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 - 第 42 页/共 50 页

姚广寿一瞧,心想:“了不得了,这是同事的差官老爷,我可不能不管。”又想:“石铸被人家用迷魂袋一丢,人就躺下了,我过去也得被擒,莫如晚上暗到山寨一瞧,大约他们暂时也不能就杀。”这才隐在一旁,等山贼过去,把道路探了探,然后找个山庄吃过东西,候至天黑便径奔大狼山而来。   入了山口,也没喽兵巡查,顺着山坡上去,来到寨门,远远看去有人把守,号灯齐明。绕着来到东边,拧身蹿上寨墙,到分赃厅一瞧,贼人正要杀害石铸。姚广寿赶紧掏出石头子,照着拿刀之人就是一下,正好打在手背上,又一石子打在贼人的面门。贼人一乱,扬坤立刻追赶。姚广寿一想:“我一人敌不了这一伙贼,救不了众人。”想罢,就往外跑,杨坤焉能追得上他。原来姚广寿脚程甚快,由前寨一打弯,就来到了后寨,在房上往下一瞧,房屋不少,灯光闪烁,北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姚广寿蹿到院中,来到北上房窗外,听见有妇人说话,就用舌尖把窗纸舔破,往房中看去。只见屋中坐着一个妇人,一个女子,那妇人年约三十来岁,打扮风流,面带妖淫之色,这女子有十七八岁,长得也十分健丽。这山寨里就是二寨主有家眷,只听婆子说:“寨主奶奶!今天前寨敢情杀人哪!”   这妇人说:“杀谁哪?”婆子说:“早晨来了两个老道,那些追老道的人,俱被寨主爷用迷魂袋拿住,现在绑在外面,就要开膛摘心。”这个妇人说:“天也不早了,你到外面问问二寨主爷,什么时候吃饭来;再者,后头没人也不便。”姚广寿一想:“他们往前去,我在后面放一把火,就能把他们引过来。”他一找,见后院三间东房里面堆着柴禾,就把自来火拿出来,用硫磺一引,顿时烈焰腾空。姚广寿蹿房越脊,来至前面暗中观看。那出洞鼠杨坤、二寨主迷魂太岁甄士杰、三寨主贾士源刚回到分赃聚义厅,正跟两个老道说话,忽听后面传锣一响,蹿出聚义厅一看,只见烈焰飞空,众人吓得三魂出窍。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八回 英雄智救众差官 侠客带兵剿贼寇   话说三个贼人由大厅出来,两个老道跟随在后,就见后面烈焰腾空。山上着火最不好救,群贼急忙奔至后面救火,也顾不得杀这十个人了。大家来到后面一瞧,原来是堆柴的屋子着了火,赶紧叫喽兵挑水来救。此时姚广寿由房上跳下,大厅之内就剩这十位差官还在桩上绑着。姚广寿立刻用刀把绳子一根根割断,把众人的兵刃盗了出来,大家便随着他走出寨外。   杨坤等人把火救灭,回到前面一瞧,十个人已踪迹不见。   杨坤说:“了不得了!十个人一走,这个乱就大了。方才起火,是我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甄士杰说:“咱们赶紧追吧!要放走他们,真是纵虎归山,长出牙爪定要伤人。”就带着手下二十多名喽兵,和两个老道追出寨外。   众人一见贼人追来,姚广寿说:“贼人追下来了。”石铸说:“咱们别动手,要凭你我的能为,一刀一枪,倒也不怕;只是贼人有迷魂袋,不但不能取胜,还得甘拜下风。依我之见,趁此逃走,调官兵再来拿他。只要追上马大人,他有五百子弟兵,咱们带来可以报仇。”众人说好,便顺着山坡逃走,不敢停步,一直跑到天已初明,才到了一个镇店。   这里属凉州所管,有一道河,地名叫野马川。众人进了南村口,跑得又渴又饿,打算找一个卖便饭的地方,吃点什么东西,歇息一下。正往前走,见十字街路北有一座大店,门口插着旗子,写的是“钦差查办陕甘事务彭公馆”。众人一瞧,止住脚步,既是钦差大人在这里就好了。大家来到店门口,说:“辛苦,大人住在这里吗,我们是跟大人当差的。”伙计说:“你们众位既是跟大人当差的,进来吧。跟大人当差的都在西配房,大人在北上房。”石铸等人奔西配房,一掀帘子,见屋中是花枪太保刘得勇、刘得猛、赵文升、段文龙、曾天寿。石铸说:“敢情是你们几位,北上房是钦差大人么?”曾天寿说:“不是,是忠义侠马大人,还有追风侠、千里侠、伍氏三雄、邱爷这些人,都是不爱做官的,大家为的是能跟马大人凑在一处。”石铸说:“好,这倒巧了,我们正找你们众位。”姚广寿就问:“谁保着钦差起身?”曾天寿说:“是二位苏老爷,还有徐、刘二位大人,陈山、周玉祥、胜奎三位老英雄,就是他们几位。”石铸说:“咱们见马大人去,马大人的兵在这里没有?”   曾天寿说:“在这对过的店里。”石铸说:“既然如是,好得很,咱们就去告诉马大人。”   众人同着石铸来到北上房,马玉龙一瞧石铸等人来了,大家彼此见礼。马玉龙问道:“石大爷,众位从哪里来?”石铸就把前事说了一遍。马玉龙说:“这下应当怎么办呢?”石铸说:“调兵前去剿山。”马玉龙说:“不必调官兵,有这五百子弟兵足够了。先叫胡元豹领了去,再把邓爷请上,跟你们一起去。”石铸说:“也好,就请邓爷辛苦一趟吧。”邓爷点头答应。   吃完了饭,大家说:“咱们在宁夏会齐吧。”姚广寿这次没去,就添上邓爷和胡元豹,同着石铸原来的十个人,带着五百子弟兵,径奔大狼山而去。马玉龙也算还店帐,起身奔宁夏府。   单说石铸来到大狼山,把队伍列开,派探子进山口打探。   工夫不大,探子回来禀报:“山内不见一人,也无什么动作。”   邓爷说:“贼人必有诡计,咱们且等等,他不出来再说,办事要胆大心细,务须谨慎。”众人在此停留了一天,到日色平西,还不见贼人出来。邓爷说:“咱们先扎营吧。”就在离山口三四里远的地方,扎下营头,埋锅造饭,邓爷又亲身出来巡查。   书中交代:大狼山这伙贼人原来早有预备,怕彭大人的兵来,就叫喽兵都藏进了山洞。