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 - 第 44 页/共 50 页
次日纪有德告辞,徐胜送出营门。马玉龙头前带路,一过骆驼岭,便是黄沙薄地。四个人都施展陆地飞腾之术,没多时就到了四绝山,远远看见杀气腾腾,有许多的番兵。进了山口,见北面大帐房上写着挂号厅,有番兵说:“你等是来打木羊阵吗?先挂号。”金邦洞主贺梅轧似虎和银邦洞主白梅轧似狼二人出来,瞧了一瞧,见是一老一少,两个小童。马玉龙通了名姓,来到高坡一望。纪老英雄要施展奇计,二打木羊阵。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九二回 木羊阵李环殒命 彭钦差议请英雄
话说神手大将纪有德,同马玉龙在高坡之上,一看那木羊阵里,杀气腾腾。马玉龙说:“纪老丈,你看这座阵,南北东西够十二里,里面奥妙无穷。”纪有德说:“我看出来了,这座阵摆的甚好,由阵门到了敌楼,是十二道埋伏,要破这阵,得由东门进去,这是阵头,西门是阵尾。咱们去看看,能够看出门路来,你我再动手。看不出来,不可造次。”马玉龙说:“但凭老英雄主见。”说着话,下了山坡,刚往北走,就听一声炮响,番兵齐声呐喊。
二人这才绕过北边,来到正东一瞧,虽然是正东的阵门,却冲北边开着门,上面有用绿油漆的馒头大的金钉子。纪有德瞧了一瞧,用手将门点开,说:“马大人把宝剑借给我,我进去瞧瞧。马大人可别进来,你看里面是一片平川之地,当中有一块石头,人要进去,就是一死。”马玉龙说:“怎么?”纪有德说:“人要一贪便宜,瞧着是石头怕什么,可这石头却是假的,是埋伏。”说着话,纪有德拿宝剑一点,呼噜一转,就沉下去有桌子大小的一个窟窿。纪有德倒身往后一退,就见上面咯嘣一声,掉下一块汉白玉石头,正跟这窟窿一般大小,如同盖上一样,那上面还刻着许多的老鼠。纪有德说:“马大人你看,要一蹬石头掉下去,上面那石头再一盖,岂不活活闷死。”
说着话,就听咯嘣咯嘣的响声,犹如钟表的开关那样。纪有德往前一蹬石头旁边的木板,只觉木板一软,急忙抽身蹿出,就有一股白烟冒出来,白烟一散,有一只红牛冲门一站,跟真的一样,也有眼睛,也有鼻子耳朵。纪有德说:“这牛的两旁都走不得,一蹬木板,墙里就有削器出来,不是竹刀,就是火枪。
要由牛的正面迎去,那牛跟随必有毒药弩,脑袋一开,当中又有滚白蜡汁五毒枪。“马玉龙一听好险,便问能不能破?纪有德说:”不能破,我不知道他的总枢。“马玉龙说:”能进去不能进去?“纪有德说:”我蹿在牛尾巴后头瞧瞧,马大人可闪开,我这是涉险,还不知牛后头有削器没有?“马玉龙说:”老英雄可要留神,实在险得厉害。“纪有德说:”你不必嘱咐,我先看看,要破不了,再想主意。“说着话,纪有德往牛后头一蹿,脚踏实地,就听呼噜呼噜响了一阵。纪有德一瞧,西边来了许多的羊,十只一排,分青黄赤白黑五色,真似活的一般大小。纪有德知道这座木羊阵,必是以羊为主。用宝剑一点边上那只黑羊,就见羊脑袋一裂,出来一股黑水,正是滚白蜡汁五毒水,要打在人身上,当时就死,连肉都得烂。纪有德一看,也不敢往前进了。只见一面是十排羊,一面一百二十只,四面四百八十只,如同走马灯相似,周围转绕,响成一处。纪有德这才施展燕子钻云式,腰间往里一拱,蹿到门外面,说:”马大人,我看里面的这木羊,分成五色,是按金木水火土五行。
我方才用宝剑一点黑羊,便有滚白蜡汁五毒枪水喷出,甚为厉害。“马玉龙一听,说:”老英雄既不能破,你我只好回去吧。“
纪有德说:“是,你我回去再想主意。我倒有一个朋友,已有数十年未见,跟我知己相好。此人足智多谋,能为在我之上,仰面能知天文,俯察能知地理,夺天地之造化,泄鬼神之机密,真有经天纬地之才。”说着,二人转过四绝山口,带着胜官保、李芳就往回走。
马玉龙头前引路,刚一出四绝山,往西走着,见这关外道路崎岖,坎坷不平。正往前走,只听响了三声震山雷,马玉龙一愣,见由北边山口闯出约有五百番兵,个个都是三十内外的岁数,比别的番兵要高一头,每人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个个红绸子缠头,齐声喊嚷:“官军营的差官慢走,我家教师爷要找你算帐。”马玉龙等止住脚步,见对面番兵队中出来八员大将,都有八九尺的身材,个个头缠红绸。由当中走出一人来,身高一丈,头大项短,面皮微紫,膀阔三停,肋下佩刀,怀中抱着反掌独角童子槊。不认识这兵刃的,就叫铜娃娃。原本是三尺六寸的铜人,抬着一条腿,伸手捏着剑诀,一只手搭拉着,这宗兵刃就叫独角童子槊,大约总有一百斤。那人把眼睛一瞪,一声喊嚷,说:“自幼生来不怕人,不敬玉皇不敬神。西夏一带由我闹,金光寨内我为尊。两膀也有千斤力,手使反掌独角人。若问洒家名和姓,绰号人称闪电神。对面官军营的差官慢走,我已在此等候多时。”
书中交代:这个人乃是掌教的老师,他是清真回民,教门的回王老师,人称闪电神萧静。那东五路天王和西五路天王都督不着他。他在枇杷山金光寨住,只因前番马玉龙的两匹马,跑到他手下人的家里,那家人叫萧金龙,素日仗着他家主人,不讲理也没人敢惹他。焉想到那天被马玉龙把马抢回来,把他给打了,萧金龙便跑到金光寨搬弄是非,把马玉龙的名字告诉萧静,说:“马玉龙藐视我们没有英维,背地里骂萧静。”今天马玉龙带人来打木羊阵,萧静便带着萧文保、萧武保、萧金保、萧银保、萧玉保、萧天保、萧云保、萧宗保八个儿子闯出山口,要会会马玉龙,替他的家人报仇。他将五百番兵往两旁一排,八个儿子各执兵刃,一个个威风凛凛。
马玉龙不知所因何故,便请纪老英雄暂在此处少待,我去问问。马玉龙手执湛卢宝剑,一声喊嚷:“呔!你等是何人?
