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 - 第 41 页/共 50 页

欧阳德说:“你家员外有为难的事,就对和尚说说,也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样。”家人说:“既是如此,你在此少待。”家人回身进去,工夫不大,出来一位老员外,年有六旬,慈眉善目,说:“和尚,你到里面来,我有话说。”便把欧阳德让到了厅房,只见挂灯结彩,仿佛是做喜事的样子。欧阳德说:“老员外,有什么难为的事?”那员外一说,欧阳德只气得颜色更变。不知所因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零回 欧阳德误走金家庄 金文辉治酒请好汉   话说欧阳德见里面挂灯结彩,这才问道:“老员外,我看是有喜庆之事,为何发愁?”老员外说:“我们这里叫金家庄,我名叫金文辉。这个村庄有一百三十多户人家。我跟前一儿一女,女儿今年二十岁,尚未有人家;我儿今年九岁,正在学堂读书。这也是小老儿烧纸引鬼,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今年我因六十整寿,唱了一天大戏,附近三五里村庄的人俱来看戏。小老儿接了几家亲友,在我家宴乐。我们这西北有一座山,离此数里之遥,山上有四位大王。这天唱戏,有一位大王下山要粮,派了我这庄上一百石,我们庄上就凑了一百石给他。他一见我女儿长得美貌,便问是谁家的女儿?手下的喽兵告诉他是小老儿的女儿,他次日就以拜见为名,前来求亲。小老儿一想:他是个山贼,我焉能把女儿给他?我一推辞,他把花红彩礼一摔就走了。这都因为我有一个家人金禄,拿了三百两银子出去买匹头绸缎,他全都浪费了,东西也没买来。我申斥他一顿,他一怒就投奔小狼山的寨主去了。他一调唆,说小老儿的女儿长得如何美貌,如何温柔。先前小老儿已托这庄中人去告知寨主,说小女已有了人家,求他别要。山贼已然答应。焉想金禄记恨前仇,说出小老儿的女儿并没有婆家。山寨主一听,就叫小老儿给他送上山去,如不送去,他便下山把这村庄杀个鸡犬不留。他硬摔下聘礼,挑选良辰,定于今天亲来迎娶,故此我心中烦闷。和尚你想,我乃是安善的良民,岂能把我女儿给了山贼,可是不给又不成,我一家正愁得了不得。听说和尚能逢凶化吉,我也不知道和尚有什么法力可以救我。”   欧阳德听了,微微一笑,说:“老庄主只管放心,贫僧我会说善缘,不拘多恶的人,我都能叫他改恶行善。今天我既赶上了,就不要紧。我有个主意,你把女儿先挪出来,我到你女儿的屋里去。山贼要来入洞房,就叫他进洞房,可别点灯,他如要问,就说日子不好,点灯要犯火灾。他来的时候,我能说得他回心转意,叫他回山,不要你女儿了。”老员外一听说:“和尚有这个能为就好了,救了我一家人的性命。”立刻叫手下人摆酒,问道:“和尚吃荤吃素?”欧阳德说:“我吃素。早先我也吃荤,自受戒之后,我连葱蒜都是不动的。”老员外说:“好,出家人原应戒杀放生,吃斋念佛。”吩咐手下人净锅,给和尚做几样素菜。欧阳德说:“我就是有一样毛病,要吸两袋广东烟,这是不能戒的。”说着话,掏出一根烟袋,铁嘴铁杆,大红缎子的荷包,就吸了一袋烟。少时摆上素菜,欧阳德正喝着酒,只听外面有人打门。家人出去看了一看,回来禀报老庄主,说外面来了几个人,因这村庄附近没有客店,要来此投宿。老员外说:“我今天家中偏巧有这些事故,我出去瞧瞧,来的人都象做什么的哪?”家人说:“我看不象本地人。”老员外来到外面一看,门口有七个人,头前这位身高六尺以外,身穿青洋绉大褂,足下穿青缎子抓地虎靴子,面皮微黄,绿眼珠,蛤蟆嘴。后面一位俊品人物,说话是江南口音。跟着还有一个穿紫花布裤褂的,肩上搭着大褂,长的雷公嘴。另外还有两个大汉,来者正是石铸和六位差官。   石铸自跟欧阳德分路,正往回走,便碰见八位太保。石铸问:“你六个人,追贼追到哪里去了?”武杰把追赶飞云,跟清风动手,巧遇欧阳德之事,如此如彼一说。石铸便对钱文华说:“咱们上宁夏府是两股道,一股大路,一股小路,我们分两路往下走。”钱文华说:“也好,咱们就由跟前分路吧。”大家分手之后,石铸带了六个人,仍由旧路往下追赶,却不见贼人,也不见欧阳德赶来。到了金家庄,天色已晚,众人一看没有店铺,又不知往前走还有镇店没有,故此前来投宿。   金员外一看,说:“众位壮士由哪里来?”石铸说:“我们是由尹家川走岔了路,错过镇店,故此来宝庄求老员外方便方便,让我等借宿一夜,明天一早起身。”金员外说:“众位来得不巧,我正有烦人的事。”石铸说:“有什么烦人的事呢?”老员外说:“老汉今天聘女儿。”石铸一听,说:“老庄主聘千金,岂不是喜事,怎么说烦呢?”老员外唉了一声,对众位说:“我女儿这婆家是个山贼,硬要来娶,刚才可巧来了个和尚,他能说善缘,要来救我。这才摆上酒来,你们众位就叫门了。”   石铸一听,说:“老员外,这不要紧,我等今天来得凑巧,老员外愿给,我等理应道道喜;老员外如不愿意给,我们有主意办。”金员外一听,说:“既然如此,众位请里面坐吧。”石铸等人来到厅上,一看才知是小方朔欧阳德在此。武杰给孔寿、赵勇引见了,大家过去见礼。欧阳德说:“你们众位来得甚好,少时我要到洞房说善缘,你们可以陪陪新郎。”石铸说:“老员外给我一桌席,我们等他。他如讲情理便罢,如不讲情理,打架有我们呢。”老员外一听,说:“众位千万不要打架。此时有众位的虎威,还不要紧;他若回去勾了兵来,我们这村庄就要受害了!”石铸说:“你只管放心,我们不管便罢,既要管,便有始有终,决不能给你们招出祸来。”老员外一一盘问众人的名姓,这才知是彭大人手下的差官老爷。   金老丈便吩咐家人摆酒,款待众差官老爷。大家正在开怀饮酒,就听外面鼓乐声喧,叩打门环。只见进来一人说:“老员外!