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尚书详解 - 第 13 页/共 19 页

尚书详解卷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三十二   宋 陈经 撰   召诰【周书】   此篇乃成王欲宅洛使召公相宅因而作诰以进戒成王也昔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是时欲都于洛而卒不果迁至成王乃成武王之意建都于洛邑盖取其天下之中四方朝贡道里均焉亦因是以迁商民于此然则洛邑既成成王果都于此乎曰成王实都镐京特来往朝诸侯于此祀清庙于此则镐京为正都洛邑为东都诗鱼藻刺幽王曰王在在镐至幽王时犹都镐京则成王实都镐可知矣宣王车攻之诗曰复会诸侯于东都宣王以此会诸侯则成王亦于此会诸侯可知及幽王为犬戎所杀平王东迁乃   都洛东都之成实始于成王也周公摄政七年复辟于成王盖在于营洛之后召公欲成王知所以谨其始故此篇先述作洛之由后述进戒敬徳之使成王因营洛有所感悟召公太保之官王公之职古之所谓论道经于此可见   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诰   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相去二十五里文王之庙在丰成王以宅洛之事告于文王故成王在丰欲宅洛邑是建都于此而终不果迁也使召公先相宅是时周公摄政故召公先周公而往相宅者相其高下厚薄燥湿之宜与其宗庙社稷之位召公以成王即政之始故因而进戒而召诰之所以作也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庻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此作史者叙述作洛之由纪其日月厯法以月起故纪其朔望或先事而书朔或先事而书望使后世之厯有所考也惟二月既望即周公摄政七年二月   十五日也洛诰是摄政七年之事周公曰子惟乙卯朝至于洛师与此篇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实同此一日也于既望后之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周即镐京也天下所尊谓之宗周成王自镐行至于丰以宅洛之事告文王之庙既毕则命太保先周公而来相宅周公后往也越若来召公于是顺成王之命而来三月惟丙午朏朏者明生之日即三月初三日也又于朏后三日戊申之日太保始至太保以三   月初六日自镐京来经十四日而后至洛既至则卜宅卜之于神迁都国之大事当谋之神不敢以己意也厥既得吉卜方始经营其成定其左宗庙右社稷前朝后市之位又于经营之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商之顽民攻治其位于洛水之北既于戊申经营曷为至三日后始攻治其位以此见古人之处事必深思熟计不轻待其规模既定而后为之言庶殷者周人服其教化巳久其趋事赴功不待言矣惟庶殷于此亦乐于从事可以见圣贤隂有以感悟其心故下文亦言周公命殷庶庶殷丕作越五日甲寅位成于攻位之后五日甲寅其宗庙社稷朝市之位皆成其规模自太保卜宅至于甲寅才七日尔而其位已成何古人成其事如此之速也观文王之为台沼也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经之营之不日成之则召公之营洛也岂非四方之民大和防故其成之易欤   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   于甲寅之明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达观者徧歴观之也周徧而观新邑之所营夫召公先相宅不待周公之至而已定其位周公既至不改召公之规模而遂达观何二人之谋如此之合也以此知周召二人其心同故其为谋亦不约而同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用牲以告天立郊位于此也牛二者帝牛稷牛也祭天用特牲而后稷配天故复用一牛曰牛二越翼日戊午之日乃祭社告其立社稷之位也郊不曰新邑郊在国外社在国内故也社稷用太牢故牛羊豕各一言郊则祭地可知言社则祭稷可知社者五土之神勾龙能平水土祀以为社稷者五谷之神后稷能植百谷故祀以为稷先王之礼有当用少者有当用多者天神至尊故以特牲社稷人事故牛羊豕皆备此所以别天神与人神有多寡隆杀之异也既祭天地社稷而不祭宗庙者盖成王在丰则告于文武之庙已毕至十二月戊辰烝祭嵗则亦未始不祭宗庙也   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侯甸男伯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太保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诰告庶殷越自乃御事周公于祭社稷后七日之久始以书命庶殷侯甸男伯亦是周公计虑之深不欲骤也书当如左氏传士弥牟营成周书以授帅之书同所以载其高卑厚薄财用糇粮之数也夫以营筑工役之细事而周公无不知其纎悉曲折如此以是知古人之学不务为空言凡微细工役之贱皆是学也观周公所以命庶殷之书意其必曰度用工若干用财若干某日而成不愆于素于此可见不然旋用焉而旋经画之岂周公所以处事者哉庶殷即顽民也侯服甸服男服之伯即诸侯之长也周公以其书授之邦伯诸侯之长又以督其下也厥既命殷庶庶殷于是丕作即康诰所谓百工播民和见士干周是也独言庶殷丕作而不言侯甸诸侯者盖仇民既服从则友民可知以商之顽民不服周家之化而一旦能如此自非圣人绥斯来动斯和之效何以能然太保于庶殷丕作之后乃以庶之冢君出而取其币帛盖诸侯之来   