甄士杰把家眷送到甄家屯,那里离狼山三十五里地,把细软东西都运了出去。他们三人躲起来,叫喽兵扮作打柴行路的样子在外哨探,有什么动作便赶紧回来禀报。官兵一到,在山口安了营,喽兵进来禀报,三位寨主就在一起商量。甄士杰说:“现在两个老道已走,他们引狼入穴,咱们跟官兵打仗不行。”出洞鼠杨坤说:“依我愚见,今天不必出去,明天他们也必不能走。趁他没有防范,咱们带喽兵去烧他的粮草,抢他的营寨,杀他个片甲不归。”贼人商量好了,就在山洞藏了一夜。次日没有出去,派人一探,官兵也没走。   邓飞雄见一天没甚动作,就要进去搜山。石铸说:“不必,咱们山路不熟,会中贼人的埋伏。不如再等一天,没甚动作再说。”第二天,料想贼人不敢出来,大家就都大意了。焉想到天有二鼓之时,忽听外面一阵大乱。幸亏邓飞雄在中军帐还没睡,听到外头一乱,便赶紧掌号。众子弟兵都是和衣而卧,就怕有甚动作。众家英雄出去一瞧,见后面起火,刚要前去救火,那贼人已由前面杀来,众子弟兵就上前迎敌。马玉龙、邓飞雄的兵俱是久临大敌,并不心慌,知道自己队伍一乱,更了不得了!昏夜一乱,直战到天明,喽兵如何是官兵的对手,大败之下,只得又往山内逃窜。邓飞雄吩咐往下追赶。贼人一看官兵追来,回头又战,还是大败而逃。出洞鼠杨坤一瞧事情不好,三个人便爬山越岭逃走了。邓飞雄带兵到山寨去搜,把房子连死尸一烧,只烧得片瓦不存,尺木未剩。大兵歇了半天,这才往下赶路,径奔宁夏府。   单说钦差大人自庆阳府起身,这日到了宁夏府,早有宁夏府的巡抚喜崇阿和将军庆祥,领着文武官员迎接钦差到了公馆。   喜大人、庆将军上来参见,彼此落座,便问钦差来此何干?彭钦差说:“只因番王十年未曾来朝,圣上派我来此查办。”喜大人说:“我这里现有一宗怪事,要请大人来给我参悟参悟。”彭公就问:“喜大人,有什么事情请讲。”这位巡抚喜大人,跟彭公在京原是街坊,二人由做京官之时就相熟了。喜大人说:“大人要问,我自到任两个多月,后花园就闹妖精,把我儿也丢了。我儿今年十九岁,跟我随住在花园读书,好静不好游逛,却在夜晚无故丢了。我就是此子,只得祷告天地,直至如今,还时常闹妖呢。”彭公说:“要不紧,跟我当差的倒有胆子大的,等他们来了,叫他们给你看守看守,瞧瞧是什么妖怪。”喜大人说:“恳求钦差大人代我办办此事。”彭公说:“他们大概一半天也就来了。”说完,喜大人、庆将军便告辞走了。此时徐胜已接任甘肃宁夏总兵。大人就住在公馆,单有听差伺候。次日,马玉龙来参见了钦差。过两天,石铸等也来了,众人都来参见大人。大人说:“现在喜大人家有一件怪事。”众人一问,大人如此如彼一说,便有几个英雄,要到花园去捉精怪。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七九回 巡抚衙差官捉妖 纪逢春追妖被害   话说众差官一听大人说巡抚衙门闹妖精,半信半疑,内中就有石铸、胜官保、小玉虎李芳、小太保钱玉、飞行太保姚广寿、神拳太保曾天寿、小蝎子武杰、打虎太保纪逢春八个人凑胆子,要上巡抚衙门花园去捉妖。   众人吃完了晚饭,各带兵刃,径奔巡抚衙门。往里一回禀,喜大人即派人把八位差官请到厅房。石铸见了喜大人说:“我等奉大人谕,说喜大人这里闹妖精,派我等来查看动静。”喜大人吩咐手下人,把茶献上来,问道:“你们几位贵姓,跟大人当差几年了?”石铸说:“我等跟大人当差不久,这位武老爷是实任天津卫守备,现在保升游击。这位纪老爷是狼山的千总,沿路办过几案,蒙大人保举升了守备。这曾天寿、姚广寿、李芳、钱玉、胜官保五位都是六品军功,我保的五品顶戴把总,都是屡次剿灭邪教,蒙大人保举提拔。前夜会仙亭拿邪教韩登,大人又递了保举折子,现在还没见旨意。”喜大人说:“今天你们几位既来,后面有三间花厅,给你们几位预备点酒菜果子点心就是了。可也不知是怪是妖,我衙门里也没人敢往后头去。   前者我有一个家人,他胆子最大,不信鬼神,他自己往后去了,一去就没见出来。第二天一找,已死在后头,脸也黑了。如今是谁也不敢上后头去了。“武杰听到这里,发根直发麻,身上直冒凉气。大众说:”这个事太险了,咱们要叫妖精害了怎么办?“石铸说:”人心里没鬼,就没有鬼。不要紧,请放宽心,咱们上后面去吧。既来了,喜大人已经预备了酒菜,咱们大家就去喝酒。“众人这才辞别喜大人,由家人带着,拐弯抹角地来到后面。一瞧这个地方可真不小,绕过五间楼,就是一座花厅,四外有好些树木。石铸一瞧倒很清雅,此时天才黑,有四五个家人仗着胆子,把屋子打扫打扫,点了纱灯,又挑来一桌酒菜,拿来了茶水,预备下一个炭火炉子。众家人说:”我们可不敢在这里伺候众位老爷们,我们没这个胆子。“石铸说:”你们去吧。“众家人便出去听候消息。   石铸说:“咱们今天来捉鬼,可也不一定是鬼,不管他是妖是怪,都把家伙预备在手。要有动作,咱们一齐出去。”大家说:“就是吧,咱们先喝酒。”直吃到月上花梢,天有三鼓的光景,石铸说:“没什么动作,要是鬼怪也该来了,大概是什么仙家。”众人说:“咱们歇歇吧。”大家倒下就睡,忽听扑通一声,众人只吓的目瞪口呆。石铸说:“咱们出去瞧瞧。”大家各抄兵刃出去一看,见东房上出现一个东西,四条腿,一身黑毛,两眼似灯,其形似牛。胜官保小孩眼尖,说:“你们瞧,了不得了,那是个狗熊,给他一镖吧。”武杰抖手就是一镖,那东西闪身躲开,拨头就跑。众人一瞧,这东西蹿房越脊,连这些会飞檐走壁之人都没它快。大家追出院子不远,石铸说:“天已四更,不必追了。”大众这才回来。石铸说:“这妖精真快,据我看来,此事可真奇怪。”正说着话,又听外头扑通一声,由西房上蹿下一个东西来,也是那样。众人倚仗人多胆大,上前就追,只见那东西把口一张,黑糊糊一宗物件,扑奔曾天寿而来。