我家寨主先叫我来给你送个信,叫你打扫干净,少时我们寨主亲自前来迎亲,今天在这里洞房花烛,明天再带到山上去做压寨夫人。”金文辉一瞧,正是旧家人金禄,心中咬牙忿恨,说:“金禄,我待你有哪一点不到之处?要不是你说,寨主也不能来娶,你今害得我家好苦呀!你只要发财就得了。”金禄说:“员外爷别埋怨我,这都是寨主的主意,我并没说坏话,我还替你说了好些好话呢。”金文辉说:“得了,事已如此,不便说了,你把大门开开,等候寨主前来就是了。”天有二更时分,只听得外面金鼓大作,正是山大王前来娶亲。小方朔等这次要大闹洞房,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一回 山贼抢亲逢好汉 英雄奋勇捉贼人   话说众位英雄正在金家庄吃酒,天有二更之时,就听外面鼓乐声喧,正是小狼山的寨主前来迎亲。这小狼山原本是四位寨主,大寨主铁面大王朱义,二寨主混江鱼马忠,三寨主铜头狮子袁龙,四寨主铁头狮子袁虎。这四个人都是漏网之贼,在此小狼山啸聚避罪,终日打劫过往的客商。自从朱义那一天瞧见金文辉之女,他就惦念着,故而硬下花红彩礼,今天就带着五十名喽兵下山前来成亲。刚一到金家庄,金禄这小子就迎上前去。早有金文辉往里迎接,说:“大王爷,你老人家可得包涵,老汉的女儿胆子最小,怕见生人。”朱义说:“不要紧,今天在这里洞房花烛,明日我带着上山。”说着就往里走,来至客厅。   此时石铸等人早已躲开,在别的房中吃酒。金文辉吩咐大开筵宴,朱义开怀畅饮,吃得很是得意。天有三鼓的光景,朱义说:“老员外,天气不早了。”金文辉一听,说:“既然如此,来人,送大王爷人洞房去。”众家丁见朱义长得身高九尺,黑脸膛,大眼睛,甚是凶恶,今天吃得醉醺醺地站立不稳,就将他送到洞房。朱义一看,黑洞洞地没点灯,便问新人在哪里?   有人说:“在东里间。”朱义一掀帘子,真是冰麝丹桂,胭脂粉香扑鼻。朱义自从那一天看见姑娘,心中朝思暮想,今天又喝了几杯酒,自己一想,跟美人一入洞房,真是一件乐事。自己进了里间,见是靠北墙的床帐。朱义说:“美人不要害怕,人生世上,男婚女嫁,你我倒是前世的姻缘。明天大王带你上山,我必另眼看待。那时你成箱穿衣裳,论匣戴首饰,岂不是身享荣华,一呼百诺。”和尚在帐子里一听,心里说:“唔呀,混帐王八羔子!你要过来,给你一个乐。”正想着,朱义掀开帐子,伸手一摸,正摸在和尚的秃脑袋上。朱义说:“怪呀!”和尚一伸手把朱义手腕揪住,说:“混帐王八羔子,你往哪里走!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跟和尚耍乖乖。”朱义吓了一跳,想走不行,已被和尚揪住,按倒就打。众人听见洞房乱打,朱义哇呀呀直嚷,只吓得老员外浑身直抖,赶紧说:“和尚别打,这个乱不小。”金员外喧嚷,欧阳德才把他放了。朱义吓得蹿了出来,眼也肿了,鼻也破了,一脸的血。朱义往外就跑,石铸等追了出去,见他已经上马,带着喽兵跑了,只把金禄拿住。   老员外在里面正吓得了不得,众人说:“老员外只管放心,我们必然办出个章程来,决不致有始无终。”武杰把金禄拉过来说:“混帐王八羔子!你原先在老员外家里就好嫖赌,叫你买东西,你又把三百银子花了。如今你反倒蛊惑山贼,作此伤天害理之事。”武杰说着,气往上冲,拉出刀来就是一刀,把金禄的人头削落在地。金文辉一看,说:“哎呀!众位老爷,这人命关天,如何得了!”武杰、石铸说:“你只管放心,这与你无干。你先叫家人把死尸抬出去,我们不用等他来,自己找上山去,斩草除根,把他等全皆拿获,给你们这一方除害,好不好?”金文辉说:“好却是好,就怕贼人众多,你们几位老爷去了不能灭他怎么办?”石铸说:“你们这村庄要有义气,可以约出百八十人,各拿兵刃,也不用他们动手,只给我们助威就得了。”金文辉立刻派家人把这村老、邻居、首事人请来。   不多时,这村中的举贡监生,本村的有名之人,俱皆来到。金文辉一提说这件事,众人说:“既有老爷们出头,能把贼人们剿灭,岂不绝了一方之害?”这才鸣锣聚众,在本村中凑了百十余人,各执木棍刀枪,由石铸、武杰、纪逢春、孔寿、赵勇、李环、李佩七个人带领着,有那响导人头前引路,径奔小狼山而来。   众人出了金家庄,一直往西,约有七八里,就进了山口。   听里面一阵大乱,原来是铜头狮子袁龙、铁头狮子袁虎和朱义领着二百喽兵,正从山中出来。朱义自金家庄被欧阳德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一马跑回山寨,却赶上袁龙、袁虎、马忠在大厅款待朋友。原来是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来到小狼山,大家在这里吃酒谈心,提起朱义上金家庄去招亲之事,飞云一听说:“罢了,你们哥们都有这个造化。”正说着,只见朱义跑了进来,满脸是伤,大嚷着:“气死我也!”马忠说:“兄长今天大喜之事,为何狼狈而归?”朱义说:“我今带喽兵下山,实指望前去作乐,焉想到这老儿预备下龙潭虎穴,也不知哪里来的和尚,说话唔呀唔呀的,我一入洞房,只当是美人,焉想到这和尚把我打成这样,实在可恼!众位如今跟我下山,齐队前去报仇。”袁龙、袁虎说:“我二人跟兄长前去看看,这个人莫非他项长三头,肩生六臂?”立时点齐了二百喽兵,各执刀枪器械,点起灯球火把,出了山寨。   一出山口,就见石铸带了庄中的人,一字排开。朱义把手中的三股烈焰托天叉一抖,跳上来说:“你们哪一个前来送死?”这边哼将军李环一摆手中朴刀,跳在当场,大骂:“小辈休要逞能,待我来拿你。”朱义抖叉照定李环哽嗓咽喉就是一叉,李环用朴刀相迎,两个人各施所能,走了有三五个照面,李环不是对手,败回来了。李佩一瞧哥哥败回来,自己气往上冲,拉刀过去,想要替哥哥报仇,三五个照面,也是能为不行,被朱义一腿踢出好几步远,几乎栽倒,也败回来了。这才怒恼了武国兴,大骂:“混帐王八羔子!不要逞能,待我拿你。”