也必有币帛以为贽出者取所奠币帛以入献当周公在洛时召公与诸侯入而见周公与之商度其事既出则取币以复入也当是时周公欲归镐京召公因营洛而作诰以戒成王故取诸侯所献之币入而与周公使周公达之于王因以召公所以作诰之意并达之王也拜手稽首召公致恭尽礼旅陈也以其诚意陈于成王与周公之前言所以诰告庶殷与其诰御事之臣之意当时诸侯皆在而独曰御事之臣托之于御事也论召公之本意一篇之中皆是告成王之事而此言告庶殷御事者盖其意则并告庶殷御事而其事则皆成王之事言庶殷御事则成王可知矣先儒言成王实在洛邑而经文但言成王在丰太保相宅而已又洛诰篇曰伻来以图及献卜则成王实不在洛邑戊辰王在新邑乃是十二月烝祭之时也当以经文为正   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   此以下皆召公作诰之辞也人臣将进戒于君不以祖宗必以天盖君之尊莫与为敌茍非以其尊且畏者耸动之则何以感悟人主之聴故召公于此言皇天上帝天以形体言帝以主宰言改厥元子人主代天作子是为天下之长子也前言元子之责在纣故其命在纣今已改其元子兹大国殷之命则命不在商而在周惟王受命无疆惟休言成王所受之命正此元子之任也知其有无穷之美者必当有无穷之忧能忧畏则是美可保不知忧畏泰然以是美自居则是美不可保矣然则所谓无疆之恤安在哉亦曰敬而已矣曷其奈何弗敬言敬不可以不行此篇之大意只欲成王敬徳而已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不敢纵乎逸乐常持不息之诚者是乃所以为敬也   天既遐终大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兹服厥命厥终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擕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徳   此言祖宗之凭藉扶持者不可恃也遐逺也终久也天之所以久逺其商之命者以商家多先哲王精神在天有以助祐其子孙故其后代之王自汤而后如大戊武丁是也后民后代之贤如伊陟巫咸之流是也然则能服其天命而不替服如服事之服所以事天也然则商家祖宗在天之灵如此又岂知其终也如纣之世贤智之士藏不出瘝病之人显而在位而遂至于失其天命乎贤者而不肖者自然皆虐政而无善政夫人皆知保抱其子擕持其妇以哀而呼天愬其无辜于上天矣当此之时纣不知因民心之怨而自反诸己方且往其逃亡谓有逃亡者必穷极于其所往也出必见执谓执而杀之使不得出也其逃亡者既穷其所往其欲亡而出者又执之使无所容其身民以其哀而告天故天亦以其哀而矜恤民天之所以眷顾祐命者必求四方之能勉于徳者故弃商而命周也孰谓商家祖宗之凭藉扶持者有足恃乎今成王即政之初是虽周自后稷至文王积功累仁成王亦不得恃此当求之已可也求之已则疾敬徳可也徳者在己之徳疾敬之则兴起敏速而为之之以勇而可以悠久也   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冲子嗣则无遗寿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徳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   此言天命之眷佑者不可以恃也相视古之先民有夏先民者古昔之称也天迪从子保者言天之眷禹也迪者开导之从者顺从之子爱之保安之皆天之所以为命禹如此禹不以天之命巳也为巳足又能面稽考其天所顺凡天意所顺者禹则向之而不背稽之而不敢违及其后也桀弃禹之所为则天于是坠其命又相视有商之朝天迪格保言天之眷汤也既迪之及格之又保之格者极至也皆天所以命汤如此汤不以天之命巳为巳足又能面稽其天意之所顺及其后也纣弃汤之所为则天于是坠其命曰天迪从子保曰天迪格保者是皆天所以爱君之意有加无巳之辞天之爱君者无所不尽其至而君之奉天者不敢自恃其至后世子孙犹且不能守谁谓天命于此而可恃乎今成王即政不可恃在天之命亦求诸巳可也求之巳则莫若无遗寿耉者寿耉老成人所更者已详所厯者已熟召公恐成王有自尊自大之心易至于轻忽老成人则必曰无遗弃其寿耉王能如此我方敢言其能稽古人之徳矣又何况其能稽谋自天乎古人之徳亦不过用老成之人与之共政而已成王而无遗寿耉岂非有稽考于古人之徳乎天之谋亦不过与老成之人同是谋而已盖天祐生贤佐贤者能知天命成王无遗寿耉岂非能稽谋自天乎成王不敢自用一用老成之人而遂能合古人之心合天之心然则寿耉其可遗之哉遗之是违古人也是违天也   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碞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乂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   召公之意谓岂特祖宗之不可以自恃天命之不可以自恃而民情之向背亦不可恃有王虽小虽在幼冲之年其实居元子之责此一句与周公立政孺子王矣同意大能以至诚之道而和其民则有今日之休美言民之感化如此之速虽然民固易化亦有至难而可畏者焉岂可恃哉碞险也抚之则后虐之则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其险如此王不可以后言不可缓也即疾敬徳之意也所以不敢后者用顾畏于民碞尔顾者反观自省畏也戒谨恐惧惟恐失民之心也王之所以顾畏民碞如此者以王来此洛邑乃继绍上帝代天以爱民则当躬行于此土中故也旦曰其作大邑此又举周公之言以戒成王君前臣名故曰旦周公之意所以责望成王者甚重以谓作此洛邑故使成王于此而配皇天于此而毖祀上下于此而致治配皇天者言其君之徳与天同其大也毖祀于上下者有天下者祭百神上天下地祀之大者毖谨也谨其祀则幽无愧于神矣其自此土中致其乂则明不愧于人矣惟其有以格幽明之心则必有感幽明之应故为天为神所祐而其命可以有成而无愧为民之所归则治民而立致休美之效此皆周公所以期于成王如此也使成王之心有以感乎人而无以感乎幽亦不可也惟其合幽明为一致通显微为一理则洛邑之治成王始无所负矣   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节性惟日其迈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徳   