政则其设施之方措置之宜因时适变不用以众人谋度而此理自灼然于心君陈以贤继圣苟不防人已以商议其可否则必至于失事故戒之曰图厥政莫或不艰凡有所谋之政事不当以轻心乘之须致其难可也惟不敢轻于举事故有害焉之可废利焉之可兴有当出焉而从轻有当入焉而从重其疑未辨可否未决则当与师众虞度之是防之以人谋也及其庶言皆同以为当兴当废当出当入矣则必思绎之于心以审察之是决之已见也人与已并用而不偏废庶乎是非可否无所失也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是又称美君陈能如此也嘉谋谋之善者也嘉猷道之善者也尔有善则入而告其君无有懐疑情而不吐者尔又能顺行此谋猷于外称扬以告人曰斯谋斯猷皆吾君之徳盖人臣以进言为能事人君以聴言为能事当其言之进也是其善之在臣也及其君聴之君从之是其善非君之善而何天下之善无一而非君之善所谓干知大始坤作成物其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徳信乎其为我后之徳也夫民之难化患在乎君民之情不通君有善而民不知则上之徳意志虑不达乎下若君民之情既孚君有善而臣能称扬之民信之则民岂有不从化乎成王称美君陈之能如此故曰臣人咸若时惟良显哉使为人臣者皆能顺是则臣为良臣亦显名于世矣
王曰君陈尔惟周公丕训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寛而有制从容以和殷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
惟君陈不及周公之圣故成王之意欲君陈守周公之法当如曹参守萧何之法故又曰尔惟周公丕训与人能道之同推而广之以被于民者周公之丕训也然则周公之丕训安在下文所谓寛而有制从容以和以至曰忍曰容曰简厥修进厥良者皆周公之训也君陈居分正东郊之任是有其势也法令具存是有其法也乘其势位之尊以作威虐于民是依势也借三尺以行己之私意侵削其民是倚法也君陈当以至公存心茍有所依有所倚是此心之有所偏也偏则私矣既不依势又不倚法惟务寛而有制可也政太寛则弛弛则纵纵则民玩政太猛则残残则虐虐则民无所措手足本之以寛而寛之中有隄防之意存焉则从容不迫之间自有和矣谓之和则不失之纵亦不失之怠若禹之行水焉当顺则顺之当治则治之然后水由地中行无有壅遏奔突之患矣商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此戒君陈之用法不可徇君意之轻重惟当其理之轻重也殷民在辟者殷民之犯法也予以为当加之法汝不可以我之故遂加之法也予以为当在所赦宥汝不可以我之故遂从而宥之也君之喜怒无常情而法之轻重有常理舎其循君者而以循乎理之中可也惟君陈知有理之中则人君之意苟是则从君可也非从君也乃从理也人君之言茍不当则从理可也从乎理乃所以从君矣古之有司得以与天子相可否如莫尊于人君莫重于主势而其言有未当理有未顺则人臣得以为之春秋之法虽重天王之命若非制命以义则君命有所不行首止之盟以王世子出会诸侯以列国上与王世子会此例之变也而春秋许之郑伯奉承王命不与是盟此理之常也而春秋逃之所以然者王以爱易储贰而齐威公仗正道以翼世子也此是变而之正以大义为主而崇高之势不与焉此春秋所以大居正也后之人主不知此义往往以为生杀在我予夺在我惟其言而莫予违此后之所不逮古也虽然君陈令徳君子也安有依势倚法之事成王守成贤君也安有任意之喜怒以生杀夫人此皆成王于践履之中深见私情之易胜而公理之难保既以之戒君陈而又且不敢自恃此成王所以为贤君欤
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狃于奸宄败常乱俗三细不宥
此戒君陈谨于用刑也用刑虽非君子之本心亦不可不用焉惟当谨而不妄用可也其有不顺于汝之政不肯化于汝之教者此则法之所当加然必审察思虑用法于斯人而可以止其法于不用者用法可也何者刑一人而千万人知所惧此辟以止辟也古人于刑教之中无非仁心之所寓亦犹孙子曰杀人安人杀之可也舜刑四凶而天下咸服民自不犯于有司岂非辟以止辟乎秦皇汉武严刑酷法以绳其下而盗贼布满天下终不可禁此其为辟也适以召天下之犯法而非以止法也若所谓当加之法者如狃于奸宄败常乱俗之人是也狃习也习于为奸为宄而不肯变也与乎败壊典常之教者乱其风俗者此皆创乱之人犯之而至于再犹可恕也犯之而至于三则虽细罪亦当不宥之以其情之不可恕者也舜典所谓怙终贼刑是也于汝当用法之人惟此等人一加之法是絶其祸乱之原而人知所惧辟以止辟在此而已苟外此而好用刑则不可
