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 - 第 43 页/共 50 页
曾天寿此时不饿,也不想吃。正在说话之际,又见一掀帘子,甄士杰之妻马氏由外面进来。她原先也是个大女贼,因为父母身受国法,方才跟了甄士杰。今天听见他妹妹屋中有人说话,便过来一瞧,原来是一个少年男子,正在屋中坐定。马氏把脸一沉,说:“什么人在这房里?方才说的什么话?”甄九娘恼羞成怒,拉出刀来,照定嫂子就是一刀。马氏一闪身,姑嫂就动起手来。
曾天寿也不管,拿着这瓶解药,径奔西厢房,把门推开,进去给隆得海鼻孔抹上解药,把绳扣解开。隆得海一打喷嚏,苏醒过来。二人从地上捡起兵刃,跳出外面,刚一上房,就见甄士杰又带着家人回来。曾天寿把解药又给隆得海闻上点,自己也闻上点,只等着贼人进来,给他一个冷不防。一见甄士杰进来,照定贼人就是两瓦。那贼人躲开一瓦,一瓦正打在脑袋之上,抬头一看,正是刚才拿住的那两个人,心想:“怪哉!
他两个已中了迷魂药,怎么又出来?内中必有缘故,先把他两个拿住再说。“曾天寿、隆得海两个人跳下来说:”小辈!今天非得跟你分个强存弱死。“各摆兵刃扑奔上来动手,三五个照面,隆得海一腿将甄士杰踢倒,按住捆上,说:”众家丁!你等休要送死,各自逃命去吧!“家人四散奔逃,隆得海刚要举刀结果贼人,就听正东一声无量佛!有一老道拉出宝剑,要来搭救甄士杰。二位英雄大吃一惊。不知老道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五回 金须道奋勇救贼人 众差官聚会隆家庄
话说曾天寿、隆得海二位英雄,正要上前杀甄士杰,忽然东边过来一个老道,正是金须道赵智全。此人自从在连环寨行刺逃走,就在山中隐居,不敢出世。今天本要上引仙观去找妙真人卞道兴,从此路过,听得里边动手,一瞧不是外人,是他师侄甄士杰被人拿住了,赶紧拉宝剑赶上前来,说:“两个小子,休得伤人。”曾天寿、隆得海两人一瞧,问道:“来者何人?”老道哈哈—笑,说:“两个小辈,你也不认得你的祖师爷,我姓赵双名智全,绰号人称金须道。要知道我的厉害,当即跪倒磕头,饶你两条狗命不死。”曾天寿一听,知道这老道厉害,手中的宝剑有神出鬼没之能,一想自己人单势孤,恐怕被他所算,故此叫道:“隆大哥,这个老道可是厉害!”隆得海哈哈一笑说:“老道!你既是出家人,就应该奉公守法,反倒拿着宝剑来帮贼人,你这是助纣为虐。要听隆大爷的好言相劝,你走你的路,我也不跟你出家人一般见识。”老道气往上冲,说:“你满嘴胡说,小辈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恶狠狠地举宝剑照隆得海劈头就剁,隆得海摆刀相迎。曾天寿一瞧,想道:“要战长了,隆得海准死于贼人之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不过去协力相帮。”这两个人总算是武艺出众,刀法纯熟,工夫甚大,还不见输赢。老道想:“此时天光已亮,红日东升,我何必苦苦跟他们动手?”想罢,老道拨头就跑。两个人随后追出了一里之遥,曾天寿说:“隆兄不必追了,咱们再回去瞧瞧甄士杰,别叫人救去。”
两个人回来一瞧,拿住的甄士杰已踪迹不见。在院中前后一找,连屋内也都没有。隆得海说:“咱们走吧。”曾天寿说:“我那几个朋友一个都没有了。”隆得海说:“你到我家去吧。”
曾天寿没法,跟着隆得海往正南走了有三十里之遥,来到了隆家庄。只见路北广梁大门,门口两棵龙爪槐,树上拴着几十匹骡马。门口家丁一瞧大爷回来了,赶紧过来迎接。隆得海说:“老庄主呢?”家人说:“老庄主会客呢。”说着让曾天寿往里走。来至客厅,一掀帘子,曾天寿说:“好呀!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们几位怎么来到这里?”
大厅坐着的,正是孔寿、赵勇、武杰和纪逢春。孔寿说:“我们由宁夏府公馆出来,只因石大爷、魏国安、胜官保、李芳追下妖精去了,大人不放心,又派我们出来探访探访。”曾天寿一听,这才明白。大家见礼,一瞧隆老丈,已有六十以外。
隆得海给引见说:“这是我的父亲。”曾天寿过去见礼。众人落座,家人倒上茶来。曾天寿说:“你们几位怎么走到这里?”
