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灯录 - 第 14 页/共 29 页
真性圆明,本无生灭。
木马夜鸣,西方日出。
书毕,谓梦堂曰:“师兄我将去矣!”堂曰:“何处去?”师曰:“西方去。”堂曰:“西力有佛,东方无佛耶?”师振威一喝!而逝。时七月二十六日也。弟子奉遗骸及诸不坏者,归海盐塔於西斋。寿七十五,腊六十二。
杭州径山愚庵智及禅师
苏之吴县顾氏子。生而灵异发祥,及入海云院为童子,释书儒典并进其师嘉之,使其祝发受具。闻贤首家讲法界观,往听之未及终章,莞尔而笑,曰:“一真法界圆同太虚,但涉言辞即成剩法。纵获天雨宝花於我奚益哉!”遂往建业,参笑隐於龙翔。隐以文章道德倾动一世,师微露文采,交相延誉。同袍屿上座呵曰:“子才俊爽,若此不思荷负大法,甘作诗骚奴仆乎!无尽灯偈所谓黄叶飘飘者,不知作何见解?”师舌噤,不能加答。即归海云,目不交睫者踰月,忽见秋叶堕於庭,豁然有省。谒元叟於径山,遂得法焉。
至正壬午,宣政院举师出世昌国之隆教,转普慈,未几升净慈,复升径山。
上堂:
师召大众,众皆仰视。师曰:“鹞子过新罗。”便下座。
上堂:
僧问:“释迦已灭,弥勒未生,正当今日,佛法委付何人?”师曰:“老僧打退鼓。”曰:“前无释迦,后无弥勒,还有参学分也无?”师曰:“风不来,树不动。”乃曰:
目前无法,心外无机。
皇风荡荡,民物熙熙。
花霏霏,日迟迟,
高下林峦锦绣围,却怪当时杜鹃子,
春山无限好,犹道不如归。
上堂:
时维三月,节届清明,
不寒不热,半阴半晴,
落花啼鸟一声声。
蓦拈拄杖,曰:
穿却解空鼻孔,[翟*支]瞎达磨眼睛。
踏破草鞋赤脚走,好山犹在最高层。
上堂:
四大本空,佛依何住。
青青翠竹,尽是法身。
若悟无依,佛亦无得。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诸人,信也好,不信也好,三千里外遇着本色道流,輙不得道,径山从来柳下惠。
善权通长老嗣书到,上堂:
自从胡乱后,三十年不少盐酱,雪后始知松栢操。任你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事难方见丈夫心。有底便道江西信息通也,大梅梅子熟也,善权方便固当如是。只如石头道,书亦不达,信亦不通,诸人如何话会?直下道得,鈯斧子未到你在。
师一日入园,见典座割瓜。师问:“割得几个祖师头?”座曰:“三十个。”师曰:“那个皮下有血?”座曰:“和尚何是重重相戏?”师曰:“好心不得好报。”
僧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曰:“月色和云白,松声带露寒。”问:“药山示众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儿即向汝道。未审是那一句?”师曰:“千手大悲提不起。”曰:“时有僧出云,特牛生儿也。祇是和尚不道,山唤侍者将灯来,僧便抽身归众。意旨如何?”师曰:“一对鸳鸯画不成。”问:“竺土大仙心,东西密相付。如何是密付底心?”师曰:“九秋黄叶乱飘金。”曰:“和尚莫将境示人。”师曰:“老僧罪过。”问:“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未审谁与安名?”师曰:“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问:“净法界身本无出没,因甚释迦老子今日降生?”师曰:“知而故犯。”曰:“遵布衲浴佛次,药山问,你只浴得者个,还浴得那个么?遵曰把那个来。如何是那个?”师曰:“担枷过状。”问:“如何是本身卢舍那?”师曰:“不离阇黎所问。”曰:“如何保任?”师曰:“彼自无疮,勿伤之也。”问:“如何是一句具三玄?”师曰:“万仞峰头驾铁船。”曰:“如何是一玄中具三要?”师曰:“眼里瞳人吹木叫。”曰:“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吹折门前一株松。”曰:“学人不问者个风。”师曰:“汝问什么风?”曰:“家风。”师曰:“我者里大功不竖赏。”问:“既是一真法界为什么却有万别千差?”师曰:“甜瓜彻蒂甜,苦瓠连根苦。”问:“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唤什么作真?”师曰:“千年无影树?”曰:“圣远乎哉,体之即神。唤什么作神?”师曰:“今时没底靴。”曰:“群阴欲去未去之际,一阳欲生未生之时,还有佛法也无?”师曰:“钟作镜鸣鼓作鼓响。”曰:“今古应无坠,分明在目前。”师曰:“莫眼花。”
洪武癸丑,诏有道之僧十人,集京师天界寺。而师实居其首,以病不及。召对乙卯,赐还海云。戊午八月,忽示微疾,至九月四日索笔书偈而逝。寿六十八,腊五十一。塔遗骸於海云,以爪发塔径山。