我奉中堂之令前来打阵,是与你们天王合约,言明两方不动刀兵,百日内任凭我们打阵。你拦挡去路,意欲何为?“闪电神哈哈大笑,”说:“洒家找仇人马玉龙。”马玉龙说:“我就姓马。”
闪电神萧静说:“原来就是你,你敢当着我家人毁骂我,今天你我分个上下,你赢得了我童子槊,便放你逃走,赢不了,休想逃命。”赶过来摆槊照定马玉龙就打。马玉龙一闪身,说:“好鼠辈!我与你无冤无仇,胆敢前来无礼。”马玉龙刚要动手,就听萧静身后一声喊嚷,说:“爹爹闪开,谅此无名小卒,何用爹爹拿他。”马玉龙一看,正是萧静的长子萧文保,摆手中刀过来搂头就砍。马玉龙摆剑相迎,两个人走了有七八个照面,马玉龙一剑便把那萧文保斩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九三回 纪有德再探木羊阵 闪电神截路战英雄
话说马玉龙剑斩了萧文保,闪电神萧静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骂道:“小辈竟敢伤我孩儿,我跟你誓不两立!”
一摆反掌独角钢人,扑奔过来,照马玉龙搂头就打。马玉龙一摆宝剑相迎,见他的铜人沉重,自己不敢用宝剑去削,仗着生平武艺精通,剑法门路纯熟,闪展腾挪,遮盖架拦,两个人走了有十几个照面,不分胜负。纪有德一瞧情势不好,人家那边人多,时间长了,双拳难敌四手。正在替马玉龙为难,忽见由半山坡跑来一只老虎,口中咬着一条人腿,带着上身,是个死老太太。这个地方,荒山野岭,野兽最多。纪有德一瞧,这个老太太是刚被老虎吃的,还没吃完。这时又见山坡上跑下一个人来,身高一丈,鬓发蓬松,粗眉大眼,穿一身破旧的青衣服,手中拿了一对铁娃娃,大约有三尺多长,一百多斤,这个兵刃名为童子槊,会使的能够点穴。纪有德过去一截老虎,老虎就跑了。纪有德说:“那一大汉慢走。”这大汉说:“你是什么人,敢来拦我?”举铁娃娃照纪有德就打。纪有德说:“先别动手,这是怎么一段事?你是哪个?”大汉说:“是谁养活的大猫,把我亲娘吃了一半。我在山里常拿大猫,揪住把他摔死,扒了皮煮吃,叫我娘吃肉。今天我上山里找野兽去,把我娘放在山神庙里。我回来时,这大猫把我娘吃了一半,我就追下来了,这大猫是谁养活的?”纪有德一听这人好浑,竟说老虎是大猫,还问谁养活的?纪有德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说:“你要问这个大猫,可不是我养活的。你瞧,是手使铜人的那个赤红脸养活的,他叫那个大猫去把你娘吃了。”这个大汉说:“呵!敢情是他养活的大猫,是他叫去吃我娘的。好囚囊,我去给他算帐。”
赶过去一声喊嚷:“闪开了,待我拿这小子。”
马玉龙旁边一闪。闪电神一瞧,大吃一惊,见来的大汉如半截黑塔相仿。马玉龙一瞧来的黑大汉甚是凶勇,手拿一对铁娃娃,也不知道是谁,赶紧跳出圈外。这大汉摆铁娃娃照定闪电神就打。萧静用铜槊相迎。两个人大战了七八十个回合,不分胜负。闪电神萧静力尽筋乏,料想难以取胜。旁边萧武保一想:“我哥哥死了,我得替我哥哥报仇。”想罢,一拉手中刀,过去帮着动手,焉想被大汉的铁娃娃将刀打飞,萧武保转身想要逃走,已被这大汉一铁槊打得脑浆迸流。闪电神一瞧,心中暗想:马玉龙没拿成,已死了两个儿子,自己又不能胜,这才往圈外一跳,一声喊嚷说:“马玉龙,今天我不能拿你,此仇必定要报。”说罢便把兵带走。
马玉龙把这大汉叫住,问他姓甚名谁?这黑汉说:“我姓姚名猛,原本是嘉峪关里的人,因为好管闲事,路见不平,打死了十三条人命。我怕打官司,背着我娘逃了出来,住在这里的一座庙里。书中交代:这座庙原本是征西将军所盖,他们这里也不敬神,也不懂烧香什么的,姚猛就同他母亲在这山神庙中居住。每天姚猛出去打野兽,山上有柴草,扒了皮煮煮,他母子就吃。今天他出去打猎,正瞧见猛虎吃他的母亲,他便拿铁娃娃追下山来。纪有德施一巧计,使他把闪电神战败。姚猛如此一说。马玉龙说:”你既把贼人战败,算你奇功一件。你娘已死,老虎扔下的半个死尸,你就扛着,跟我到官军营中去。
我给你要口棺材,把你母亲埋了。我还要在大人跟前,保举你效力当差,把木羊阵打破之后,好叫你得个一官半职。你现今家里还有什么人?“姚猛说:”我老娘一死,就没人了!大人收留我,我给大人磕头。“马玉龙说:”你跟我走吧。“这才带着纪有德、胜官保、李芳,姚猛扛着他母亲的半个死尸,离枇杷山径奔骆驼岭而来。
正往前走,马玉龙一瞧,说:“咱们走的这条道不对了,方才咱们不是由这条路来的。”纪有德一瞧,说:“反正往东南走吧,管他对不对。”往前走来走去,眼看就要日落西山,直走了半天的工夫,总是荒山野岭,也没碰见一个人。众人觉着渴了,也觉着饿了,好在都是练功夫的人,还不甚劳乏。正在犹疑之际,见来了一群羊,有三个人骑着马。马玉龙上前说:“借问一声,上骆驼岭往哪里走?”这个人说:“你们几位是做买卖的吧?幸亏问到我们这里,要问别人也是白问,众位必是错过店道,天不早了,你们几位向前走两步,住到我们三元庄去吧。”马玉龙一瞧,内有一位赤红脸、黑胡须,年近六旬的老者,连忙问道:“尊驾贵姓?”这人说:“我三人是冯、杨、马三姓,都是清真回教,从这里贩牛羊骡马去卖。你们今天就到我们三元庄去住,离此地还有二十五里,明天再起身。你们几位这是上哪里去?”马玉龙就把奉堂渝打木羊阵的事说了一遍。
众人这才同三个人往前走去,曲曲弯弯,展眼间就是二十五里地。马玉龙一看四外皆山,当中有一个村庄。及至进了村庄,见路北有一大门,出来了许多的庄客。姚猛脱下一件衣裳,把母亲的半截死尸包了起来。这个村庄原本就是这三姓人,家中都是大财主。杨殿红吩咐摆酒席,早有家人伺候。马玉龙一瞧这人家虽然是清真教,倒也颇通交往。大家饱餐一顿,各自安歇。次日早晨起来,杨殿红又预备早饭,马玉龙等吃了这才告辞。有人指引道路说:“要奔骆驼岭,出这村口,就往南往西。”姚猛扛着他母亲的尸体。众人说:“我等叨扰了一天,改日再来道谢。”杨殿红对马爷说:“这哪里说起,咱们总算遇缘。”说着话,众人拜别。