孔寿说:“我们走错了路,走了一夜也没找着店铺,遇见这位老庄主,就把我们让进来款待酒饭。你不是被妖精背去了吗,怎么又能回来?”曾天寿便将经过的事如此如彼说了一遍,孔寿等人这才明白。曾天寿说:“咱们一同回去吧,石大爷同钱玉、胜官保、李芳、魏国安由迷魂庄去追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也不知往哪边追去了?大家吃完饭,就在临近找找石大爷他们,找着就回去,天晚还住到这里。”隆得海说:“也好,我跟你们几位找去,你们几位对这边的道路不熟。”曾天寿说:“好。”
众人同隆得海出来,由正西偏北奔上大道,来到一个咽喉要路。这个地方叫野狐林,又叫狐啼岗,有几家店铺,百十来户人家。隆得海说:“咱们就在这住吧,他们往北去,回头必走这条路。”众人就在茶馆门口沏了一壶茶,等到太阳要落的时候,果然见石铸他们来了。曾天寿迎过去说:“石大哥!你们几位才来,上哪里去了?我们在这里等的工夫大了。”石铸说:“我们追飞云、清风到了一道乱石岗,那里道路崎岖,除了树,就是草,再找不着他们了。我们正要回迷魂庄去找你们,可是又忘了道儿,糊里糊涂地找到一个山庄,连买吃的地方都没有。你们这是打哪里来?你一追甄士杰就不见了。”曾天寿把经过之事述说一遍,大家这才吃点东西。曾天寿说:“天也不早了,咱们回头就住到隆大哥家里去,明天再一同回去。”
石铸说:“也好。”
大家跟随隆得海径奔隆家庄,刚来到庄门,石铸就听那边嚷嚷:“孩子们,你们大家别闹了。”这说话的声音,跟纪逢春一样嗓子。石铸想:“真怪呀!世上什么一样的都有?”急走进庄门一看,只见站着一人,长得也跟纪逢春一样,矮身子,雷公嘴,但却是一个姑娘,淡黄脸膛,短眉毛,圆眼睛,穿着蓝绸半截褂,青中衣,两只脚横有三寸,长有一尺,红缎子鞋上还绣着半帮花,手中拿着一对锤。纪逢春听见说话,回头一瞧,那女子也在瞧他,两人不禁一愣,扑哧笑了。石铸等人忍不住,也都乐了。隆得海说:“众位走吧,不要耻笑,这乃是我的胞妹,名叫隆景云,天生的呆傻,可我母亲最疼爱她。我们这地方靠山,她常出去打猎,今天必是刚刚打猎回来。”就听那女子说:“哟,哥哥!你打哪里同这些人来?那雷公崽子姓什么呀?”纪逢春说:“哟,好说,闪电娘娘,你也不认得我,大官老爷姓纪名逢春,外号人称打虎太保,家住在狼山纪家寨,咱们爷叫神手大将纪有德。都告诉你了,我问你姓什么呀?”那女子说:“我姓隆,叫隆景云,咱们爷叫隆泰华,隆得海是我哥哥。”他们两人正说着话,隆得海就威吓他妹妹,叫她急速进去,众人这才来到客厅。
隆泰华亲身迎接出来,见礼落座。老庄主一看纪逢春,大吃一惊,心想:“天下竟有这一样的人?”问了众人的名姓,又问纪逢春说:“差官老爷贵姓,今年多大年纪,家中还有什么人,跟大人当差几年,现在什么功名?”纪逢春说:“我家住在那狼山纪家寨,原先做的千总,后来保升的守备,现在记名都司,跟大人当差,回头还有过班的保举。”隆庄主说:“尊驾弟兄几位?”纪逢春说:“我有个姊姊,给了河南永城副将刘芳,我就是哥一个。”隆泰华说:“可曾订下亲事?”这句话打动了傻小子,纪逢春把脑袋摇得象车轮,连说:“没有,没有。我们家里有房产,果木园子,水旱稻田,就是都不给我,嫌我长得不好看。我瞧着你倒善静,大爷给我说一个。”石铸说:“你跟马大人学,也娶三位夫人。”纪逢春说:“我比不了我干爹。”隆泰华说:“可曾拿住贼人?”石铸说:“没有。”
说着,已摆上酒来。众人吃喝完毕,石铸、胜官保、纪逢春三个人来到外面,一看这庄院甚好,再一瞧那个姑娘正在外头。石铸就在胜官保耳边如此如此一说,胜官保就跑了过去。
隆景云问道:“你是哪里的小孩?”胜官保说:“那个雷公嘴骂你哪!”隆景云说:“我拿锤打他。”胜官保说:“你可别说话,你一说话,我们那位会念咒,把你的魂拘去。”胜官保说完,又跑过来说:“纪老爷!那姑娘说她要跟你比锤,你可别说话,她会念咒,把你的魂拘了去。”纪逢春一听比锤,就要与隆景云比并输赢。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六回 纪逢春对锤结亲 欧阳德花园捉妖
话说纪逢春和隆景云各自摆锤,战在一处,这两人的招数竟是一样,只乐得胜官保直拍手打巴掌。隆得海由里面出来一瞧,就知道是石铸、胜官保使的坏,赶紧说:“还不把锤搁下,老庄主要拿刀杀你哪!”隆景云呦了一声,回到后面去了。她的两个使唤丫头,一个面似黑炭,一个面似姜黄,也一同进去。
隆得海把石铸一拉说:“求你给成全成全这件好事吧!”石铸满口应承,来到里面,就把纪逢春叫到无人之处,问他愿意不愿意?纪逢春是媳妇迷,谁要一提媳妇,他就乐了,急忙趴地下给石铸磕头。石铸说:“起来,这事情我必给你办好了。”转身出来,跟隆泰华一提,隆泰华也甚是愿意。石铸就把纪逢春叫过来拜见岳父老泰山,给内兄磕了头,又带到后面去拜见岳母祝氏。众家丁知道姑娘给了纪老爷,都上来道喜。这才重新摆上喜酒,大家开怀畅饮,席散各自安歇。次日早晨起来,隆得海说:“叫他留下订礼。”傻小子身上没带什么,就叫石铸看着办。石铸说:“也不用留订礼,各换一张八字帖就得了。”众人把事情办好,即告辞回转宁夏府。
众人回至公馆,先来到差官房,大家齐给道了受惊,叙说一番,这才去上房参见钦差大人。彭公就问曾天寿:“你被妖精背去,这是怎么回事?”曾天寿、钱玉不敢隐瞒,说:“回大人,那不是妖精,是金枪天王白起戈之女白凤英,和天王万延龄之女万素贞。她两人穿的是熊皮和虎皮,我们受的暗器,叫滚白蜡汁五毒枪。她们将我二人背去,用药治好,又要同我二人成亲。说着,金镜天王孟得海之女又闯了进来,要去回禀天王,三人正在争风,魏国安就来了。现在巡抚大人的公子伯充武,已经得了痨病,住在雕楼。”大人一听,说:“这还了得,他等竟敢把大员的儿子弄去,任意胡为,实属不成事体。”立刻打发人去给喜大人送信。喜大人闻信赶来,说:“这两天我留和尚捉妖,也不见妖精来了,请问是怎么一段事?”彭大人说:“不是妖精,原是两个女子作乱。”喜大人说:“哎呀!我就是这一子,只求中堂设法把我的儿子救回来才好。”钦差大人是个心慈的人,说:“喜大人,你不必担忧,本阁设法派人救他。”喜大人这才告辞回衙。
彭大人把欧阳德请到书房,将这段事情一说。欧阳德说:“是哉!”便约了伍氏三雄和金眼雕四个帮手,一同在巡抚衙门花园等着。到第三天的晚上,天有二更,金眼雕、欧阳德和伍氏三雄尚未睡着,忽听外面扑通一声,打更的嗓音都嚷岔了,慌慌张张就往花厅跑。欧阳德等蹿出去一瞧,见是三条黑影。
欧阳德暗暗说:“咱们一人拿一个。”往前一赶,奔至临近一瞧,是一个没尾巴的狗熊、一只大猛虎、一头驴。伍氏三雄就去扑驴,欧阳德扑奔狗熊,金眼雕扑奔猛虎。书中交代:这狗熊正是白莲仙姑白凤英,这猛虎乃是万花仙姑万素贞,这驴就是五毒仙姑孟常姐。自魏国安把曾天寿、钱玉救走,三个人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回到雕楼,彼此埋怨。白凤英说:“也不必埋怨,咱们找他们去。”三人一同前来,打算再找几个俊俏郎君背走,焉想到今天却碰在钉子上了。金眼雕施展平生的能为将万素贞拿住,欧阳德将白凤英拿住,伍氏三雄也把孟常姐拿住,再把套子一剥,一瞧却是三个女子。这些侠义之人,都不愿意拿妇人女子,便叫喜大人的家丁,把那三个人捆好,搭到前面。
候至天光大亮,喜大人起来,正跟人说:“儿子现在有了下落,听说病得甚重。”这时家人进来回禀说:“后面众位侠义已拿住三个假妖精,披着熊、虎、驴皮套子,请大人审问。”
喜大人立刻吩咐升堂,先把众位侠义请出来,一问怎么拿的?
