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八义 - 第 2 页/共 15 页

话说赵庭从西里间,听人家一说,自己便回到东屋。谁知包袱没啦,只见床上尚有散碎的银子摆成几个字,细看原来是“花亏银两,到处留神。银钱已亏,必定献艺。”当时就怔了。连忙到了院中,飞身上房。往四下里一看,并无有人。下房来到屋中,又一细瞧。在床角上,有四封银子,旁边有个柬帖,上写:“我弟赵庭,你找恩师传手绝艺,蝎子倒爬碑。献献这手绝艺,身受守正戒淫花。”赵庭看明白了,直耗到天光大亮,便将散碎银子,收拾到一处,拿了起来,从此他便将果席撤了。过了些日子,这一天赵庭叫伙计去看看,自己欠柜上多少钱啦。那伙计来到柜上,往水牌上一看,好钱,那上面一笔一笔写的有三百多两。遂来到赵庭的屋中说道:“大爷您等那位宾朋哟。为甚么这些日子还不见来呢?现欠柜上的账,已然不少啦。可是从打您来到我们这里之后,我挣了您的银钱有十几两都多。您有别的事情的吧,我候了您的这笔账啦。”赵庭说:“不用你候。我跟你打听打听,你们这里有恶霸没有?”伙计说:“我们这一带还真没有。”赵庭说:“那有财主人家吗?”伙计说:“那倒有,有我们房后头,那家财主,在这靠山庄中就算第一了。”赵庭说:“是啦。”说完之后,伙计走去。 他在晚饭后,他先出去到了西村头,一个树林子里。他站在林中,往四外观看,查看道路。正看之际,见从北边来了一匹马,上边端坐一人,是位达官打扮。看那人跳下马来,身高九尺,体格魁梧。面如三秋古月,宽剑眉斜插入鬓,通官鼻子四字口,海下一部墨髯,大耳相衬。头戴一顶鸭尾巾,鹅黄绸子条,双系麻花扣,紫缎色绑身靠袄,青缎色护领,核桃粗细黄绒绳十字绊,蓝丝鸾带扎腰,大红的中衣,登山道鞋,蓝袜子,花布裹腰,外紫缎色通氅。掐金边木金线,上绣平金狮子滚绣球,飘带未结,水红绸子里。在马上得胜钩上挂一把蛇柔枪,催马顺树林往南而去。进了靠山庄,赵庭也就随后进了村庄。就见他来到店门口,下马进了店,问道:“店里可有上房么?”伙计说:“没有啦,只有西房啦,您住西房吧?”这个时候赵庭也跟了进来,见那老者正在西房窗前站着。少时伙计给开了门,那老达官进到室中,伙计问道:“您往这边来,有镖吗?”老者说:“后边走呢。等我在此休息了一夜,明日再行。你先给我打脸水来。”伙计说声“是”,出去给打来脸水,又沏来一壶茶。老者要点蒸食,吃喝完毕,说道:“你先去侍候别人去。那北房几时腾出来,你几时给我留下,我全住。这一次镖回来,我还得住你店中。”伙计说:“好吧。”遂出去了。此时赵庭在院中听明,进了自己屋中。那伙计也跟了进来,笑道:“您听见没有?这位达官爷,是挥金似土仗义疏财,我们店中房墙坍塌倒坏,后来这位达官,拿出银钱,才修盖这北房五间。”赵庭说:“那么他姓甚么呀。”伙计说:“姓无,名叫无名氏。”赵庭说:“呕,原来是无名氏。”知道人不说真名实姓,自己也就不好往下问了。第二天天明,那西屋里老者叫伙计说:“老三哪。”伙计赶紧过去,问道:“甚么事。”老者说:“你给我备马匹,我要赶路啦。”伙计说:“是”,急忙出去,将马备好牵过来。赵庭急忙到了门前往外偷看,就见那老者拉马向外走,说道:“老三哪,北房几时空出来,你可给我留下,我回来还住呢。”伙计速速的答应,那老者是扬长而去。伙计来到北上房,他就不管赵庭叫赵二爷啦。他说:“赵二大呀,你可把话听明白啦,往后天气很冷,这屋里升三个火盆也不成。依我说,您一个人住这间西掖间吧。这北上房留下与那位达官爷住,因为这房是人家花钱盖的。没别的说的,只可您受点委屈吧。”赵庭也因为自己手中无钱,只可答应。那伙计当时就将他的东西,给搬到西里间,那东间就锁好了。伙计拿他不当店客待,每日是人家吃剩的残菜残饭,过一过火给他端来,叫他去吃。赵庭心说:“唔呀,好你个混账东西。我有钱吗,就是赵二老爷。如今没有钱吗,甚么赵二大。好你个势利眼的东西。”不言他暗中发恨,且说伙计赵三,他本想要将他撵了出去。只是不准知道他认识那一位。你说不叫他走吧,他几时有钱呢?自己不敢决定。那赵庭自己心中暗想:我可给我师父丢了眼了,给我们家摔了牌啦。不免今夜我出去做一号去吧。想罢,这天将黑,他就出去了。 到了西村口,将要出村,忽听东边有人马声。他急忙回头一看,就见走的那个老达官回来了。马上驮着大褥套,银子装满了。到了店门口下马。赵庭一想:有咧,我何不偷他一下子呢。岂不省事?想到这里返身回店。那老达官进店叫:“老三哪,北房可与我腾出来吗?”老三连忙迎了出来,笑道:“早就给您腾出来了。”说着那老者进店到了北屋,伙计给端过灯去。老达官说:“老三呀,你给我把褥套搬进屋里来。”老三答应出去,一搬没搬动,遂说:“老太爷,您自己搬吧。我力气太小,搬不动。”老者哈哈大笑,说道:“那是你拿不动,差不了多少就是两千银子啦。”说着话他自己出去,搬了进来放到屋中。老三在外边将马拉去,回来又侍候着。老者叫他预备酒饭,那老三少时给端了进来。饭酒用毕,又给沏来一壶茶。老达官命他将八仙桌往前搭了搭,挪椅子。老者道:“你去找来算盘,破账本,麻绳,全拿了来,我好给人家封好了。”老三答应,不大工夫满全送来。伙计竟顾了侍候老达官,他可就把赵庭的晚饭给忘了。赵三走后,老者自己在屋中收拾银两,包成五十两银子一包,包了不少。此时天有二更已过,那老达官一时心血来潮,便伏在桌上睡着了。西里间赵庭一看,时机到了。连忙掏白蜡纸捻,用自来火点着,粘在屋门杠上。这就收拾夜行衣靠,穿齐,背上刀,又将白昼衣服包在小包袱之内,打了腰围子。然后看屋中东西不短,这才将白蜡捻取下,收在兜囊,慢慢出了西屋。来到院内,往屋中一看,见老者仍然睡觉。书中暗表,原来老达官早已料着先前在北屋住的这人,一定是江湖人,便留上神。所以他跟赵三说话,就为给他听的,如今坐在此处也是一半装睡。赵庭看时机已到,他便来到帘子外边,轻轻的打开帘子,便进到屋中。一时大意,往下一放,吧哒一声响,人家醒啦。赵庭急忙矮身就进到八仙桌底下了。少时老达官便将椅子挪到后山墙,坐在那里看着八仙桌。赵庭一看,无法可偷。这才跳出来,到了老达官面前,说道:“老达官我这厢与你老叩头了。”老者一见说道:“好毛贼,你敢前来刺杀於我。”赵庭说:“我不是毛贼草寇,我是访问你老人家,要借银两。”老达官一听,遂说道:“几百银子,我不在乎。你可以先对我说一说,我能对你说明借与不借。如今你身穿夜行衣,背后插刀,不是行刺,也是行刺啊。你是认打认罚吧?”赵庭道:“认打怎么说?认罚怎么讲?”老者说:“你要认打,我把你送到当官治罪。”赵庭说:“受罚呢?”老者说:“受罚呀,你先把你们门户,你的师父全说出来。”赵庭说:“唔呀,我给我师父栽了,现了眼了。”老者说:“你先说一一说呀。”赵庭说:“唔呀,太叫我不好开口了。我师父乃是道家。”老者说:“是南二道,还是北二道呢?”赵庭说:“是南二道:“老者说:“那头一位乃是金针八卦左云鹏。”赵庭道:“那位便是我的老恩师。”老者说:“你莫非是我二弟赵华阳吗?”赵庭说:“正是,我姓赵名庭,字华阳,家住江南会稽人。老人家您贵姓。”老者说:“我姓焦,名雄,飞天豹子,又号神枪,八门第二门的。”赵庭说:“原来是老哥哥,小弟我要入伙当贼。”焦雄说:“不用,你还是回家吧。”赵庭说:“我至死也不回家,我非入伙不可。我非得扬名四海,我才回家。要不然我死在江湖全都认命。”焦雄说:“入伙当贼很是不易。”赵庭说:“一个当贼还有甚么规矩?”焦雄说:“这个还是你师父定的呢。必须有一手绝艺真是天下少有,那才成啦。由莲花党门长给身受守正戒淫花,到处不论年岁,全是弟兄相称,那才能成。二弟呀,现在夜静更深,你我说话,有扰人家住店的睡觉。最好你先回去,等到天亮,我叫赵老三前来请你,再对你说明。”赵庭说:“多谢老哥哥指点,那咱们明天见吧。”说完告辞出来,回到自己屋中,脱了夜行衣,摘下兵刃暗器,倒在床上蒙上被,就自睡了。 第二日天明,穿衣起来,开了屋门。赵老三进到焦雄的房间,收拾好床铺,又忙着给打来漱口水。焦雄问道:“老三,我问你一件事。”赵三说:“什么事?”焦雄说:“我有一个朋友,我们定好在这里相候於我,但不知你看见此人没有?”赵三说:“这人姓甚么?”焦雄说:“他姓赵名庭,字华阳,江南人。”说话间赵三吓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抖,急忙跪倒,口中说:“达官爷,是我的错了。”焦雄说:“怎么回事?”赵三说:“这个人早来了,等您日子多啦。问他人家,他说找碰大爷,所以我没敢跟您回禀,怕您生气。”焦雄说:“你快起来,去把他给我叫来。”赵老三一闻此言,急忙到赵庭那儿去,把他给请了过来。赵庭进到屋中,二次上前行礼,口中说:“兄长在上,小弟赵庭有礼了。”焦雄让赵三沏来茶,他二人吃茶谈话。焦雄道:“二弟呀,我与你同出于左云鹏左道长门下,就好像亲弟兄一般。你要入伙,必须到了一回山东济南府莱水县东门外宋家堡去找宋锦,人称抱刀手,他能同着你到州府面见彭化龙,别号人称金翅鹞子。江湖好汉的转牌都在他手里啦。转牌一走,才能招来六十四门的人。再献一绝艺,才能戴上守正戒淫花。”