召公上文既述周公之言此又以己意戒之王当先治其有商御事之臣使之比附而助我有周御事之臣周之臣已能奉法者也圣人当使内外无间一视同仁而后可若周之臣恃功以陵商人商之臣失势而忌周人则不能和同为一必使商御事比介周御事无所疑忌猜嫌于其间节性惟日其迈商民之性既流荡而不知反欲节抑商人之性使之日进于逺大之地然亦不可不以身率之敬为其所不可不敬之徳是亦率之以身矣不可不敬者敬所当敬为所当为凡人主一身之事言动语默孰非当敬孰非当为哉召公使成王化民以身而不以空言化民以实而不以文具其身正则不令而行矣   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歴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徳乃早坠厥命我不敢和曰有殷受天命惟有歴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徳乃早坠厥命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   召公再举夏商歴年长短俾我成王知所监戒我不可不监视有夏之朝亦不可不监视有商之朝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歴年盖有夏所以享国之长吾所不知也我不敢知曰不其延盖有夏所以享国之短亦吾所不知也其长短吾所不知则吾之所知者惟有不敬徳则早坠命尔其监视有商亦然商家享国歴年之长与乎不其延而短祚皆吾所不敢知则吾之所知者亦不敬徳则早坠命尔召公于夏商之短长皆以不敢知言者何哉天难谌命靡常在彼者不可必而可必者在我也在天者不可知而可知者在人也人主不能必其所可必而求必其所难必不能知其所可知而求知其所不可知则治巳者必略而求于天者必详人事之当为者忽焉不加意而意外非望之福必萌侥幸之心故召公曰不敢知意欲成王专求在巳之敬徳而巳不敬徳者坠其命则敬徳者必有歴年可知是敬徳处即歴年而不敬徳即坠命也求天于巳可也求天于天不可也今王嗣继夏商之后而受其命我亦当思惟此二国所以受命长短之由若顺也继而顺其有功者盖夏商之贤王所以行之有功效者成王继而顺行之可矣   王乃初服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徳王其徳之用祈天永命   此章戒成王当谨之于其始也王乃初服即政之始初服行其教化也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初生譬如人子之初生焉其良心善性未尝不全于禀赋之初自其初而保养之习为善则善矣自其初而不能保养之习为恶则流而为恶矣自其习为善者观之岂非哲智之命乃以自贻矣贻子也自者求之在我与孟子自求多福之意同也人子之初生者习善则可以为善况人主于即政之初乎自其初而能敬徳则可以有歴年之久矣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此三者虽天所命其实修之者在人人能自为哲智则天必命之以哲命之以吉命之以歴年之长矣人不能   自为哲智则天必命之以愚命之以凶命之以歴年之短矣吉凶祸福何常之有修之在人则应之在天天非自为哲为吉凶为歴年也然此三者实以哲为主能哲则自有吉与歴年长之理不能哲则自有凶与不长之理既有吉有凶相对则哲对愚歴年对不永可知矣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徳天已知成王初服政居此新邑凡事当谨之于其初正是天命哲命吉凶命歴年之际也王当疾敬其徳不可缓也及其敬徳之至而见于用者皆徳则祈天永命者在此而不在彼矣甚矣性命之难言也孟子曰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致者命也是不可以人为损益之聴其自至者命也今召公言天命可祈则是有以致之而至无乃与孟子之言相戾乎盖常思而得之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则凡尽人事者受正命也祈天永命者亦受其正而巳记曰大徳必受命是也然亦有仲尼周公之圣而不有天下者亦有顔子而夭伯牛而有疾者兹岂非莫之致而致乎圣人以人合天而不专于天以义安命而不专于命此召公之祈天永命必先之以敬徳也   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彞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其惟王位在徳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此亦敬徳之意也召公戒之曰王勿以小民过用非常之故遂敢以殄戮刑杀而治民盖小民其初心无有不善一过于为非常理之事情在可恕未可便以刑戮为治也其惟顺理而行之可以有功以刑戮为治者皆非理也王之位在徳元者当以徳倡先天下是为徳之首也君以徳倡之则小民知所自畏而人君之刑自用于天下矣夫以刑加人者可以使人必畏而未能使人自畏以徳率人者不使人之必畏而能使人之自畏民知徳且不敢犯于非义而自畏民自畏则人君之刑用于天下矣此之所谓刑者非眞有刑也徳之可畏也至于此则王之徳始显著于天下其与殄戮乂民者岂可同日语哉   