五位侠义便如此如彼一说。喜大人吩咐把那三个人搭了进来,家人答应。不多时,就将三个仙姑搭到了花厅。大人问道:“你三个人是怎么一段事?”白凤英说:“大人要问,我乃白天王之女,名叫白凤英,只因二年前,我进关来游逛,路遇这衙门的少爷伯充武,是我在夜晚施展飞檐走壁之能,将他背去。现在他已经得了痨病了。”喜大人说:“你原来是白天王之女!”
立刻叫人给钦差去送信,请示大人这件事怎么办?彭大人立刻叫人去请宁夏府总镇徐胜,把三位仙姑交给总镇太太侠良姑张耀英和胜玉环看守,也不许锁,也不许绑,吩咐预备上等酒席款待。
把三位仙姑留下之后,彭大人立刻办了一角文书,写了一封信,责备天王失查。彭大人问:“谁可以前去投递这封信?”
手下众差官一听,面面相觑,默默无言。旁边老刘云上前答话,说:“大人在上,小民不才,愿去投书。我也不要功劳,只求大人提拔提拔我们姑老爷马大人,小民就感念大人了。”大人说:“好,既是老英雄愿去,到那里须见机而作,诸事总要谨言慎行。”当时把文书办好,用了宁夏府巡抚印。这套文书中所说的话,就是责备白天王失查,不应叫女儿前来搅闹,盗去巡抚的公子。当时封好文书,备上两匹马,派两个马牌子跟着刘云一同起身,顺着大路径奔嘉峪关。
把守嘉峪关的总兵,是朝廷的武探花叶金榜,见刘云要过关,出来盘问之后,才知是钦差所派的差官,当即开关放人。
刘云出了嘉峪关,一瞧都是沙漠之地,真是应了古人所说:“过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往前走去皆是沙漠,回头一看,关前山连山,山套山,多见树木,少见人烟。到了一个去处,乃是一座大镇,名叫舞阳镇。千总姬文元见刘云来到这里,上前一问,见有文书路引,赶紧派十二名兵护送过去。那前边的小牌头名叫边得利,也派兵护送刘云出镇。头一天住在半路,第二天晌午就到了贺兰山。刘云一瞧,又另换一番气象。这座城名叫锦都城,也有四门,四面是十六里的边墙。进了城,就是三街六市,买卖铺户。刘云来到白天王的王府,先在兵马大元帅的挂号房挂号。往里一传禀,响了三声大炮,由里面出来一人,说:“来的上差,前去参见我家元帅。”不知刘云一见大牌头,该当怎么讲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七回 追风侠独赴贺兰山 白天王见信起兵端
话说刘云在挂号房外面坐定,只见由里面出来一员番将说:“我家元帅传你进见。”刘云这才背着文书,往里来到帅府大厅,一看上面坐定一人,乃是番军的元帅,身高八尺,头戴镶珠七宝冠,身穿绣花金蟒袍,足登牛皮战靴,面如重枣,粗眉大眼,三山得配,五岳停匀,两旁有十几员偏将,都挂着虎翅单刀,还有几十名番兵。刘云刚往上一走,这位元帅立起身来,抱拳拱手说:“原来是天使来到,旁边看椅子,以客礼相待。”
刘云说:“我奉中堂巡抚所派,特来投递文书信缄。”这位元帅说:“既然如此,暂把文书放在这里,我给你转达天王,见与不见,候天王令下。”吩咐手下将天使带到驿馆,派了听差人八名,预备上等酒席款待。刘云晚间就在此处安歇。
次日,有大牌头差人来请。刘云跟着来到帅府,那大牌头便带领他前去天王府。来到王府门首一瞧,见白玉牌楼甚是宽阔,上面有一杆大旗,走金线,掐金边,乃是大红八宝篆云幡,府门的听差人也都长得秀气。刘云来到银安殿,早有大牌头呈递上文书信件。白天王自那日有人前来禀报:白凤英、万素贞、孟常姐不知去向。正在忧烦之际,今天将文书拆开一看,这才心中明白,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臊得面红耳赤。原来信上写的是——钦差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彭朋拜书:久仰天王鸿仪,威名贯满宇宙。今皇王有道,着派妥员驻守舞阳镇,官民一向并无丝毫冲撞。不意令嫒前年身披兽套,冒充妖魔,夜入宁夏巡抚后花园,竟将喜崇阿之子伯充武掠至贺兰山。今伯充武已得痨症,仍在雕楼,请天王搜查。昨夜巡抚署内,夜间又捉住一熊、一虎、一驴,焉想到竟是三位仙姑所扮,当即派人请到总镇署内,由女眷款待。专此致函,敬候天王示下。素闻天王军令甚严,调度有方,见信祈将朝廷大员子弟送回。三位仙姑在此决无待慢。书不尽言。
白天王见这封信措词矫强,本要动怒,一想女儿现在那里,又不能动气,莫若先把女儿接了回来,再作道理。这才吩咐手下人,赏赐一桌酒筵,款待追风侠刘云。吃喝完毕,白天王派人写了一封回信,又派他儿子白龙、白凤、白虎、白鹿、白豹、白熊六位殿下去巡查白凤英的雕楼,果然把伯充武搜了出来,便来回禀天王知道。天王对伯充武以客礼相待,打发刘云先走,候仙姑回来,这里即把伯公子送了回去。白天王将回信交给刘云,即派两个番兵护送他出界。刘云便顺着大路,回归宁夏府。
一日来到公馆,众护卫出来迎接,一同来见钦差大人。刘云说:“回禀大人,小民前去授书,现有番王的回信,请大人过目。”大人接过信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字奉天朝钦差中堂台前:近接来谕,得悉小女偷进中原,自傀才疏智浅,应请失查之罪。今天使下降,始知小女已经被获,多蒙中堂开天地之恩,相留款待,心中感荷隆情。
现伯公子暂在贺兰山,亦当以上宾相敬,中堂请放宽心。
小女冒犯虎威,既蒙中堂厚爱,尚望即日送归,伯公子亦必派人送回,决不食言。冒昧烦渎之罪,中堂其谅之耶?