赵庭说:“这六十四门人,都在那里住呢?”焦雄说:“四山五湖,天南海北。”赵庭说:“怎么通知的到呢?”焦雄说:“其中就是三个人知道。”赵庭说:“那么少哇!”焦雄说:“第一个是咱们师父知道,第二个是闪电腿刘荣,第三个是彭化龙他知道。”赵庭说:“我必须去麻烦刘、彭二位兄长一趟。老哥哥必须借给我路费,才好。”焦雄说:“二弟,你我是同师门的兄弟,做甚么这个样子呢?二弟我先给你四封银子,作为路费,你也不用还我。”焦雄又问道:“二弟你欠下店饭钱多少?”赵庭说:“约有三百多两银子。”焦雄说:“怎么吃了这么些呢?”赵三连忙接过说道:“老太爷您是不知,这位二爷住在这店里,每天早上一遍酒,正午一遍果酒,外加一两小费。你说有这么许多没有?”焦雄这才知道赵庭在店里的行为,遂说:“老三呀,你将他的账,全拨到我的账上。”赵庭说:“伙计还没起身,不着急,我候候吧。”焦雄说:“不用,你竟管去说吧。”这里赵庭赶紧把随身带的衣物,军刃暗器,收拾齐备,东西物件,一样不短,出了西耳房。焦雄送赵庭辞别了店主人,离开客店,来到东村口。焦雄说道:“二弟你走你的吧。我见了转牌的刘荣,一定请他帮忙。”这才弟兄分手,赵庭连夜赶路,饥餐渴饮,非止一日。 这一天赵庭来到山东界内,天黑了,他将一进西村口,忽然看见眼前两条黑影,进了村子。赵庭蹑足潜踪,跟了上去,躲在暗处,就看他们到了一家墙外。飞身上墙,奔房上,滚脊爬坡,向一座大院而去。赵庭尾随在二人身后,藏到院内。就见那二人,正在北房间扒窗户啦。其中一个伸手去掏兜囊。赵庭心想:这许是采花贼吧。常听师父说:“莲花党贼人专使薰香,镖喂毒药。遂就从房上顺手掀下瓦来,见他们要进屋子,赵庭一瓦打在当院,吓了二寇一跳。一抬头见房上有人,说道:“合字,随我来。”二贼声言,飞身上房,扑了过来。赵庭见二贼来到近前,双手插腰,站住了。二贼说:“你是甚么人?”赵庭通了名姓。二人说:“久仰。”赵庭说:“你二人唤作何名?”贼人说:“我们乃是弟兄二人。我姓夏,双名德林。这是我兄弟夏德峰。你意欲何为?”赵庭一看这二人报了名姓,就知道这是莲花党,今夜潜入民宅,准是前来偷盗紫合车,不期被他冲散,心中忿恨。三个人打的工夫一大,二贼不敢恋战,怕天亮走不开。夏德林猛然往外一跳,赵庭一大意,往过一追,披夏德林打了一盘肘弩,贼人才跑回了四川。后文书二人当了老道,那时再表。如今且说赵庭,独自一人,看二寇逃走,拔下弩箭来,幸亏未有毒药,心中未免愤恨,后来必有报仇之日。他自己从此往下又赶路。 行到济南莱水县,怎么也找不着宋家堡。这天一清早碰见一个捡粪的老头儿。赵庭上前问道:“这位老人家,我向您打听点事。”老头说:“甚么事?你说吧。”赵庭说:“有个宋家堡,那里有一位抱刀手宋锦,宋士公,外号人称抱刀手镇东方。”老头说:“不错,倒是有这一个人。可不能这样的打听,必须说霸王馆,才有人知道。”赵庭说:“怎么叫霸王馆呢?”老头说:“他们住家后边有个戴家岭,那里有弟兄二人,跟他学艺。这宋锦在街上开了一个饺子馆,卖的可太抗。他清早起来先去遛弯去,回来之后,他吃完了,才卖别人。要有那不知道的主儿,去了也买不出来。赶巧了不高兴,还能打人家。买饺子的日子长了,人家全管他叫霸王馆掌柜的。”赵庭说:“好的很哉。我是奉了我师父之命,前来访他。他真要如此严恶,那我就替我师父管教於他。”老者说:“你就从此往东去吧,青水脊门楼一过,那路北里就是那个酒馆。”赵庭点头,来到那青水脊的东边,就见伙计刚开门了,举出幌子去,赵庭就进了屋中。那伙计假作没看见,他伸手直挂棉帘子。赵庭也不理他,自己来到屋中。一看是两间明间,西边一个暗间,是柜房,门外就是灶火。有个酒保,正在那里和面,预备好包饺子。再看屋中是八张八仙桌,前槽三张,后房沿三张,东房山两张。赵庭他进门就是在挨门口的一张桌旁凳子上。见这个伙计身高七尺,细条条的身材,面色姜黄,小黑头。圆眼睛,蒜头的鼻子,小薄片嘴,大扇风,光头未戴帽,竹簪别顶,头蓝布的帽子。白袜青鞋,月白布的围裙。看他和好了面轧饺子皮,两个谁也不理谁。伙计掐好了饺子,放在笼子里。赵庭站起来问道:“这饺子怎么卖呀?”伙计说:“你问谁啦?”赵庭说:“这屋里有谁,我问谁呀。”伙计说:“有掌柜的。”赵庭说:“他没在屋啊,上那里去啦?”伙计说:“他去睡觉去了。”赵庭说:“先给我煮二十个饺子,多来点汤。”伙计说:“你先张开嘴,我瞧一瞧。”赵庭说:“你瞧甚么呀?”他说:“我看看你的牙,长齐了没有?”赵庭说:“难道说这饺子先进贡吗?”伙计说:“这饺子倒不是进贡的,是我们掌柜的吃的。”赵庭说:“那就是啦,那么你给我片汤吧。”伙计说:“片汤儿不卖。”赵庭说:“要不然你给我做点猫耳朵。”伙计说:“你不用说啦,全不卖。”赵庭说:“你给我煮点饺子吧,倒干脆,我还等着吃完了还赶路呢。”伙计说:“好吧,那么你就等着吧。”赵庭就坐在他旁边一条板凳上。看他已然快包满了屉啦,遂说道:“伙计呀,你先给我煮二十个吃不成吗?”伙计说:“不成,那是我们掌柜的吃的,谁买也不卖。”赵庭说:“好哇,你们不卖,这个全是他吃的。”说着将大衣脱下。伙计一看,伸手抄起一根大赶面杖来,说道:“就是不卖,你敢怎么着。”赵庭说:“你看着吧。”说完噗哧噗哧,用拳头全把饺子给砸碎啦。这一来吓得这个伙计,站在那里发怔。 正在此时,忽听见屋中有人痰嗽一声,有一个小童,赶紧打进嗽口水去。二回再嗽一声,一拍木凳,大声喝道:“甚么人胆敢如此无礼?”赵庭说:“怪不得落了个霸王铺之名呢!这些饺子也煮不熟吗?”宋锦说:“怎么?”说着打开屋帘,来到外间,看见伙计手里拿着一根大赶面杖,在那里发怔。他过来打了伙计一个大嘴吧,说道:“你不卖饺子呀?”伙计说:“掌柜的,我知道哇?你看那个屉里。”宋士公一看,饺子全碎啦。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伙计说:“这位睡觉的要吃片汤我不卖,他是一赌气子,把饺子给弄碎啦。”朱锦一听,赶紧来到桌子旁。见那人伏桌睡啦。他便吧的一声,打了桌一下。赵庭吓了一跳说:“不卖饺子,吃不着也就得了。”宋士公说:“我吃饺子吗。你吃片儿汤。”说着上前就是一拳。赵庭忙用双手蔽住前胸,迎他手腕,右脚一勾他脚后跟,往后一送他。宋锦万没想到他有这一手,急忙收拳撤腿,脚底下一抖,噗咚一声,摔倒在饺子屉上,一下子踹翻了。”好,好拳脚。伙计们快来呀,捧着我的刀出来。”说完他正面一看,那赵庭早一个箭步蹿了出去,说道:“好,好你这个恶东西,不卖给饺子,你还打人。”宋锦说:“不用费话,打的就是你。”说罢抡拳便打,赵宋二人打在一处,打了个难解难分。 此时天光已亮,往来的人很多,全都站在一边看这个热闹。宋锦一见非使毒招不能胜他,这才使了手穿心掌,向里打来。赵庭右手一托宋锦的手腕子,底下使了个裹合腿,便踢了个大倒。宋锦爬起来,从宋郎手中接进宝刀,双手一抱,厉声说道:“小辈,今天我非劈了你不可,花多少钱我全认可。”赵庭说:“唔呀,你认可,我可不认可。”当下两个人各不相让。此时童儿一看,急忙从后门跑了出去,急忙去找戴文龙戴文虎,告知他们。那戴文龙弟兄一闻此言,急忙暗藏军刃,来到了铺子里。一看闲人看热闹人很多,忙分开众人,来到里面,见二人刀法纯熟不好分解。此时赵庭心里嘀咕:此人拳法刀法,怎么会跟我们门一样呢。看自己不好胜他,这才使出绝招。见宋锦一刀劈下来,赵庭忙一闪身,下边使了一个扫腿,宋锦便爬伏在地,刀也撒手扔了。这时戴文龙弟兄忙过来从中解劝,说道:“这位爷为甚么你们打起来呀?”赵庭说:“他不卖饺子,还动手打人。”宋锦说:“我吃饺子,他偏吃片汤,那个成吗?”大家一听也乐了,为这么点小事动手,真有点不值。此时宋锦说道:“南碟子,你是哪门的?你师父是谁?说出来饶你一命。”赵庭说:“你休要口出不逊。我要一告诉你我师父是谁,你得吓死。我在你这宋家堡里吃喝住,都得随便,你不敢轰我。”宋锦说:“你休要夸口。我爹娘重生一回也不能答应。”赵庭说:“唔呀,那我可不好说了。死去的老人家全都不安,我还是不说为好。”这时,戴文龙问道:“江南爷,您是那一门的?您师父是谁?”赵庭说:“我乃八门头一门,师父是道家。”宋锦忙问:“是边南的道家,还是边北的道家?”赵庭说:“是边南的道家。”宋锦问:“是头一道还是第二道?赵庭忙说:“是头一道。”这一句不要紧,吓得他颜色更变,呆若木鸡,缄口不言。赵庭一看,知道怕老师。宋锦忙问道:“阁下莫不是我二弟赵庭吗?”赵庭说:“正是。理由兄,我是南蝶子,我是华阳。”宋锦道:“列位老师散一散吧,这是我师弟赵华阳。我师父左云鹏适才派我师弟领了我师父之谕,前来管教於我。”遂说:“二弟呀,你是怎么了?怎么不早说呢?显得是我不好是的。求你见了师父,多给我美言几句。”戴家弟兄说:“二位老师快回屋中吧。有甚么话咱们屋子里说来。”宋锦赵华阳弟兄二人,这才一同回到屋里,坐下喝茶。赵庭问:“师兄,你这铺子卖饺子,怎么落个霸王馆之名呢?这要叫师父知道,焉有咱们的命在?”宋锦道:“这倒不至於被杀,左不被推出门来。就是不准配带薰香,采花做案。若犯那戒,一定被除。二弟呀,你是不知,只因我出艺之后,师父就走啦。