马玉龙等上了大道,来到骆驼岭,天已交正午。粉面金刚徐胜将众人接到大营,又派人到舞阳镇买口棺材,让姚猛将他母亲入殓,找清洁地方掩埋了。徐胜摆上酒筵,便向马玉龙询问打木羊阵的情由。纪有德说:“这阵凶险,甚不易破。”徐胜又问纪老英雄,还有什么主意没有?纪有德说:“此时我也无法,回公馆禀明大人,再为商量吧。”众人直吃到月上花梢。
次日,这里便备上马匹,送众人回归宁夏府。
马玉龙等来到公馆,众位差官都出来询问木羊阵的情由。
马玉龙把上顶事细说一遍。进到里面,又回禀了钦差大人。大人甚是着急,但也无计可施,且叫众人下去歇息。马玉龙和纪有德退身下来,众人说:“纪老英雄不能破阵,咱们就要输了。”
纪有德说:“别忙,既然是大人拿文书把我调来,我必要想出主意,办理此事。”他在心中暗想:“大人提拔我孩儿做了官,这恩典不小。这里有我当初在西洋时候的几个知己朋友,我何不访访他们。他们久在这边居住,木羊阵是何人所摆,大概必然知道。”自己想罢,又来到了大人跟前。大人此时正在灯下看书,也正为这件事踌躇,一见纪有德进来,便说:“老英雄来此何干?”纪有德说:“回禀大人,我想起一个人来,要破木羊阵,非此人不可。”要知老英雄说的是何等豪杰,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九四回 青云山中访隐士 猿鹤岭下见故人
话说纪有德来到大人上房,大人说:“什么事?请讲!”纪有德说:“我有一个故友,要能把他请来,这木羊阵也许能破。
就在这嘉峪关西北的青云山猿鹤岭,那里隐居着一个贤士。当年在西洋,我二人原是知己之交,此人的能为艺业,在我以上。
我想他久在这方,近水楼台先得月,木羊阵是谁摆的,他必知道。此人姓张名文彩,人称文雅先生。“大人说:”既然如是,老英雄是亲身去,还是遣人去?“纪有德说:”可以遣人去,我跟去不跟去都可以。“大人说:”老义士何妨辛苦一趟。“纪有德说:”这也可以。“
这才转身下来,一到差官房,大众站起来就问:“纪老英雄,方才见过大人,可有什么主意?”纪有德把见大人提说张文彩之话,对众人说过了,又说:“现在大人派我亲身前去,哪位跟我同去,大人没派,请众位酌量。”石铸说:“我去。”
魏国安说:“我去。”武杰、孔寿、赵勇、纪逢春说:“今天晚了,明天起身。”大众商量好了,一夜无话。次日早晨起来,大人知道这位张文彩是隐居之士,要办几样礼物,不要俗礼,只须端砚一方、湖笔一封、名墨一匣、锦笺一刀这文房四宝。
纪有德说:“咱们骑马不骑马?”石铸说:“依我之见,咱们不必骑马,莫若走着倒好。”纪逢春说:“我带着礼物,你们几位空身定。”
众人各带随身兵刃,出离公馆,顺着宁夏府阳关大路,头一天就住在嘉峪关。第二天离了关城,往西北岔进山路,往下走去。这个山道,纪有德是头三十年前走过,要没走道的,简直找不着道。这地方一年半载都许没人走过,虽然有山,山上却不长草,虽然有地,又不种五谷,只有树木森森。纪有德在头前引路,这六个人后面跟随,日色西斜,就来到了猿鹤岭。
一瞧这座山,是抄手式的山环,上面三座大山峰,在半山腰中,有树木透出黑暗暗的一片,似乎象个村庄。石铸就问:“纪老丈,这前面可就是猿鹤岭?”纪有德说:“正是,我从前在这猿鹤岭住过三四年,这边的老街旧邻都认识我。后来我回家,本想打算不露我会做西洋削器,只因傅国恩屡次三番请我,我才给他摆了画春园。我当初做了这件错事,大人现在调我破木羊阵,我既不能破,只得来请我的朋友去破。”说着来到村头。这座村庄倚山靠水,就在半山腰中。众人进了村庄,一瞧是东西的街道,路北一座大门。来到门首,纪有德上前叫门,由里面出来一个老管家,有六十多岁,说:“纪大爷,你老人家今天什么风刮来?这可想不到,真是千里故人来。”纪有德说:“张福,你家主人可在家么?”张福说:“我家主人不在家,我们舅老爷在这里,跟你老人家也见过。”纪有德说:“你家舅老爷是哪位?姓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张福说:“姓贾双名道和。”纪有德说:“我实在忘记了。”张福说:“你老人家贵人多忘事。”纪有德说:“既是你家舅老爷在这里,你给我回禀一声,就提我来了。”张福转身进去,工夫不大,只见从里面出来一个人说:“纪老英雄,今天怎么得闲到这里来。”
纪有德一瞧由里面出来的这个人,年有四十以外,面皮微黄,拱手往里相让说:“今天可真是贵客来临。”纪有德细细一瞧,才想起来道:“贾贤弟,当年我在这里的时节,你才有十二三岁。这话一晃就是三十年,你也成半老英雄了。这真是后浪催前浪,新人换旧人。”
说着话,众人往里走到客厅落座,手下人献上茶来。纪有德这才问道:“张文彩贤弟上哪里去了?”贾道和说:“我姐丈访友去了,不在家中。”纪有德说:“去了多少日子?”贾道和说:“去了两三天。”纪有德说:“几时回来?”贾道和说:“也许三五天,也许十天半月才回来,我也拿不准。你老人家没事不能来,道路遥远得很。”纪有德说:“我倒是有事,你姐丈既不在家,我也不便跟你说。”贾道和吩咐摆酒款待。纪有德叫纪逢春把礼物拿出来。贾道和说:“老英雄何必还送礼物。”纪有德说:“这礼物倒不是我送的,乃是钦差彭中堂送的。”贾道和说:“彭中堂莫非有什么事求我姐丈,你老人家何妨跟我说说。”纪有德说:“我也不瞒你,只因金枪天王白起戈在贺兰山金斗寨摆了一座木羊阵,甚是奇巧古怪,大人拿文书把我请来,我去打过一回阵,也不知是何人所摆,实在奥妙无穷,我自己无能打破此阵。”贾道和说:“我姐丈也提过这件事,可不知是何人所摆,你老人家既不能破,我姐丈大概亦未必能破。”纪有德说:“你姐丈现在哪里?”贾道和说:“我姐丈前去访友,离此不远,你老人家先喝酒吧。”众人吃着酒,贾道和说:“这里往西数十里之遥,有一位高人住在隐善村。那村庄上面有一岩山,叫冷岩山。此人姓高,名叫高志广,别号人称神机居士,能为艺业出众,比我姐丈要强胜百倍,都说他似当年的水镜先生。他把名利看破,隐居在冷岩山中,不与俗人来往,就是同姐丈情投意合,他二人常在一处着棋,大概是往那里去了。”