其罪之耶?番王白起戈拜书钦差大人看罢,赶紧派当差人预备金车暖轿,护送三位仙姑回去,又派副将马玉龙、副将刘芳随带石铸、魏国安、姚广寿、曾天寿四位差官亲自护送。
这一日由公馆起身,一面先叫人给白天王送信。白天王派手下的番将金邦洞主贺梅轧似虎,带着五百番兵,护送伯充武到了舞阳镇。马大人和刘大人见了贺将军,彼此叙礼。这边送过三位仙姑,那边送过伯充武。马玉龙等人便带着伯充武回归宁夏府。
喜大人一见伯充武瘦得不像样,不禁放声痛哭,把他带到后面去见他母亲。苏尔呢关佳氏瞧见儿子面黄肌瘦,也甚为凄惨。一问情由,伯充武如此如彼一说,赶紧请了高明医生来看。
先生说:“管保好,他这病就是肾亏,仰仗他先天后天尚足,只要独宿一百日,便可以调养痊愈。”喜大人带儿子到公馆来见彭大人,谢了活命之恩。钦差大人见伯充武五官俊秀,甚为喜欢,问他在那边的情由,伯充武一一回禀大人。大人一听,又问喜大人:“现在两下往来,他们有搅扰的地方没有?”喜大人说:“现在往来,他们有好些不按礼节的。”彭大人说:“这样太不成事体,我给他去一角文书。”即派人前去投书。
白天王展开一看,上面写道:本阁奉圣谕来此巡视,安抚闾阎。彼此向有条文,理应遵奉旧例,尔今不遵礼节,纵使属员扰乱地面,竟有奸商私贩牛羊皮货等物,不遵例纳税,混乱条规,实属不成事体。尔当严饬整顿,以免认真查办。特先通知,切勿再犯可也。
白天王看罢,勃然大怒,立刻走转牌,要调东五路天王兴兵,杀奔中原。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八回 进反表白天王会兵 赴贺兰彭钦差合约
话说白天王看了这套文书,勃然大怒,要走转牌调东五路兴兵进犯关中。旁边有阿丹丞相跪倒奏道:“王驾千岁!此事不可这样粗率。昨朝有细作来报,说彭大人手下英雄能人不少。
前者已跟庆将军合约,本应三年一觐见,自那年合约之后,至今并未前往,天子才派彭中堂前来巡阅边隅。依我之见,可先上一道表章,看看皇帝的意思。“白起戈一听阿丹丞相说的也对,立时派人写了一道表章。白天王看了一看,即派哒哩吗押折起身。
这一日到了京都。部里投文,通政司挂号,将折本呈上御览。康熙老佛爷一看这道本章,勃然大怒,把折底交军机处发抄,并知会彭大人,叫他观看这个折底,便宜行事。
彭大人接到这折底一看,上写的是:从古三王立基,五帝禅宗,岂中原有主,而夷狄无王乎?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仁人之天下也。惟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陛下作中原之主,为万乘之君,常怀不足之心;臣居偏僻之地,而自知足于心矣。尧舜有道,四海来宾,禹汤施仁,八方共守。陛下起战争之策,臣有迎敌之谋。纵陛下挑精锐之兵,选股肱之士,御驾亲征至贺兰山前,又何惧哉?自古及今,以和为上,臣愿年年觐见于当朝,岁岁称臣于陛下。今遣命哒哩吗敬叩丹墀。
彭中堂见金枪天王白起戈竟敢出此矫强之语,勃然大怒。
这时石铸等回禀大人:现在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已投奔那里去了。彭大人说:“好,我给白起戈去一套文书,跟他定合约的日子。”打发差官走后,金枪天王白起戈随着又来了一封信,定于本月十五日,请彭中堂在贺兰山金斗寨合约,在那里赴太平筵宴。彭大人对来人说:“是日必到。”即赏给了二十两盘费。
番官走后,彭中堂把庆将军和喜巡抚请来,提说两方合约之事。喜大人说:“既然如是,中堂去不去呢?”中堂说:“我焉有不去之理。咱们也不便多带人,总兵徐胜也去,咱们四个每人各带四人,众位愿带谁,只管挑选。”喜大人说:“我也不知道哪位武艺高强,中堂给派四个人保护就是了。”钦差大人说:“也好。”叫飞叉太保赛专诸赵文升、飞刀太保小孟尝段文龙、神枪太保钱文华、神拳太保曾天寿四个人保护喜大人。派石铸、飞行太保姚广寿、伍氏三雄这五个人保护庆将军。派小神童胜官保、小玉虎李芳、小太保钱玉、小白猿窦福春跟宁夏总镇作为书童。金眼雕邱成、追风侠万里老刘云、千里独行侠赛判官邓飞雄、忠义侠马玉龙这四个人保着彭大人。这里安排已定,随带五百子弟兵,由孙宝元率领,便从宁夏府起身。
这天出了嘉峪关,沿途早有地方官预备公馆。一到贺兰山,便有番将迎接,摆开路队,旗幡招展,都是些蜈蚣幡、皂雕幡、珍珠八宝幡、篆云幡。这些番兵番将,甚是威猛,都是花布手巾包头,青毡小袄,各抱着锐利的兵刃。为首有一位大牌头,姓蒋,叫蒋云龙,乃是马玉龙的师兄,飞天玉虎蒋得芳之子。
这蒋云龙知道马玉龙是他师弟,是父亲在安定门地坛收的。蒋云龙流落在外当兵,自己有一身好武艺,白天王登台选将,他一露能为,白天王甚为喜爱,便放他为副牌头。后来因他累建奇功,甚为骁勇,此时已升了大牌头,当差多年,人也精明能干。今天他见师弟来到,故此迎到近前,说:“师弟,你不认识我吧?”马玉龙见是一员番将,不禁一愣。蒋云龙把原由一说,马玉龙这才上前行礼,师兄弟叙谈离别之情。