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讐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徳王末有成命王亦显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上下勤恤谓君臣之间皆当忧勤也其曰我周家受命大如有夏歴年之久又当不废有商之歴年者君臣之间当以此为念欲兼夏商享国之年也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成王当以民心为天心民心即天命非于民心之外别有天命也民心苟失则天命不可保矣然必以小民为言者盖小民人所易忽泽及小民则无所不及矣如尧舜之不虐无告文王政先鳏寡孤独是也拜手稽首召公于作诰之终篇必致敬尽礼以入其言欲成王之专聴也予小臣谦辞也召公自称也仇民商民也百君子商周之贤者也友民我周之友民也予小臣敢率其仇民与乎百君子与乎友民者安受成王之威徳奉行之此我人臣之职也臣下奉行君之威徳则王末有成命享其天命无亏也王亦显则其命令不可掩也虽然成王既有成命矣不可如是而遽止也当求其所以永命焉成命在今日而永命在子孙保受成王之威徳者臣下之所能至于祈天永命则非人臣所能在乎人君之敬徳以祈天耳我非敢勤者召公不敢自以为功也至此则责望于成王之身者愈重恐成王专以恃臣下也然臣下固当尽臣下之职为君者亦当尽为君之职我但能恭敬奉币帛以供王庆其王之能祈天永命而已则祈天永命者在成王而不在召公矣此上下勤恤之意也   尚书详解卷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三十三   宋 陈经 撰   洛诰【周书】   此篇与前召诰之书相表里同是卜洛之事也召公因周公以书戒成王为召诰之篇周公因献卜与成王相对荅之辞而为洛诰之书周公摄政至此七年成王年已二十矣周公知成王年长其君徳已成可以居君位故复辞而告归成王知周公不可一日去巳故坚留周公而不与其归何为前日成王疑周公如此而今乃复留之盖今日之成王已非昔日之成王七年之间周召二公为之左右其所以诱掖开导之者深矣不然所以留周公之言安能如是其切至哉自非信周公之笃任周公之专何以能然观此篇者不特有以见周公罔以宠利居成功明于去就之大节平时所以格心之业亦于是而可见   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使来告卜作洛诰   召诰之序曰使召公先相宅洛诰之序承上文故曰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即召诰所谓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乎新邑营是也召公相之周公营之故使来告成王以洛之吉卜夫此篇所言者皆周公与成王相对荅之辞而序特言告卜者盖周公之告成王者因献卜之事而其端故尔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复子明辟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保大相东土其基作民明辟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师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涧水东水西惟洛食我又卜水东亦惟洛食伻来以图及献卜   先儒孔颖达曰周公摄政七年三月经营洛邑洛邑既成又归向西都其年冬将致政成王告以居洛之义故名曰洛诰言以居洛之事告王篇末云戊辰王在新邑明戊辰以上皆是西都时所诰观孔氏之意则是自周公拜手稽首而下乃周公复子明辟之日举前日所献之卜对成王而言之明此篇不在营成周之日也子者家人之辞周公以叔父之尊故称成王为子辟者为君威福之权明者主道利明不利幽自此以前成王虽巳即位周公摄政百官总已以聴冡宰自今日已往复子明辟则归政于成王矣如往也成王往日以幼冲之故不敢及知天之始命周家与乎定命于洛邑之事宅洛谓之定命者周家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八百皆于此而定惟其成王幼不敢及知故摄政在周公而营洛亦在周公继也保安也我乃继文武所以安天下之道大相视洛邑东土庶几自此治邑安定天下为明君之始焉基之一字周公含不尽之意言明辟自此始则其后更有无穷巳之事也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师即召诰所谓越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之日也师众也四方民大和防于此故曰洛师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涧水东水西惟洛食公卜此三处皆不吉惟洛为吉所谓三处者河北黎水之上即今河朔黎阳也周公营东都以处顽民商民安土重迁故欲都河朔近商之地黎水既不吉则又卜涧之东之西亦欲商民稍近尔二者又不吉惟洛地则食之者卜必以墨画兆顺食此墨画之处则吉我又卜水东亦惟洛食既卜洛为吉矣又卜者何也此乃定下都迁顽民也又于水之东别卜一处亦惟洛食故先儒于上文惟洛食即今河南城下文惟洛食今洛阳言周公于洛地卜此二处也召诰曰太保朝至洛卜宅则卜乃召公之卜何与于周公周公曰我卜者周召二公心同故其谋亦同召公之卜即周公之卜也伻来以图及献卜伻者遣使来也献二处之图及二处之卜于成王周公不敢自专也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来相宅其作周匹休公既定宅伻来来视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贞公其以予万亿年敬天之休拜手稽首诲言   此乃成王留周公故拜手稽首致敬尽礼于周公称周公之美以为公不敢不敬天之休天之休谓命我周家之美也公能敬天之休故相宅于洛其作周家所以配天之休公既定宅于洛矣使人来示我以卜之休美恒吉之兆恒久也周家常久于此新邑故曰恒皆我二人共贞既有此吉卜须得公与我二人同心恊力贞固以守此公其以我万亿年之久常敬天之休拜手稽首以求教诲之言见得成王为长久之虑而不为一时之计不以天之休为足恃而以敬天休者为己任非若后世之君安于其所仅足也   周公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予齐百工伻从王于周予惟曰庶有事今王即命曰记功宗以功作元祀惟命曰汝受命笃弼丕视功载乃汝其悉自教工成王既拜手稽首求教诲之言故周公教成王以往新邑举行典礼须当有以激励臣下肇始也殷盛也今王往新邑始举盛礼行祭祀于新邑咸秩序其礼文所不载者而祀之盖非常之祀不可以常祀论也常祀则祀其典礼所载者既举盛典则合天下之百神皆祭之洛邑既成之初不比他时故也然则洛诰   