我在这左右访友,保护这十八村。后来与戴家弟兄结交,传他们武艺。我每次回来吃饭,因为我嘴急,所以做的必要快,因此开了一个买卖。可是每天须等我吃完了,再卖。我也曾在这一方打了些个土棍恶霸,是他们恨我不过,这才在外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儿,才叫霸王馆。他们又在外胡做非为,留下我的名姓,从此便传出我的恶名去。那么二弟你来,所为何故呢?”赵庭便将自己家世一说,又说:“特来找您,要打算入绿林。”又将遇见焦雄之事,说了一遍。宋锦道:“二弟呀,你不可如此。愚兄我今年四十有二,还不敢去入绿林当贼。你今年二十有一,就敢说当贼,岂有此理。你先在我这里住着吧,等到过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亲身送你回家。”赵华阳说:“不用的,师哥你不用管,我是非入绿林闯荡不可。闻听人言,您与彭化龙相好,那就请您带小弟前去,面见於他,请下转牌。当年师父教我一手绝艺,名叫蝎子爬城,可以爬碑献艺。”宋锦说:“不错,倒有此人,只是不好办吧。”赵庭说:“我心意已决,再无更改。”宋锦叹了口气遂说:“好吧,容我带你前去。有一天东村闹贼,被我赶到,后来又来了两个好友,才将贼人拿获。将来你要见了那二人,可是咱们好友。他们是弟兄二人,一个叫金须虾米王佐、银须虾米王禄,水性最好。”赵庭说:“记下了,师哥咱们可几时走呢?”宋士公道:“二弟呀,要依我相劝,你还是回家去吧。家下又无三兄四弟,只有你一人。你要不回去,岂不急坏了二老?再者说,你要爬碑献艺,练不好那可一定死在下三门的门长手下。”赵庭说:“我也不怕。因为我说下不能回家啦。”宋锦一听,知道他是立下了志向啦,不好驳回,遂说:“二哥,既有此志,那我也不好再问。可是也得等明年开春,三四月里好不好呢?”赵庭说:“也好。”说完他便在此店住。过了年已到了三月,可是宋锦总是用言语支吾,仍然不提。 这一天戴家弟兄也在此,哥四个在院中坐着闲谈。赵庭竟发怔,一言不发。戴文龙问道:“二弟,你为何不言语啦?坐在那里发怔。”赵庭一闻此言,双眼落泪。说道:“唔呀,师哥哥要了吾的命哉。”文龙说:“你有事可以说出来呀,为甚么如此呢。”赵庭道:“我要入绿林,他不带我去请转牌。”宋锦道:“二弟你不知,那转牌如同圣旨一样,不是轻易请的。要不然你在影壁上先练练我看看,如果能成,我一定带你去。”赵庭说:“不成。当初师父说过,见不着转牌不准我练,已对天赌咒,不敢轻试。”宋士公无法,只可答应。赵华阳看他如此,知道他有点成心,便在夜间,自己偷偷的写了一张字柬,上面写的是:“三位兄长,千万别找,赵庭走了。赶奔苏州,找彭去了。请来转牌,爬碑献艺,得来守正戒淫花,兄长一瞧,便知今晓。”写完了之后,便给压在砚台旁边。他就收拾好了,浑身紧衬俐落,取出匕首刀来,划开后窗户,开了窗户他就出去啦。到了外边,双脚勾住了瓦檐,使了手珍珠倒卷帘。将窗户安置好了,翻身上房,从此奔了西村口,一直向苏州而去。 他离了宋家堡,如同小鸟出笼一般。一路之上,看见天快亮了,他便找了树林,进支换下夜行衣,包好小包袱,再出树林赶路。非止一日,这天到了苏州,他便进了北门。一时不知衙门在那里,便找了一位年长的老头,上前问道:“借问老先生,我要去衙门该怎么走?”老者说:“你从此往南,过了十字街。路北有七间楼房,那是会元楼,西边有个夹道,再往北就是衙门。”赵庭说:“道谢道谢。”他便按照道儿,来到了西边,果然是会元楼。原来这里是一家酒楼,买卖还真繁华。赵庭进了西边夹道,到了后面一看,原来他后边是片空场,北面对着会元楼是座店,对着胡同口是衙门。赵庭又一看街西有家豆腐房,他往北而来,顺着衙门往西,有一个小巷,上边有个小木牌,上写“太平巷”三个字。细一看是一个小死胡同,他便回头往东,来到店门一看,此店原是德元店,墙上写仕宦行台,安寓客商,等等字样。他便叫道:“店家。”从里面出来一人,身高六尺开外,是个五短身材,赤红脸儿,半截眉,环眼,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高卷牛心发鬈,月白布裤褂,白袜青鞋,腰系围裙。出来笑嘻嘻的问道:“客官,您是住店吗?”赵庭说:“正是。但不知你们这里可有正房。”伙计说:“有,有,您随我来。”说话之间,便将他带到了里面北房西头一间,开门放帘。赵庭到屋中一看,这屋内倒很干净,北墙有一张床,旁边有一小茶几,两个小凳儿。赵庭坐下问道:“伙计你贵姓呀?”伙计说:“我姓景,叫景和。您贵姓呀?”赵庭说:“我姓赵。”景和说:“我就叫你赵老爷吧。”赵庭说:“你不用那么叫,我没做过官,不敢担任老爷之名。我且问你,现下你们这个府中知府,可是清官,还是赃官呢?”景和一听,连忙跪下道:“这位爷不知,我们这位府台大人,可是一位清官,真是清如水明如镜,两袖清风,手下人全不敢为私舞弊。”赵庭说:“你起来我问问你,府大人姓甚么,官印怎么称呼。”景和站起身来说道:“听都堂大人说,姓邓名叫子玉。”赵庭说:“你们这都堂大人姓甚么呀?”景和说:“姓彭,双名化龙,这一方的尊他们外号,叫金翅鹞子。他是八班的总班头。”赵庭说:“此人可在外吃私?”景和说:“紧快住口,这位彭爷可是大大的一位好人,真是八仙桌盖井口,随方就是圆,专在外为朋友管闲事,交友遍天下,人人说他好,真是一位好交的人。”赵庭说:“很好。那我要请他人吃酒,可是哪个酒楼最好呢?”景和说:“那也就我们这店前边的会元楼了。”赵庭答应说:“好吧,就是这样啦。”说完之后,他出店去绕弯,便在暗中将入衙门的道路踩好。回到店中,要了点酒菜,自己在屋中吃喝已毕。候到天黑,景和给端来腊烛,赵庭说:“我这里不用甚么了,叫你再来,不叫你可以不必来了。”景和来到外面,向大家交代,说道:“诸位客官,现时天气不早,我们可要封火摆账啦。那位要甚么可快点说话,我们要关门撒犬啦。”问了三声没人答言,伙计自行收拾去了。 这时赵庭躺在床上,一时心血来潮,便昏沉沉的睡去。至到定更天,梆子一响,将他震醒。睁眼一看,天已不早,连忙坐起。用耳音往外一找,那打更的往后去了。他急忙将白昼衣服脱下,换好夜行衣,用小包袱将白昼衣服打成腰围子,抬胳脯踢腿,不碍事啦。背好了刀,将灯吹灭,将门插关拉开,拉门转身来到外面,将门倒带,矮身到了西房山。听四外无人声,这才飞身上了房,过去便是衙门的内宅。看那院中有一个天灯杆子,高有两丈八,上面挂着一个牛角泡的灯。赵庭伸手取出一块问路石子,扔在地上,吧哒一声。忙用耳一听,并无人声犬吠,他才大胆的飞身下了房。到地上先毛腰捡起石子,然后转身形来到北上房。这院中宽阔,是方砖漫地。北上房是七间,里面掌着灯光。书中暗表,这是明三间暗两间,东西各一间耳房,东厢房五间,西厢房五间,北面正房点着灯亮,透过窗棂人影摇摇。赵庭暗道:许是大人尚未睡呢。想到此处,他便来到灯杆之下,双手扒杆子扒了上去,大声喊道:“要状告一人。”屋里大人一听,忙叫:“童儿,快点上手灯,到外面去看看是甚么人喊冤。”小童儿吓得哆哩哆嗦,将小手灯点上,来到房檐底下。往上一看,见那灯杆子之上扒着一人,说话唔呀唔呀的。就听他问道:“小童儿,你家大人可曾睡觉?如未睡,我要请出他老人家面见,我有事。”小童说:“好,你可别走,待我与你请去。”江湖人说:“就是吧,叫你多累啦。”那小童遂回到屋中,说道:“大人,现在院中灯杆子上有一夜行人,在那里盘看,他要面见您,有冤伸诉,我想您先不必出去啦。”大人说:“童儿,不要紧,我一不贪赃,二不卖法,有何惧怕他人之理?”说着接过手灯来到院内,向灯杆上问道:“江湖人你要状告何人?”赵庭往下借灯光一看,这位大人,身高八尺,体态魁伟,面如重枣,一双重眉,阔目,通官鼻子,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胸前飘洒三绺墨髯,身穿蓝色的袍儿,未着官衣。书中暗表,他下边是青底衣,白袜云履。观罢问道:“大人您贵姓呀?官印怎么称呼?”大人忙问:“江湖人,你问本堂名姓为何?”赵庭说:“我听一听大人的名姓,我可以知道是忠是奸。要是忠臣,我好告诉。要是奸臣,那我就走了。”大人说:“江湖人,你若问我,祖居庐州府,合肥县北门外邓家庄的人氏,我姓邓,双名子玉,你状告何人吧?江湖人,那么你叫什么呢?”赵庭说:“大人你老人家可以不必问了。我是个江湖人,说出名姓。倘若有个言语失捡的时候,您出飞签火票,拘拿於我,那时我就难逃国法啦。”大人说:“那么你姓甚么不说,你可状告那人呢?”赵庭说:“我告的是您的大班头彭化龙,他使了我的钱,不给我,我不敢惹他。”大人说:“他欠你多少钱。”赵庭说:“他借我三百二的蹦蹦钱,今天不给明天就是六百四,后天就是一吊二百八十啦,他一共短我九年零三个月。大人请您给算一算,他一共短我多少了。总要能给我要过来,我有孝心,孝敬您点东西。”大人说:“甚么东西呀?”赵庭说:“背上半本易经。”邓大人一听,心说:“我才念到上半本。他敢说给我背。”遂说:“那么你就背上一背。”