那边金枪天王白起戈、金镜天王孟得海、金刀天王万延龄、金棍天王邓福伯、金戟天王丁三郎,每人身后一杆大旗,有二三十名亲随番兵。大人见这金枪天王跳下马来,身高八尺,年岁在半百以外,海下一部黄焦焦的胡须。那孟天王头戴皂缎绣花五龙盘珠冠,身穿豆青色的箭袖袍,面如锅底,两道抹子眉,一双大环眼,肋下佩着三尺昆吾剑,自有一种威风杀气。第三位戴着豆青扎花五龙盘珠冠,身穿豆青箭袖蟒袍,肋下也佩着三尺昆吾剑。第四位邓福伯,第五位丁三郎长得相貌凶恶,五官各带着一股杀气。众位大人看罢,往前进了锦城,来到金斗寨下轿;众位天王下马。大众到里面一瞧,是间九龙厅,甚为宽阔。东边给彭大人等预备了座位。四位大人按次第落座。西边是天王的座位。先有通士引见,彼此见礼。白天王吩咐摆筵,手下人立刻摆了上来。厅上众天王亲身过来,给众位大人斟酒。
酒过三巡,彭大人说:“天王打去的表章,我皇甚是震怒,因此才派我等前来。再者有几个被罪的囚犯,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现在天王这里,望能把这几个人送回,以免伤了和气。”
白天王一听,说:“不错,是有这几个人在此,我却不知是否囚犯?再说我与中原互市,屡次被赶了回来,伤损我这里的牛羊货物不少。大人要这几个囚犯,却也不难。现在我这金斗寨正南,有小小一座木羊阵,我把这几个人就搁在里面,大人如在百天之内,将此阵打破,我等便把这几人立即送回,年年来朝,岁岁称臣。”彭中堂说:“既然如此,我派手下的属员前去观看此阵方位。”
这时,在白天王背后有白龙、白凤、白虎、白鹿、白豹、白熊六个人齐说:“今天在酒席筵前,无以为乐,我六个人愿舞剑一回,以助众位大人之兴。”说罢,六个人便各拉宝剑。
旁边马玉龙也拉出湛卢剑,邓飞雄拉出红毛刀,真是亮光闪闪,颇有龙吟虎啸之声。马玉龙说:“你众位舞剑助兴,我二人愿意相陪。”马玉龙刚一拉剑,白天王说:“且慢,今天又非鸿门宴,大家何必乱舞?”在马玉龙身后,站定云中虎混海金鳌孙宝元,是带领五百子弟兵,来保护大人的。他见众人俱皆退去,转身来到大厅前面,见左右有两个汉白玉的狮子,便说:“众位天王和大人在此,今天我将这狮子举起来,以助天王和众位大人一阵高兴。”只见他伸手便将狮子举了起来。这时,旁边有万天王的两位殿下,一个叫万金龙、一个叫万金虎,走过去也把狮子举了起来,跟孙宝元比武。那万金龙身高一丈,面似淡金,细眉巨眼,力大无穷。
他等正在比武,石铸一拉邓飞雄,一使眼色,连曾天寿、姚广寿一起出来,到了无人之处。石铸说:“我想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四个人一起在此必有一个去处,咱们如去把他等拿住,也算得奇功一件。”刚要去找飞云等人的下落,抬头见对面来了一人,不禁一阵发愣,有一宗岔事惊人。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八九回 忠义侠调兵保钦差 众天王同聚贺兰山
话说石铸、曾天寿、姚广寿、邓飞雄四个人,正要去调理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的下落,瞧见打对面跑过一个人来说:“你们当中哪位是马大人?”石铸说:“我们都不是,马大人在里面,你找马大人有什么事?”这人说:“我奉我家大牌头蒋云龙之命,现在演武厅等候马大人前去,有机密大事,劳你们几位驾,通禀—声。”石铸道:“你在此等候。”转身来到里面,在马玉龙的耳边说:“现在有这里的大牌头蒋云龙请你到演武厅,说有机密之事。”马玉龙说:“是了,那不是外人,乃是我师父之子,只因路见不平,杀死三条人命,这才逃到这里。
我去见见他,必有要紧的事。你们保护大人要紧,若有什么事,千万给我送信。“石铸说:”我跟你去瞧瞧地方,要是有事,好去找你。“马玉龙说:”好,跟我走吧。“出来便跟着当差的那个人前去演武厅。
蒋云龙迎接出来,番兵在两旁排班站立。马玉龙上前行礼,蒋云龙说:“师弟,我请你来非为别故,只因白天王这里摆的一座木羊阵,甚是凶险,贤弟你可千万不要前去打阵。这座阵不是现今摆的,自我来时就有了。除非白天王父子,无人知道此阵的妙处,连阿丹丞相都不知细情。”马玉龙说:“方才白天王说过,彭中堂亦已应允,此乃军机大事,我也难以阻挡。多蒙兄长美意,无奈小弟只是微末的前程,此事自有中堂和将军做主,小弟不能专擅。”蒋云龙说:“虽然中堂和将军做主,你也可以谏阻,以免涉险。”马玉龙点头答应。蒋云龙说:“现在东五路天王,每人手下都有几万精兵,白天王是东五路天王的首领。”马玉龙说:“我也晓得,你我兄弟容日再谈,我不得奉陪兄台了,还得上去当差。”蒋云龙说:“既然如是,兄弟你请吧。”