之书言作洛之事及于祭祀者观诗之清庙曰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成王往洛邑诸侯来朝助祭文王之庙此乃往洛邑始行之事又况国之大事莫大于祀而成王所以毖祭上下奉宗庙者莫切于此故周公举祀事以告之予齐百工者周公摄政位冢宰正百工则当时之百官皆周公所整齐者无一小人间其间矣伻使也此使百官从王于新邑予惟曰庶有事周公知成王年巳长君徳已成我惟曰庶已成王用此百官有善政事今人至新邑就行王命曰记功之尊者以功之次序而作元祀因此祭祀之时遂记其往日有功于民者以劳定国死勤事能御大灾捍大患者皆祭之先王之报功也皆以祭祀盘庚曰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见先王忠厚不忘人之功也惟当命羣臣曰汝受我命当以厚辅于我我当大视其有功者而载之夫已然之功见于往日者既有以报之未然之功在今日以后者又大有以责望之则羣臣百官莫不知所激劝矣虽然如此又在成王有以率之也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使百官皆得其正者岂非成王自有以教之哉欲其化下以躬行也   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无若火始焰焰厥攸灼叙弗其絶厥若彛及抚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往新邑伻向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辞   周公欲成王自教其工躬行以率百官者在乎先去其朋比之心人主用心之公则无所朋比小人不得乘间以进人主之心一有所暗至于朋比则小人皆得以投其君之所欲成王之所戒者当以朋比为戒言孺子者以成王之年尚少尤不当轻忽故丁宁之至于再自此以往朋党之心一炽渐至于长则如火之焰焰至于焰然而有次序则燎原之害不可扑灭而絶之矣当于其微者谨之不可待其既着则为害滋甚所当顺其常理凡抚安天下之事如我前日居摄之时所用在周之百官盖周公当时所用在周之百官无一而非常行之礼无一而非安民之事已有轨则可以遵守矣汝能如我当时所用之百官则悉自教工之理成王其自喻矣往新邑伻向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今率百官以往洛邑当使之各向就其僚联事合治者僚也如春官宗伯掌礼夏官司马掌政是也明为其有功则人臣显然成其功无有谗人害之者惇厚其大成其寛裕之徳惇其大则处心者不在于小成其裕而处心者不狭日趋于广大和易之地而无褊迫狭隘之量人臣能向即有僚能明作有功能惇大成裕何以自能尔哉皆上之人有以使之臣贤则君必明汝亦因此而可以有令善之辞于后世永永无穷矣   公曰已汝惟冲子惟终汝其敬识百辟享亦识其有不享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   巳者前之言巳终更端而言之也汝惟冲子年虽幼当有以终前人之事盖任大责重成王不敢轻易也汝当于分别天下之邪正人主能分别天下之邪正则臣下不敢欺君不能分别邪正则臣下与民皆将为罔上之行矣享奉也诸侯百辟当来朝之时汝于此须有以敬识之惟敬则能分别眞伪识其有奉上之诚者又当识其有不奉上之诚者能识别其邪正则赏罚予夺之权在我而臣下不敢肆欺矣于是又教之以分别邪正之理凡享上以多仪为尚仪礼也孟子曰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虚拘须是于币帛未将之时有此恭敬见于币帛者非币也敬也诸侯之来朝也奉圭兼币庭实旅百凡所以为贽见奉上之礼物在是而礼仪亦在是则礼与物称此以诚奉上也物在是礼仪不在是则谓之仪不及物此不以诚奉上也不以诚而奉上者谓之不享以其不役志于享言不用心于奉上也诸侯既不用心奉上则为民者亦皆化之而不知奉上矣是以惟事其爽侮人主之事有所失而臣下皆得以侮嫚之然则当如之何亦在成王敬识之而已   乃惟孺子颁朕不暇聴朕教汝于棐民彛汝乃是不蘉乃时惟不永哉笃叙乃正父罔不若予不敢废乃命汝往敬哉兹予其明农哉彼裕我民无逺用戾   周公欲归故责望成王言成王不可以周公巳行之事自谓定矣我当时摄政更有事不暇行者言行之未尽也今汝成王往新邑必须分取我前日所未暇为之事一一施行之颁分也我教汝以辅民之常理汝当聴而行之民有常性不能自立在人君所以辅翼之周公之告成王者无非辅民之常理也汝乃是不蘉乃时惟不永哉蘉勉也汝若于此而不勉强则不能为长久计矣正父武王也武王所为无一不出于正如曰启佑后人咸以正无缺是也汝正父武王之所为当笃厚汝序而行之无不如我则天下皆不敢废汝命矣周公之所巳行者即武王之所行能笃叙正父则必能如我所为矣汝往敬哉兹予其明农哉周公乃成王之叔父故以一家之事诲之必曰罔不若予又曰如予又曰兹予其明农汝往新邑当敬其事所敬者何为哉如我明农之事是也周家农事开国周公教民以农事明以示人如七月之诗可见如酒诰惟土物爱可见汝所敬者当如我明农之事也彼裕我民无逺用戾彼指民而言也裕民之政见于彼使天下皆得以安生乐业仰事俯育则民皆归必无有逺而不至矣戾至也   王若曰公明保予冲子公称丕显徳以予小子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居师惇宗将礼称秩元祀咸秩无文惟公徳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教子冲子夙夜毖祀   