一摆手中刀,跳上去就是一刀。朱义用叉相迎,两个人走了有七八个照面,武杰抖手一镖,正打在贼人肩头之上,朱义拨头败走。   这时,由后队中跑出一人,手中擎着一条花枪,扑奔武杰,分心就刺。武杰一瞧,认得是八卦教漏网之贼,便说:“漏网之贼,还敢耀武扬威?”袁龙并不答言,抖枪便刺,两个人动手,有五六个照面,武杰看看就不行了。石铸这时拉着杆棒,刚要过去动手,忽听正南上乱马奔腾。此时天已大明,众人抬头一看,来者正是千里独行侠赛判官邓飞雄,同着刘云、伍氏三雄、邱明月、刘天雄、孟达、胡元豹、马玉龙、冯元志、赵友义、胜官保、李芳、钱玉众位老少英雄赶到,要捉小狼山贼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二回 众豪杰棍打小狼山 邓飞雄助阵剿山贼   话说忠义侠等人由庆阳府起身,昨日住在张家镇,今天起早行路,远远就听见小狼山这里喊杀连天。来至切近,见石铸等正同贼人动手。邓飞雄问明来历,把红毛刀一顺,叫道:“武杰闪开,待我来拿他。”袁龙一瞧,知道邓飞雄的厉害,吓得直发愣。当年在佟家坞同保佟金柱造反,邓飞雄是火炮会总。   今天一见,袁龙把手中枪一顺,说:“邓会总!你我当初在佟家坞乃是故旧之人。”邓飞雄说:“你知道我的来历,就该改邪归正。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焉肯和你一般见识。”袁龙说:“邓飞雄,别以为你能为出众,说这大言。我正想替佟金柱报仇,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别走着枪。”照定邓飞雄分心就刺。邓飞雄微微一笑,身子往旁边一闪,说:“好一个无知小辈,竟敢惦着给反叛报仇。”说着话,用红毛刀往上一找,袁龙把枪撤回去,照面又是一枪。邓飞雄倚仗身体灵便,刀法纯熟,三五个照面,使一个八方藏刀式,顺着花枪往里一进步,一刀便把贼人劈为两半。袁虎见哥哥被杀,眼就红了,把手中刀一顺,跳在当场,大骂邓飞雄忘恩负义,恶狠狠的抡刀就剁。邓飞雄说:“贼人住口,你家邓太爷乃堂堂正正奇男子,烈烈轰轰大丈夫,是大清朝的安善良民、守分的百姓,到处行侠仗义,济困扶危,杀赃官,除忤逆,杀的是奸夫淫妇,救的是孝子贤孙。   前番入佟家坞,见到贼人造反的情由,我改邪归正,这正是大丈夫所为。象你等终身为贼,骂名扬于万载,还敢在两军阵前多嘴多舌。“两个人说着话,各拉兵刃杀在一处,走了有七八个照面,邓飞雄一刀,把袁虎手中的单刀削为两段。袁虎跳出圈外,拨头就跑,邓飞雄也不追他,便过去扑奔朱义。那朱义见袁龙已死,袁虎逃走,未免就急了,一摆三股叉过来,正要跟邓飞雄动手,就听正北一片声喧,齐喊拿贼。众人抬头一看,由正北来了一百人,都是十四五岁。为首这个也是十四五岁,每人一条木棍。邓飞雄一看倒不错,就象是一幅文王百子图。   书中交代:这一百小孩,原来都是正北一家窦财主的。那窦百万跟前就是一个儿子,叫窦福春,用帐折来的一百小孩,原是戏班打戏的孩子。窦庄主不叫这一百小孩学戏,却叫他们伺候少庄主。那窦福春就好练武,外号人称小白猿,手使一条木棍。他叫这一百小孩也练木棍,每人都穿一色的衣裳,终日跟他踢腿练拳,专打抱不平。此时窦庄主已死,窦福春年方十五岁,家中开一座大店,上宁夏府的来往客商,住着的不少。   窦福春知道小狼山有几个山贼,早就有意要来剿山。今天听说山贼在金家庄要粮抢亲,窦福春就恼了,在家中一鸣锣,把一百小孩兵聚齐,各持木棍来拿山贼。刚来到小狼山,就见这边动上手了。叫人一打探,知道是金家庄的人,还有外来的几位英雄,正跟山贼动手。窦福春一听,说:“好,既然如此,你我前去助阵。”   大家齐声呐喊,杀奔前来,正赶上袁虎逃走。窦福春当先截住,一声喊嚷,说:“小辈慢走,爷爷在此等候多时。”袁虎一瞧是些小孩子,料想他能有多大能为,虽然手中没刀,也可以抢到他们的兵刃。想罢,止住脚步,说:“小畜生休得无理,还不快些躲开,如若不然,便结果汝等性命。”窦福春并不答言,持木棍照定袁虎搂头就打。袁虎一闪身,想要抓棍,焉想到小孩棍法精通,按三十六路行者棒的门路,走了有七八个照面,袁虎只得跳出圈外,回奔山口。   一到山口,有混江鱼马忠、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带了精壮喽兵,下山前来助阵。即至出了山口,飞云、清风一瞧,可了不得了,是有能为的全都来了!飞云低声向清风说:“道兄,咱们今天走在绝地上。”清风说:“不要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认命了!能闯出去就闯,闯不出去,一死方休。”   飞云说:“也只好如此,你看三侠和伍氏三雄、金眼雕、石铸全在那里,都是你我的硬对。”正说着话,袁虎跑过来说:“众位,可了不得啦,我的刀被邓飞雄伤了,那北边又来了一百小孩,比邓飞雄还要厉害。我哥哥已被邓飞雄刀劈两半,我跟他誓不两立。”此时,见朱义跟千里独行侠邓飞雄正杀得难解难分。邓飞雄刀法精通,朱义钢叉神出鬼没,二人各施所能,正在酣战之际,从正南又过来一辆车子,有一人浓眉大眼,准头端正,骑在马上,车上带着一条金棍。来者非别,正是金棍将赛灵官郑华雄。   自前番邓飞雄杀了净街太岁黄勇,弃尸逃走,次日,有佃户给郑华雄送来租银,他才明白兄长邓飞雄是个好人,原来为杀黄勇,替他妹妹报仇,这才不敢跟他亲热,大哥总算是个有心计之人,如今已把恶霸杀死,也给这一方除了害,这一分好处,他自己深为感念。接着又想:“我得去寻大哥才是,总是我心中粗鲁,不明世事。”自己把原住的房屋又赎了回来,每年有邓飞雄给办好的租银,年年进二千余两,过日子已富足有余,家中仍然是个财主。他把家中安置好了,便出来寻找兄长。   出外一打听,头一二年未有消息,近来才听说兄长在跟钦差彭大人当差。