纪有德说:“既然如是,明天老弟你辛苦一趟,同我到那里找找去。”贾道和说:“也好,明天早饭后,叫他们几位在这里等着,我同你老人家去找找。我也不敢作准,大概我姐丈出去,必要到那里去的。”说着,众人吃喝完毕,贾道和就叫家人给他们预备铺盖。
众人安歇一宵,次日清晨起来,吃了早饭,纪有德对石铸、孔寿、魏国安、赵勇、武杰、纪逢春六个人说:“你等在此等侯,我大概今天回不来,明天正午必回来,你们千万别出去,这边山路崎岖得很。”石铸说:“是了,你老人家请吧。”贾道和说:“咱们骑马去吧,山路不大好走。”这才叫家人备马。贾道和、纪有德二人上马,一直往西,真是峭壁石室,树木森森,不知走有多远。
石铸六个人自从纪有德同着贾道和走后,等了一日,到次日仍未见回来。石铸说:“我们出去瞧瞧。”家人说:“可别远去,道路崎岖,恐怕走错了。”石铸等出来,看着山景,不知不觉逛出有十几里地。石铸见前面有一树林,说:“咱们歇息一下,别往前走了。”众人刚到树林,就听对面一棒锣声,抬头一看,有一宗忿事惊人。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九五回 六英雄闲游逢山寇 二大王醉吃活人心
话说石铸六个人正往前走,前面树林之内,忽然一声锣响,跳出来好几十个喽兵,各拿长枪大刀,短剑阔斧,一声喊嚷:“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有人从此过,须留买路财。
若无买路钱,一刀一个土内埋。对面的绵羊孤雁,趁此留下买路金银,饶尔不死。“石铸一听,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竟有这些个贼人在此打劫!这六个人随身都有兵刃,石铸就把杆棒一亮,说:”你们这些贼人,快睁睁眼,我们都是跟随钦差彭大人的办差官,出来办案拿贼,你们这是自投落网。“这些喽兵一听,哈哈大笑,说:”你别拿这个吓人,凭你是谁,就是跟钦差彭大人的,也不用打算放你过去。“石铸说:”我先把你们这些贼崽子拿住,再拿你们为首的。“刚要摆杆棒过去,那纪逢春说:”蛤蟆子哥哥闪开,交给我了。你们这些小子,真不要脸。“这些喽兵一瞧,说:”好个雷公崽子!“一摆兵刃过来动手。这些大都是无名之辈,焉是纪逢春的对手。内中有人撒腿就跑,说:”雷公崽子,你可别跑!跑了的不是朋友。“纪逢春说:”你勾兵去,爷爷等着你。“
这些喽兵往北进了山口,工夫不大,就听里面一片锣声,由山坡下来了二百喽兵,个个手巾缠头。为首的大王,身高八尺以外,穿着青裤褂,擎一对镔铁狼牙钻。纪逢春见这人相貌凶恶,摆锤就打。贼人用狼牙钻往下一崩,纪逢春把锤往上一迎,贼人闪身躲开,一腿就把纪逢春踢了个筋斗,叫喽兵过来捆上。魏国安一瞧就要过去,孔寿说:“魏老爷闪在一旁,待我拿他。”摆链子锤扑奔过来,一声喊嚷:“好山贼!待孔老爷前来拿你。”摆链子锤照贼人就打,贼人用狼牙钻相迎。两个人走了有三四个照面,链子锤被狼牙钻挂住,孔寿往回一夺,贼人趁势一撤狼牙钻,孔寿翻身栽倒,又被喽兵捆上。赵勇一瞧哥哥被擒,气往上冲,一摆锤过去,三两个照面,也被贼人拿住。石铸一瞧,抖杆棒照贼人就打,焉想到贼人把狼牙钻往地上一立,石铸却兜不动他。魏国安摆子母鸳鸯锤过去协力相帮,贼人拨头就跑。石铸和魏国安随后追了不远,贼人抖手一镖,石铸一闪身,魏国安一低头,镖从脑袋上过去。魏国安说:“师弟!咱们别这么追,并身追吧!我在后头追,他发暗器时,你瞧得见,我瞧不见。这要不是我眼快,身体灵便,正打在我眼睛上。”两个人追过树林,就见贼人站住说:“来,我跟你战三百合。”石铸、魏国安两个人,忽然眼睛被风沙眯的睁不开,被喽兵用钩杆子钩住,按倒就捆。山贼一声吩咐:“孩儿们,拿了他等的兵刃,搭上山去。”喽兵答应,两个搭一个,搭起来就走。
来到山寨门口,六个英雄面面相觑,只有闭目受死。这座寨门坐北向南,周围是虎皮石的墙,上面一杆大旗,写着四个大字:“替天行道”,两边站着无数喽兵。由寨门进去,里面是五间大厅,东西配房各五间,东边摆着刀枪架子,西面挂着一面号令锣,北上房摆着两张八仙桌,后面有两把椅子。山贼进去,坐在下首,说:“孩儿们,大寨主上哪里去了?”喽兵说:“大寨主到后面歇息去了。”山贼说:“你们把大寨主请来,我有要紧的事。”喽兵答应,往后面去了。
工夫不大,就见这位大寨主来到前厅。石铸等人一瞧,这个大寨主不过二十多岁,黑脸粗眉怪目。大寨主说:“贤弟叫我有什么事情?”二寨主说:“方才小弟下山,拿了几个人来,请兄长发落。”大寨主说:“拿住了几个?是做什么的?”二寨主说:“他们是彭大人那里的差官,来搜山办案的。”大寨主说:“也不管他们是做什么的,都绑到后面去开膛摘心,今天我心里烦,想吃人心下酒。”
手下喽兵答应,就把六位英雄搭在分赃厅后面一个跨院,在北房外埋着五根木柱,把这几个人绑到木桩上,六个人中还剩一个。喽兵说:“伙计去把水桶拿来,用凉水浇头,开膛摘心。”把水桶拿过来,头一个就绑纪逢春。傻小子直嚷:“小蝎子!我订下的媳妇还没娶呢,今天不想死在这里。好山贼,你真敢杀官造反,我做鬼也要把你们拉了去。”武国兴说:“唔呀混帐东西,你不要嚷了,今天不明不暗,死在此地,这才冤呢!