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徳乃大简厥修亦简其或不修进厥良以率其或不良此戒君陈知所以爱民又当知所以化民知所以爱之则不可以不容知所以化民亦不可以不察心不懐徳义之顽民汝不可以忿怒疾恶之其有能率教之民则进奬拔用之不可以求全责偹下文又分而言之曰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徳乃大此即无忿疾于顽之意也忍亦容也忍则出于制其心容则出于无心矣人必有以制其心使无所忿疾如此则事其有成矣有容则其量之寛大又非忍之可言也故有含蓄而徳日以大徳之大则不止于有济也由忍而至于容由其乃有济而至于徳乃大如山海之藏疾如山泽之纳污寛乎其有容也绰乎其有裕也此岂
非爱民之心不可以不容乎简厥修亦简其或不修进厥良以率其或不良此即无求备于一夫之意也一意于含容而不知所以分别善恶则是杂揉而民无所激励矣故使人也器之随其才而举之其有知所以自修而耻于为恶者吾则简而别之简别其自修者则不知自修之人亦有所简别愧于中曰吾奚为
而不与厥修者简也亦将改而为修矣其有贤良之人其徳行可用者吾则进而显之显进其贤良者则不为贤良者亦知所勉励自愧于中曰吾奚为而不与厥良者进也亦将化为良矣此岂非化民之心不可不察乎有以爱之又有以化之分正东郊之任其在此欤
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从厥攸好尔克敬典在徳时乃罔不变允升于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尔之休终有辞于永世
成王所以欲君陈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者盖自心之同然者观之以民本厚也故孟子当战国崎岖险诈薄俗之中而每道性善盖自其初而观之民生具五常之性知爱其亲敬其兄岂非厚而不薄乎其所以为薄俗而不知敦厚者以其因物而迁变犹礼记所谓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欲炽而灭其性则向之厚者薄矣向之厚者化而为薄而所谓厚者未尝不存在上之人所以率之者如何耳动民以行不以言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违上所命者民不从君之令而从其所好也谓以身教之也汝君陈之化当自汝身始敬典在徳者率之以身也汝能敬其典常之道笃于父子兄弟之爱又能在徳爱敬出于中心之诚然而非矫饰以行之则汝之躬行者至矣汝之躬行既至则人将化上之徳皆变其旧染之习而升进于大道盖民必知所变而后进于道旧俗犹存其能进于道乎至于大猷则化顽成仁化簿成厚父子兄弟之爱笃返天理之自然矣由此观之民性岂不善乎民生岂不厚乎此革之上六所谓君子豹变小人革面之时也民生至于变而升于大猷则福在其君矣而予一人膺受多福矣名在其君而汝君陈亦有美名于永世矣人君之福不可以他求民得其安则君得其安是君因民以为福也人臣之名亦不可以他求民享其休则臣亦享其休是臣因民以为名也外此以求福是邀福也外此以为名是干誉也顽民虽微而所系于君臣者如此其大君陈其可忽哉
尚书详解卷四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四十二
宋 陈经 撰
顾命【周书】
此篇虽凶事而死生之理始终之变古人制度纎悉周密莫不详见学者不可以凶事而略之生之有死达人视之以为夜旦之常盖人道之常然始终之义也自非学问之深者不足以语此此成王自幼冲得周召二公养成其徳学有缉熈于光明至于临死生始终之变卓然不乱观此书者当与曾子易箦春秋书公薨于路寝之事同义是虽名分尊卑之不同而其所以达始终之义一也虽然此经之所载固尝言帝乃殂落矣而无顾命又尝书陟方乃死矣而无顾命又尝言成汤既殁武王既丧矣而皆无顾命成王独有顾命何也曰成王自艰难变故中而得之也自尧舜禹汤文武以来百官总已以聴冢宰初未尝有变故而成王当幼冲之始管蔡四国流言成王致疑其事亦殆矣凡天下经一变者长一智遭一蹶者得一便顾命之作成王其亦折肱而知良医欤