曾天寿一看不好,扑通翻身栽倒。小太保钱玉一瞧,方要过去,东房上又下来一个,也是四条腿,一身黑毛,扑奔过来,钱玉就翻身栽倒了。这两个怪物背起曾天寿、钱玉,蹿房就跑。众人吓了一跳,石铸说:“快追吧,如他两个被妖精背走,明天咱们见大人何言交代?非得赶上,就是死了,也得把死尸抢回来。”   众人向前追去,一瞧那两个怪物跑得甚快。小玉虎李芳、小神童胜官保二人想:“这会是什么妖怪呢?”再往前追,此时天己大亮,就瞧见那两个东西出了城门。石铸、武国兴、纪逢春、姚广寿、胜官保、李芳六个人苦苦追赶,大家一直追出了嘉峪关。众人追出边外,已到巳牌时分,这两个东西便踪迹不见。众人正在发愣,只见山坡上过来了一条白驴。傻小子说:“小蝎子,你瞧咱们的造化来了,拉这驴先骑两步再说。”纪逢春才一过去,就见这驴一张嘴,出来一股黑东西,直奔他的哽嗓,傻小子翻身栽倒,这条驴也回身就跑。姚广寿过去把纪逢春背了起来,也不敢再往下追了。大家回到巡抚衙门,禀明了喜崇阿。喜大人打发人把他们送到公馆。   石铸一见大人,大人就问:“昨晚上你们捉妖怎么样了?”   石铸说:“大约这妖不是这个地方的,是远处来的吧。”大人说:“何以见得?”石铸说:“昨天来了两个怪物,一个象狗熊,一个象虎,打口里出来一股黑气,把曾天寿、钱玉两个人打躺下,不知死活,背起来就跑,那东西不会驾风,却跑得真快。   我们追过嘉峪关有三十里地,就找不着了。一瞧山坡上又过来一条白驴,纪逢春方要去拉,这驴口中喷出一股毒汁,就把他打倒躺下,人事不知。我们也不敢再追,把纪逢春背了回来,一摸他的心直跳,四肢发硬,不知什么缘故?“大人一想,这事真怪,便叫人把纪逢春抬过来,一看脸上、脖子上都有黑印,四肢发硬,心口倒还是热的。大人赶紧吩咐当差的人去请高明先生,来给瞧瞧他受的什么伤,好给他调治。   这里有一位高先生,叫高焕彩,看内外二科,在宁夏府大大有名。听差的出去,就把高先生请到公馆来了。高先生一看,说:“可了不得,幸亏我来,要再过一个时辰,毒气攻心就得死。”赶紧掏出一粒药,用阴阳水化开一半,把牙关撬开灌了下去。高先生说:“这是中的毒汁。”石铸说:“不错,是个驴精喷的。”先生说:“我给他上的药,要等一个时辰,如能出恭,我包好;要是毒下不来,你们就给预备吧,准死无疑。”这里款待先生。别瞧这傻小子,倒很有人缘,素常他跟谁都不错,这时那些当差的都过来瞧他,说:“这个人不能遭这个害,真可惜!”等了有一个时辰,就听纪逢春肚子咕噜一响。石铸说:“我知道他死不了,一生天真烂漫,岂至受这个报?要是伶牙俐齿,永远没实话,他就死了。这都是忠厚的好处。”有一炷香工夫,他要出恭,拉的象是黑油一般。叫先生瞧了瞧,那先生说:“好了。”又给了一粒药,便告辞说:“明天再来给他药吃。”   先生走后,众人说:“咱们得设法去找回钱玉、曾天寿这二人。”内中神枪太保钱文华最动心,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内侄。石铸说:“不要着急,人不该死,五行有救。”正说着,由外面跑进来一人来说:“来了人了。”石铸等人往外一看,不禁大喜,他老人家一来,要办这妖怪之事,即在他的身上。不知来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零回 欧阳德识破假妖 伯公子被虏关外   话说众位差官劝解钱文华道:“不必伤感,吉人自有天相,看你那位令郎的五官相貌,绝不象短寿之人,慢慢打听必有下落。”钱文华说:“老夫就有此子,爱如掌上明珠,倘有差错,老夫决不能生。”众人正说着话,有听差人进来禀报:“现在外面有一个蛮子和尚,要见众位老爷,瞧他象个奸细,这么热的天还戴着棉僧帽,穿着棉僧衣,背着蒲团,拿着铁杆烟袋、红缎子葫芦荷包。”石铸等一听,全跑出去一瞧,原来是小方朔欧阳德。   金眼雕忙过来说:“好,欧阳贤弟,你也来了,我正打算派人去找你来此。”大家俱过去见礼。欧阳德说:“唔呀,你们众位都好哉!”说着话,就要到里面给大人请安。大家齐往里让。欧阳德先来到差官房落座,开口说道:“我本来打算不到这里来的,听说大人在这里,我要来看看。”金眼雕说:“你来的好,有一件怪事,大概瞒不了你。巡抚喜大人的少爷丢了,两个多月没有下落,现在巡抚衙门花园里还在闹妖怪。昨天派人去捉妖,来了一只虎,一只熊,背走两个人。众人追到骆驼岭,那边有一条白驴,纪逢春贪便宜过去一拉,那驴张口吐出一股毒汁,把傻小子打倒了,人事不知。幸亏请了一位高先生,才给救过来。你想想,这是什么事情?”欧阳德一听,说:“这事怪哉!你等先不要忙乱,我必要办出一个章程来。”马玉龙等众人问:“欧阳兄有什么主意呢?”欧阳德说:“今天我就到巡抚衙门去捉妖,看看这个妖精是什么样子。”众人说好,这才同他来见钦差大人。大人甚是喜悦,吩咐手下赏欧阳德全席一桌,马玉龙等人都来陪着喝酒。众人开怀畅饮,一直吃到黄昏。   马玉龙把欧阳德送到巡抚衙门,进去一禀报,喜大人把他们让到书房,彼此落座。马玉龙说:“我奉钦差大人谕,特请来这位和尚,此人姓欧阳,单名德,人称小方朔,一向在外行侠仗义,剪恶安良。”喜大人说:“久仰久仰,和尚宝刹在哪里?”欧阳德说:“唔呀,我在千佛山真武顶出家,今天听说大人这里闹妖精,我特意前来捉妖,看看是怎么样的动作。”   喜大人说:“甚好,我这里妖精闹得实在厉害,和尚要能把妖捉了,实在好的。”马玉龙说:“欧阳兄在此,我告辞了。”喜大人送出二门,吩咐手下人在花厅预备酒菜,请和尚到后面去。   家人凑着胆子,点起灯笼,领欧阳德来到了花厅。欧阳德一看,这个地方甚为清雅,北房五间,周围都是奇花异草,静静地四顾无人。