赵庭说:“是,老大人您休发虎威,待草民我抖胆了,给您背上一背。”说着便背了上半本,头句“乾,元亨利贞。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至到“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象曰:大有上吉,自天佑也。”大人一听,果然背到易经的前半本。又听那人说了声:“老大人,您要给我要了来,我还给您背那下半本,我去也。”飞身而去。大人心中所思,这个人乃是外边行侠作义之人。我若再将此人收服,日后凡是我所管地面,一定高枕无忧。忙叫:“童儿,你快去把彭化龙叫来,我有话问他。”小童答应,连忙提了手灯,出屏风门,直到班房。此时彭化龙刚躺下,尚未睡着。小童儿来在窗下,问道:“都堂大人您睡觉啦吗?”彭化龙道:“我刚躺下,有甚么事吗?”小童说:“您快起来吧,有一件要紧的事。今夜有一个贼,在灯杆子上把您给告下来了。”彭化龙一听,赶快站起身形,披衣下地,穿好了衣裤,开了房门,将童儿放进来。童儿说:“您去吧,大人叫您哪。”彭化龙一听,心中纳闷:我彭化龙招不出来呀。连忙随着小童来到后宅,在廊子底下一站。小童进到屋中,说道:“大人呀,那都堂已然来啦。”大人说:“叫他进来吧。”彭化龙一听,赶紧进来双膝拜倒,口中说道:“大人,三更半夜,您将下役叫了过来。有甚么事呢?请您讲在当面。”邓大人说:“方才在灯杆子上有一江湖人,他把你给告下来,有这般如此的一件事,我与你三天限,务必要将那盘杆之人拿来。若限满拿不住背书之人,我是一打二革。”彭化龙说:“是,是,大人恩典。我急速访拿就是了。”说完站起身形,告辞出来。 到了班房便将手下的伙计全叫了起来,说:“你们都别睡啦。”大家醒了之后问道:“头儿,有甚么事吗?”彭化龙道:“现下有贼人夜入衙门,大人传我捉捕。遇见这样案子,我平常的家伙不成。你们支应一点,我回到家中取那一对镔铁锏去。”说完他走了不提。且说赵庭离开后宅,他回到店中,推门进到自己屋中,取火摺点好了腊烛。忙换好夜行衣,将刀挂於肋下,长大的衣服穿齐了。听外边梆锣齐响,已然二更。他便出来到了门道,叫声“景和”。此时那伙计将睡着,忽听耳旁有人叫他,连忙披衣起来。开门一看,原来是赵客人,遂问道:“您有事吗。”赵庭说:“天将二鼓,此时会元楼上门没有?”景和说:“没上门。您有事吗?”赵庭说:“我去定一桌酒席,打算请都堂大人吃酒。”景和说:“喝,您请他老人家呀,好,我给您开门。”说着上前将门开了。出店一看那会元楼的后窗户,还有灯光亮着。伙计说:“您快去吧。他们楼上饭客还没走呢,您去我给您留门。”赵庭答应,当时一直往西南,过了夹道一看,会元楼的伙计,正在那里挑幌子啦。他忙上前说道:“哎,伙计。”那伙计忙问道:“这位爷您是吃酒吗?”赵庭说:“不是,我要定一桌酒席,明天早晨用。”伙计说:“甚么席呀?”赵庭说:“要一桌上等的酒席。我要请一位朋友。”伙计说“您请那一位呀?”赵庭说“就是衙门的都堂彭化龙,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是交好的朋友。”伙计一听,忙改了笑容,非常的和蔼,说道:“您请上楼来吧。”赵庭到了楼上,找好了北面一张桌,说道:“你们就给留下这桌吧,把窗户开开,好叫我那朋友往衙门看着一点儿,防备有事。”伙计说:“是啦吧。”赵庭伸手取出一封银子,交给了伙计。说道:“你们拿去,除去酒席外所馀多少,满给你们这些人作为小费。酒席可千万的给我做细着点。”伙计连连答应,说“是啦吧。”当时将银子拿到柜上交明白,通常全喊谢谢。赵庭下楼而去。他们大家便说:“咱们不用睡了,把这一桌酒席给作细一点就得啦。”大家说“对”。他们这里忙乱不提。 且说赵庭来到衙门,此时已有三更。他问道:“门上那位在。”早有小伙计们值班,出来问道:“您找谁呀?”赵庭说:“我找你们都堂大人。”伙计说:“他回家取东西去啦。您有事吗。”赵庭说:“有事,我在会元楼上的后堂,明天请他吃酒。”伙计一听,说:“是啦吧,明天一准叫他去。”赵庭回身出来,便在会元楼的房山黑影里蹲下了。少时看见一人慌慌张张的回到衙门,心说:此人一定是彭化龙了。那彭化龙果然是从家中取来兵刃,到了班房。伙计说:“头儿,那背书的贼人,胆子可真不小,他怔敢前来请您。他在会元楼定下一桌酒席,叫您前去。”彭化龙一听,气得颜色更变,便将镔铁锏顺到每袖口一只,急忙的出了衙门。那江南蛮子赵华阳,他也急急的在他之先,又来到会元楼,问道:“都堂大人来了没有?”伙计说:“没来。”赵庭说:“他告诉我马上就来,为甚么没来呢?”说完他又往东去了,绕过会元楼奔了衙门。此时彭化龙来到会元楼。伙计们一见,忙说道:“彭爷您来啦,明天您可有咬儿。”彭化龙说:“甚么咬儿?”伙计说:“有位江南爷请您吃酒,是您的朋友,全是仗义疏财之人。他要了一桌上八席,外加山珍海味。”彭化龙说:“给了钱啦吗?”伙计们说:“给啦,他拿一封银子来,除去酒席外,其他的钱赏给我们大家。方才还来了,现下又上衙门找您去了。”彭化龙道:“那个人可是有事,再来了千万别叫他走。”伙计说:“是啦吧。”他在这里打听事,那赵庭又来到衙门,向伙计问道:“混账东西,那个彭化龙走了没有?”小伙计说:“现在去上会元楼访您去了。”赵庭说:“好的。待我再去找他去。”说完他又来到西夹道,黑暗之处偷看,那彭化龙气昂昂的又回了衙门。赵庭便来到会元楼,问伙计道:“那彭化龙来了没有?”伙计说:“来啦,刚走,又去上衙门找您去啦。”赵庭说:“唔呀,我二人没缘呀,找了好几次了,也是见不着的。待我上楼等着他吧。”说完上了楼,来到那桌旁坐下,便伸手将北窗户给打开了。伙计说:“江南爷,您开窗户干么呀?”赵庭说:“为是看他出来,我好叫他。”伙计看他没走,也就不言语了。那彭化龙从东边绕回了衙门,那差役说:“彭头呀,这个江南人,不但胆子大,他的武艺决错不了。”彭化龙说:“怎么?”差役说:“他又来找您,还说了许多不像话的地方,那我就不便向您来说。他说这一回不来啦,他在会元楼上等您。”彭化龙说:“好,待我找他去。”说完转身出来,又来到了会元楼,问伙计说:“那个人来了没有。”伙计说:“来啦,现在楼上等您。”他说“好”,说着奔了楼梯。此时赵庭听见外边有人说话,他忙将大衣甩啦,打了腰围子,收拾紧衬俐落,在此预备着。彭化龙蹑足潜踪,来到楼上。心说:只要被我看见,量你逃脱不了。及至到了上面,一眼看见赵庭,到了桌案以前,问道:“在此请我吃酒,可是阁下吗?”赵庭道:“不错正是鄙人,对面可是都堂大人?”彭化龙道:“正是彭某。”赵庭说:“我请阁下在此吃酒。”彭化龙说:“你我素不相识,何人介绍呢?”赵庭说:“给你我介绍的这个人,比你我高一点。他是位高爵尊之人。”彭化龙说:“但不知是何人,请道其祥。”赵庭说:“此人与你也认识,跟我也认识,就是你我不认识。”说话之间,看他两只胳膊直着,就知道暗袖着兵刃啦,遂说:“就是那府台大人。”彭化龙一听,往后一撤步,双锏得到手中,左手一撮。他双手一扶桌子,飘身纵出窗外。彭化龙也随着跳下,迎头就是一下子。赵庭往旁相闪。说道:“且慢,你是官差,我是贼人。头一招我没还手,那是看在府台大人面上,我不还招。第二招我不还招,是因为你是官差。第三招不还招,看在武圣人面子上,我也不还招。”化龙一看,三招已过,他并不还招,就知道此人武艺不坏,上前又要进招。那赵庭这才推簧亮刀,二人杀在一处,分不出胜败输赢。此时天已大亮,太阳出来很高,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人累得嘘嘘带喘。赵庭一看不好,急忙飞身又上了楼,彭化龙也飞身上楼。不想在那窗户那里坐着一个瞎子,竟将彭化龙给碰掉下来。他还大声说道:“众位老乡啊,这是谁成心欺负我,跟我挨亲?”彭化龙下来,仰面再看那贼,踪影不见,急忙说道:“先生你往里点,我们这里办案啊。”那瞎子一听,说道:“唉,我躲开你们。”说着话,他到往前一迈步,整个摔下楼来。化龙看他头要着地,谁知他竟站在对面,用马杆一伸,入在化龙的裆中,彭化龙连忙往旁一闪。那瞎子说道:“无论是谁,我先抽个斗子吧。”马杆向他下巴颏打来。彭化龙一看,急忙用兵刃相迎,两个人打在一处。他就听见马杆嗡嗡带响,完全是行者棒的门路。 二人正打的热闹之间,从正北来了三骑马。马上之人大声喊嚷,说:“都堂大人,留让一招,五弟慢动手,全不是外人。”彭化龙停手,那瞎子跳在一旁,抱着马杆一站。他可听见正北来,他偏向正东磕头,说:“师哥累啦,我给您磕头啦。”大家一乐儿。瞎子急啦,大声说道:“你们怎么拿我打哈哈呀。”众人便不敢言语了。书中暗表。正北来的三人,头一个是抱刀手宋士公,第二是戴文龙,第三是双刀将戴文虎,只因赵庭夜间留下柬帖走了。天明宋锦起来,心说我二弟怎么没来叫我来啦,也许是我起在他的头里啦。等到来到明间一看,北边墙上粘着一个纸条。宋锦过去一看,心说:得,他走啦。无法,这才与戴家弟兄一齐追了下来。这天来到此地,看见他们打在一处,全不是外人,正是夜行鬼张明,与彭化龙动手。宋锦这才大声喊道:“别动手,全是自己人。”