马玉龙这便告辞,同石铸回到了天王的九龙厅,见酒宴仍然未散。那白天王一拱手说:“敢问钦差大人,今天所说的木羊阵,不知众位大人意下如何?”彭大人说:“好,先叫我手下人去观看观看阵势,订了日子,前来打阵。”白天王说:“既然如此,哪位前去看阵。”彭大人一回头,正好看见马玉龙进来,便吩咐说:“马玉龙,你跟去看看这座阵是怎么个光景。”
马玉龙说:“但不知何人同我前往?”白天王手下的大臣阿丹丞相说:“我同你去吧,阵里我熟。”马玉龙说:“如是更好,大人请先走吧!石大哥,你们在骆驼岭等我。”
正在说话之际,外面的轿夫人等中,有一个姓马的山东人进来说:“了不得了!众位大人的马惊了两匹,一匹红的,一匹黑的,往东跑去,出了金斗寨了。”石铸等赶紧就追,又问手下人是怎么惊的?手下人说:“只因那边吹响喇叭调番兵,这马没有见过,就惊了。”石铸、魏国安两人先去追马,马玉龙等便送大人上轿。彭中堂、庆将军、喜巡抚三位坐轿,徐总镇骑马。跑的那匹黑马是刘云骑的,红马是金眼雕的宝马龙驹,一天能走六七百里。这里胜官保、李芳也要跟马玉龙去瞧瞧木羊阵怎么样。正说着话,只见石铸、魏国安跑回来说:“了不得了!那两匹马跑到锦城东门外一里之遥,有一处大庄院,就被人截住了。我们去说:”马跑到这里了,劳驾请放出来,我们谢谢。‘这些人却不懂情理,说:“马是跑了进去的,不是我们偷的,要马休想,你两个快回去,多立一时,连人也给留下。’我们说:”那是马副将马大人的马。‘他说:“不用道字号,皇上的马也得留下;你打听打听看,这里雁过都要拔毛。’问他家主人姓什么?他说:”姓萧。‘我说:“你家主人属天王管吗?’他说:”我家主人还管着十路天王。‘我早就想跟他们动手,只因今天跟大人来的慎重,不敢滋事,恐惹出意外之变,故先回来跟大家商量商量,这马还要不要?“马玉龙说:”这倒不错,筋斗栽到这里来了。没有的事,咱们去要。“这里跟大人的人都走了,就剩胜官保、李芳、石铸、魏国安和马玉龙五个人,可只剩了三匹马。
马玉龙同石铸等人往东走去,就一箭之地,石铸用手一指说:“就是那里。”马玉龙一看是三十多座雕楼,坐北向南,倚着一溜山坡,连成一大片,不象小户人家。马玉龙来到门首说:“你们怎么不讲情理?我们的马跑到这里来,当差的人来要,你们还不给,就算是你的了,什么地方也抬不过一个‘理’字去。”只见里面出来一个家人说:“谁在我们这门口嚷嚷?向例没人敢在这里喧哗,如再不走,就连人都给留下。”马玉龙说:“你这厮真不懂情理。”过去就是一拳。这个家人说:“你好大胆量,竟敢打人,伙计们出来!”只见出来了几十人,正要动手,由里面又出来一人,摇头晃脑地说:“马是我们留下的,你不必拿钦差来吓我。”马玉龙见他说话不通情理,又见马在里面拴着,说:“石大哥,你进去把马拉出来,谁过来拉,拿刀砍他。”石铸、魏国安进去,就把马拉了出来,把这些人打得东倒西歪,焉能拦挡得住。
五个人拉着马回到锦城,正遇大牌头蒋云龙,带着兵丁护送阿丹丞相,要带领马玉龙去看木羊阵。一见马玉龙等回来,便问:“你们上哪里去了?”马玉龙就把方才去找马之事说了一遍。蒋云龙说:“你们这乱可惹的不小,那是金光寨闪电神萧家的管家,我们天王都不敢惹他。”马玉龙也没主意了,向石铸、魏国安说:“你等到骆驼岭,叫孙宝元和我的子弟兵都在骆驼岭等我!”石铸答应。马玉龙这才带着胜官保、李芳同阿丹丞相一直扑奔正东。
相离金斗寨有三十余里,偏东南上,远远就见云屯雾集的一座大山,山口坐落正西。大众从西北绕过山坡,刚来到山口,就听一声炮响,旌旗招展,旗分五色,大约有三千兵出来,个个花布缠头,刀枪锋利。为首有四员大将,头一位骑着一匹红马,鞍鞯鲜明,头上大红缎子扎巾,勒着金额子,身穿大红缎子战袍,面似喷血,粗眉大眼,在坐骑的得胜钩上,挂定一杆五翅描金幡,这位就是把守四角山木羊阵的金邦洞主贺梅轧似虎。第二位跳下马来,身高九尺以外,头戴皂缎绣花软包巾,身穿皂缎箭袍,足下薄底靴子,面似黑炭,两道抹子眉,一双大环眼,肋下佩着昆吾剑,骑定一匹卷毛狮子马,手使七星长把渗金铲,这是银邦洞主白梅轧似狼。第三位戴翠蓝色六瓣壮士巾,穿蓝缎箭袖袍,面似蓝靛,两耳红毛,手使长把紫金锤,他叫铜邦洞主姜伯朗。第四位倭缎扎巾,粉绫缎箭袖袍,骑定一匹金睛闪电白龙驹,手使一条三股渗天叉,他叫铁邦洞主杨伯达。马玉龙看罢,也不以为然,同着阿丹丞相便要去看木羊阵。不知此阵如何厉害,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九零回 订条约赌打木羊阵 马副将观阵遇敌人
话说马玉龙来到四绝山,见来的番将甚为猛勇。阿丹丞相吩咐众兵将往两旁一闪,马玉龙便往里行走。再一看,怪不得这山名为四绝山,原来是巨齿嵯峨的一座高山,寸草不长,山蓝如靛,方圆有二十余里。那木羊阵方圆十二里,按小周天置造。猛一看,真找不到阵门,西方庚辛金的阵门,反冲东开着。