家人用钥匙把门开了,将灯点上,酒菜摆好,茶水炭火俱已齐备,便说:“大师父,我们可不敢在此伺候你老人家,我们害怕。”欧阳德说:“唔呀!你们去吧。”家人便转身出去听候消息。   欧阳德在屋中自斟自饮,一直等到天明,并无一点动作。   家人进来说:“和尚,有什么动作?”欧阳德说:“唔呀,我在这里等了一夜,并无一点响动,我见见大人去。”来到前面,喜大人说:“和尚可曾见着什么?”欧阳德说:“奇怪,吾来了,怎么妖精就不来了。”喜大人说:“和尚你别走了,许是你的造化大,妖精不来了。”欧阳德说:“我并没什么造化,因跟彭大人原是故旧之交,他派我来捉妖,我打算连等三天,捉住瞧瞧是甚么缘故。”喜大人说:“就是。”   欧阳德在这里住了一天,晚上又照旧等了一夜,还是没有动作。到了第三天,欧阳德在花园等到三更天时,正在屋中喝酒,听到外面扑通一声,向外一瞧,却是一条大狗熊。欧阳德说:“唔呀!混帐王八羔子,哪里走!”过去就把尾巴抓了下来,这狗熊急忙蹿房越脊逃走了。欧阳德一看,那尾巴没血,原来是个干的。欧阳德这才告诉家人,请喜大人来到书房。欧阳德说:“唔呀,我正在花厅坐着,听外面扑通一响,出去一看,是个狗熊,我把尾巴抓下来,并没有血,是个干的,大人请看。”   喜大人说:“既然如是,赶紧派人去追。”说着话,石铸、胜官保、李芳、魏国安四个人进来。欧阳德把这话一说,就叫四人往下去追。   书中交代:这是怎么一段缘故呢?原来那贺兰山金斗寨的番王,头一位姓白名起戈,人称金枪天王。他有一个女儿,名叫白凤英,人称白莲仙姑,却不称公主。白天王有八个儿子,只有这一女,爱如掌上明珠。她练得一身长拳短打的好功夫,时常女扮男装进关来游逛。那天遇见陕甘巡抚喜崇阿的少爷伯充武,他本是八旗的人,又好打扮,正在青春年少,面如银盆,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唇似胭脂,行同少女。白凤英见了心中一动,便在暗中跟随着他。她穿的男子衣服,又不缠足,象个文生公子的打扮,谁也不知她竟是女扮男装。她见伯公子进了巡抚衙门,暗中探明,自己便回到店中。她带的几个亲随,都是心腹之人。她有一身熊套,是一张熊皮,连头带尾俱有,人要穿上,就同活熊一样。原来他们这贺兰山每逢赛神的日子,大家都要穿上各种兽套,在会上跳舞,这是那里的风俗。白凤英自瞧见伯充武,就心心念念记着,天有二鼓之时,等人睡着,她便穿上熊套,由店中起身,径奔巡抚衙门。来到里面各处一瞧,人皆睡熟了,只见花园中有灯光,来到那里一瞧,正是伯充武在花厅读书,有两个书童伺候着,一个十五岁的好睡,那个十四岁的倒未睡着。白凤英往屋中一看,那伯充武在东边椅子上坐着读书,果然生得五官俊秀,品貌端方。白凤英看得比白天真切,便蹿身进到屋中,吓得小童“哎哟”一声,就往桌子底下一钻,死过去了。伯充武抬头一看,原来是个狗熊,吓得惊魂千里。这野兽上前背起他来就跑。那花园打更的见才交三更,知道公子还在这里读书,就来多走几趟,心想公子瞧他勤谨,也许给些赏钱。这两个人刚一来到,就见屋里跳出一个野兽,背着公子就走,只吓得跌倒在地。白莲仙姑背着伯充武,走出门外,就把他背到了自己住的雕楼。伯公子醒来,一见眼前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说:“你是什么妖精?”不知白凤英如何答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一回 白仙姑私配伯充武 辨妖怪二闹巡抚衙   话说白莲仙姑由巡抚衙门将伯充武背回贺兰山,来到自己住的雕楼,把熊皮脱去。伯充武也苏醒过来了,睁眼一看,面前坐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伯充武说:“你必是妖精,快些说来。”白凤英扑哧一笑,刚要答言,有婆子进来禀报说:“现有万花仙姑带人来查雕楼。”白凤英一听,吓得赶紧把伯充武藏在雕楼的夹壁墙内,这才转身迎接出去。   这位万花仙姑,名叫万素贞,乃是关外东五路二天王万延龄之女。他们这些女眷的雕楼,时常有人来进行盘查,不拘是谁,只要隐藏外人,查出来定按条例治罪。今天万花仙姑带着八个使女,各执刀枪前来盘查。她有十八九岁,长得也很秀丽,来到里面落座。万花仙姑说,“今天我奉父王之命,听说你隐藏着外人,叫我来查你。”白凤英说:“你别胡说,你来瞧,我哪里藏着什么外人?这是造谣。”万素贞说:“既没有外人,我就回去了。我倒不是查你,皆因你我姊妹相好,我特来告诉你一声,既然没有,我走了。”   万花仙姑告辞走后,白凤英才由夹壁墙把伯公子请了出来。   伯公子说:“你们这是哪里?我在花园读书,被妖精背来,你是什么人?这是怎么一段事?”白凤英听伯充武一问,便说:“我是这贺兰山金斗寨金枪天王之女,时常到宁夏府去游逛,那一天见你在街市上闲游,与你有一面之缘,放此将你接来住几天,我也不是什么妖精,你只管放心。”吩咐手下人摆酒,仆妇答应,立刻送上来杯盘碗盏,摆了一桌上等酒席。伯充武觉着饿了,也不管好不好,拿起来就吃,吃了个酒足饭饱。白凤英看着甚为喜悦,说:“公子,我今把你请来,非为别故,我们是前世的姻缘,月下老人早已持绳系足。”伯充武说:“你把我背来,意欲何为?我饭也吃了,依我之见,你还是把我送了回去。”白凤英说:“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我自从见你,便时刻惦念在心。我既把你背来,焉能放你回去。”伯充武是个念书的人,情知是走不了,再看这白凤英长得十分美丽,自己也不推辞,二人双手搀扶,共入罗帏,郎才女貌,彼此称心。   