上文既是周公复政告归此章乃成王留周公之言谓周公当明安我冲子周公去则成王之治不明而身为之不安周公在则成王明而安公称举天明之徳辅佐我小子显文武之功上以奉荅天命下以和常四方之民而安其众成王言此者以见一人之责有先王之付有天命之难谌有下民之仰望任大责重非我小子所能当必得周公为之羽翼文武之功而谓之扬者所以显之于天下也而谓之荅者有以仰荅乎天心也民谓之和恒者民有常无以和之则失其常和而使之常者人主也居师者安天下之众也惇宗将礼称秩元祀咸秩无文此即周公前告成王肇称殷礼之意也周公使成王举盛礼祀新邑成王所谓此礼非周公则不能举周公肯留则当以我小子厚尊其大礼称举秩叙其大祭祀并与其礼文不载者秩序祭之将礼即殷礼也祭祀之礼所以交神明人主之所厚而尊之也称秩者祀有尊卑大小之序惟公徳明光于上下此又称述周公之徳如此惟公徳之明光辉越而不可掩故光于上天下地言充塞天地之间也公虽有此盛徳而施于四方常有不巳之意孟子谓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坐以待旦此勤施之意也惟其施之勤而不自己故虽小而近处者皆有穆穆之敬以迎其太平之治谓之旁则不但施于四方者勤而不已至于出处语黙之小节处无往而不敬此其徳之盛也与克勤小物同意如此故能不迷文武所勤之教文武之徳所以施于民为教化者亦惟此勤周公能勤施四方则与文武所勤者何异文武有是勤而周公无以继之则亦迷惑而失之矣周公以其勤而继文武之勤使文武之教复明于天下岂非不迷乎予冲子夙夜毖祀周公有如此之徳则可以任如此之事我小子夫何为哉夙夜谨其祭祀而已以政化委之公而以祭祀归之已左氏传衞献公使与甯喜言曰茍得反国政由甯氏祭则寡人亦此意也   王曰公功棐迪笃罔不若时   棐辅也迪导也笃厚也言周公之功所以辅导我之厚无不若是非溢美之辞也   王曰公予小子其退即辟于周命公后四方迪乱未定于宗礼亦未克敉公功迪将其后监我士师工诞保文武受民乱为四辅   成王欲立周公之后伯禽于鲁故曰予小子其退去即君位于洛邑立公后于鲁伯禽既立于鲁则周公当留以辅成王不可归也四方迪乱乱治也迪启也四方正在治道开端之初尚未定于宗礼典礼未彰著则公之功犹未得敉宁论周公之心必使典礼盛行于天下庶事大备则公之心始安未定于宗礼则公之功岂非犹有所未备乎此成王望之以不已之意也周公顺当迪导将大其自今日以后之事监我士师工士师工即众官也众官虽多必有人为之緫率周公肯留则监视士师工者周公也大安文武所受之民治之以为我左右前后之辅成王之意所以   望公者谓宗礼欲其定自今以后政事有所守及其去百官有所法文武所受之民得所安则周公方可言去不然则未可去尔   王曰公定予往已公功肃将只欢公无困哉我惟无斁其康事公勿替刑四方其世享   公安定我而不我去我当从周公之言而往新邑公功肃将只欢天下之人方且肃恭将大周公之功又只敬懽怿周公之功言周公之功在人不能忘如此今若舎我而去岂非适所以困我乎公无去以困我我惟勿斁其康事谓我之义欲致天下于大安大宁之域无厌倦其安天下之事更得周公为之仪刑使四方世世享公之徳可也周公之功在人不能忘有如一旦骤尔言去则我一人将何所赖而四方之民亦何所法哉周公纵不为成王留岂得不为四方而留哉   周公拜手稽首曰王命予来承保乃文祖受命民越乃光烈考武王朕恭孺子来相宅其大惇典殷献民乱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曰其自时中乂万咸休惟王有成绩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笃前人成烈答其师作周孚先   周公拜手稽首受成王之命许成王之留也遂述成王之意谓王命我而来以退为去以留为来今我来诚敬保安乃文祖之徳文王所受命之民于汝功烈之考武王而光显之文王之民皆受之天故曰受命民非周公保之则不得其安烈考武王之功非周公有以光之则无自而显朕恭即敉公功之意也周公前日居摄之功皆以恭敬为之成王以其未备也复留公以承保文祖受命民光烈考武王则周公之恭至此而始大周公闻成王之命不得不留也自今以后君当尽其所以为君臣当尽其所以为臣君尽其所以为君则厚其常道以待商之贤臣治为四方之新君以作周恭先可也臣尽其所以为臣则率卿大夫御事厚前人之功以荅天下之望为周孚先可也周公之意谓君臣之间当自此为始孺子来相视所居于洛邑自此新邑当大厚其与常之道以待商贤臣之有老成人者欲成王有以安商人之心其治为四方之新君则天下皆于此而更始使后世子孙言为君之恭者必推成王为先曰其自时中乂言为君恭敬之道欲为后世之所尊则其治亦当极其盛而后可治未至于万邦咸休惟王有成绩安得谓之恭乎其自是土中以致治必使万邦皆被其美而无有一邦之不美必使王之功皆成而无一毫之亏则治至此可谓盛矣予旦以多子越御事我周尽为臣之职则当率其多子众大夫也率其御事治事之臣也厚前人之成烈前人即闳夭散宜生之徒辅文武已有成烈我旦厚之以荅众人之望使后世言为臣之信者必推尊于我如此则君臣两尽其道矣君非无信也而恭为君徳之大人主为恭于上而天下自平臣非无恭也而信为臣徳之大人臣忠信于下则不欺其君此恭与孚之所以异也   考朕昭子刑乃单文祖徳伻来毖殷乃命宁予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予不敢宿则禋于文王武王惠笃叙无有遘自疾万年厌于乃徳殷乃引考王伻殷乃承叙万年其永观朕子懐徳   昭明也子成王也刑法也单尽也文祖文王也我之所以明成王之法汝成王考之以尽文王之徳故也汝成王能行此法可以为明君周公之心与文王合虽不必事求合于文王而心与之同则其为法自与之合所谓明子之法者如上文所告成王者皆是也今之所以居此土中皆文武使我毖谨殷之顽民而命我以安宁之以此见周公之举措皆非周公之始创为之皆本于文武也秬黑黍也鬯郁鬯也卣中尊也以黑黍为酒煑郁金之草以和之使芬香调畅曰者命之曰明禋也明洁禋敬也以秬鬯二卣为明洁禋敬拜手稽首以太平之美致享焉予不敢经宿则遂以此速祭于文王武王之庙精意以享谓之禋周公之意以摄政七年之间制礼作乐文致太平无非文武之遗休余泽今已致政复辞于成王矣不敢不致告归功于文武祭祀之礼在诚不在物谓之明禋谓之休享谓之予不敢宿皆防恭之至也时假秬鬯二卣以达其诚而已惠顺也叙次叙也汝成王自今为政当顺其正道厚行之使有次序疾患也无使民遇于患苦之虐政则万年之久天下厌斁汝之徳泽引渐也考成也商民日渐月渍渐至于成王能使商民承奉汝之叙汝成王惠笃叙矣商民承汝之叙精白一心以承休徳则不特见于一时万年之久长观感朕子成王而懐归其徳矣万年厌于乃徳者周之民也万年其永观朕子懐徳者商之顽民也周公之心以商民为念故分别告之亦若召公言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与仇民友民之意也   