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康王作顾命
顾命之书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衞侯毛公师氏虎臣百尹御事而孔子序书独云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盖二公之职也三公内总百官外总诸侯故特举召公毕公当是时召公为西伯毕公为东伯中分天下而治之如康王之诰曰太保率西方诸侯毕公率东方诸侯是也成王之将崩也命召毕二大臣率诸侯以相康王则终始之义于是乎正矣顾命者成王临死回顾而为此命也虽然周官之书曰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是则太保次于太师也命召公为太保毕公为太师而召公乃居先者周召二公同功一体之人周公既殁则当国事之重任者莫召公若也故以召公为先夫以召公之勲徳与周公同而其位乃次于毕公之后以此见古者腹心宗臣与社稷同体初不论职位之高下官资之崇卑春秋晋文公十九年在外及其成霸业无非赵衰狐偃为之谋主文公自僖公二十四入国至僖公二十七搜于被卢始命狐偃将上军赵衰为卿狐偃则让于狐毛而佐之赵衰则又让于栾枝先轸若以后世论之二臣自入国即当以高官大职处之可也经数年而后命将上军及为卿之任也又相逊齐桓公之霸全在管仲管仲只为下卿及平戎于王王以上卿之礼享之仲不敢受且曰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当时国子高子尝为齐上卿然国高初无功于齐而管乃甘处于国高之下汉高祖之兴全在张良其后立太子使叔孙通为太傅张良为少傅由此观之腹心之臣本无计较官位自春秋汉世以来尚有之而况召公之大贤乎哉
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王乃洮颒水相被冕服凭玉几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衞侯毛公师氏虎臣百尹御事
此作书者序成王以病之故具召其臣也惟四月始
生魄十六日也王有疾故不恱怿甲子王乃洮颒水成王将大命临羣臣诸侯必当斋戒沐浴今疾病矣不斋戒沐浴惟洮盥其手颒洗其面古人于临死之际犹必敬也如此扶相成王之官如太仆者被王以衮冕加之朝服凭玉几以出命玉几乃成王所坐之几也乃同时召三公六卿大夫士自保奭而下是也
孔安国谓太保毕毛称公则三公矣先后依六卿次第冢宰第一召公领之司徒第二芮伯为之宗伯第三彤伯为之司马第四毕公领之司寇第五衞侯为之司空第六毛公领之召彤芮毕毛衞皆国名诸侯入为天子公卿也古者三公官不必备惟其人皆以六卿兼之定公四年左氏传曰衞侯为司冦知此六人
依礼次第为六卿也师氏中大夫掌以礼诏王居虎门之左司王朝得失之事帅其属守其门者虎臣即虎贲氏也百司百官之长也御事诸掌事者盖羣士也成王于将崩之际召三公六卿大夫羣士凭玉几以出命命相康王所以显其事于众人而公其命令于天下天子者天下之共主当与天下之人共戴而君之古之立君者惟恐事之不显而众人之不覩也然而可以絶窥伺之端遏祸乱之原矣成王于此而正终故康王亦自此而正其始其事暴白于天下人人得而知之此顾命之书所以为万世帝王之法后世之君则不然父子之间以死为讳继承之际鲜有能正其终始者唐顺宗之为太子也二十余年而其子已壮一旦顺宗病不能言而徳宗寝疾之久不能召宰相属以托孤之事至使宦者得以拟议其所立倘非因衞次公等草诏得至禁中抗议立广陵王则其事亦危矣说者以为几有赵高之事人主可不以此为监哉
王曰呜呼疾大渐惟几病日臻既弥留恐不获誓言嗣兹予审训命汝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达殷集大命在后之侗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训无敢昏逾今天降疾殆弗兴弗悟尔尚明时朕言用敬保元子钊济于艰难柔逺能迩安劝小大庶邦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冒贡于非几