一连就是十几天,白凤英心想:“我把巡抚的少爷背来,他们焉有不找之理?莫如我今天穿了熊套,到那里一闹,他们知道是被妖精背去,也就死心了。”想罢,把伯充武收在夹壁墙内,派贴己的人服侍,她带上熊套和炒米、肉肝、水胡芦,顺着道路径奔嘉峪关而来。来到宁夏府她原住的店,扮作一个买卖客商的样子,单要了一所跨院,叫伙计预备茶水,吃了点东西。白凤英对伙计说:“我夜间睡着时千万别惊动我,我有一宗病,一惊动了就要命。不拘店里有什么事,也得等天明早起再告诉我。”伙计说:“是了。”白凤英为怕夜间出去,店里一找没人,泄露了机关,才这么讲的。   她等到起更以后,自己把熊皮换好,出来把门倒关上,留个暗记,拧身蹿上房去,施展飞檐走壁之能,来到了巡抚衙门,由后面蹿进花园,径奔那丹桂轩伯公子的读书之处。来至切近一瞧,静悄悄地没人,白凤英心中一想:“我自从背走伯公子,他们必要派人巡查防守,怎么会没人?我下去看看。”刚一跳下,一瞧有几个打更的在那屋里。原来自丢失了伯公子,喜大人便派了八个看家护院的人,凑胆子在这里等着捉妖精。今天听见外面扑通一响,赶紧点灯出来一瞧,见其形似狗熊,说:“可了不得,妖精又来了!那天把咱们公子背了去,打更的瞧见,也说是一身黑毛,果然今天又来了。快拿!”众人往外一追,也没追上。   白凤英蹿房逃走,回到店内。一连住了十几天,也去闹了十数夜,这才回归贺兰山,在雕楼与伯公子起坐不离。伯公子本来已经十八岁,又没成过家,自跟白凤英在一处,二人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白凤英走了十数天,公子很觉寂寞,深为想念。他今天一见白凤英回来,真是新婚不如远别,就问她上哪里去了?白凤英也不隐瞒,说:“我将你背来,也不放心,我去一闹,叫他们知道是妖精,就不来找了。”伯充武说:“你把我送回去,我禀明父母,央媒来求亲好不好?”白凤英说:“那不能由着你我,我是天王之女,焉能与你结亲?可是我又舍不得你。”两个人说着,彼此均有贪恋之心,喝了半天酒,便又同床共寝。   白凤英自此就同伯公子在雕楼终日追欢取乐。这个事情一长,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万天王之女万素贞万花仙姑,每五天往各个雕楼来查一次。这天来查雕楼,她不叫手下人先去,自己闯了进来,见一位美貌郎君,与白莲仙姑白凤英并肩而坐,就说:“白姊姊好自在,我说为什么你也不到我楼上去了,先前你我在一处玩耍,讲文论武,近来看你心神恍惚,今天你还有何话说?我带你见天王去。”只吓得白凤英颜色更变,急忙给万花仙姑跪下道:“妹妹,你要带我去见天王,我的命就没了,不但我没命,连我这郎君的命都没了。”万素贞说:“你要叫我饶你也成,你打哪里弄来的这个男子,你要说实话。”白凤英说:“实不瞒你,我时常上宁夏府去,遇见了他,我二人这也是前世俗缘,他是巡抚喜崇阿的少爷,叫伯充武,我将他背来,又去探听过,如今他也不愿意回去了。妹妹!你要去告诉天王,可了不得。”万素贞说:“要叫我别去告诉也成,你得依我一件事,别一个人独乐,叫伯公子跟了我去。”白凤英说:“那可不成,他跟你去了,谁跟我?你要是愿意,你就到我这里来,咱们姊妹一个一天,任凭白公子自便。”万花仙姑说:“也好,姊妹都愿意了,问问他愿意不愿意?”伯充武哪敢不愿意,又见那万素贞也是美貌姑娘,自此以后,便轮流值日,并无一日之暇。两位姑娘尚不知足,朝朝在一处吃酒,夜夜在一处追欢。伯充武能有多大精神,未免身体一天瘦弱一天,不到百日便得了痨病。那白凤英、万素贞正尝到滋味,忽然伯充武一病,如何能够忍受,就好似吃大烟,每日非吃一两不可,忽然间这天没过瘾那样难受。   这两个人见伯充武不能追欢取乐,姊妹一商量,白凤英说:“咱们再背去。”万花仙姑有一身老虎套,便跟着白凤英带四个亲随,仍旧女扮男装,混进嘉峪关,来到宁夏府,住在三元店,单要了一个独院。要过茶水饭菜,吃喝完毕,等到二更。   两个人各穿兽套,来到巡抚衙门里,一看都是些粗笨人,他两个又如何瞧得上?蹿房越脊,回到前面一找,已然都睡了,她两个就在花园抛砖弄瓦,打更的便嚷:“妖精又来了!”巡抚大人一想:“这如何是好?”便凑齐了家丁,大家壮着胆子,聚集有三十多人,各执刀枪棍棒,要来将妖精捉住。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二回 万素贞同至宁夏府 曾天寿误受五毒枪   话说巡抚喜大人,派手下家丁三十多人,各执刀枪棍棒,等候妖精。晚间,白凤英、万素贞两个人又来了。这两人会打一种暗器,叫滚白蜡汁五毒枪,这些家丁往上一围,她两个一打暗器,就没人再敢上前。有一个打更的胆大,往前奔上来,被白凤英用滚白蜡汁五毒枪打中,当时栽倒。这种暗器厉害无比,几个时辰,毒气归心准死。打更的一躺下,这些人四散奔逃,白凤英二人也不来追。她二人的来意,就是因知伯充武不中用了,要找两个俊俏郎君背回去,倒不打算害人。   她两人晚上时常来闹,喜大人无法,愁得了不得,正好彭大人来了,才请众差官过来捉妖。白凤英、万素贞一看八个人当中,就是曾天寿、钱玉两人长得不俗,这才用了滚白蜡汁五毒枪,将他二人背起来就走。回到雕楼,再拿妙药给他俩治好,搁在屋里,派人服侍,慢慢的调养。她两个为了遮盖,仍然去到花园闹。那一日纪逢春追至骆驼岭,被驴所伤,也是万花仙姑披上兽皮套子,用滚白蜡汁五毒枪打的。白凤英这天又来,被欧阳德揪下了尾巴。她跑了回去,同着万花仙姑到三元店,把亲随之人带回贺兰山雕楼。婆子说:“已把那二位治好。”白凤英吩咐摆酒,立刻摆出上等的酒席。   曾天寿、钱玉问:“我们来的这是什么所在?”