他把家中安置好了,立志要找着哥哥,一同回家享福。随即带着自己应用的东西,出来到处访问。这一天到了潼关,听说千里独行侠倒反佟家坞,帮着彭大人捉拿反叛,及至他赶到庆阳府一问,大人又已动身了。自己一想:“只要我见着兄长,就请他老人家回来,安度晚年之乐。”这一日正往前走,忽听前面喊杀连天。赶车的说:“前面也许有山贼。”郑华雄说:“不要紧,遇见懂世务的,跟他交个朋友;不懂世务的,凭我这棍也不怕。”正说着,抬头一看,正是恩兄邓飞雄,不由心中喜悦,赶紧下马。这就叫金银钢铁四棍,棍打小狼山。   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三回 感旧义千里寻兄 办新团同灭山寇   话说郑华雄正往前走,见是恩兄邓飞雄同贼人动手。自己赶紧下车,扑奔上前,说:“兄长暂且退后,待小弟拿他。”这句话未说完,见邓飞雄一刀已把贼人的叉头削落,朱义扛着叉杆跑回贼队去了。众人往下一杀,贼人就都逃入山口。山坡上石子如飞,众人打不上去,只得回身退了回来。窦福春过来见礼,各通名姓。窦福春说:“众位可以到我家去,店里很宽余,房子也多。众位前辈今天晚上就在我店中吃饭,然后再来拿贼。”   马玉龙说:“不要紧,我的后队还有四百子弟兵,尚未来到,待来了便去剿山。”说着话,众人来到窦家庄。又叫金家庄的庄兵回去,告诉金家老员外,只请放心。   小方朔欧阳德见众位英雄来到,就跟金眼雕、伍氏三雄等人彼此见礼,叙些别后的话。欧阳德说:“我要朝昆仑山去,有你们众位来帮这件事,我就先告辞了。”金眼雕众人苦苦相留,要他留住一日,明日再走,这才同着金眼雕、伍氏三雄和刘云等人住在西配房。石铸同着一干英雄住在北上房。东里间是窦福春。这才预备酒莱,大家开怀畅饮。马玉龙说:“现在金家庄的人不能打仗,窦福春这孩儿兵又俱是幼童,恐其受伤,等我那四百子弟兵到后,再把小狼山贼人拿获。”大家说言之有理,吃完了饭,就在店中安歇不表。   单说铁面大王朱义,带着群贼败进山口。飞云一瞧说:“我看这个光景不好,咱们事要三思,免生后悔。今天他们没走,就住在窦家庄,商量好了,明天必要前来,决不能善罢甘休,咱们得早作准备才是。”铁头狮子袁虎说:“我跟他等仇深似海,今天兄长已然被邓飞雄杀了,我得给兄长报仇雪恨,晚上到窦家店去,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刀刀杀尽,鸡犬不留,方出我胸中之气。明着我不是他的对手,就给他一个暗箭难防。”飞云、清风说:“不是我们说丧气话,总是不去的为是,那些人俱是精明强干的侠义英雄,去者凶多吉少。”袁虎不听,在山寨吃完晚饭,掌灯以后,就收拾好了,带着钢刀下了山寨,扑奔窦家店而来。   天到二鼓以后,店门早已上好。墙高万丈,挡的是不来之人。袁虎拧身上墙,见这座店是坐北朝南,有三百余间。他站在房上辨别方向,一瞧北上房灯光闪闪,料想大家必在那里,就要去看看仇人睡与未睡?这便来到北上房,一个珍珠倒卷帘、夜叉探海式,把窗棂纸舔破,往屋中一看,正是石铸等人,也有在炕上的,也有在地下的。他一伏身跳在院内,用刀将门拨开,来到外间屋中一听,里间呼声震耳,沉睡如雷,这才伸手把帘子一挑,想要进去结果众人的性命。   他刚掀帘子,正赶上纪逢春被尿胀醒了,伸手一摸没尿壶,就把茶壶拿过来满满尿了一壶。刚尿完,忽见帘子一动,傻小子就知道有了刺客,一抖手照着袁虎砍去。袁虎没留神,刚一伸脑袋,正碰上飞来的尿壶,壶也碎了,尿也洒了。傻小子就嚷:“小蝎子快来拿贼!”众家英雄也都惊醒了,大家爬了起来,各执兵刃,往外蹿了出来,一瞧却没人了。   袁虎吓得急急忙忙逃出店外,见眼前有一片树林子,就跑进去一蹲,心里说:“要有人追下来,我暗中拿铁链子打他。”   偏巧没有人追。原来众人在客店的前后左右找了一遍,见没有踪迹,便回到了屋中,看见纪逢春把茶壶给摔了,都说傻小子太愣。纪逢春说:“我白天没有跟贼人动手,晚上来了这个贼人行刺,我想拿他不费什么事,一茶壶他就跑了,活该他命不该绝。”石铸说:“我想这必是小狼山的贼党前来行刺。”傻小子说:“亏得我起来撒尿,才救了你们这些人的命,不然都把脑袋没了。”石铸说:“傻小子倒有理了。咱们睡吧,明天等马贤弟的兵来,再去斩草除根。”   此时已是三鼓之后,袁虎在树林子蹲了半天,见没人追来,总是贼人胆虚,就站起来回转小狼山。天上月色朦胧,才出树林子,见对面来了俩人,只吓得战战兢兢,心中疑是窦家的人,有心再回转树林,已被来人看见,只得把刀一顺,冲上前来。   及至切近一看,原来是两个老道,一样的打扮,年有三十余岁,头戴九梁道巾,身穿宝蓝道袍,背着宝剑。他仔细一看,认得是孽龙沟的瘟癀道人叶守敬,虎囤真人叶守清。这两人自佟家坞的佟家四柱被擒之后,便同着几个教中人,逃奔四川峨眉山的通天宝灵观,保着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又分头往天下劝教。这两人出来,一则为了访友,二则要约八卦教的人来给佟金柱报仇,尽找教中失散的人,在各处山林海岛到处访查。   今天走到这里,正遇见了袁虎。两个老道口念一声无量佛,说:“袁将军久违少见。”袁虎说:“二位祖师意欲何往?”老道就把访查教中人,往天下劝教之事一说。袁虎也把小狼山朱义抢亲惹祸,怎么遇见和尚打他,现有官军营的差官,约同金家庄的乡兵前来剿山,袁龙已死在邓飞雄之手,今天自己行刺未成的话说了一遍。老道一听,哈哈大笑,说:“袁将军,这不要紧,我二人既来到这里,就给你哥哥把仇报了。明天他们来一个拿一个,我二人暂且不走了。本来打算要上迷魂庄,住在迷魂太岁那里去,这就不用去了,跟你回归小狼山就是。”袁虎说:“甚好,二位祖师爷跟我走。”   两个老道摇摇晃晃,跟袁虎回到小狼山,天色已然大亮,众贼尚未起来。袁虎说:“你二位暂且歇息歇息吧。”同到西跨院,打开铺盖,和衣而卧。