说话之间,三匹马如飞似的,到了切近。三个人慌忙下马,走过来行礼。那张文亮虚点一马杆,纵出圈外,一抱马杆,说道:“我师兄来啦。”彭化龙也一捧双锏,往旁一站,认得是宋锦,不认得那二人,遂问道:“大弟,你可认识瞎子?”张明说:“你敢当着矮子说短话。”宋锦说:“五弟你不可挑眼,不知者不怪罪。”遂说:“彭大哥,快过来,我给您介绍介绍。”又叫:“五弟,过来见过彭大哥。此人住家苏州府西门外,彭家坡的人氏,姓彭名化龙,外号人称金翅鹞子,乃是苏州府的马快班头,绿林箭为他人执掌。”彭化龙说:“这地不是讲话之所,你我酒楼一叙。”赵庭早从楼上跳下来,拜见宋锦,然后一同来到酒楼之上。宋锦这才与大家致引,遂说:“都堂大人,他不是外人,乃是我的师弟,住家江南会稽县北门外,赵家庄居住。姓赵名庭,字华阳,排行在二。”说:“二弟呀,快见过彭大哥。”华阳忙上前施礼。化龙用手相搀,口中说:“二弟免礼平身。”赵庭说。兄长镔铁锏门路太好了,多有容让於我。”彭化龙笑道:“岂敢,二弟的刀法不弱。总然是左老侠客的传授太好。”两个互相夸了几句。宋锦说:“这是我五师弟,他住家苏州南门外,太平得胜桥,张家镇的人氏,姓张名明,号叫文亮,别号人称夜行鬼,排行在五。”张明也上前拜见彭化龙。他二人又客气了一番。宋锦再与戴家弟兄一致引,说:“他二人住家在山东宋家堡后,戴家岭的人氏。一个是单刀将戴文龙,一位双刀将戴文虎。”戴氏两弟兄也与化龙见礼。大家全致引完毕,这才落坐喝茶。彭化龙问道:“二弟,你来到此地,夜入府衙,在天灯杆子上背书,将我告了下来,是何道理呢?”赵庭说:“唔呀,吾的哥哥。小弟打算访您,双恐怕当差之人不管。又因为府台大人与兄长的名望特大,小弟我这才夜入府衙。我的心意访你老,是为我要入身绿林,要戴守正戒淫花。”彭化龙道:“二弟,你要戴也不难,必须有一手绝艺。今与古比,你看做绿林盗的,有几个戴戒淫花的?你要有绝艺呢,我可以下绿林箭,招齐各门各派。献好了艺,还得莲花党之人,给戴守正戒淫花。二弟呀,你要打算请各门,还有一件难事,必须等在哪位腿快之人,来了才成。别人撒转牌,人家也不认可呀。”赵庭说:“唔呀,那位腿快之人,住在那嗄哩呀。”化龙说:“此人住家山东东昌府北门外,刘家堡的人氏,姓刘名荣,别号人称闪电腿。左老侠客在三江会给他贺的号。他跟侠客爷赛过跑。”说话之间,摆上酒席。众人正要吃酒,忽然听见楼梯响,跳三步的走上楼来。大家不由的注目一看,见上来一个花儿乞丐之人,像貌跟赵华阳长得仿佛。上得楼来,向彭化龙一点头,转身又下去了。宋锦忙问道:“此人您可认识他?”彭化龙道:“我倒是认识他。”宋锦说:“为甚么不把他唤了过来。在一桌上吃酒呢?”化龙说:“大弟呀,是你不知,那人性质不好。他若是正人君子,我早就与你们引见了。要是那采花淫寇,见他何用呢?”书中暗表,此人也姓赵,名叫连登,外号人称赛华阳。后文书赵庭丢花,被他偷去,假充华阳,闹的乱子不小。按下不表。 且说他们众人吃酒之时,又有人上楼。宋锦低声说道:“二弟你看腿快之人来啦,赶紧上前见礼,跪地磕头,别起来。我叫你起来,你也别起来,非他点头不可。”赵庭说:“是。”抬头一看此人,平顶身高七尺,细条条的身材,上身短,下身长,两条仙鹤腿,面如重枣,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大耳相衬,海下微有胡须,不见甚长。用白布手巾蒙头,土黄色的靠袄月白布护领,用白布袍扎腰,土黄色的底衣。鱼麟洒鞋,青袜子,花布裹腿,外罩土黄色的通氅,上面用青线勒的斜象眼,青布里儿。肋下跨着一口金背刀,青饰件,月白布的挽手,往下一垂,左手提着一个蓝布包袱。赵庭急忙上前跪倒磕头。说:“大兄长在上,小弟赵庭给你老人家叩头了,我要烦您老人家一件事。”那刘荣是面向北,正跟彭化龙对脸。那彭化龙冲他一使眼色,此时那刘荣可就没搀他。张明说:“喝,刘大哥来啦,我这施礼吧。”说上起来离坐,跪倒磕头,刘荣上前搀起。赵庭又追过来,跪倒叩头,说:“吾的哥哥,小弟有礼了。”彭化龙又冲他一使眼色儿,刘荣心中不快。那宋锦站起说道:“兄长,这是我二师弟赵庭,字华阳,大半您也听我师父说过吧。”刘荣说:“不错,听说过。”口中说着,心中暗想:彭化龙可不对,我跟老侠客是至己的爷们。再说我先跟宋锦认识的,与你没有多深交情啊。你为何这样的不叫我理人家呢?又听赵庭说:“吾的哥哥,我有一事相求,请哥哥答应才好。”此时那彭化龙又冲他一使眼色,刘荣心中实在憋不住啦,遂说:“彭大弟,你三次向我使眼色,所为何情呢?莫不是叫我得罪人吗?初次见面,就叫人说我瞧不起人,这不是陷我不义吗?二弟你先起来,有甚么事我全答应。”赵庭说:“不成,哥哥你先答应,要不然吾是不起来呀。”刘荣说:“二弟你起来,无论甚么事,哥哥我应啦。我要不应,叫我不得好死。”赵庭这才起来。刘荣问道:“到了是甚么事呢?”赵庭说:“吾求哥哥下一趟转牌,请一请人。”刘荣说:“原来这点小事情,不要紧。我可得这就起身,明年此时到齐。但不知何处会见呢。”赵庭说:“彭大哥咱们这里可有大店口?”彭化龙说:“有,在此门里路西。”刘荣说:“甚么字号?”化龙说:“是成记老店,前后三层院子,南北的跨院,一共一百多间房,还不足用的吗?”刘荣说:“足成,足成。”这才赶紧大家用酒已毕。刘荣说:“彭贤弟你还是赶紧请转牌。”彭化龙说:“赵庭,转牌一走,你可得圆这案。”赵庭说:“当然,兄弟我一定随兄到府衙。”彭化龙说:“好吧。”这才吩咐伙计在后面设香案。他自己下了楼,到街上找了轿子铺,叫他们扎了一个采亭子。前面是黄云缎的一个帘,红走水蓝飘带。八搭亭子的人,是每人一件袍,蓝布头巾,穿青布靴子。大家出西门赶奔彭家坡。亭子落平啦,取出两面锣来,交给家人。他净手焚香,在祖先堂中,请出转牌来,往高一举,然后拜了四方。叫家人打锣,老打两下儿,在前边开道。他命人抬起亭子,一直往会元楼而来。到了村楼门前,亭子落平,前边铺一块红毡子。宋士公、赵庭等人上前跪倒,迎接转牌。彭化龙请下转牌,一同上了楼,从黄布套内取出来,供在香案之上。大家一看,此牌乃是一块长方铁牌,四犄角有云头。群边是万字不到头,两边是两条飞龙,里头又是长方的万字不到头,上头是双龙门宝,双龙之下是个太极图,下边写着左云鹏三字。鹏字的左右下边一点,是为尊两个字,在为尊的当中有金针一条。供好烧香,大家参拜。彭化龙说:“我怎么说,你们大家可也得照样说。”大家说“是”。化龙跪倒说:“弟子化龙参见转牌,请转牌出巡。”说完站在一旁,刘荣上前跪倒说:“弟子刘荣请转牌出巡,六十四门满到。”他参见已毕,以次宋锦,赵庭等,全都参见完毕。彭化龙忙将铁牌请下,用蓝银油将牌全刷好了。取来一张高丽纸,然后用牌向纸上一扣。将牌扣好,用手来回一揉,然后再将转牌起下。一看那纸上可就印成了,那双龙以及字迹,完全印在上面。彭化龙拿笔在那空白之处,添上徽宗御赐四个字,这才交与刘荣。刘荣连忙上前接过,捧着向四外让过,然后摺好带在身上,笑道:“彭贤弟那咱们就成记老店见哪,明年此时再见。”彭化龙说:“好吧。”说完给他预备路费。刘荣说:“不用,我到那个镖行,随便拿路费,何必咱们预备呢。”此时赵庭宋锦弟兄二人上前说道:“刘大哥多受风霜之苦吧。”刘荣笑道:“小事一段,不足挂齿。”说完他伸三个手指,赵庭伸了一指,刘荣点头。原来刘荣问他左道爷有三手绝艺,他会几样。赵庭伸一指是会一样。左云鹏献三手绝艺,下文书再表。 如今且说,彭化龙打发刘荣走后,他又把转牌请了回去。再来到会元楼,说:“二弟,你可得随我打这官司。”赵庭答言说:“好,那您把国法请来吧。”彭化龙说:“随我到亘房去戴吧。”赵庭点头,便叫宋锦他们三个人暂在楼上略等,我们去去就来。三人答应。赵庭随他到了府衙,戴上了手镯脚镣。此时大人已然点鼓升了堂。彭化龙给他报名而进,到了堂前,赵庭上前跪倒,口中说:“罪民参见大人。那府台说:“下面跪的可是天灯杆子上的贼人?”赵庭说:“正是罪民。”府台说:“你为何不抬起头来?”赵庭说:“草民有罪不敢抬头。”大人说:“恕你无罪。”赵庭说:“谢大人。”忙一正面,那府台大人一看他面貌正气,是文生公子模样,并不匪气,遂说:“赵庭。”赵庭说:“罪民在。”大人说:“你昨夜在天灯杆子上,所背的是甚么书?”赵庭说:“是前半本易经。”他说:“不错,那你再背那后半本。”赵庭又面冲西。从“谦亨君子有终”,直到“上九王用出征,有喜,折首,获匪其丑,无咎。象曰:王用出征,以正邦也。”赵庭背完,不知府台大人有何分派,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爬碑献艺巧计盗花 八义成名结仇贼党 话说蛮子赵庭,盘杆背书之后,到了公堂,又背后半本。那府台大人一听,果然不错,遂说:“赵庭,你是认打认罚吧?”赵庭说:“认打怎么说,认罚又当怎讲。”大人说:“你认打呢,你是背后背刀,夜入公馆,你有杀官盗印之嫌。”赵庭说:“大人,我要认罚呢?”大人说:“认罚,你得在本地取具妥实的铺保,在我衙中充当二班头,与化龙一同拿贼办案,另外我还有赏。”赵庭说:“罪民情愿认罚,在老大人手下当差。”