白凤英说,“这是贺兰山金斗寨,那一日我姊妹进关闭游,遇见你两个,也是前世有缘,故此将你二人背来。”曾天寿、钱玉两人听了就是一愣,说:“你两个怎么起意,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你说明白,我们再喝酒,这两天把我们弄糊涂了。”白凤英说:“只因前者我们把巡抚的伯公子背来,不到二月,他就病了,我们正在用好药给调治,故此我妹妹又去把你二人背来。”曾天寿说:“伯公子现在哪里?你带我们去瞧礁。”白凤英说:“可以。”带着曾天寿二人来到西里间雕楼,曾天寿闪目一看,见一人二十有余,面黄肌瘦,在牙床上长吁短叹,口内还呼叫着贤妻。正是:云雨巫山同欢叙,焉想到乐极生了悲!青春貌,不过二十有余。眼光散,神色虚。贪女色,受了敌。带气儿的骷髅,瘦黄面皮。喘吁吁不住连声叹,还惦念美艳红妆,露水夫妻!   曾天寿看罢说:“这位尊兄,怎么会落到这般景况?”伯充武眼含痛泪,不能答话。   曾天寿一看,心中暗想:“我只得拿好言安慰他,再想主意逃走。”钱玉才十四岁,还不懂得世事,摆上酒来,叫他吃酒他就吃。曾天寿安心要把白凤英、万素贞二人灌醉了,自己才好逃走,便说:“咱们猜拳吧。”白凤英说:“也好。”二人就三元八马地一起喝酒。这时由外面进来一个仆妇,刚要回话,只见又进来一位仙姑,乃是金镜天王孟得海之女,也是一身武艺,人称五毒仙姑孟常姐,今天奉天王之命,来查雕楼。万素贞、白凤英知道已隐瞒不了,吓得目瞪口呆。孟常姐说:“好呀!你两个人真会自在。”白凤英说:“贤妹请坐,千万不可声张。”孟常姐说:“好,既叫我不声张,你打算怎么样,认打还是认罚?”白凤英说:“认打怎么样?认罚怎么样?”孟常姐说:“认打,我带你去见天王;认罚,你让我挑一个去,我带了走。”白凤英说:“你也别带了走,我们两人使尽心机,好容易才得来的。”孟常姐说:“你要不叫我带了走,我给你回禀天王。”白凤英说:“这么办吧,你要愿意,就到这里来,咱们三人一同取乐好不好?”孟常姐说:“也好。”白凤英说:“你喝酒呀。”又叫仆妇拿来一份杯筷。孟常姐、万素贞、白凤英陪着曾天寿、钱玉,推杯换盏,开怀畅饮。   曾天寿是没存好心,打算把她三个灌醉了才好逃走。这姊妹三个是打算吃喝完毕,今日同在楼上追欢取乐。众人吃得正在高兴之际,忽然窗户外一声喊嚷:“独占!”便由窗户钻进一个秃脑袋来,说:“咱们喝喝。”只吓得三位姑娘一阵痴呆发愣。   来者正是追云太保魏国安。只因小方朔欧阳德揪下一条尾巴,便知是假妖精来此搅闹。石铸、胜官保、李芳、魏国安因此在大人跟前,讨令追出口外来。一过嘉峪关,那道实在崎岖,甚不好走。好不容易才到了骆驼岭,大家住进了镇店。店里的伙计说:“你们众位要是再往西去,可得带点炒米做干粮,还需要带点蒜,可以去毒,喝了山涧的水,才不受病。要不知道,喝了水,就许得鼓胀。”石铸听店家一说,也就买了点炒米干粮。四个人再往西行,一瞧确实是别有天地,正是:“恶水如麻酱,琼山似病驼。”这就叫做一处不到一处迷。   四个人赶到贺兰山金斗寨,天已黑了,便施展飞檐走壁之能,扑奔雕楼。只见那上面有灯火之光,四个人各处一窥探,也有官长住的,也有兵丁住的,说话有听得懂的,也有听不懂的。来到一个所在,只听得里面有男女猜拳行令之声,便由窗棂往里一看,正是曾天寿和小太保钱玉,同三个女子喝酒。魏国安把脑袋伸进来说:“独占!”只吓得里面战战兢兢。四个人把窗子一踢,蹿身进去。曾天寿、钱玉一瞧接应到了,蹿出去就跑,三位姑娘各拿兵器就追。这六个人说:“咱们快走!”   刚一跳下雕楼,正遇见下夜的来巡查,乃是大牌头蒋云龙,带领四五十个兵丁,各执刀枪。这六个人不敢向前迎着走,只得拨头就跑,兵丁齐声呐喊快捉奸细。六个人慌不择路,电转云飞,一直跑过骆驼岭,这才来到一个镇店。曾天寿说:“好险,好险!真是两世为人。”众人说:“找个酒饭铺先吃点什么,然后再住店。”魏国安说:“咱们店里去吃吧。”曾天寿说:“在这里吃吧。”众人进去一看,满堂的座,没有地方了。石铸说:“伙计,你们这后头带店吗?”伙计说:“带店。”众人说:“既带店,咱们店里吃吧。”   伙计让到后面上房,众人进去便要酒要菜。伙计出来,众人等的工夫不小了,菜还没来。胜官保出去催问,伙计说,“今天那些牛羊客人打这里过,好几百人都要吃,平常我们这小镇店也不预备好些东西。”胜官保去到外面,觉得又渴又饿,见对面卖粥,便进去说:“我喝碗粥。”对面坐着一人,长得贼头贼脑,见胜官保坐下,伙计盛过两碗粥来,他手里拿着几个钱,往桌上一拍,钱就掉在胜官保这边地下。这人说:“小太爷,劳你驾给我捡起来。”胜官保早就留上神,一边弯腰给他捡钱,一边偷眼瞧他,见他由怀中掏出药来,就放在胜官保这碗粥里。胜官保只当不知道,把钱往桌上一拍,又掉在那边,这人一弯腰捡钱,胜官保便把两碗粥换过。这人并不知道,拿起来就吃。胜官保给了两碗粥钱,站起来就走。这人跟着胜官保来到店里。石铸正找胜官保,却见他由外面带进一个人来,两眼发直,就问怎么回事?胜官保如此如彼一说。石铸说:“把他用凉水解过来。”众人一讯问,这个人也不敢隐瞒,把实话一说,众位英雄便各拉兵刃,要奔迷魂庄去捉贼人。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三回 倒拍花官保施巧计 审贼人夜探迷魂庄   话说石铸、胜官保把这个贼人用凉水灌醒过来,问他姓什么?叫什么?这人说:“小人姓胡,名叫胡成,本是嘉峪关人,因自幼好闲,不习正道,被匪人诓哄到了迷魂庄。那里有个迷魂太岁甄士杰,他原先在大狼山当山大王,后被官兵抄了,便回到迷魂庄来发卖迷魂药,派我们四路去拍年幼的小孩,他为的是要小孩的眼珠,挖出来配薰香蒙汗药,尽卖给绿林中人。   