就死在木羊阵,倒是为国尽忠了。“这两个喽兵过来,用凉水往纪逢春脑袋上一倒,把衣裳往左右一分。纪逢春说:”小蝎子,我完了,我在头里走,到鬼门关喝着茶等你。“说着话,喽兵拿起一把牛耳尖刀,刚要动手,忽然由外面跑进一个喽兵来说:”别杀。“又一伸大拇指,说:”了不得,他来啦!“
那些喽兵全都出去,来到分赃厅,只见一个老者正说:“你方才下山拿的什么人?”二寨主说:“是几个差官。”老者又说:“可曾问过姓名?”二寨主说:“没有问,是一个雷公嘴、一个蛮子、一个黄脸、一个白脸、一个绿眼珠、一个秃子,一共六个人。”石铸等被带到分赃厅,喽兵说:“跪下!”纪逢春说:“好贼崽子,大官老爷岂能给你们跪下。”
石铸一瞧,上面分赃厅内,两边坐着两个大王,当中坐着一位老者,有六十多岁,身穿绿绸长衫,慈眉善目,仪表非凡。
这老者说:“你们是哪里人?来此何干?”石铸说:“你要问,我们都是朝廷的职官。我姓石名铸,绰号人称碧眼金蝉。我们跟随神手大将纪有德来访张文彩,他不在家,便同贾道和到隐善村找去了。我等误走到这里山下,遇见喽兵劫路,把我等拿上山来。你要知时达理,快把我们放开,如若不然,早晚必有官兵前来剿山。”这位老者一听,说:“是了,把绑绳给他们解开。我就姓张名文彩,人称文雅先生。这是我的两个徒儿。”
喽兵把六个人解开。石铸说:“老寨主在此占山呢?”张文彩说:“这也不是外人,都是胜家寨的传授,会一趟追魂夺命八卦连环刀。”如此如彼一说,石铸众人方才如梦方醒。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九六回 转祸为福问姓名 幸逢隐士诉情由
话说文雅先生张文彩,把石铸等人放开。石铸便问那二位寨主是谁?张文彩说:“众位不认识,他二人原本是黄羊山胜家寨的人,当年在银头皓首胜奎家长大。他们两个都姓李,一个叫李福长,一个叫李福有。李福长是李环之子,李福有乃是李佩之子。当年在宣化府有一个恶霸,叫一盏灯龙魁,在本地结交官长,走动衙门,欺压良善。他哥俩替人打抱不平,把恶霸打死,到了公堂,哥哥也要抵偿,弟弟也要抵偿,后来定案充军,发在陕甘两州。到了军配所,一个月只有三斗米,这两人食量很大,不够吃,因此逃出嘉峪关,再也不敢回去。这座山叫三宝山,上面有一道岭,叫双杰岭。原先那山大王叫拦路虎吴长禄,被他二人杀死,就在此占山。那天我由山下过,他二人出来劫我,被我拿住,他们就给我磕头,拜我为师。我一问他二人来历,他说是胜家寨的传授。我知道当年神镖胜英就传了两个徒弟,大徒弟飞镖黄三太,人称南霸天,二徒弟神弹子火龙驹戴胜其,这二人也是名扬天下。我收他二人做徒弟,又指点他们一些能为。他二人占山也是无可奈何,只因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大丈夫不过借此栖身。我不准他们打劫孤商行客、义夫节妇,杀的是贪官污吏,除霸安良。”石铸一听,说:“哎唷!这可不是外人,敢情是胜家寨的李环、李佩之子。老英雄李环死在木羊阵内,李佩现在宁夏府彭中堂公馆。你两个出来数年,也不通音信,敢情在这里占山,把从前之事忘了不成?”李福长说:“我二人要知道父亲在宁夏府,我们早就找去了。”石铸说:“不但你父亲,连胜老英雄和胜官保都在大人公馆。”李福长便吩咐置酒款待。大家吃完了酒。石铸说:“请老英雄随我等前往。”张文彩说:“叫他两个人在山上等着,我跟众位前去。”石铸等人这便告辞。
张文彩带着众人,下山回到家中,一问家人,纪有德和贾道和尚未回归。张文彩又吩咐摆酒。石铸说:“方才已经吃过,老英雄就不必了。怎么纪老英雄还不回来?”家人出去一看,贾道和已经回来,却不见纪有德,便把马接了过来。一见贾道和乐嘻嘻地进来,众人就问:“纪老英雄上哪里去了?”贾道和说:“昨日同纪老英雄到了隐善村,高先生也不在家。一问你老人家刚走,说没有回家,又访友去了。天色已晚,我们就住在隐善村。第二天纪老英雄叫我先回来,我说再等一天,我们又住了一天,也不见高庄主回去,也不见你老人家回去,纪老英雄怕你们几位等急了,叫我先回来送个信,纪老英雄还在那里等着。”张文彩说:“你骑马回去,就说我回来了,把纪老英雄接来,大家共同商量。”贾道和点头答应,叫家人先去喂马,便问张文彩由哪里回来?石铸把在三宝山遇见的情形一说,大家又催贾道和起身。贾道和骑马走后,众人就在这里等着。
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才见纪有德同贾道和回来。张文彩一见,说:“纪贤弟!久违少见。活该你我弟兄晚见两天,我要在高志广家中多耽搁一个时辰,你我也就见着了。”纪有德说:“我想你要回家去的,故此多等一天,这又弄巧成拙了。”张文彩说:“纪贤弟,你的来意我已听石老爷说起,是为木羊阵这件事而来。我的才学很浅薄,没有那样的能为,破不了这个阵,纪贤弟还须另请高明。”纪有德说:“你破不了这个阵,我也不能勉强,我只问你这个阵是谁摆的?”张文彩说:“这个摆阵的人我也不知道,先前贺兰山金斗寨的天王请我数次,我也没去,故隐居在此。今天兄长远来,理应跟随兄长前去,无奈我才疏学浅,不能破此阵,待我慢慢访查能人,或打听到这个阵是何人所摆,我再给兄长去送信。”纪有德说:“老弟台!