大人一听心中甚喜,命人将他刑具撤下,抖袍袖散堂。彭化龙把他带下来到了班房,令人打水。赵庭洗完脸,哥两个一同来到会元楼,向他三人一说。那哥三个先给彭化龙道谢,又给华阳道喜。打好了会元楼的水印,交了上去。赵庭说:“大哥,我可不能在此当差。我有一个朋友,必须写信找他来,他可以当差。您派人骑匹快马,到扬州府东门外阮家寨,约请阮恒阮明芳,让他来接这个二班头。”金翅鹞子彭化龙一听,忙派伙计找来差人。化龙说:“你快去骑马,去到阮家寨下书,请洪芳弱芳弟兄,一齐前来,不得有误。”当差之人连连答应,拿着盘费走了。到了那扬州府东门外阮家寨,下马,打听好了阮宅住在那里。他们来到路西门首,上前扣门。里边人问道:“谁呀?”差人说:“我们是苏州来的。您这里可是阮宅吗。”里边说:“正是。”说着街门开啦,出来一个家人。当差之人将书信呈上。说“烦您传进去。”那家人接了过来,拿到里面,呈於阮明芳。那明芳伸手接过拆开一看,上面写的是约他到府衙当差。赵庭要献艺,为我戴守正戒淫花,并令洪芳弱芳,也一同前往。看明白连忙回到内宅,禀明他娘亲。老太太心中甚喜,遂令家人赏那下书之人纹银十两。家人答应,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到了大门洞,说道:“我家老夫人赠你十两路费。”差人说:“劳管家驾,您替我道谢,我回去啦。”家人说:“是啦吧。”差人上马,自回苏州而去。这里家人回到里面,那明芳正跟老太太提说赵庭要献绝艺,约自己当二班头之事。老太太邹氏问道:“儿呀,你当二班头,就得出去拿贼,有个应拿的,也有不应当拿的。”明芳说:“是,是。”老太太说:“那大班头是谁呢?”明芳道:“是金翅鹞子彭化龙,那赵庭他二人还要约我兄弟一同前往。”老太太点头,说道:“明芳啊,此地离苏州,相离太远,你必须带着家眷去才好。”当时叫婆子将大奶奶叫来,少时明芳之妻冯氏来到。老太太当面说道:“姑娘,你丈夫此次上苏州府当差,我叫你随着去。可有一节,无论甚么事,可不准你胡管。要有应当说话的地方,说他不听,可急忙派人告诉我来,我自有办法。”冯氏连连答应,便下去收拾去了。那洪芳弱芳也到了后面,嘱咐好了他们妻尹氏林氏,好生侍候老太太。外边车辆备齐,冯氏拜别老太太,出门上车。他弟兄三人,也辞别了老母,出阮家寨,向苏州而来,按下不表。 如今且说彭化龙,将转牌送到家中,回来到了成记老店,问道:“伙计,有闲房没有?”伙计跑出来一看,笑道:“原来是都堂大人呀,别人找没有,您找还能没有吗?”彭化龙道:“我可用的多呀。”伙计说:“您要用多少间呢?”彭化龙说:“你们有多少房屋?往后不用卖别的客人啦,我们要包一年半。”伙计连连答应。他们大家便安在店中。店的对过有座城隍庙。赵庭在吃饭后,他出来散逛,便走进庙来。看那庙中是五间大殿,台阶七层。左边有两统石碑,西边也有两统石碑。心中暗想将来献艺,可以在此碑上。查看好了,他出了庙,往东是一块菜园子。园子边上竟种些个大麻子,往西来有五间北房,往东有一行用秫秸扎的花障儿。顺着篱芭往西走来,到这五间北房一看,那西房山与庙墙有个小夹道。夹道南头有一眼大水井,上面安着辘辘。赵庭来在井口,往下一看,深不见底,他正要向前再看,忽听屋中有人说道:“施主,您别往下看了,那水太深,这井叫乌龙泉。”赵庭说:“是啦。吾不看了。”说完他便转身顺庙墙往南来,到了店中。从此每天吃完早饭,赵庭便来。日久熟啦,一问老道,名叫魏清云。二人每天下棋解闷,很是投缘。这一天阮家弟兄到,随来到衙署。向当差之人一说,彭化龙便迎了出来。哥三个一见忙上前拜倒,说:“大哥在上,我弟兄拜见。”化龙连忙伸手相搀,说道:“大弟快起来,不要行礼。你们不必打店口啦。赵庭既然把兄弟你举荐出来啦,我这里有两所房子。你可以住一所吧。”说着话便领他们到了西边小胡同太平巷,找来家人彭安,开了门,进去收拾一切。打扫已毕,那化龙之妻早将冯氏接了进去,大家见礼,落坐吃茶。少时家人来回说:“那院已然打扫完毕,一切全齐。”他们弟兄忙出来督催轿车夫等,往北院卸东西,安置一切,不提。那彭化龙便将明芳弟兄三人,同到成记老店,宋锦与众人引见完毕。赵庭说:“彭大哥,您可以去到府衙,回禀大人。就说我有师弟阮明芳,来替我在府当差。”彭化龙说:“好吧。”当时他来到衙中,来见大人,说明此事。大人忙命人将明芳唤来,要看一看。便派人到店中,找来明芳。来到内书房,明芳进来见大人行礼,口中说:“大人在上,草民阮明芳参见。”大人说:“明芳你免礼平身。”明芳站了起来。大人看他身高有九尺,面如白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年有三十上下。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身穿宝蓝色的大氅,扣着纽绊。上绣万福留云。大人看他骨格不俗,心中暗喜,当下赏银三百。明芳赶紧道谢,退了出来。那班房的差人等,上前道喜。彭化龙道:“大弟你先在此,代替我些日子。我必须上成记店中,看守那五路标行的总册子,以及各门的名册,好预备赵二弟他那件事。”明芳说:“是啦吧,哥哥您请吧。”说完化龙竟自拿了两项册子,到了店中,在店房里面一查那册子,彭化龙道:“二弟呀!那个门户人不到都行,惟独莲花党的人,不来可不成。”赵庭说:“是啦吧。” 一日两,两日三,转过年春三月,这才苗庆、白、陶金到,以及镖行十老、镖行三老、镖行二老全到。少时又来了镖行五老,莲花党的李玄清、谢亮,屯龙口的、西川王家坨的、银花沟的,何家口的、莫家村的、佟家庄的、连家洼的,通盘到齐。李玄清问彭化龙道:“皇宫大内丢了甚么国宝,你下转牌。”彭化龙道:“未曾丢国宝。”李玄清说:“既然没丢国宝,你为甚么下转牌呢?”化龙说:“现有赵庭赵华阳,要戴守正戒淫花。”李玄清说:“带守正戒淫花只是一人,就是左云鹏一人。他练一手绝艺吊睛法,外人没有。赵庭有甚么绝艺,我得听一听,练得下来才成。要是练不下来,化龙你可知我带来的这些人,干甚么来啦,你以为容易下的转牌啦。”赵庭一听,连忙上前,说:“明日要在城隍庙爬碑献艺。”这才定规好了是五月十六日这天献艺。到了是日,赵华阳在碑上练毕,辱骂莲花党,当场气走屯龙口的寨主金花太岁普莲。那李玄清问他要带甚么颜色的花。赵庭说:“要紫色的”。当时,李玄清给他一朵,赵庭扔下不带,惹恼了老道,说:“赵庭,你特不要脸,从此还不叫你带啦。”赵庭说:“李观主,你须知我献二艺,要带就得我弟兄八人一齐带,我一个人不带。”李玄清说:“你还有何艺,何妨说了出来。”赵庭说:“你们将戒淫花,放在城隍爷的头上,派你们手下人看守,我在三天之内,一定盗了走。倘若盗不出去,您可以亮宝剑将我人头带走,不算您欺生,算我学艺不高。可必须将殿中窗户横楣子全都打下去,门可以不动,我自有法子盗那戒淫花。”李玄清说:“好。”便派人照法办理。 正在此时中江五龙到,金龙刘清、银龙刘明、小白龙丁得茂、混江龙赵普、闹江龙李庸,他们大家会合一处。李玄清见了说道:“你们弟兄来了更好啦,咱们店中去吧。”大家来到店中,同吃晚饭。又来了西川傅家寨的小蜜蜂傅虎、金头蜈蚣傅豹、小花蝶傅荣、追风鬼姚庆、黑面鬼姚明,大家人等来到此处,会见已毕。李玄清来见赵庭,问他:“三天盗花,从今天算,还是从明天算呢?”赵庭说:“从明天算。”李玄清说:“你要盗不了花,你要逃走呢,必须给我找一个保人。”赵庭说:“甚么人保我?”彭化龙说:“我保你。”李玄清说:“你可保他,要是三天盗不出来戒淫花,我要江南赵的人头。他要跑了,你可留神。我带来的这些人,我要闹了个地覆天翻。”彭化龙说:“我做保,他跑了有我哪。”此时那正门正户的老少群雄一瞧李玄清,心中有点不服。其中何玉、莫方、蒋兆熊、徐国桢、佟豹,这些位更是不服。徐国桢道:“化龙啊!咱们到了算吧。”化龙说:“是啦”遂问宋锦道:“二弟可能盗守正戒淫花?”宋锦道:“我也莫明其妙。”赵庭在旁说道:“我能盗,就叫他们派人看守吧。”当下李玄清谢亮等众人,二次来到庙中,命人将窗户横楣子,全部摘了下去,把戒淫花插在城隍爷的帽沿上。李玄清的徒弟玉明玉朗走了进来,他叫魏清云赶快将那殿中的佛像全搬了出去。殿中预备四个撮灯、四个吊灯、十五把椅子。老道答应,带人一收拾,当下预备齐毕,他命两个徒弟去买下三天的吃喝。二人走后,他便命中江五龙、傅家寨五位,谢亮、于良、玉明、玉朗,连李玄清,一共十五个人,又叫玉明玉朗出去买来四支大腊来,找三斤香油来,添好了海灯,将这些灯全备齐了。东面五把椅子是中江五龙,面向西看着守正戒淫花。西川傅家寨五人坐在西边,面向东,看着戒淫花。于良谢亮坐城城隍爷的左右,面向正南。另外关好殿门,李玄清坐在当中,上垂首玉明,下首是玉朗,四面这样的看着那花。白天他们全目不转睛的看着,到了吃饭的时候,先由东西十个人去吃。吃完了之后,归了坐。李玄清爷五个再去吃饭去。按下他们这里不表。且说成记老店中的群雄,大家一处用饭。石俊章心中总不痛快,他说道:“我赵二叔脾气真左,据我想现下戴花的除去左剑客爷一人之外,再无二人能戴。现下您献绝艺,得了守正戒淫花,一个人还不肯戴,非要哥五个一齐戴不可。