我们是二十个伙计,分东南西北四路去拍小孩。我瞎了眼了,没想到今天遇见这位小太爷,只求众位老爷饶命。“石铸说:”你们这个迷魂庄在哪里?离这里多远?“胡成说:”离这里有四十里远,在山里头。“石铸说:”你带了我们去,就没你的事;你要不带我们去,我把你碎尸万段。“胡成说:”小人带众位老爷去就是了。“石铸说:”既然如是,也好。“就把胡成捆上搁在一边。石铸等大家吃完了饭,说:”咱们要留一个人看着,别让他金蝉脱壳跑了,大家轮流着睡吧。“   等到天光大亮,众人起来,叫伙计过来算店帐。伙计说:“你们几位上哪里去?”石铸说:“我们进山。”伙计说:“既是进山,你们几位吃了饭再走,山里头就是有钱也没处去买。”   石铸一想也好,这才要酒要菜,众人吃着。石铸说:“曾爷,这几天你们哥俩在那里,必然天天有人陪着,这个乐不小。”   曾天寿说:“别提了,自打那天由花园被人背走,我们也不知是什么打的?人家有好药给我们治好了,昨天晚上,又来了一个五毒仙姑争风。我打算拿酒把他们灌醉,好带表弟逃走。巡抚大人的公子伯充武,现在乐极生悲,得了痨病。几位把我们救回,这真是万幸,要不然,我们也得跟伯充武一样。”说着话,大家吃完了饭,算了饭帐,把胡成身上的绳子解开,把剩的饭菜也给他吃点,叫头前带路。   众人出了店,石铸说:“大狼山的贼人到这里作乱,又不定害了多少人。”说着话,往东南走出了三十余里,道路崎岖,甚不好走。胡成说:“众位好汉爷,过了跟前这大岭就到了。”   众人往前行走,上了大岭一看,不过二里之遥,树木森森,那里就是一处村庄。石铸把那个胡成捆在树上,说:“任凭你吧,你要心地好,就会有人来救;你心地不好,就会有狼来把你吃了。我是不能放你,怕你给我走漏消息。”石铸把他绑好,六个人就奔那村庄,进了北村口,见东西有一条街。石铸心中一动,不知道这个迷魂庄在什么地方,便站在十字街口往四面一瞧,见南边路西有个酒饭铺,卖些面食,屋中就是一个老头,有六十多岁。   石铸几个人进到里面,说:“老丈尊姓?”这老头说:“我姓甄。”石铸说:“给我们来几壶酒。”众人刚坐下,就见由外面过来一个人说:“二大老爷,你这里有什么菜?庄主爷今天来了客,菜不齐,跟你要两只小鸡、一只鸭子,该给多少钱?”   老者说:“上次那些菜还没给我钱,今天又来了。”这个人说:“今日不比往日。”老者说:“今天又是什么事?”这人说:“今天来的人,也有和尚,也有老道,还有两位在家人,都是庄主爷的绿林朋友,这几个人的能为大呢,老道会使宝刀。”   石铸一听这话,就知必是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   酒铺老者拿了两只小鸡,一只鸭子,十个鸡蛋,给这个人带走后,石铸就问:“刚才拿菜的这个人是谁?在哪里住?”   老者说:“我们这里叫甄家庄,拿菜的那家庄主叫甄士杰,他是绿林的大贼头,尽卖拍花药,做些伤天害理之事,这村里没人敢惹他。原先他上大狼山当了山大王,新近听说被官兵给抄了,这又跑回来了。”石铸一听,便明白这是大狼山的迷魂太岁甄士杰,就在这里住着。六个人喝着酒,打算等天黑之后,去把他家给抄了,顺手把奉旨捉拿的要犯抓住,那飞云、清风和二鬼在这里可是找死。   候至天黑,石铸、魏国安、胜官保、李芳、曾天寿、钱玉六个人,给了饭钱,出了酒饭铺,来到无人之处又一起商量。   石铸说:“谁先去探探路?”魏国安说:“我去。”便把鸳鸯锤带好,背插单刀,进了东街,打听明白,是路北大门,他拧身蹿上房去,如踏平地相仿,只见一片灯火之光,照耀得如同白昼。来至切近,见大厅里正在摆酒,猜拳行令。魏国安蹿到北房,趴在屋上用耳一听,就听里头说:“关里没有我们哥们立足之地了,我们走一处,彭大人的差官跟一处。”甄士杰说:“刚才我的伙计从树上救下一个人来,也是我的伙计,叫胡成,今天在新河镇被他们拿住,跟下了六个人来。我想,他们不来算便宜,若来时,叫他来时有路,去时无门。我告诉你们哥几个说,我大狼山的事情,也是被彭赃官手下的人给毁了。我还有一个大拜兄出洞鼠杨坤,如今不知去向,我的拜弟贾士源,已去投奔金棍天王邓福伯,说是要给我来信的,还没有回音。   你们几位去到那边,事情要好,也给我写信。“   书中交代:屋中坐着的正是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自从小狼山逃走,他们就在这里住三天,那里住两天。今晚,清风说:“我有个主意,咱们要报仇,不如去投奔天王,起兵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报了你我的私仇,把彭赃官杀个片甲不回,这是万全之策。”魏国安听得明白,心里说:“这几个该死的贼人,自己不想悔过,还要勾串天王造反,可见不知国法王章。   我赶紧知会他们几位,把他等拿了,以免后患。“   想罢,蹿房来到外面,到无人之处一击掌,石铸、胜官保、李芳、曾天寿、钱玉五个人赶过来说:“怎么样?”魏国安就把探听到的情形一说。石铸说:“好,真是这几个反叛在此!   胜官保,咱们爷俩拿和尚老道,你拿飞云,我拿清风。“胜官保说:”就是。“石铸又说:”李芳、钱玉,你两个拿二鬼;魏国安、曾天寿,你二人拿迷魂太岁甄士杰。“商议好了,六个人蹿房来到里面一瞧,众贼人还在大厅喝酒吃饭,就听清风说:”兄弟,要不然,你送我们哥几个上天王那里去。“   石铸在房上听得明白,这才一声喊嚷,说:“清风!你由小狼山漏网,今天不料又狭路相逢,你还想走吗?”清风在屋中正说得高兴,忽听外面有人嚷叫,耳音甚熟,赶紧把屋中灯吹灭了,伸手拉出滚珠宝刀,先扔出一把椅子,然后出来一瞧,见迎面站定石铸等人,一摆宝刀就想逃走。