天至正午,大众起来,袁虎就把昨夜之事说了一遍。众人请出老道,方要摆饭,只听外面喊杀连天,原来是马玉龙带领子弟兵,同众位英雄来打小狼山。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四回 行刺未成遇妖道 贼人聚众战官兵   话说铁头狮子袁虎请出两个老道,同飞云、清风等正要吃饭,忽听外面一阵大乱,原来是小白猿窦福春同众位差官来打小狼山。   金棍将赛灵官郑华雄和邓飞雄两个人在头前领路,来到山前。郑华雄说:“今天头一阵是我的,我打前敌。”到东山口外,便把一百孩儿兵摆开。里面铁面大王朱义,就邀请二位老道下山助阵。混江鱼马忠,怀抱青铜蛾眉刺,带领二百喽兵,迎出山口以外。瘟癀道人叶守敬、虎囤真人叶守清一瞧是一百孩儿兵,为首的一个小孩子,提一条行者棒,这些小孩俱穿一样衣裳,每人都是一条檀木棍。老道说:“朱寨主,今天不用你出去,他们来一个,我拿一个,来一百,我拿五十双,放走一个,我就不叫叶守敬。”朱义说:“好,但愿祖师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那老道说完话,由队内跳了出来。金棍将郑华雄一瞧,来的是一个黑脸老道,头戴青缎子九梁道冠,身穿蓝缎道袍,青护领镶衬,足下白袜云鞋,背后背着宝剑,手中拿着拂尘。金棍将郑华雄不知他是谁,就拉棍过去,来到当场。   老道说:“你好大胆量,敢来送死!你是何人?祖师爷剑下不死无名之鬼。”郑华雄说:“你家大太爷姓郑名华雄,绰号人称赛灵官金棍将。只因我寻找义兄邓飞雄,来到这里,遇见你们在此结党成群,占山为寇,欺压良民,扰乱地面。你等要知世务,趁此改邪归正,急速退去,你家大爷有好生之德,饶你等不死。”老道哈哈一笑,说:“好孽障!待山人将你结果了吧!”   伸手拿出飞沙迷魂袋,照定郑华雄一丢。郑华雄闻着一股异香,知道不好,赶紧往回就跑,未及三步,扑通栽倒了。   马玉龙一瞧不好,赶紧掏出解药瓶,自己闻上,也给邓飞雄闻上,二人蹿了过去。老道正要举剑来杀郑爷,邓飞雄用红毛刀往上一迎,老道撇身跟邓飞雄交手,马玉龙便背起郑华雄,跑回了中队。邓飞雄跟老道动手,那老道抢在上风头,一丢迷魂袋,打算把邓爷摔倒。焉知邓飞雄已闻了解药,并不害怕。   老道大吃一惊,他无非就倚仗迷魂袋胜人,并没多大能为,自己一想不好,转身便跑。虎囤真人叶守清瞧哥哥败下来,连忙问他怎么样?叶守敬说:“不成,你我不要趟浑水,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两个老道竟自逃走了。   袁虎一瞧,气往上冲,这两个老道虎头蛇尾,不能给兄长报仇,待我跟他一死相拚,赶过来恶狠狠地照定邓飞雄就砍。   三五个照面,邓飞雄手起刀落,便将贼人杀死。朱义、马忠只吓得胆裂魂飞,两个不敢上前动手,落荒逃走。众英雄来到小狼山,放火烧了山寨,喽兵早已四散逃走了。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也往正北爬山越岭而去了。众英雄立刻分头追赶。窦福春要带着一百孩儿兵,跟随效力当差。马玉龙甚为喜悦,叫窦福春先回家安置安置,如今大人在宁夏府住扎,你我就在那里会聚。   单说碧眼金蝉石铸,同纪逢春、武国兴、李环、李佩、孔寿、赵勇、小神童胜官保、冯元志、赵友义这十个人,顺着坡往正北追赶,马玉龙等人顺着大道往下追去。这些人相离飞云等不远,不过只有半里之遥。石铸说:“今天追赶贼人,有我和胜官保这两条棒,可以敌得了清风,只要追上,咱们大家可以将他等拿住。”众人说:“是。”紧紧追赶下去。   那四人舍命而逃,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石铸等十个人一直追到日色西斜,并未追上。石铸说:“众位,贼人脚程甚快,料想追不上了,天已不早,咱们找个所在歇息歇息。”大众说:“也好。”说着话,往前行走,一瞧远远有一所庄院,大概是一个大户人家。众人进了这个村庄,一看路北大门,石铸就上前叫门。这时由里面出来一个庄客说:“众位找谁?有什么事?”石铸说:“在下姓石名铸,我等跟随钦差彭大人当差,错过了客店,路过贵庄,我们想在贵处借宿一宵,明日一早起身。”家人说道:“我进去回禀一声,我家庄主爷倒是最好交友的,成了你别欢喜,不成你也别恼。”说毕,家人回身进去,工夫不大,又出来说:“你们众位来吧,我家庄主爷有请。”说着,就把众人往里让。石铸说:“贵处叫什么地方,属哪里管,庄主爷贵姓大名?”家人说:“我们这里叫押虎寨,这村庄全是姓赵的,属蓝田县管,我家庄主做买卖,叫赵鸿泰。”说着就进了大门。   石铸一看是西房三间,东房三间,迎门八字形壁。转过影壁,进了垂花门,里面是正北房五间,南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院中方砖墁地。里面一人,乃是乡中财主打扮,身穿蓝绸裤褂,白袜云鞋,并未穿长大衣服,说道:“原来是众位校尉老爷,今天来到敝庄,真是蓬荜生辉,众位请里面坐。”摆手就往里让。石铸等一进屋中,见挂着名人字画,花卉翎毛,山水人物,屋中的陈设无不讲究。众人落座,家人送上茶来。   石铸说:“庄主尊姓大名,作何生理?”这人说:“在下姓赵名叫鸿泰,现有数十顷田,在家纳福。今天众位虎驾光临,此乃三生有幸,还未领教众位老爷贵姓。”石铸一一都给引见了,说:“我们原是追贼而来,错过了镇店,来到贵庄搅扰。”赵鸿泰说:“说哪里话来?家中甚为便当。”吩咐家人摆酒。工夫不大,杯盘摆好。石铸一瞧,虽是乡村地方,也有鸡鸭鱼肉,甚是方便,斟出酒来,看看并不发浑,也无异香。庄主陪着大家喝酒谈心,谈说跟大人一路当差之事。吃到二更,众人喝得不少,觉着有些醉意了,大家这才散席。   家人撤去残席,就在北上房打点,拿出铺盖。