叫人家看守花,您去盗去。他们在那里看的最严,赵二叔既没有妖魔鬼怪的邪法。我看不易盗出来。”赵庭道:“人家有千条妙策,架不住我有一定之规。俊章你那知道,我若无有此项本领,我也不敢说此朗言大话。”众人一听全都半信半疑,不知他究有甚么本领。晚饭后,真有不服气的主儿,夜间入城隍庙。到了庙中一看那宗形景,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书要简断。到了第三天的晚上,眼看就要到交花的日子啦,赵庭才把何凯叫到一旁,问道:“二哥带着夜行衣没有?”何凯说:“带着呢。”说着他取来。赵庭打开自己换好,外罩大衣,来到外面桌子上,说道:“各位仁兄贤弟们,今夜小弟我若盗不出来守正戒淫花,你我下世再见了。”轮流来到何玉他们这个桌子,石俊章冲他一撅嘴。赵庭说:“唔呀,这是为何呀?”石俊章道:“您一个人不戴,我看戴不成了。”赵庭哈哈大笑,说道:“石俊章啊,要罚你三杯水酒。”石俊章说:“您敢吗。”赵庭说:“不但喝,我还要吃菜啦。”石俊章当时基了三杯酒,赵庭连喝两杯,将要喝第三杯,石俊章说:“姓赵的你还有脸吗?”赵庭一听,心中大怒,一抖手哗啦一声,桌子就翻啦,纵身蹿到外面。石俊章甩了大衣,抽刀跟了出去。当时两个人打在了一处。赵庭说:“俊章啊,当着你师父,吾不肯下毒手,你要随我来呀。”说完虚打一拳,抹头往外就跑。出了店门,来到城隍庙的西界墙,飞身过去,便蹲在墙下了。石俊章跟了进去,将落墙内,赵庭从后打了他一掌,自己飞身又出东庙墙。俊章吃了一回苦子,二回明白啦,他换了一个地方上东墙。此时赵庭跑在菜园子当中,用土块向俊章打来。俊章闪身躲开,仍然往下追,追得甚紧。那赵来到乌龙泉上,踊身跳了下去。 此时众人全都追到,何玉说:“好胆大的石俊章,你敢违师命将你赵二叔追下井。你可小心那左剑客爷的青锋剑的利害。你小子还不下去捞他去。”石俊章说:“不要紧,我下去捞他去。有个舛错,有我全家抵住。”此时苗庆就要伸手动他。宋锦说:“三弟,不准动手。我看那位师弟敢动俊章。”当时六个人是面面相观,真就不敢动手了。何凯说:“俊章,你看人家法规如何。”俊章一声不言语,放下了刀,一扶井绳,跳了下去。就听井口内哼了一声,水花咕噜噜一响。大家再叫,井中就无人答应了。旁边谢斌说道:“老师待我下去看看去。”说完他也下到井去,又听见水一响,又无人声。何凯说:“列位且慢,这井中必有原故,快取一个灯笼来。”当时拿来点好了,用绳子顺了下去。众人扶着井口,往下看。大家还没看见水皮,噗的一声,灯灭啦。这个时候小蝴蝶王平,连忙到了外边庙中,见了李玄清说道:“道兄,现在江南赵与石俊章因为喝酒打了起来,俊章把赵庭追落井中。如今下去两个人,也是踪影不见。”李玄清说:“贤弟你我先不用去管他们。看守戒淫花要紧。”金龙刘清说道:“道兄您在此等一等,待我去看一看。他若是真死,那时捞出尸身,您手起剑落,砍下人头拿回西川,大家庆贺人头会。”李玄清说:“好,刘大王多多小心了。”刘清点头,拿好水衣,出庙来到井口一看,大家围着井。他往下一看,黑咚咚深不见底,便一扶井绳,噗咚一声。大家又听哼了一声,水花咕噜噜一响。大家再叫,也是无人答言。王平飞报玄清,说:“金龙刘大王下井,也命丧啦。”此时银龙刘明一听,说:“道兄,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我大哥死了,待我去看看去吧。”说完甩了大衣,出庙来到井旁。说:“列位闪开了。”他到了井口,叫道:“大哥。”里面无人答应,刘明一扶井绳也下去了。又听里面咚咚一声,哼了两声,水花一扑啦,人又不言语啦。王平飞身回到庙东墙,抓着墙,说道:“道兄,刘明下去也命丧啦。”李玄清一听,伤了我们人啦,不由得就急啦。他说了声:“列位随我来。”大家一齐出了大殿,上东墙外,一看众人正围着井口看。丁得茂三个龙关心,他们来到井口,扶着往下一看,里面黑洞洞,水花直响。李玄清站在庙墙上,不知他们是何原故。说话之间,就听东边大麻子叶子一响。李玄清急忙回头看,那守正花还在那里阡着,遂叫道:“丁得茂啊,你们哥三个快回来吧,咱们看着守正戒淫花。花不丢,我自有法子与他二人报仇。”当下三龙回来,一齐又到殿中各归本位。何玉说:“谢春呀,你在此看守井口,我们先回店啦。”说完大家一同回到店中。 第三日天亮,石俊章谢斌二人回店,每人一身泥水。何玉问道:“俊章,这是怎么回事。”俊章说:“师父,守正戒淫花,我八位叔父带上啦。”何玉往下再问,俊章说:“此地不好提,容回到家中,我再说。咱们先上别的屋子住去吧,等我二叔露面,我们再出头。”按下他们这里不表。且说那庙中,天光将亮,刘清刘明也回来。刘清问道:“道兄,那守正戒淫花何在?”李玄清说:“没动,仍然还在那里。”刘清说:“好,我下水。头扎在水中,将一翻回来,有一双大毛手,将我脖子捏住。怔往井的窟窿里去填。”一问刘明,刘明也是如此的说。刘清说:“我只得由那里往上爬吧,上来之后,原来是大麻子底下,这才回到庙来。要有花在,咱们就可以把江南赵的人头带走。”遂令刘明将水衣换好。少时天光大亮,殿中灯全止住。他们一看那守正戒淫花,仍然是昂然不动。李玄清上前将花摘了下来,插在自己脖纽扣上,心中自是高兴,遂率群寇,大家一齐来到成记老店,来找金支鹞子彭化龙,要江南赵的人头。彭化龙说:“李道友您先别着急。事宽则圆。”当时向宋锦道:“宋大弟你去找一找赵二弟。他在人前夸下海口,如今这样,是何法呢。”此时一干老少群雄,看他们这些人,全都把眼睛熬红了。当下宋锦出来找赵庭。化龙言道:“李观主您别着急,有事在。可是据我看他们决不能把送殡的埋在坟里吧。”暂不表他们这里。 且说宋锦出来各处一找赵庭,各处无有。忽然想起,这才来到菜园子,见了魏清云问道:“道兄我二弟赵庭可在您这里?”老道说:“你二弟因为烦闷,正在这里睡觉。”宋锦遂来到屋中,将他唤醒。赵庭道:“唔呀,吾的哥哥,可要了吾的命。昨天弟在酒席筵前,多贪几盅水酒,夸下海口,如今该当怎办呢?”宋锦说:“二弟你不要烦睡呀,前去看看去。见了他们说一说,能成则成,不能成的时候,我是你的哥哥,那时咱们与他等一死相拚,哥哥我的命不要啦。”赵庭说:“吾的兄长,吾是不去了。”宋锦道:“那不成啊,你不去那不是叫彭化龙受热吗。”赵庭无法,这才一同出来,见了李玄清、谢亮、于良。此时李玄清一见赵庭到啦,他可就红了眼啦,遂说道:“赵庭,已然红日东升啦,你未将戒淫花盗走。快跪在尘埃,你祖师爷好将你人头带走。”赵庭一听双膝跪下,说:“李观主,吾拜托你一件事情。”李玄清说:“你还有甚么话讲。”说着伸手按剑把,宋锦大家也全都手扶着刀把。大家正要动手,赵庭说:“李观主你莫要心慌啊,现时天还未到正午。再者说,也得吃个饱呀。”李玄清说:“可以。”大家一齐用饭。饭毕,赵庭说:“李观主,你在莲花党成为一有名的人,难道说你做事也不查一查吗?你将守正戒淫花放到盒子里,摇摇看,他昂然不动,那才是真正的哪。那时你亮剑杀了吾,吾死者不冤。而今当着各门宾朋在此,你何不试试看呢。”谢亮说:“也可。”当时有人将八仙桌搭到外面,他们全来到院中。李玄清坐在桌旁,说道:“赵庭,你这就不对。瞎摆动人,谅你也活不了。”彭化龙道:“李观主,他不是这样的说啦吗。那您就摇一摇看,如果真啦,那时您亮剑,就把我二弟的人头砍下来,带着一走,不算您的不对。”李玄清一听也对,这才伸手取出盒来,放在桌案之上。赵庭说道:“列位兄弟哥哥,如今他要将戒淫花放在盒子里,那时吾的命可就没有了。吾可叹,二十二岁就要离开阳世了。”李玄清伸手取出戒淫花来,往盒了放,横着竖着,倒着立着,全搁不下去。赵庭在旁说道:“李观主,如今这个花搁不下盒子去,你还不明白吗。我要被你斩杀,吾岂不冤枉。李玄清呀,你是靠佛吃饭,赖佛穿衣,你叫城隍爷看着花,你有先不烧香的吗?那城隍爷心中见怒,说你不该先给城隍爷戴上,算是你错了。而今我倒有一枝花,你将盒子拿来,放下去看看如何。”李玄清一听,忙将花又戴上,将空盒子送了过来。赵庭伸手取出一枝花来,放在那个盒子里,是正合适。举起一摇,是昂然不动。遂笑道:“李玄清啊,咱们二人换换盒吧。吾这里有一个盒子,你将你那朵花,放到这盒里去看一看。”李玄清接了过来,将花摘下放在盒子里,也是昂然不动。大家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李玄清道:“赵庭可称高人。如今我送他一号,神偷赵不肖。那人不服我是亮剑杀之。”赵庭说:“李玄清,吾们弟兄哥八个,是每人一朵戒淫花。”李玄清点头,当时命谢亮于良玉明玉朗打出七朵来,又问他们全戴甚么颜色。赵庭说:“我要紫的。”宋锦说:“我也要紫的。”苗庆说:“我也紫的吧。”白说:“我要青的。”张明说:“我也要青的。”陶金说:“我要白的。”洪芳弱芳二人说:“我们也要白的。”李玄清忙命人写好,拿单子前去北门打好。这才二次下转牌,请齐了人,将花供在香案之上。八个人齐焚香,对天睹咒:自己妇女不算,从此戴花,要在外有调戏人家妇女之处,必受一刀之苦。倘若戴花再采花,必遭各门人乱刃分尸之苦。