你得同我到公馆去见见大人,也不枉我来此一趟。“张文彩说:”既然如是,我明天同兄台到宁夏府去见大人。我还有两个徒弟,就把他二人送到公馆去当差,省得在三宝山占山落草。“
于是命贾道和去将李福长、李福有找来,叫他们放火烧山,带着手下喽兵径奔宁夏府。贾道和走后,众人高谈阔论,天晚安歇,一夜无事。
次日早晨起来,刚吃完早饭,外面李福长、李福有带着二百五十名喽兵赶到了。张文彩把家中事情交给贾道和照应,大家上了坐骑,一直扑奔东南。大约走出有七八十里,见眼前有一大山,山下扎着一队兵。纪有德往前一看,有五百人一字摆开,都是手持长枪,每人用红绸子缠头,一身青,为首的正是闪电神萧静。
自那日马玉龙剑斩萧文保,萧静就要跟马玉龙作对。他由金光寨散帖,请来几位朋友,都是能为出众,本领高强之人。
内有西洋山曹家岭的曹氏三杰,大爷人称双头太岁镇西洋曹泰,二爷叫低头看山平似海曹方,三爷人称五方太岁无形鬼曹镳。
曹泰手中使一对判官笔,能点穴。这哥仨全是矮子,跟闪电神萧静乃是八拜之交。前番马玉龙带着铁娃将姚猛将萧静战败,他便把西洋山三位寨主请下山来。曹泰说:“我三人既下山来,管保把兄长的仇人拿住。”三个人就在金光寨住下,派手下人去探马玉龙的下落。这天有人禀报说:“官军营的几位差官出了口子门,往西北去了,奔三宝山的大路。”闪电神萧静说:“咱们上西洋山等着,那是咽喉要路,他们从那边去,还得从那边回来。”曹氏三杰一想也好,这才带着五百常胜兵来到西洋山,天天派人四路打探。今天有人禀报官军营的差官从此路过,闪电神便吩咐将他们截住,别放他等走了,拿他几人做押帐,叫他们把姓马的交出来。大家把队伍摆开,闪电神萧静一声喊嚷:“呔!对面来的可是官军营的差官,快叫马玉龙出来答话。”李福长说:“哪里来的狂徒野种!马大人焉能跟你答话?你家老爷姓李叫李福长。”说着话,一摆手中狼牙钻,赶奔上前。闪电神气得哇呀呀怪叫。萧武保说:”无名小辈,何必爹爹动手,待我拿他。“一摆手中刀就砍,李福长急架相还,三五个照面,被李福长刺透前胸,萧武保当时身死。这时只听见阵中一声怪叫,不知众差官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九七回 西洋山下逢敌寇 钦差公馆请英雄
话说李福长刺死萧武保,只气得闪电神哇呀呀怪叫,一摆反掌独角铜人,就要过来动手。旁边有双头太岁镇西洋曹泰说:“大哥暂息雷霆之怒,谅此无名小辈,待我拿他。”闪电神说:“贤弟!非把他结果性命,不足出我胸中恶气。”曹泰往外一蹿,李福长见这人高约四尺,短眉环眼,身虽矮小,倒是精神百倍,神光满足。刚要上前,只听后面一声喊嚷:“李大哥闪开,待我拿他。”一瞧是纪逢春。李福长说:“纪老爷可要小心。”
纪逢春来至切近,也不通名姓,摆起锤就嚷:“捅嘴。”曹泰见锤到,急忙闪身。两个一动手,纪逢春被曹泰的判官笔点到穴上,哎哟一声,倒退七八步,翻身栽倒。幸亏武杰腿快,才将他抢了回来。纪逢春浑身发凉,张文彩一瞧,说:“了不得,他会点穴,别动。”把纪逢春放在地上,张文彩过去一脚,才把血脉踢活。纪逢春站了起来,说:“好贼!几乎要了大老爷的命,我非得拿锤把他打死。”摆锤刚要过去,张文彩道:“不必,你过去还得躺下,他会点穴功夫,我来跟他说说。”
文雅先生这才过去,曹泰一瞧认识,说:“张大哥!久不会晤,你来做甚?”张文彩说:“他是我的朋友。”曹泰说:“分明是官军营的差官,怎说是你的朋友。”张文彩说:“不错,是来找我的,你们跟官军营差官没仇。”曹泰说:“是枇杷山闪电神萧静跟官军营差官马玉龙有仇。”张文彩说:“冤有头,债有主,这里没有马玉龙。”曹泰说:“没有马玉龙,也不能放你们过去。
交出姓马的来,我跟他战三百合。要不然,我让你们在这里扎营,把姓马的交来。“张文彩说:”好,省得咱们两家伤了和气,我们就在这里扎营,你们请回去吧。“
张文彩带着有牛皮帐篷,立刻吩咐傍着山坡扎营。那边也把萧武保的死尸搭上山去埋葬。张文彩安下营,在中军帐同纪有德说:“纪老兄长,这件事可有什么主意?”纪有德说:“这件事关系重大,明天就叫人去请马大人,叫马大人自己来酌量办理,我也不能作他的主。”张文彩说:“明天打发谁去呢?”
纪有德说:“叫碧眼金蝉石铸和追云太保魏国安两个去,他们二位脚程甚快。”张文彩说:“既然如是,就烦二位连夜辛劳一趟。这个闪电神萧静不属十路天王所管,没人敢惹他,怎么会与马大人结了仇?”纪有德说:“我倒听说了,前者合约的时节,马大人的马跑到萧静家里去了,他的家人不讲理,要把马给留下,马玉龙找去,把家人打了一顿,把马夺了回来,因此结的仇。后来马大人带人打木羊阵,萧静又带人截住去路。马大人斩了萧文保,这仇越结越深,又收了一个铁娃将姚猛,把闪电神战败,这才回归公馆。大家一商议,都说木羊阵难破,故此才来约请兄台。”张文彩说:“这个乱惹大了,闪电神并不属白起戈所管。他把守的这座西洋山,乃是咽喉要路,出口子门,上木羊阵,都非得走这里过去。”
吃了晚饭,石铸、魏国安两个人连夜起身,进了口子门,扑奔宁夏府。日色西斜之时,慌慌张张的来到公馆。众差官和老少英雄见石铸二人回来,都上前来问话。石铸说:“了不得了,这个乱不小,马大人呢?”马玉龙说:“我在这里呢,石大哥眼花了。”石铸说:“我们走到西洋山,有闪电神萧静约他的朋友挡住不叫我们过来,内中有三个矮子,点名要马大人。
现在跟萧静说明白,放我们两个人来请马大人。“马玉龙一听,气往上冲,说:”好呀!“他一说去,跟他至近的人也都要去,共有金眼雕、伍氏三雄、邱明月、追风侠刘云父子、千里独行侠邓飞雄、赛灵官郑华雄、小玉虎李芳、小神童胜官保、小白猿窦福春、小太保钱玉。马玉龙叫胡元豹带着自己的二百兵,邓飞雄的二百兵,窦福春的一百童子兵,跟着他一起前去。马玉龙到里面回禀钦差大人,说:”闪电神萧静自合约那天与我结仇,现在他带人截住纪有德和文雅先生张文彩,不准过来,点名来要卑职。卑职想带子弟兵去跟他开仗,特来禀明大人。“
彭钦差说:“是了,诸事俱要慎重,不可大意。”马玉龙答应下来,吩咐公馆里众英雄小心护卫大人,众人俱皆答应。
马玉龙督队同众英雄起身,走出二十余里,天已黑了,便安营造饭。马玉龙问石铸、魏国安道:“你二人认得西洋山?”