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嵗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王命作册逸祝册惟告周公其后王宾杀禋咸格王入太室祼王命周公后作册逸诰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   孔安国曰成王既受周公告遂就居洛邑以十二月戊辰晦到知此十二月者即七年建亥之月也自此以下皆史官述其事烝祭嵗者次年之正月成王即政之始周之正月即夏之十一月仲冬烝祭谓之嵗者周人以是月为嵗首也宗庙用太牢常礼也周人尚赤故曰骍成王欲立周公之后命伯禽于鲁故于烝祭特加一牢王命史作册文以告史之官名逸者祝读其册册之所载者惟告周公立其后伯禽古者褒徳赏功必于祭日者示不专也若祭统所谓爵有徳而禄有功必赐爵禄以太庙故启之誓亦曰用命赏于祖然则无功者赏之与乎无功而受赏者于此得无愧于神乎王宾即诸侯来助祭也二王之后以客礼待之举王宾则诸侯咸有周颂烈文序曰成王即政诸侯助祭是也成王举行杀牛禋祀之礼而诸侯之助祭者皆至太室清庙中央之室庙有五室中者曰太室神之所在也王入太室之中行祼礼祼灌鬯也祭之礼或先求诸阳或先求诸隂商人尚声臭味未成乐三阕然后出迎牲此求诸阳也周人尚臭故灌以圭璋用玉气然后迎牲此求诸隂也祼者祭之始也盖王以圭瓒酌郁鬯之齐以献尸受祭而灌于地既灌然后迎牲则祼者祭礼以祼为重其封伯禽乃祭之末非将祼时也祭统赐臣爵禄之法曰祭之日一献君降立于阼阶之南南向所命者北面史由君右执策命之是祭毕乃命伯禽也王命周公后作册逸诰祭既毕乃命周公之后伯禽于鲁作册文使史逸诰之前言王命作册逸祝册惟告周公其后   者作册书以告神也故曰祝此言王命周公后作册逸诰者作册书以命伯禽也故曰诰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周公自摄政至宅洛时十二月史官计其诞保文武受命已七年矣夫以七年之中辅相成王诛三监黜商命营洛邑致太平文武所以受命于天者至此有成而无亏岂非诞保乎史官计此一段足以见周公有大勲劳于周而成王崇徳报功之礼亦于此而尽君臣之际可谓盛矣哉   尚书详解卷三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三十四   宋 陈经 撰   多士【周书】   此篇乃洛邑既成周公迁顽民于此使之密迩王室式化厥训故作此书以诱掖之昔者周公初基作新邑之时四方民大和会而庶商亦常与乃役之事周公亦尝作书以命商庶矣岂有顽民未服周而能供力役之事哉周公知其心未纯于向周而旧染之俗未尽除也故于多士之篇而开之以至公无私之见盖商民之所未尽服者正以未知天命之所在徒以私情之故念商家之旧人惟有一心不在于此则在于彼商民既念商则自然不知有周商民既溺于私情则自然不知有废兴之公理多士之篇多言天者盖示之以废兴之公理而恢商民之心使之不溺于浅狭之私也   成周既成迁殷顽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   成周即洛阳下都也前此庶商丕作于营洛之日其室家未迁周公于复辟之明年即迁民于洛邑盖商民居商之故地染商之余俗故念念在商周公迁于洛变易商民之观聴使之密迩王室之教化庶几可以转移其习俗周公以王命告想当时周公导达王之徳意志虑使商民知成王寛恩如此则君臣上下之情相通无间矣然谓之多士而序书谓顽民何也盖书谓多士见周家之忠厚不以顽待商序书谓顽民乃孔子直书商人之心既不知天命废兴之理懐疑而不服岂非顽乎   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王若曰尔殷遗多士弗吊旻天大降丧于殷我有周佑命将天明威致王罚勅殷命终于帝肆尔多士非我小国敢弋殷命惟天不罔固乱弼我我其敢求位惟帝不惟我下民秉为惟天明畏   作史者记其时惟周公复政之明年三月遂于新洛邑以告商王之多士周公之营此洛邑正为商民设也复政之明日曾不逾时而遂迁殷民盖莫急于此也王若曰周公称上命以告之也尔商家遗之多士弗吊者言不为天所悯吊成王慰抚劳来之辞旻者悯也旻天大降下此丧亡之祸于汝商家故我有周受上天眷佑之命将奉上天之明威致王者之罚罚谓之王罚威谓之天威者皆是赏善罚恶无私者也王罚即天威也我周家何尝容心于其间哉将之而已致之而已惟将天威致王罚故勅正商家之命而黜之以终上帝之事上帝虽有此心奉行而终其事者人主也肆尔多士再呼多士而告弋取也如射者之弋有意乎取之者弋也我周家何尝用心要取商命小国谦辞也周为诸侯时百里之地故曰小国惟天不与商家信无有保固其乱者纣既为暴乱天道自有福善祸淫之命岂有保固其暴乱之理天既不固纣之乱则必有以弼若非天之弼我何敢求天位哉惟帝不天以形体言帝以主宰言帝不商非   我有心以求之也惟我下民秉为惟天明畏惟周家为下民之所秉为秉心以为上也民既秉心以为上岂非天之明畏有以佑我周家乎周公深见天命无私之理故以此释商民之疑情然则天命高逺周公奚自而知之即人心而知之纣之恶至于失人心即天命之所去周之徳至于下民求为即天命之所与商民不知将谓周家故意取商之命故周公大率以天意告之   我闻曰上帝引逸有夏不适逸则惟帝降格向于时夏弗克庸帝大淫泆有辞惟时天罔念闻厥惟废元命降致罚乃命尔先祖成汤革夏俊民甸四方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徳恤祀亦惟天丕建保乂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泽   此又举夏商之兴亡事之已验者告之我闻曰上帝之于有夏也未尝不开导之使之趋于安逸之地人主得民心得天心则天命长享子孙长保岂非逸乎上天虽以逸导之而有夏之君不能适逸适之也不于安逸之地而乃自为危亡之行则惟帝降格降格者下灾异以谴告之使之知所悔悟也天心仁爱人君故出灾异以警之此天有意于向之也天意虽向有夏而有夏之君如桀者不能用帝之命大为淫过佚失恶声之着至有辞以闻于世则天于是无所念无所闻罔念闻者弃絶之也天既废絶之而不念闻之则废其大命而降致罚于桀矣乃命尔先祖成汤革夏之命天命何尝之有夏既不用天命则天命移而在成汤俊民者贤人也甸治也汤用贤人以治四方者乃所以顺天也天佑生贤佐吁俊所以尊上帝自成汤以至帝乙贤圣之君无不以明徳恤祀为主心道利明明者君徳之大也惟其明徳故祭祀之   