赵鸿泰说:“众位安歇吧,我不奉陪了。”赵鸿泰别了众位,向后面走去。   石铸说:“这位庄主倒很爱交友,待人甚厚。”他同胜官保、冯元志、赵友义住在东间,武杰、纪逢春、李环、李佩、孔寿、赵勇住在西间,大家将门闭好安歇。   原来这赵鸿泰虽是买卖人,却好交友,那逃走的叶守敬、叶守清,今天也住在他这花园子里,要劝赵鸿泰归八卦教,说有百般的好处,他也就信以为真。晚间他跟石铸席散之后,又来跟老道谈闲话,说他在前面应酬朋友,是钦差彭大人的差官投宿。老道听了心中一动,也没告诉赵鸿泰,说他跟彭大人的差官有仇,只想等他们睡了,前去结果他等的性命。不知众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五回 追四寇误走赵家庄 受毒香妖道刺差官   话说瘟癀道人叶守敬、虎囤真人叶守清,听赵鸿泰无意中说出前面有彭大人的差官来此投宿。老道心中暗想:“这可活该,今天且等他睡着,用瘟癀香将他等薰过去,一刀一个,全皆杀死,方出这胸中恶气。”想罢,等赵鸿泰也去安歇之后,有三鼓之时,两个老道换了夜行衣,由花园拧身上房,施展飞檐走壁之能,至前面北上房前坡,使一个珍珠倒卷帘,一听屋中呼声震耳,便由上面蹿了下来,将门拨开。叶守敬道:“兄弟,你给我巡风,有甚动作,捏嘴一打呼哨,我就出去。”叶守清点头答应。叶守敬看看无人,这才把自己鼻孔堵上,拿出瘟癀香,用火点着,由东里间窗户送进去。有一炷香的工夫,又把瘟癀香从西里间窗户送进去。自己闻上解药,把宝剑拉出,径奔屋中。刚到门坎,忽然房上一条黑影过来,吧嗒一声,有件暗器正打在叶守敬的后脑,乃是墨羽飞篁石。   叶守清在房上看见南房蹿出一个人来,赶紧打呼哨,由房上蹿下来。南房那人这时也跟着下来了。只见有二十余岁,头上青绢帕罩头,一身青,手拿一把利刃,叶守清便摆剑迎了上去。叶守敬的脑袋上给打了一个大疙瘩,他知道屋里的人都已被薰了过去,回身就蹿了过来,帮着叶守清动手。两个老道宝剑翻飞,那人的一口刀也门路精通,甚是骁勇,一面动着手,一面说:“好贼道!竟敢来这里窃取偷盗,今天我叫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你也不知二大爷有多大能为。”   说着话,这院里的家丁等听见院中直嚷,也都醒了,齐喊拿贼。赵鸿泰正睡得朦胧,听外面齐喊拿贼,自己赶紧起来。   他也学过武艺,吩咐家人不要乱,点上灯笼火把、亮子油松,跟着前去,说:“好大胆贼人!竟敢到我家偷盗,今天休想逃走。”说着,带家人来到前面一瞧,借着灯光,只见两个老道正同一个少年杀得难解难分。赵鸿泰赶紧嚷道:“别动手,这可不是外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两个老道往圈外一跳,那位少年英雄也闪在一旁。赵鸿泰说:“过来,我给你们见见。”   那位少年英雄,乃是赵鸿泰的表弟,名叫甄道远,外号人称神刀太保,保镖久走嘉峪关边外,时常上他表兄这里来的。   表兄弟两个甚是相投,今天来探望他表兄,见这两个老道拨门,他只当是贼。赵鸿泰给他们引见说:“二位道友,不在后面睡觉,到前面来做什么呢?”老道说:“甄贤弟既是你表弟,也不是外人,实对你说吧,我们跟彭钦差的差官仇深似海,我今天在后面听你说他们在此投宿,要来结果他等的性命。”赵鸿泰说:“不可,这些人既是跟彭大人的差官,要在别处我不管,如今在我家里,岂不害了我了?”甄道远说:“二位道友,不可这样粗鲁,你们跟他等有仇,在别处可以,要在我表兄家里杀官,情如造反,叫官兵知道了,就得抄家。”两个老道说:“我们已用瘟癀香把他们薰过去了。”赵鸿泰说:“那可不行,就是打我这里弄走也不可以。你们二位到我这里住着,我预备吃喝,没把你们二位待错,要在我家做这件事,那还了得!”叶守敬说:“兄弟,咱们可是八拜之交,白天我跟你说的话可还记得?就是你这位表弟,也如同我的表弟一般。我想,你们哥俩要是归了我们天地会,准是高官得做,往后得了天下,也是开疆拓土的功臣,裂土分侯的大将。”   赵鸿泰一听,心中犹疑,他早想归心八卦教。只是他这表弟仗着一身好能为,虽在保镖,都有些世路不通,便说:“要是归了八卦教,把他们十个人一杀,我们的家眷又怎么办?”   叶守敬说:“家眷仍在这里住着,不要紧。”赵鸿泰说:“既然如此,要杀就杀吧。只是他们此时不要醒了。”叶守敬说:“不能,我那瘟癀香管三个时辰,此时还不到四更。”赵鸿泰说:“你们二位去杀吧,杀完叫人抬到后头一埋就得了。”老道说:“咱把他们杀了,我给你走转牌,到四川峨嵋山去见为首之人,那时记你大功一件。”说着话,进到东西里间,见黑洞洞的,叫家人点上灯光一瞧,屋中已一个人没有。两个老道齐声嚷道:“明明白白听他们在屋中睡觉,呼声震耳,我已拿瘟癀过去了的,怎么会没人?”立刻带着家人四下寻找,前后都找不到人。赵鸿泰说:“了不得了!这个乱你给我惹大了,这里头必有能人,把他们救了回去,官兵一来,必要把我这村庄打下。”   老道说:“不要紧,我二人在这里住两天,他来了有我们呢。   咱们先把屋中的灯点上,再从长计议。“四个人进到屋中,把灯点上,各处又照了一照,还是没有踪迹。   书中交代:什么事总有因由,原来那瘟癀香刚往东里间送了进去,碧服金蝉石铸却正醒着,见窗户一响,送进一个香头来,就知不是瘟癀香,必是薰香。马玉龙在吴家堡得的解药,石铸也得了一瓶,便赶紧掏出来自己闻上,又给胜官保、冯元志、赵友义闻上,慢慢将众人推醒,这才奔西里间,把武杰等人推醒,也都闻上解药。众人起来,在屋中一声不言语,各拿兵刃等着老道进来。只见外头有一人来同老道动手,石铸和众人就从后窗蹿出,来到无人之处,大家商议此事应该怎么办?   胜官保说:“你老人家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石铸说:“你们等我再进去探听探听。”