围墙有一丈五六尺高,上面有鸡爪钉,冲天毒药弩,谁要飞檐走壁,往上一蹿,挂着鸡爪钉,冲天弩一发,射中就要死。围墙有四门,南北长,东西短,类似长蛇。
马玉龙正站在四绝山上观望,就听金邦洞主贺梅轧似虎信炮一响,四山号炮齐鸣,那木羊阵四面竖起旗子来,上面都画着一只虎。东西南北中不按五行,四角有四个楼,当中是了敌楼。这五座楼往外冒黑烟,有十数丈高,五处烟归到一处,遮住木羊阵,其形好似黑龙,蔽住日月光华。再一瞧里面,门户甚多,看不甚真。马玉龙回头向阿丹丞相说:“你我到阵内观看观看。”阿丹丞相随即向手下人说了几句,这才说:“马大人要跟我进阵,可得下马。”马玉龙便下了坐骑,由阿丹丞相陪着往东走去。来至切近处一瞧,西边阵门是东北拐,往东拐可是坐西冲东,门是圆的,拿绿色油漆刷好了,上面有拳头大的钉子。马玉龙再看门分左右,里面一片平川,迎门有一道影壁,上面画的是万福流云。由影壁绕过去,是两股道,走不多时,便分不出东西南北来了。绕过影壁,坐东向西又有一个门,当初造的时节,在当中是太极阁,往外生出太极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五行,五行生八卦,一概都是平川之地。进了十二道门来,中央的了敌楼是五间三层,周围栏杆都用的是黄杨木。
头一层上面有一块匾,匾上四个大字:“人力胜天”。东边牌楼上面有两个字是“王府”,西边牌楼上面的字是“金阙”。正北楼上都有栏杆,由东上去,是九层台阶,又从西边下去。此处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天地间一轴大画”,下联是:“乾坤内两颗明珠”。
马玉龙同着阿丹丞相由一边台阶上去,一直到了三层楼上,把四面楼窗全都支开,番官在两旁伺候。阿丹丞相把手中令旗一摆,四面信炮齐响,只见木羊阵各门俱都开了。这木羊阵乃是十二道门,按十二元辰置造,头一层门是一排羊,一面一百二十只,四面共四百八十只,远看同真羊一样,分青黄赤白黑五色,按金木水火土,名为鬼金羊。第二层门是一排马,也是五色,五匹一排,一面六十匹,四面二百四十匹。第三层门是午金牛,第四层是娄金狗。马玉龙看了看,也不知有什么妙处。
惟有十二层靠楼的火猴,按三百六十五度,有三尺六寸五高,穿青黄赤白黑的衣裳,同真猴一样。马玉龙看罢阵式,向阿丹丞相拱拱手说:“此阵是何人所摆?”阿丹丞相说:“此阵乃是先王遗留,已有数十年之久。那时我尚未出世为官,不知此阵是何人所摆。”马玉龙见阿丹丞相不肯直说,自己也不便深问,便下了了敌楼,带着童儿出了木羊阵,向阿丹丞相拱手作别,说:“我等改日前来打阵。”阿丹丞相说:“大人要打阵的时节,就到四绝山来挂号。”马玉龙点头答应,转身带着胜官保、李芳上马,径奔骆驼岭而来。
到了骆驼岭,有石铸、魏国安、孙宝元三人迎上前来,一问方知观看木羊阵的情节。天色已晚,众人住宿。次日早晨起来,马玉龙、石铸等带领子弟兵,同进嘉峪关,回到宁夏府,把兵丁扎在城外,来到公馆下了马,进里面参见彭大人。大人问马玉龙:“那木羊阵是什么格局?”马玉龙就把同阿丹丞相上了敌楼观看阵势的情形说了一遍,又说:“那阵是四绝,当中分五行,按八卦,里面周围按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这十二属相的变化,大概必有奥妙之处,若不请能人,必不可破。”
正说着话,纪逢春一拉刘芳说:“姐夫,你来讨令,咱们破木羊阵去,那暗器埋伏瞒不了我。”刘芳说:“好,你既有这胆子,我讨令去。”
刘芳这便来到里面,说:“回禀大人,现在他这木羊阵是要难住我等,藐视我们并无能人。卑职不才,愿在大人跟前讨令,我带妻弟纪逢春、武杰、李环、李佩这五个人前去破阵。”
大人说:“你等愿去很好,如能把阵破了,算得是奇功第一。”
刘芳把纪逢春叫过来说:“我方才在大人跟前讨了令,大人派我前去破阵,你可知道那暗器埋伏?”纪逢春说:“你别不放心,我去那里一瞧就知道。”刘芳说:“大家去收拾收拾就走。”
彭大人又派宁夏镇总兵徐胜带本标六千兵,在骆驼岭扎营;再派嘉峪关协台带四千兵,在木羊阵前扎营,以备接应打阵之人。
刘芳带着武国兴、纪逢春、李环、李佩兄弟出了宁夏府,这一日来到四绝山。山口有金邦洞主贺梅轧似虎把守,问道:“众人来此何干?”刘芳道:“我等奉钦差大人谕,来破木羊阵。”贺梅轧似虎一看来的五个人中,纪逢春、武杰一丑一俊,刘芳象个官长的打扮,便说:“你们几位要打阵么?”刘芳说:“是。”贺梅轧似虎说道:“你们几位叫什么名字?回头如要落在阵内,我们好有个交代。就是你们破了木羊阵,我们也好向天王交代。”这些人各通了名姓,那贺梅轧似虎说:“你们几位请吧。”
五个人进了西山口,刘芳一看这木羊阵,四面墙有一丈六七尺高,上面都有鸡爪钉,就问纪逢春:“这是什么阵势?”