此章乃成王大命以示羣臣也翼日乙丑而王崩前一日甲子成王乃能大命歴叙文武所以得天下之由与己所以守天下其言不乱如此自非成王学问之力何以至此呜呼叹而后言也渐进也疾大进而几危矣病者疾之甚也病且日臻既弥留日久是以疾有增而无减必死者也予恐既死之后欲出誓言以继续我所欲言之志而不得故我详审以教命汝以见言之不苟欲使聴之专也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推言文武所以得天下之由父子以光明之徳相继故曰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此言文武化民之大端治天下者以民为本民之所丽者在于衣食文武先定其民之所丽使民得所附着不至失所亦犹成汤谨厥丽耳民既有丽则衣食足矣然后可教故陈之以教既陈之以教于是使民习其教民习其教则是不违其上知所服从矣我文武所以化民如此故能革殷为周集此上天之大命在后之侗乃成王自谓也侗者倥侗自谦之辞也以敬而逆上天之威盖天威即敬也成王以人合天故曰迓天威继守文武之教无敢昏贰而逾越其所守之心苟昏而不明则必至于放纵逾越成王惟其不昏所以不逾此数句乃成王学问所得处在此为人主者患在不能保祖宗之业至于昏逾今成王守文武大训不敢昏逾则为君之责塞矣无有缺然不满者矣今而将死顺受其正又奚憾焉今天降疾殆死生皆天理也天降疾病于我之身其危殆矣弗兴不起也弗悟不觉也不起不觉言其必死也尔羣臣庶几明我之言以敬而保安元子康王成王之所得者在敬既以敬而迓天威矣今复以此敬而授之羣臣使以敬而辅康王使嗣王能大济于艰难盖天下本非逸乐之具乃艰难之器也惟有以济其艰难而后可柔逺人也能迩谓治近当无所不尽其能也安劝小大庶邦谓使小邦大邦皆得其安相劝勉于为善也为君之道不能柔逺能迩安劝庶邦则不谓之君矣然柔逺能迩安劝庶邦之要当自一身始有威可畏谓之威有仪可象谓之仪尔能思夫人自治其威仪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以临其民尔不可以嗣子康王冒进于非几之事非几与危事皆威仪之反也康王不进非几与危事则其所进者当自治威仪矣观此章有以见成王之所得于周公者惟此而已故垂殁之际以是而付之羣臣
兹既受命还出缀衣于庭越翼日乙丑王崩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
成王顾命羣臣已毕公卿大夫士既受命而还复其本位出缀衣于庭缀衣即幄帐也周礼幕人掌帷幕幄帟绶之事郑氏释云在旁曰帷在上曰幕帷幕皆以布为之四合象宫室曰幄王所居之帐也然则幄帐是黼扆之上所张之物王顾命在此幄帐之坐命讫乃复反于寝处以王病重不能临此坐故彻出幄帐于庭将欲为死备也越明日乙丑王崩太保召公于是即命南宫毛仲桓二臣俾爰齐侯吕伋取干戈虎贲以迎康王于南门之外夫即位大事也古者豫建太子储君之位欲其蚤定成王以乙丑日崩太保亦以乙丑日迎康王入不待崇朝之间而嗣子之位定矣则变故何从而生哉此机会之不可移时也春秋以来鲁昭公以十二月己未薨于干侯逾年六月癸亥公之丧至自干侯戊辰定公即位且昭公之薨已越葬期犹未得反至月癸亥然后丧至而定之立乃在是月之戊辰相去六日盖迟速进退受制于季孙意如不得以时定也又岂知顾命之书古人之意如此其详密哉当是时掌兵者齐侯吕伋实太公之后也仲桓南宫毛亲信之臣也吕伋掌兵非有仲桓南宫毛将命以往则伋亦不承也非有宰相之命则亦不敢也兵权散主不偏属于一人如此鲁庄公自即位之初遂以兵权授之庆父卒至于国人不能制唐人以神策军使宦官统之至于废立自如然则兵权岂可以妄授之人哉周礼虎贲氏下大夫其属有虎氏八百人吕伋为天子虎贲氏也南门之外路寝门外说者谓古者父子异宫太子之宫在南门之外殊不知古人之意正欲使太子特出于外以兵衞再迎之而入显示众人明其为天子之子也夫然奸邪屏息不复有窥伺之望矣不然安有成王寝疾弥留之久太子不在其侧而在南门之外哉延入翼室恤宅宗东坡先生解翼室谓路寝旁左右翼室也
成王丧在路寝故康王庐于翼室而为忧居之主也恤忧也宅居也宗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