复返回来,正听到老道要杀众人,赵鸿泰先不愿意,后来老道一劝,赵鸿泰也就依从了。石铸听得明白,蹿出外面,见了众人说:“咱们在此投宿,这位赵庄主不错,却遇见这两个贼道,实在可恶,等他睡着,咱们把他杀了得了。”   众人在外面等到四更以后,这才蹿房进去,见屋中灯光闪烁,又听老道说:“你们二位只管放心,差官来了,有我们呢?”   赵鸿泰说:“你们二位道爷还是走吧,差官老爷再来,我央求央求就完了,你们二位在这里不好办。”两个老道说:“我们走吧!”站起身来往外就走。石铸悄悄对众人说:“咱们去外头等他。”   这十个人来到庄外,各持兵刃,先闻上了解药。大家知道妖道没多大能为,就倚仗着瘟癀香。在村前等候多时,只见两个老道由对面过来。石铸这才一声喊嚷:“好贼!今天你暗设诡计,打算要谋害你家众位老爷,焉知天神不容,我等在此已等了多时,待我来拿你。”胜官保说:“石爷爷!咱们两人拿杆棒硬抽这两个杂毛老道。”石铸和胜官保拉着杆棒就扑奔过去。   老道一摆宝剑,照石铸劈头杀来,石铸往旁边一闪,抖杆棒就把叶守清摔了一个筋斗。胜官保那边,也是一照面,就把叶守敬摔倒了。两个老道爬起来,吓得胆裂魂飞,往北就跑。众人一直追到天明,前面到了一个山口,一看甚是险要,刚要追了进去,忽然一棒锣声,出来无数喽兵,将众人去路阻住。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六回 石铸智破瘟癀香 十杰追贼逢险地   话说石铸等十人追赶两个老道,追了十数里之遥,天已大亮。来至一个山口,石铸一看,是个鹅头峰,甚是险恶,只要有人把守,万夫难过。一看那两个老道已跑进山口,众人追得头尾相连,不过只有三四箭远。方追入山口,就听里面一派锣声,人声呐喊。众人往对面一看,来了有三四百喽兵,各执刀枪棍棒,把老道放了过去。那为首之人,年在三十以外,身穿蓝绸裤褂,足下青缎抓地虎靴子,手中擎着一条花枪,骑着一匹白马,用手中枪一指说:“哪里来的小辈,胆敢这样造次?”   石铸说:“你要问,我姓石名铸,绰号人称碧眼金蝉。我等跟随钦差彭大人当差,捉拿天地会、八卦教的反贼。你要知时达务,趁此把老道放了出来,万事皆休,如若不然,杀进去鸡犬不留。”为首的那个山贼一听,哈哈大笑,说:“我打算是谁,原来你等是彭赃官手下的差官,你还不知道你家大王爷的厉害呢!方才那两位老道是我的拜兄,今天既来到这里,我焉能叫你等拿去?”石铸说:“你这厮好生大胆,莫非还敢拒捕?快报上名来,我先将你拿住。”那人说:“你要问,你家大王爷这山叫大狼山,我姓杨名坤,外号人称出洞鼠。”石铸说:“原来是个无知的小辈,待我拿你。”石铸方要过去,后面小丙灵冯元志一声喊嚷:“石大爷闪开,待我拿他。”说着话,抡刀过去就剁。杨坤用枪相迎,一个在马上,一个在步下,冯元志抖手一镖,杨坤急忙一闪身躲开了,头只躲过,二只又到,正打在贼人约左肩头上。贼人掉转马头,往队里就跑,说:“你等别走,走者不是英雄。”   言犹未了,只见喽兵队里一声呐喊,说:“贤弟休要惊慌,待我来拿他。”说着往前一蹿。冯元志抬头一看,见这人约有四十余岁,面似黑炭,一双怪眼,头上青绢扎头,一身青,手中拿着一口鬼头刀,带着一个兜囊,也不知装的什么东西。冯元志把刀一摆,说:“小辈你是何人?通上名来。”这人说:“小辈要问,我乃大狼山的二寨主,姓甄双名士杰,绰号人称迷魂太岁。”原来这座大狼山有三个寨主,大寨主出洞鼠杨坤,二寨主迷魂太岁甄士杰,三寨主粉面哪吒贾士源。这三人在此招聚了四五百喽兵,打劫来往客商,平素就不安本分,发卖薰香、迷魂药、鸡鸣五鼓返魂香,时常有江洋大盗跟他等来往。   这山极其险要,今天是大寨主、二寨主下山,三寨主守寨。杨坤一败,甄士杰气往上冲,便赶奔上来,通了姓名,提刀照定冯元志分心就刺。二人各施所能,冯元志抖手就是一镖,贼人闪身躲开,二只镖又到了,一连三只,贼人身子灵便,俱都闪开。见这连珠穿梭镖并未伤着他,贼人哈哈一笑,说:“好小辈!人无害虎心,虎有食人意。”说着就抢到上风头,用飞沙迷魂袋照冯元志一丢。冯元志闻着一股异香,只觉得头昏眼花,翻身栽倒。   这边小火祖赵友义一看,气往上冲,大骂道:“奸贼,胆敢伤我兄长,待我结果你的性命。”往前一赶,就与迷魂太岁甄士杰杀在一处。二人走了七八个照面,甄士杰又把迷魂袋一丢,赵友义闻见一股异香,也是头昏眼花,翻身栽倒了。那边早有喽兵用钩子钩过去,把两个人俱皆捆上。   傻小子纪逢春一瞧就急了,忙说:“好呀,把我们的人全给拿去了。”把短锤一摆,跳过去一声呐喊:“好贼崽子,待我拿你。”纪逢春直嚷:“捅嘴、扫腿、掏心、贯耳!”甄士杰往旁一闪,用迷魂袋照着纪逢春一丢,傻小子也咕咯栽倒。武杰一看,说:“唔呀,混帐王八羔子!胆敢把我的朋友伤害,我今天跟你没完。”摆手中刀蹿过去,冷不防就是一镖。贼人闪身躲开,往前蹿了过来,用迷魂袋向前一丢,武杰闻着香,立即翻身栽倒,早有喽兵拉过去捆上。李环、李佩一瞧事情不好,两个人拉刀赶了过去,破口大骂:“贼人,我跟你誓不两立。”   二人打算一齐拥上,捉拿贼人,焉想到三个照面,又被迷魂袋摔倒。   孔寿、赵勇一瞧,来了十个人,叫人拿住六个,自己还回去做什么?各拉短链锤扑奔过去,照定贼人就打。甄士杰身子往旁一闪说:“来的两个小辈,你是何人?”孔寿说:“贼人要问,你家老爷姓孔名寿,绰号人称黄面金刚。”赵勇说:“你家太爷姓赵名勇,人称白面秀士。”道完名姓,贼人一丢迷魂袋,二人一闻异香,即刻栽倒,被获遭擒。   这个时光,把胜官保难住了,有心走吧,众人都被擒了;有心不走,过去也得躺下。连碧眼金蝉石铸那样精明强干之人,这时也痴呆发愣,没有主意。他把解药闻上一点,又给胜官保闻上一点,却不知道这解药能行不能行?两个人闻上了解药,胜官保说:“咱们爷俩听天由命吧!”说着话,一抖龙头杆棒,扑奔甄士杰。贼人一瞧,来了一个小孩,手中擎着一条形同怪蟒的兵刃,便说:“来者你是何人?”