石铸说:“虽然道路崎岖,也还认得。”马玉龙说:“你们看见闪电神请的都是什么人?”石铸说:“是三个矮子,其中有一个会点穴。我们听张文彩说,这三个人的能为大极了。”马玉龙说:“既是请来帮他的,必然跟他素有来往。”说罢,便叫石铸二人前去歇息,又吩咐道:“今天嘉峪关里不大要紧,晚上要多查查营门,只恐贼人施展诡计,行刺偷营。”石铸说:“是。”
这才到帐篷安歇。
次日用过早饭,拔营起寨。离西洋山还有五六里之遥,马玉龙便吩咐安营。这里营盘没有安稳,闪电神萧静已经齐了队。
马玉龙见他齐队,赶紧把龙山的二百兵调齐,带领孙宝元和姚猛迎了出去,把队伍列开,往对面一瞧,见闪电神身后站着三个矮子和他的儿子,带着五百番兵。马玉龙拉出宝剑来到当场,点名叫萧静答话。闪电神抱着兵刃,来到当场说:“马玉龙,我与你誓不两立!杀子之仇,不能不报。”马玉龙说:“匹夫!
前者我奉大人堂渝来打木羊阵,你若不带兵截我归路,我焉能伤你孩儿。我想你乃是白起戈的余党,如今我与他合约,以木羊阵为赌,如能破木羊阵,他便把骆驼岭所占的地方交出,年年来朝,岁岁称臣,并将那四个逃犯交出。你无故带人跟我作对,我这里安营未定,你就齐队,打算要抢我的营寨。“闪电神说:”马玉龙,哪个与你嚼舌,你我战三百合。“马玉龙把湛卢剑的门路一分,就有曹泰迎出来。这曹泰虽然矮小,却很灵便,其形似猿,一蹿有一丈高,若非马玉龙,真还敌不了他。
两个人棋逢敌手,曹泰总想点马玉龙的穴,又老点不上;马玉龙要用宝剑削他的兵刃,却也削不着。天已黑下来,快到掌灯的光景,马玉龙真急了,倚仗自己的童子功,眼神很足,就把八仙剑的门路一变。曹泰一看不好,正想往回走,就听呛啷一声响,他兄弟不禁魂魄皆消。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九八回 忠义侠大战闪电神 无形鬼行刺入大营
话说马玉龙大战曹泰,天已黑了,还不分胜负。马玉龙气往上冲,这才把八仙剑的门路施展开来,走了七八个照面,一剑把曹泰的判官笔削断,顺手又使了一个拔草寻蛇式,照曹泰胸前刺去,幸亏贼人身体灵便,急往旁边一闪,已被宝剑伤着,鲜血迸流,败回本队。他兄弟低头看山平似海曹方气往上冲,刚要过来,马玉龙说:“天色已晚,明日再结果你等性命。”马玉龙收兵回到中军大帐,摆上酒筵。金眼雕说:“师弟,今天在两军阵前,难为你赢了那贼。”马玉龙说:“那贼人身体甚为灵便,可算得是个英雄,可惜没有归正,要归了正路,我可以保他做官。”金眼雕说:“明天两军阵前,待我将他生擒活捉过来。”伍氏三雄说:“兄长这大年岁,还用你老人家动手,明天我等拿他。”说着话,大家吃完了饭,各自回归帐篷安歇。
天有二鼓,外面来了一个刺客,正是五方太岁无形鬼曹镰。
只因曹泰被马玉龙宝剑所伤,回到营中上了止痛散,咬牙发恨说:“我不杀马玉龙誓不为人。”曹镳说:“兄长留息雷霆之怒,待小弟去给兄长报仇。”曹泰说:“兄弟,你怎么能够给我报仇?那姓马的诡诈多端,非寻常可比,你要有什么高明主意,先说给我听听。你说得对,就依你的办,你说得不对,不如不办。”曹镳说:“小弟我会地行术,我由咱们营里挖地洞,到他中军帐,手起刀落,便把他杀了。”曹泰说:“你操演的二百兵,叫做串地鼠,一夜能挖数十里,好似当年的土行孙。今晚上能杀马玉龙最好,如不能杀他,便把他的粮台烧了,这就叫功高莫如救驾,奸毒莫过绝粮。如若不行,我还会五鬼飞行术,给我一口空棺材,我披头散发往里一躺,点上七盏灯,可别叫灭了,我能到官军营把马玉龙杀了,也不能打算拿我。”曹镳说:“那还得费事,如地里能成功更好,不成再说。”这才打发人上山,调那叫做“串地鼠”的二百兵。曹氏弟兄占的这座西洋山,方圆有六百里,相离马玉龙的大营不过四五箭地。众人就在沙岗后支起一座大帐篷,各自有一把铁锤,一把轶铲,一把刀,随挖随走。由掌灯到二更,就到了马玉龙扎营的大帐。
马玉龙的中军帐是牛皮的,分为三间。马玉龙在西里间住,有一张大床。金眼雕、伍氏三雄、邱明月住在东里间,几个小孩在当中间。左旁帐房是追风侠刘云父子,右边是千里独行侠。
“串地鼠”挖到中军帐地下,挖了西瓜大的一个窟窿。五方太岁无形鬼曹镳刚往上钻,可巧当中屋里姚猛醒了起来,就往地下撒尿,正撒了曹镳一脸。姚猛一睁眼,见地下有一个窟窿,便嚷道:“咦!地下出了地眼。”他说了这一句,仍旧回去睡觉。
曹镳在地下被姚猛撒了一脸尿,又等了两刻工夫,见上面没有动作,这才上来,抡刀照床上就砍。刚一抡刀,见人没了,正在发愣,被马玉龙将腿攥住一带,曹镳翻身栽倒。
原来马玉龙听姚猛一嚷,他就醒来了,睁眼一看,见姚猛撒了一地,地下有一个窟窿。他慢慢起来,伏于床下,并未声张,疑心必有刺客。果然曹镳由地道上来,刚打算刺死马玉龙,焉想到却被马玉龙将腿攥住,按倒捆上。外面众人听见有动作,就问什么事?马玉龙说:“没事,睡你们的吧。”马玉龙把曹镳搁在床下,自己等了一阵工夫,见地下又有一人探头,一把没有揪住。他一直等到天亮,一夜也不敢睡着。天光大亮了,把曹镳拉出来,马玉龙说:“我和你有什么冤仇,你来刺杀我?”
曹镳说:“我与你无冤无仇,皆因受朋友所托,前来刺你。”马玉龙说:“我看你也是堂堂正正的英雄,为何跟反叛在一处?
你若肯归降,我饶你不死,还可以保你得个一官半职。“曹镳一听,说:”我既然被获遭擒,多蒙马大人宽宏大量,并不杀我,心中实在感激。但此时归降,我两个哥哥尚在那里,也不能跟闪电神变脸。马大人能开天地之恩,把我放了,我弟兄回归西洋山,决不管闪电神萧静之事。马大人今后要有用我弟兄之处,我等万死不辞。“马玉龙说:”我且问你,你是怎么来的?