石铸迎面挡住去路,老道摆刀就剁。石铸杆棒往上一缠,就把老道摔了个筋斗。胜官保刚要帮着动手,就见飞云和焦家二鬼各摆兵刃,蹿了出来。   甄士杰一声喊嚷:“孩儿们!呜锣聚众,把这几个人拿住。”只听得一棒锣声,众家丁各执刀枪往上一围。不知众位英雄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四回 曾天寿中计落陷坑 隆得海救友捉贼人   话说甄士杰由屋中出来,吩咐鸣锣,他的几十名亲随打手,都是由大狼山带来的,各执刀枪器械,往上一围。这个时光,曾天寿赶紧往前奔过来说:“好贼,待我来拿你。”两个人就杀在一处。那贼人见曾天寿刀法纯熟,便往圈外一跳,拧身蹿上北房。曾天寿一想:“定规我来拿他,焉能放他跑了,我非得把他拿住不可。”他跟着也就蹿上去,紧紧一跟,见后面有三间西厢房,那贼人进去,曾天寿也紧往里一蹿,扑通就掉下去,再往上蹿,却上不来了。贼人把几块板一盖,把曾天寿盖在坑内,转身复返,来到前面一瞧,老道正被石铸摔得东倒西歪。   飞云被胜官保摔了几个筋斗,爬起来就嚷:“合字风紧,扯活吧。”这四个人各摆兵刃,往圈外一跳,撒腿就跳。石铸带胜官保、李芳、钱玉、魏国安随后就追,都知道这四个贼人是奉旨严拿的要犯,哪里肯舍。   单说甄士杰见这几个差官追下飞云,他自己一想:“我倒是拿住了一个,先把他弄上来杀了再说。”叫家人掌上灯笼,扑奔后面西厢房,把板子揭开,再瞧坑里却没有人了。甄士杰说:“怪哉!我明明把他引到这里来,用板子盖上了,我才到前面去的,怎么会没了,莫非地遁了?”带着家人前后一找,并无踪迹。   书中交代:曾天寿掉在下面,自己一想不能活了,莫如先抹脖子。刚想到这里,只见上面灯光一晃,垂下一根白莲套索来,有人说:“你上来吧。”曾天寿也不知是谁,拉着绳上来一瞧,并不认识那人,有二十多岁,俊品人物。曾天寿说:“贵姓?”这位说:“此地不是讲话之所,你跟我来。”两个人蹿出外面,进了大树林子,曾天寿说:“这位恩公贵姓?要不是尊驾来了,我就抹脖子了。”这人说:“我姓隆名叫得海,在这正南离此二十里的地方住家。我的父亲做过一任参将,只因年迈,辞官不做,在家养福。我跟父亲习练的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刃,件件皆知一二。因听说这甄家岭来了一个贼人,专配迷魂药发卖,地方已经受害不少。前者,我们村庄也丢了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料想必是此人所为,故此今天前来访访。方才我瞧见你掉了下去,便把你救上来了。”曾天寿说:“这就是了,我们还有几位同来的,不知怎么样了,我还得瞧瞧去。”隆得海说:“我打算把贼人一家都杀了,不叫他在这一方害人。”曾天寿说:“甚好。”   两人复返回来,到甄士杰院中一瞧,五个人都没有了。前后找了一回,并无踪迹。曾天寿说:“怎么,我们来了六个人,那五位莫非都受了害?”隆得海说:“他没有这么大能为把五位都拿住,咱们先站在高处瞧望瞧望。”两个人在房上一瞧,就见正北有一带火光。曾天寿说:“你瞧那边的火光,许是把我的朋友追下去了,正在动手,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去给打个接应吧。”隆得海说:“也好。”两个人跳下来刚走了不远,抬头一看,原来正是甄士杰带着些恶奴回来。曾天寿与隆得海二人,各拉兵刃,赶过去一声喊嚷:“甄士杰往哪里走?你在这里各处拍花,不知伤害了多少性命,待我弟兄拿你。”两个跳过去,摆刀就剁。贼人往旁边一闪,摆兵刃相迎,杀在一处。   甄士杰一瞧就是他们两个人,便把飞沙迷魂袋掏出来一甩。这两人闻着异香,扑通翻身栽倒。甄士杰吩咐家丁将他二人绑好,抬回庄去。   来到了院中,依着他就要杀人。这时,他的妹妹甄九娘由后面过来,说:“别杀,你把这两个人交给我吧。”甄士杰说:“你一个女流之辈,管我的事做什么?”甄九娘说:“这两个人他们还有余党,依我之见,等一齐拿住再杀,剪草除根。”   甄士杰一听说:“也好,暂把他二人绑到后面西配房,我还得找那几个人去,他们追下和尚老道去了,还没回来。”吩咐手下人跟他走了。   甄九娘来到后面西配房,把曾天寿背到自己屋中,用解药把他的鼻孔抹上。曾天寿一打喷嚏,醒了过来,见自己四马攒蹄,已被人捆上;这屋中甚是干净,是个妇人女子住的屋子。   他见眼前站着一位女子,长得花容月貌,身上穿一身青,头梳盘龙髻,足下穿红鞋,就说:“你们把我拿住,搁在这里意欲何为?”这个女子说:“我叫甄九娘,甄士杰是我哥哥,方才是我讲情,才没杀你。我看你这个人很可惜,你要依我一件事,我救了你这条命;你要不依我,我就不管,杀剐任凭于他。”   曾天寿说:“什么事?”甄九娘说:“我父亲早丧,我哥哥不办正事,也不给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我看你倒还不错。”曾天寿眼珠一转,主意就来了,说:“你把我放开吧,我依你这件事。”甄九娘说:“你不可谎言?”曾天寿说:“那焉能够!”   甄九娘就把他解开了。曾天寿说:“我还有个朋友,你要救,把我两人都救了。”甄九娘说:“我去要解药去。”曾天寿说:“你救我时不是有解药吗?”甄九娘说:“有一小瓶不多了。   还有一件事,你既应了我,我是跟你走,还是你在这里住?“   曾天寿说:“在这里住,你能做主么?”甄九娘说:“你别管,我自有道理。”给曾天寿倒上一碗茶,由盒子里拿出几个点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