胜官保说:“贼人要问,太爷姓胜名官保,绰号人称小神童。你趁此把我的朋友放开,万事全休,如若不然,我当即结果你的性命。”甄士杰一听,微微冷笑说:“你这小畜生,真是找死。”说着话,抡刀照定胜官保剁来。胜官保闪身躲开,尚未还手,甄士杰一丢迷魂袋,一闻异香,翻身栽倒在地。石铸一瞧胜官保被获遭擒,心想:“当初是我把他带出来的,他还是个小孩子,再说银头皓首胜奎屡次托付于我,今天他若受害,我怎么回去见人?”这才一声呐喊:“好贼!你等在大狼山落草为寇,胆敢拒捕官兵,今天石大太爷这条命不要了。”说着话,用杆棒照定贼人就缠。   甄士杰早地拔葱,往起一纵,躲开杆棒,又施展出野战八方藏刀式,照定石铸砍来。石铸往旁一闪,贼人用迷魂袋就丢。石铸一瞧,吓得魂飞千里,掉头往回就跑,那甄士杰捡起迷魂袋随后追来。石铸一想:“众人被擒,我莫若跟贼人一死相拚。”   想罢,掉回头又跟贼人动手。三四个照面,贼人把迷魂袋一甩,石铸一闻香气便翻身栽倒。甄士杰见石铸也躺下了,哈哈大笑,吩咐手下将这十个人搭到大狼山寨中,绑在分赃聚义厅,开膛摘心,做人心汤,我要痛饮一醉。手下喽兵答应,搭着十个人,径奔里面分赃聚义厅,众喽兵就各归汛地。   此时里面的两位寨主,正同两个老道在大厅吃酒。甄士杰领着喽兵,将十位差官放在大厅前,说道:“小弟已将这十个小辈拿住了。”老道说:“好,既然如是,将这十个人绑在后面,拿解药把他们解过来,再结果他们的性命,叫他等死得明明白白。”大寨主出洞鼠杨坤说:“也好。”吩咐手下将十个人绑在外面两旁的木桩之上,交给喽兵一瓶解药,在众人鼻孔上抹了一点。工夫不大,这十个人俱皆苏醒过来,睁眼一瞧,是正北五间大厅,两旁有几十名喽兵站立伺候,当中坐定出洞鼠杨坤,旁坐瘟癀道人叶守敬、虎囤真人叶守清,下首是二寨主、三寨主。只听得大寨主一声吩咐,要把他们十个人开膛摘心。   不知十位差官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七回 众差官山寨被获 姚广寿独斗群贼   话说大狼山的三个山贼,在分赃聚义厅款待两个老道,把十个差官都绑在柱上。甄士杰吩咐喽兵,用解药把众人解过来。   他这迷魂药是百发百中,自己配的独一分,发卖给绿林中的贼寇,十两银一换,又撒下小贼前去拍花,取人的眼珠、肾子来配药,净做些伤天害理之事。三寨主贾士源是他师弟,也跟他习学。他们两个炼的这宗迷魂药,全是住在野鸟山配仙观的奥妙真人卞文通所传。故此今天拿这十个人,不费吹灰之力。   大寨主出洞鼠杨坤正要吩咐把十个人开膛摘心,旁有贾士源说:“兄长且慢。咱们三个人落草,占山为寇,乃出于不得已而为之。咱们跟彭大人的差官无仇无冤,杀官如同造反,据我看是杀不得的。”杨坤说:“三弟,怎么杀不得?”贾士源说:“要是杀了,官兵一来,那时大狼山玉石不分,悔之晚矣!”   杨坤说:“三弟,你说的这话也对,无奈擒虎容易放虎难,既把他等拿住,要是不杀,放虎归山,长出爪牙,定要伤人。斩草如不除根,终为丧身之害。”甄士杰说:“你们哥俩不必说了,咱们既已占山为寇,还怕什么王法?”老道在旁微微一笑,说:“我也多言一句,这几个人要是慈心一放,乱就大了,把他们杀了没事,大丈夫作事要有决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众人一听老道的话,倒也有理。大寨主杨坤说:“既是道兄这么说,就不必思前想后了,咱们先摆酒,叫手下人把他们十个人开膛摘心吧!”那三寨主说:“也好。”   说着,已经拿上酒菜来了。内有一个喽兵头目,名叫吴长禄,山上杀人都是他。这小子长得一脸横肉,凶眉恶眼。他在外面伺候这个差使,叫伙伴预备下一个大木盆,牛耳尖刀一把。   这十个人在东边绑着五个,西边绑着五个。头一个是石铸,第二个是胜官保,第三个是冯元志,第四个是赵友义,第五个是傻小子,就要先打石铸这边杀起。众人面面相觑,那纪逢春嚷道:“石大哥,咱们今日都死在这里了。我才冤哪!连媳妇都没摸着,我这辈子白活了!我若再托生为人,早早娶个媳妇,省得不娶媳妇就死。”石铸说:“你别嚷,你也不怕人笑话,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正说着话,吴长禄已把木盆放在石铸跟前,手拿一把尖刀,有一尺多长,三指宽,在嘴上一咬,就把石铸的衣裳纽子打解,往左右一分。石铸把眼睛一闭,就等一死。吴长禄拿刀冲石铸胸前一递,就听扑哧一声,红光皆冒,鲜血迸流。石铸并没有死,倒是吴长禄手背上挨了一石子,疼得在石铸跟前哇呀呀直嚷。正嚷着,又有一石头子打在吴长禄鼻梁之上,一连挨了两下。喽兵一乱说:“了不得了,上面有人。”只见房上有一人,手中拿着暗器,正往下打来。三位寨主一瞧,赶紧各抄兵刃,出洞鼠杨坤就要上房。房上这人一声喊嚷:“呔!你们这些小辈好生大胆,光天化日,胆敢在此杀人。”杨坤蹿上北房,一看是位少年,手中擎着一口单刀。   杨坤刚打北房往东房蹿,这人一抖手,一墨羽飞篁石正打在他的面门上。杨坤气往上冲,方要过去,这人拨头就跑了。   书中交代:来者这位,乃是飞行太保姚广寿。他在尹家川把事情办完,本来打算回家看看母亲,叫众人先走,替他在大人台前告假,他回家安置安置,随后再来追大人。他回到姚家寨,见了母亲,就把众人保举他跟大人效力的话一说。他母亲甚是愿意,就说:“理应如是,男子汉大丈夫,总要奔个正路,你好好当差,倘能得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老身看着也欢喜。   你也不必挂念老身,家中自有我来照料。“姚广寿把家中安置好了,住上一天,就辞别母亲起身,径奔宁夏府。这天走到大狼山,远远看见石铸等人跟山贼动手,被人用迷魂袋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