又怎么知道我的中军帐在这里?“曹镳说:”我会地行术,一夜能挖几十里。我有二百徒弟,人称串地鼠。“马玉龙这才把他的绳扣解开。曹镳站起来,给马玉龙行礼,深深作揖称谢,转身出了官军营,回归自己营中。
曹泰等此时已听老鼠兵禀报,三庄主被擒,正在着急。曹镳一来回禀,闪电神甚为喜悦,说:“兄弟回来了,我正要齐队,去给兄弟报仇。”曹镳没有说马玉龙放他,却说:“小弟已然被擒,被几个官兵看守着,我把兵杀了,才逃回来的。”萧静说:“兄弟真乃英雄也。”曹镳暗中把曹泰、曹方叫到无人之处,说:“二位兄长,我想你我弟兄虽然跟萧静有交情,据我想来,他总是逆天而行,又不争江山,就为家人一点私情,便跟马大人打仗。昨日小弟已被马大人拿住,不但不杀我,反以优礼相待,我很感念马大人的好处,便当面应许马大人,再不管萧静的事,也不帮马大人去跟萧静打仗。依我愚见,你我弟兄不如装病回归西洋山,闭守庄门,任凭萧静他自便。”曹泰一听,说:“这件事,咱们闹了个虎头蛇尾,我跟萧静是知己之交,未免对不起他。”曹方说:“还是不管为是,但凭他两家争斗。”商量已定,又听萧静预备了上等的羊席,请他兄弟吃酒。三个人过去吃饭,曹方就说:“我今天身体不爽。”萧静说:“二弟,你今天就歇息着吧。”曹泰说:“我今天也是肚腹疼痛。”曹镳也说:“我身倦腿乏。”萧静一听三个人都有病,说:“不要紧,今天你们三位只管在寨内歇息,我去跟马玉龙决一死战。”三个人说:“我等给兄长了阵观敌。”吃完了早饭,击鼓齐兵,曹氏兄弟便跟随在后队。
马玉龙那边把队伍摆开,众英雄列在两旁。萧金保说:“爹爹暂息雷霆之怒,孩儿前去给兄长报仇。”萧静说:“儿呀!须要小心。”萧金保点头答应,一摆手中朴刀,来在队外,大叫马玉龙前来受死。马玉龙刚要出去,身后怒恼了云中虎混海金鳌孙宝元,一摆手中降魔杵,跳往当中,大喊一声:“小辈敢来送死!”萧金保一瞧,不禁寒战,只见孙宝元有一丈多高,头大项短,面似乌金,两道粗眉,一双环眼。萧金保说:“你不是我的对手,叫马玉龙过来送死。”孙宝元说:“放你的屁,马玉龙是咱们爷,你不配。”两个人正在动手之际,忽听正北一声喊嚷,说:“萧大哥!待我来拿差官。”这贼人睁眼一看,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九九回 简天雄为友死沙场 闪电神败阵请恩师
话说萧金保与孙宝元大战,正未分胜负,只听得一声喊嚷,来了一人。众人闪目一看,见这人身躯高大,相貌魁伟,面如重枣,是番将的打扮,肋下佩一口刀,雄赳赳,气昂昂。闪电神一看,心中喜悦,说:“拜弟来得甚好,前者我约请你助阵,为何一步来迟?”来者这人,姓简名天雄,人称金眼虎。他原在江北一百单八帮的船上为总头目,因为打死人投奔番营。他有一个兄弟叫简寿童,也是一百单八帮船上的总头目,因为盗卖官米,私毁官船,官军要来拿他,也投奔番营。弟兄二人都投在金家坨飞龙坞金氏三杰那里当裨将,带管兵船,操练水兵,跟闪电神萧静素有来往。前者闪电神萧静来信约他二人,还请他兄弟转请金氏三杰。简寿童没来,他自己先到了金光寨,一听闪电神在西洋山带队劫杀官军营的官兵,故此来到这里,正赶上两下动手。
他见过萧静,就把刀拉出来说:“把侄男叫回来,待我拿这一个黑汉。”萧静吩咐鸣金,萧金保退回本队,过来给简天雄见礼。简天雄说:“少时再讲话,我先结果他去。”来到当场,与孙宝元通了名姓,抡刀就砍,孙宝元一摆宝杵相迎。两个人走了有八九个照面,简天雄的刀法纯熟,孙宝元的膂力过人,这对宝杵也是神出鬼没。两个战够多时,姚猛见孙宝元不能赢简天雄,自己一摆铁娃娃,大声喊嚷:“孙宝元黑小子!待我来帮你动手。”孙宝元往旁边一闪,姚猛赶奔上前,无奈简天雄身体甚是灵便,姚猛也不能取胜。马玉龙这才一蹿过来,大声喊嚷:“贼辈休要逞强!”即命姚猛撤了下去。姚猛见马玉龙出来,自己便回归本队。
简天雄见出来一位俊品人物,怀抱宝剑,面如白玉,二目有神,正是英雄美少年。马玉龙走到前面,把宝剑一指,问道:“贼辈你是何人?敢在此逞能,你家大人剑下不死无名之辈。”
简天雄通了名姓,说:“来者你是何人?”马玉龙说:“贼辈要问,你副将大人姓马名玉龙,绰号人称忠义侠。我与萧静为仇,你何必前来送死?依我之见,你趁此回去,把萧静叫出来受死,这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简天雄说:“小辈!你要赢得了我手中这口刀,闪电神萧静自然就出来,赢不了我手中这口刀,他何必出来,待我手起刀落,结果你的性命。”两个人各摆兵刃动手,几个照面,马玉龙便把招数一变,使出八仙剑的门路来。又走了几个照面,一剑就把贼人的刀削为两段。简天雄跳出圈外,拨头就跑,吓得战战兢兢,被马玉龙赶上一剑刺死。
萧静见那简天雄被马玉龙刺死,心想:“我非得给朋友报仇不可!”一摆手中铜娃娃,闯将出来,恶狠狠搂头就打。马玉龙并不慌忙,把招数放开,两个人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萧静往圈外一跳,说:“马玉龙,你且站住!我两个孩儿俱死在你的手中,你如是英雄,在此等我三天,你如一走,算你甘败下风。”马玉龙说:“慢说三天,三十天我也等你。”萧静说:“既然如是,君子一言为定。三天之后,我约一个人来,赢不了你,我从此决不跟你为仇,也不拦你打木羊阵。”说完话,便各自收兵。
马玉龙回到营中,叫石铸、魏国安绕过北山,把张文彩、纪有德、孔寿、赵勇、武杰、纪逢春、李福长、李福有等俱皆请来。众人赶到马玉龙的大营,彼此行礼。马玉龙说:“纪老英雄为我之事,多有牵累,既请来这位老前辈,可能破这木羊阵否?”张文彩说:“我虽然在西洋居住多年,也懂得一些西洋法子,但这座木羊阵不是我摆的。要问摆木羊阵之人,我有一个朋友知道,他姓高,叫高志广,在西边冷岩山住。”马玉龙说:“既然如是,就请老英雄往冷岩山拜访这位前辈,将他请来,这是万全之策。此时彭中堂也是束手无策,有了这位高人,请来问明根本源流,知道摆木羊阵的人是谁,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