苏州府万寿寺行中至仁禅师
饶之番易吴氏子。自幼识见颕卓,出家后,遍参诸老及参元叟。叟曰:“仁书记:虎而翼者也。”出世德章,迁崇报万寿等剎。辞万寿,归松林。
示众:
幻躯将逼从心年,松下经行石上眠。
珍重北山龙象众,普通年话几时圆。
洪武初,诏入京,问以鬼神之事。师以佛旨为书进,上大悦。临终书偈而逝。
灵隐朴隐元净禅师
会稽人,姓倪。初以童子从弘教大师立公祝发受具,后遍游讲席。寻弃去参玉几石室瑛,瑛奇之,指参元叟。入门,叟厉声一喝,师顿脱黏缚,遽稽首作礼。叟曰:“汝果何所见耶?”问答四三转皆惬叟意。叟曰:“是般若中人也。”命归侍司,寻掌记。久之遍参诸老宿,咸推誉之。
至正十六年,出世会稽长庆,升天衣。
上堂:
即心即佛,嘉州牛吃禾。
非心非佛,益州马腹胀。
不是心,不是佛,
天下觅医人,炙猪左膊上。良久,曰:
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缄口过残春。
上堂:
声不是声,观音三昧。
色不是色,文殊法门。
声色无碍,普贤境界。拈拄杖画一画,曰:
大鹏展翅盖十洲,篱边之物空啾啾。
明兴,诏天下有道沙门建会於锺山。师被召入内庭,从容问道,赐食而退。已而辞归和塔处。洪武九年,起住灵隐,未几以无妄之灾被谪陕西为民。行至宝应,夜宿宁国寺,端坐而化。有三会语朴园集行於世。
台州国清梦堂昙噩禅师
慈溪王氏子也。家本宦族,洎长穷,览儒籍,彻其义髓。尝叹曰:“攻书修辞,此世间相耳。曷若求出世间法乎!”乃往依长芦雪庭传公为僧,后参元叟。叟风规严峻,非宿学之士莫敢阚其门。师直前咨叩,机锋交触,情想路绝,叟颔之。
至元五年,出世保圣,再迁开寿,三转国清,帝师锡佛真文懿之号。洪武二年,诏征有道僧,而师与焉。既奏对,上悯其年耄,放令还山。
一旦无疾,谓弟子曰:三界空花,如风卷烟;六尘幻影,如汤浇雪。亘古亘今,惟一性独存。吾将入灭,听吾偈曰:
吾有一物,无头无尾。
要得分明,涅盘后看。
言讫,危坐而逝。世寿八十有九。
师律身严谨,体道勤渠,日惟一食,夜则坐以达旦。尝诫诸徒曰:“吾与尔等研究空宗,当外形骸,忘寝食,以消累劫宿习,然后心地光明耳。”翰林学士承旨张公翥曰:“噩师仪观伟而重,戒行严而洁,文章简而古,禅海尊宿今一人耳!”师平生制作甚富,多为缙绅所推重,但悉不存稿。晚年重修历代高僧传,锲梓行世,笔力遒劲,识者谓有得於太史迁云。
杭州府径山古鼎祖铭禅师
四明奉化应氏子。依金峨锡公得度,竺西坦公辟为内书记,后遍参诸老宿。属元叟在灵隐,师往从之,扣以黄龙见慈明机缘。叟诘之曰:“只如赵州云:台山婆子被我勘破与。慈明笑曰:是骂耶。你且道二老汉为复肝胆相似,为复鼻孔不同?”师曰:“一对无孔铁锤。”曰:“黄龙当下悟去又且如何?”师曰:“病眼见空花。”叟曰:“不是,不是。”师拟进语,叟便喝,自是廓然无碍,命居记室。晨夕警发,益臻阃奥。
元弦元年,出住昌国之隆教,迁补陀中天竺,寻主径山,锡号慧性宏觉普济禅师。
僧问:“如何是佛?”师曰:“秤锤蘸醋。”曰:“如何是佛向上事?”师曰:“仰面不见天。”曰:“记得僧问:云门如何是佛,门曰:乾屎橛。又作么生?”师曰:“云门不是好心。”曰:“乾屎橛与秤锤蘸醋相去多少?”师曰:“镬汤无冷处。”僧拟进言,师便喝!
僧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破粪箕生苕帚。“僧礼谢。师曰:”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来失却火。“
后因径山寇乱,中天竺用贞良公,请归了幻庵。寻示疾,书偈曰:
生死纯真,太虚纯满。
七十九年,摇篮绳断。
掷笔而化。
杭州灵隐竹泉法林禅师
台州宁海黄氏子。参元叟於中天竺。叟问:“何处来?”师曰:“天台。”叟曰:“曾见寒山拾得么?”师叉手向前,曰:“今日亲见和尚。”叟曰:“脱空谩语汉,参堂去!”看经次,叟曰:“看经那?”师曰:“是。”叟曰:“将甚么看?”师曰:“将眼看。”叟竖起拳,曰:“何不道将者个看?”师曰:“放下拳头将甚么看?”叟微笑。
至元四年,主灵隐。
上堂:
法是常法,道是常道,
拶破面门,点即不到。
雪峰一千七百人善知识,朝夕只辊三个木球。赵州七百甲子老禅和,见人只道吃茶去。中峰居常见兄弟相访,只是叙通寒温,烧香叉手。若是金毛师子,子三千里外定誵讹。
上堂,举赵州布衫话:
师曰:“赵州虽则善用太阿,截断者僧舌头,未免自扬家丑,灵隐则不然。忽有僧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只向他道:今日热如昨日。”
至正十五年二月二日,示寂书偈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