礼常致其忧念敬心无时而不存也亦惟天大立其保乂于有商商之治安者皆天建也天建保乂于商而商王又能不敢失天之心无不配天其徳泽之达于民者与天同其大此见天人交相与也即夏商之兴亡以观之商亡而周兴奚独不然   在今后嗣王诞罔显于天矧曰其有听念于先王勤家诞淫厥佚罔顾于天显民只惟时上帝不保降若兹大丧惟天不畀不明厥徳凡四方小大丧罔非有辞于罚   嗣王指纣也后嗣王不明于天道言其颠倒迷谬之甚也于天之理既不能明况能知先世勤劳王家而聴念之乎不聴念之则是忘其先王之功弃商家积累之王业也为佚失之事更不知有天之显道与民之可敬也人主知天显民只则不敢有过举既淫厥佚则是与天显民只者相反矣奚暇顾之哉惟时上帝见纣之所为若此不安于纣遂降此丧亡盖不明厥徳天之所不与也岂特于商纣为然而天理人事推之莫不皆然凡四方小大至于丧亡为天所罚者皆有恶辞也   王若曰尔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灵承帝事有命曰割殷告勅于帝惟我事不贰适惟尔王家我适予其曰惟尔洪无度我不尔动自乃邑予亦念天即于殷大戾肆不正   商王之不明厥徳如彼故周王起而继之我周王大能善承上帝之事为人君者在于承天意以从事我文武善承上帝故上帝有命以命我曰割絶殷命以勅正殷之事而告于帝言终帝之事也惟我周家之事也惟我周家之事更无他往一心以顺天也尔殷之王家惟我适一心以从周也人惟有一心于其所当然者不能从则是有二心也我周家不顺天命商之王家不从周皆是二适也尔王家既我适矣而管蔡商奄之变尔商人犹有不服从我周家我其曰惟尔大为无法度之事亦何曾生事好变动必欲黜商皆自尔都邑先为之其过皆尔之自取而非干于我也予亦惟念天意就其大戾者诛之若首恶渠魁若管蔡武庚是也正者绳治也既诛其首恶则其余者不尽治之商民未尽知成王之意将谓成王忿其不服之故必行诛戮于己故周公直告之以安反仄之情诛其首恶而赦其余此圣人忠厚之意也亦天之意也我之所以割商者非我也天也我之所以赦汝者非我也亦天也圣人之心动与天合故无往而非天之心也   王曰猷告尔多士予惟时其迁居西尔非我一人奉徳不康宁时惟天命无违朕不敢有后无我怨惟尔知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革夏命今尔又曰夏迪简在王庭有服在百僚予一人惟聴用徳肆予敢求尔于天邑商予惟率肆矜尔非予罪时惟天命   周公再以天命开商人之心猷道也以道告尔多士我于此时迁居尔于西西即洛邑也自商而来洛土在西故曰西商民安土重迁宁不谓成王有以劳苦之此特未知天意尔天之意欲尔商民化恶为善故不使居旧染之地非我一人奉行其徳者好为此变动不务康宁也实天命如此尔不可违朕不敢有后言天命既如此我周即当承天意岂敢后时而不从天尔商之多士倘知天命则当无怨我惟尔知惟商先人有册有典此又即商家故事告之商家之故事载之典册者惟尔知之商之所以革夏者何异于我周之革商也今尔又有言曰夏之多士有蹈于道者商王简拔其大者置之王庭之上其小者服事于百僚之列虽是汝有此言然我周当聴用徳而已尔若有徳我何敢不用尔若无徳我何敢强用大抵啇士所言者皆是私情周公所言者皆是天理我一人惟徳是用则何敢不求尔于天邑商于此可以见周公虽是劳来商民有不忍之意亦未尝有姑息之政茍徒知商民之可懐而至于姑息不择其贤不肖其皆録用之则有害于公理矣予惟率肆矜尔我惟率循周家之故事行之矜怜汝故有以教汝非我之罪也天命也夫以人主之尊其与下民势甚辽絶虽以不善行之民谁敢以为怨谁敢归罪于上而况善行之则其不敢怨不敢归咎者亦理之常也周公必相与言曰无我怨曰非予罪其至诚恻怛之意不务以势临其民而惟务有以感其心此周家之所以为忠厚也   王曰多士昔朕来自奄予大降尔四国民命我乃明致天罚移尔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逊   此又言我所以迁汝者正所以教汝也昔我来自奄谓诛三监灭淮夷之时也奄最后伐故曰来自奄民之命在乎君黜尔管蔡商奄之君是降四国民命也降四国民命者非我私意也天罚也我特显明而致行之尔移尔遐逖遐逖逺也移尔于洛邑正欲使尔逺去恶习转顽为善亲比于我服事于我宗师于我周家多逊之风周之民济济相逊迁汝于此使尔渐染亦为多逊也   王曰告尔殷多士今予惟不尔杀予惟时命有申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罔攸宾亦惟尔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逊尔乃尚有尔土尔乃尚宁干止尔克敬天惟畀矜尔尔不克敬尔不啻不有尔土予亦致天之罚于尔躬今尔惟时宅尔邑继尔居尔厥有干有年于兹洛尔小子乃兴从尔迁王曰又曰时予乃或言尔攸居此章尤见周公开心见诚示人以生生之路使知所慕知所畏汝商民自武庚变乱之后尝疑我周家有杀汝之心周公晓然告之曰今予惟不尔杀既不汝杀所以命令至于再三申重以告汝时命有申与随风巽之意同拳拳不已之意见于命令如此今我所以作此大邑于洛者其有二一则谓四方之朝聘贡献者无以宾待之故迁于洛所以取其逺近道里之均一则惟尔多士服事奔走以臣我为多逊之风汝之意勿以为疑也尔于此洛邑庶几有土者分之以土田也庶几安宁其事安宁其居止干事也相与为子孙无穷之计尔克敬天惟畀矜尔洛邑之迁乃天命也尔能敬奉天命是顺天者也天必畀汝矜怜而佑尔尔不能敬则是违天者也违天则不特不能有其土而已予亦致天之罚于尔之身必有以戮杀汝敬则天畀矜之不敬则予治天罚君即天也周公至此既示之以所慕又示之以所畏今尔惟时宅尔邑则安其心于此继尔居则常其居于此尔其有所事于此有年长久于此至于尔之子孙兴起而振作亦惟从尔迁居之故则迁之利非一端而足可以为终身之计可以为子孙无穷之计尔何为而不迁哉周公所以劝勉之词至此极矣王曰又曰者不能已之辞也时予者尔当是我之言乃或言尔攸居我所以有言者非为他人皆为尔安居之故此篇乃商民始迁之日周公恐其有道途之苦跋涉之劳旧土之思不能无动念故其言尤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