纪逢春说:“我得进里头瞧,在外面瞧不透。”说着就径奔阵门。
西边这座门,是由北往东拐过弯去的,一看阵门是绿油漆的,上头有拳头大的钉子。这几个人见里边是一片平川之地,迈步就往里走。纪逢春说:“别往里走,这门没闩没锁,必有埋伏。”
这句话还未说完,李环早已往前迈步,只听喀嚓一声响,不知李将军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九一回 忠义侠公馆见钦差 刘德太头打木羊阵
话说李环在胜家寨多年,又跟这些英雄久在一处,总是艺高人胆大,心想当初画春园也无非是削器埋伏,焉知这木羊阵比画春园厉害十倍。他往里刚一迈步,就听喀嚓一响,由门的左右出来两把扎刀,正扎在李环的两胁,可叹这位英雄,当时鲜血迸流,气绝身亡。吓得刘芳、武杰、纪逢春、李佩四个人一阵发愣。纪逢春说:“赶紧别往前进,削器套着那可了不得,必有性命之忧。”刘芳说:“咱们既跟大人讨令前来,焉能就这么回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佩只顾抱着兄长的死尸,哭得不能说话。纪逢春说:“咱们别走当中的木板,走旁边的方砖地往里去。”说着话,刘芳就往前走了两步,拿刀剁着木板,也不见什么动静。一直走到西边,往东一拐,只见一片平川之地,里面门户各别,曲曲弯弯。自己心想:“眼前是平川之地,我何不进这二道门。”想罢,就往前走,那刘芳刚到二道门的台阶,往上一迈步,只顾往左右看,留神脚底下,焉想到由上面喀嚓一声,落下来一把扎刀,直插头顶。刘芳急往旁边一闪,那刀正扎在左肩头,深四寸有余,鲜血迸流,只吓得魂不附体,拧身蹿出外边。武杰一看说:“唔呀,了不得了!
你我本来不行,不要进去找死,依我之见,咱们趁此回去吧。“
刘芳点头。
四人无奈,只得往回走。李佩扛着李环的死尸,垂头丧气。
武杰说:“唔呀!今天来得好丧气,死了一位,也没瞧见阵里有什么奥妙。马大人倒还进阵里瞧瞧,咱们是白来一趟。”四个人到了四绝山,那些番兵瞧得真切,见李佩背着李环的死尸,纪逢春背着受伤的刘芳,武杰急得唔呀唔呀直嚷,无不嬉笑。
众人出了四绝山,来到骆驼岭扎营的地方。徐胜把众人让到中军帐,吩咐手下预备一桌酒席,给众人压惊。徐胜就问木羊阵是什么一段情节?纪逢春说:“我们到了木羊阵。我也瞧不出削器在哪里安着。原先我在家中,那些转心弩、滚板、窟窿墙,我都懂的,这个我全不懂。李大老爷贪功,刚一进门,就被左右两把扎刀扎死。我姊夫进到二门,由上面下来一把刀,幸亏躲得快,伤了左臂有三四寸深!”徐胜一听木羊阵的这番光景,心中甚是为难。
大家在骆驼岭住了一夜。次日,徐胜给李环买了一口棺木装殓起来,雇了两乘驮轿,又派了十名兵,一位把总,护送刘芳等人及李环的灵柩回宁夏府。到了宁夏府,先把李环的灵柩停在公馆对过三官殿。众位英雄听说打木羊阵的人回来了,李大老爷死了,大家都跑出来,围着问刘芳是怎么缘故,又把刘芳搀下驮轿,进了公馆。大人一见刘芳成了血人,膀臂用布缠着。刘芳见了钦差,口称:“卑职无能,探阵受伤,今来大人台前请罪。”大人吩咐赶紧扶下去,好好调养,又问武杰探阵的情由。武杰就把李环进阵身亡,刘芳怎么受伤的情况一一回复。大人点头说:“你等下去歇息吧,我料想此阵必有凶险,一时焉能打破?”众人退了下去,大人心中甚为踌躇,无计可施。
又过了五六天,大人把手下的众位老少英雄聚齐,说:“现在白天王设立此阵,把飞云、清风和焦家二鬼搁在阵中。前者他来过一道反表,皇上有旨派我酌量办理。我想总是息事罢词为好,合约之时,他说这座木羊阵要能在百日之内打破,便送出飞云等四人,他愿年年来朝,岁岁称臣。如打不破这阵,则准其免税互市。你等可有什么主意没有?”大家一个个面面相觑。马玉龙说:“大人,据我想来,要破阵先得知道它的总弦在哪里,是何人所摆?现有一个人,大人何不把他请来,纪老爷的父亲纪有德,惯能造削器埋伏。”大人一听此言,如梦方醒,赶紧写了一封书信,派千总陆程奔狼山纪家寨去请纪有德。
这天有人进来禀报,神手大将纪有德已到公馆。众人一听都要看看,内中有认识的,也有没见过的。当初他三打画春园,五探剑峰山,曾在大人台前效过力。今天大人听说他来了,赶紧吩咐有请。只见神手大将纪有德由外面进来,参见大人。大人说:“老义士,我请你非为别故,只因有一座木羊阵,里面削器甚多,也不知是何人所造。前者马玉龙曾去看了一次,里面按十二元辰所造,必是相生相克,每天必有个值日的。”纪有德说:“大人,这件事非目睹亲见不可。当初那画春园是我摆的,能人背后有能人,我一半天到那里,看看是怎么一段情节,然后再说吧。”大人说:“也好。”
纪有德下去,大人赏了一桌全席,叫众人陪着吃饭。马玉龙说:“老英雄明天要去,我可以奉陪。我认识那里的番官,观过一回阵,大概情形我知道,惟有里边的奥妙,我不懂得削器埋伏,老英雄明天去看看就是了。”纪有德说:“好。”次日,马玉龙同纪有德出离公馆,众人往外相送,但愿老英雄同马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马玉龙带着胜官保和李芳,一同步行,并未骑马。纪有德往前边走边说:“先前我往这边来过,如今这个情景已大不象从前。”众人出了嘉峪关,来到骆驼岭。徐胜迎接到中军帐,彼此行礼,这日就住在营中。徐胜吩咐摆酒,大众喝着酒,徐胜说:“纪老英雄一来,这木羊阵许能破得了。
当年我没做官的时节,曾到纪家寨老英雄家中,见到尽是削器埋伏,后来在画春园,要不是老英雄,焉能破得了。“纪有德说:”承大人台爱,老夫原来在西洋十二年,学习奇巧古怪的削器。我还有两个知己的朋友,可不知还在不在,这话已有四十余年光景。“徐胜说:”明天我听喜信吧。“众人席散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