说完,大家起来,各将花戴好。 书中暗表,蛮子赵庭,他怎么盗的那守正戒淫花啦?这内中有个原故?是从李玄清派人到北门去打守正戒淫花去后,赵庭便来到东边菜园子,见了魏清云,问道:“师兄你可有囤底没有?”老道说:“有,你来看这个成不成?赵庭一看说:“成成”。老道:“您干甚么啊。”赵庭说:“老哥哥我另有用处,就以这个我就要盗他的戒淫花。您去把做活的叫来四个人。”老道答应,当时找来四个人。赵庭便叫他们去把井里的四把水罐,打了上来,将水罐撤下。将囤底的四个犄角,扎了一孔,用井绳拴好,又拴好了水罐。然后赵庭光着脚,穿好衬衣衬裤,站立在囤底上,系到井中,入水也就有二指多深。赵庭面冲正东,用刀剜井帮,剜成一个窟窿,成了一个茶壶嘴似的,直剜到与上面透了天啦,上边便是大麻子根。他便钻出来了,用麻子叶盖好了这个窟窿。然后各人给他们一锭银子,嘱咐他们不要向别人去说,四个人答言“是”,乐嘻嘻的走啦。赵庭来见老道,说:“老哥哥,他们四个人可嘴严吗?”魏清云说:“没错儿,他们嘴严。”赵庭一听放了心,这才又来到北门,在铺子里买了一根综绳,有核桃粗细,一丈二长。又买了一根青绒绳,将青绒绳围成一个球的形状,把绒绳摺了一个活扣,然后回来。吃完晚饭之后,这才来找何玉,来借水衣,拿到外边来,用青绒绳拴好了大麻子梗上。然后那一头就从后墙直拴到大殿的后坡椽子头上。预备好了,他就前来用饭,与石俊章因言语失和二人打了起来,他才向外跑,奔了菜园子,跳了井啦。到了里面,噗咚一声,落到囤底上,然后钻入窟窿之中,将综绳的套儿备好了。少时石俊章跳了下来水皮一响,赵庭用绳子套上他脖子,因此他是哼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啦。便将他拉到窟窿之中,松了绳,说道:“唔呀,俊章啊,你得捧套。”俊章说:“二叔您说话,怎么捧套。”赵庭便教给好了他拴套的法子,说道:“套好了也拉到这里,下来人全如此。那时我自有盗他戒淫花之法。”俊章说:“好吧。”说完他从窟窿里钻了出去。那谢斌下来,石俊章照方子套他,然后拉到洞中,往出怔推。谢斌看不是后边,只可往出爬。不言他们这里,且说赵庭,在白天买绳子之时,他早在北门也买了一朵戒淫花。仿着那朵一个样,一个颜色,就是比真的大一点,真花是四寸,他买的这朵是四寸五分。今夜来到前坡西头,暗中观看。见刘清出去啦,他便爬在瓦陇上,往殿中偷着看。后来李玄清叫众人,一齐出了大殿,上了东界墙的时候,赵庭便下了房,飞身蹿到殿中,上供桌伸手摘下,将假花戴在城隍爷的头上。然后飞身下来,急忙到了外边,上了大殿。到了后坡先将绒绳解下,一拉那大麻子叶儿一响。李玄清等大众,急忙回头一看,那守正花仍然在那里没动。赵庭容他们下了墙,回到大殿,赵庭这才摘下绒绳,回到菜园子解下绒绳来,来见魏清云,说:“道兄,你成全我们弟兄八位啦,从此我们是一世成名。”说完哈哈大笑,赵庭才回店与他们相见。 此时店门外来了七辆镖车,头一辆车上阡一个旗子,是鹅黄缎色,青火沿,在旗面上用青线所出一个三尖两刃短把钿,上有一行小字,上写青州府南门外,王殿元,镇海金鳌,左中二门的头一门。大家忙举目一看,那王殿元正在后边拉马而行。赶车的说:“魏达官,前边高搭彩棚,不知何事。咱们可是过不去啦。”王殿元说:“好,你与我拉着马,待我前去看看。”后来他看见有转牌在此,忙将军刃放下,扣好大衣纽扣,遂来到店里,参见转牌。彭化龙说:“王殿元,现有宋大、赵二、苗三、白四、张五、陶六、阮七、阮八、身受守正戒淫花。因为他们偷花盗花,有下三门的门长李玄清,与赵庭贺号,人称神偷赵不肖。”王殿元一听,便与他弟兄八人道喜。有人早将香案撤下,他们车辆才赶进了店来。彭化龙问道:“王老达官,您这保镖落在何地。”王殿元到了临安城,见了镖行人等,无不夸耀此事。这里李玄清说:“列位,只要有人镖喂毒药,佩戴薰香,就得属我弟兄三人所辖。”众人说:“那是一定。”他们众人,又在店中住了些日子,纷纷散去。” 且说杭州南门外路西有兴顺镖行,那里有十位老达官,有四个伙计分两路,水面二人,是登山伏虎马子登,下海擒龙马子燕,又有柳金平、柳玉平,乃是旱地伙计。那十位达官,头一位是飞天夜叉蒋兆熊,住家山东济南府南门外,蒋家镇的人氏,排行在大。第二位飞天豹神枪焦雄,第三位是多臂长须尤坤凤,第四位是双翅飞熊穆德芳,第五位是金头虎吴纪章,第六位是银头虎孙烈章,第七位是病二郎李贵,第八位懒麒麟华延生,第九位是飞刀将郑和,第十位是赛余化周通,办理镖店很有威名。此时山东青州府南门外王家坨有一位王殿元,外号人称镇海金鳌,能为出众,武艺高强。收有两个徒弟,大徒弟是飞天豹李翠,二徒弟是追云燕云龙。另外有一义子,名叫笑面虎李明,在八主贤王府,充当内管家,净身十四载。王爷因府中有盘龙棍、盘龙枪、九凹面金装锏、闹龙宝铠,在府内万佛殿所供,因为李明一人太单,故此张贴皇榜,招请天下群雄,有能为的前来入府当差,相助看守四宝。王殿元走镖到此,打听明白,回来之时,便想对他徒弟们言明此事。这李翠云龙二人本是姑表弟兄,又是师兄弟,他们在青州府浦江县北门外李家屯住。王殿元便来找他二人,到了门外,一叫门,里面有人应声。王殿元问道:“你可是李宅的管家吗?”里边说:“正是”,哗啦一声,门分左右,出来一人,正是李翠的管家,是奴随主姓,名叫李增。那李增抬头一看来的这位老者,身高九尺,胸厚膀阔。往面上一看,紫微微一张脸儿,浅白宝剑眉,斜插入鬓。二眸子光华乱转,八宝灵光甚足,灼灼放光,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海下一部浅白胡须,根根见肉,根根透风,飘洒胸前。头戴紫缎色壮士巾,窄绫条勒帽口。鬓边斜插一朵茨菇叶,顶门一朵黄绒球,突突乱跳。身穿紫缎色紧身靠袄,青缎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鸾带煞腰,紧衬俐落,青中衣,洒鞋蓝袜子,青布裹腿,斜披一件英雄氅,上绣万福留云,飘带未结,水红绸子里儿,肋下佩定一口三尖两刃短把钿。此物好像一把三尖刀,其形渐小,杆下头有小宝剑相仿,有尺六长短,护手盘往下有鹅眉枝子。此家伙乃是大六门第四门的兵刃,最利害无比。黑沙鱼皮鞘,黄吞口,蓝布挽手往下一垂。李增忙问:“这位爷您贵姓?”王殿元通了名姓。家人遂说:“请您在此稍等,等我给您回禀一声。”当时他进到里面,报知他弟兄。二人一听,是他师父到啦,急忙迎了出来。一看果然是老恩师,这才上前跪倒行礼。王殿元用手相搀,师徒一齐来到里面。早有仆人高挑帘笼,师徒到了里面落了坐。王殿元道:“徒弟,你们二人学会文武艺,为何在家治土务农呢?那学会了武艺岂不是白废了吗?”李翠忙说:“那么依师父之见呢。”王殿元道:“我上京都送镖,听镖行十老所提,王府张贴皇榜,欲招举文武全才练武之人,有妥实铺保,入府当差。我想你二人在家无事,何不前去应差?”李翠道:“此事本当从命,但是徒儿家中有老娘在堂,有许多不便。再者徒儿等手中均不方便,无有盘费。”王殿元说:“不要紧,只要你二人肯的前去,我能给你们预备路费,可以前去入府当差。你的娘亲可以接到临安府居住。”王殿元回到家中,命仆人送去五百两白银,做为盘费。李翠、云龙收下银两,准备动身。仆人又访问明叫他们到八主贤王府,找内管事的李明,那是王老达官的义子。二人听明,又有王殿元雇来的车辆,便将东西物件,拴扎车辆。然后李老太太带着儿媳等一同上车,将破家宅交与当家什户,代为照料。当下全家老少从此动身,友人相送,王家家人相随,直向都京而来。 一路无事,左不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非止一日。这天来到了临安城。李翠云龙等进了东门,见人便打听,那里是麒麟大街,有人指给他说再走不远往南拐去,那东西大街便是。他们打听明白,催齐车辆,便一直的来到了大街之上。到了一座客店,路北万顺老店,李翠叫云龙好好看守车辆马匹,待我前去打店。云龙答言:“请兄长前去吧。”李翠这才下了马,来到了店门外,叫道:“店家。”早有店小答应着走了出来。李翠一看出来之人,身高七尺开外,面如重枣,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头未带帽,高挽牛心发卷,画木簪别顶,前发齐眉,后发盖颈,年长约三十里外。上身穿蓝布紧身靠袄,青布的护领,蓝布中衣,白袜青鞋,腰系围裙。遂问他道:“伙计,你们可有跨院?”伙计当时说道:“有,这位爷您随我来。”李翠说:“你头前带路。”当时带到影壁以后,西边有一青水脊门楼,西边是花瓦墙,将铁门吊摘开,推开了门。李翠往里一看,进门有木头影壁一座,是绿油漆崭新,当中斗大一个福字。北边有两间灰棚,南边也有两间灰棚。当时跟进来,拐过了影壁,抬头再看,有八尺高花瓦墙,四扇屏风间,绿油油金星。上有四个斗方,写的整齐严肃。伙计上前将门推开,李翠往里一瞧,院子内是方砖铺地,实在的干净。有北上房三间,一明两暗,前面有大廊沿,对门口有阶脚石三层。穿院到了北屋,迎门一张八仙桌,一边一把椅,东西各挂蓝布软帘,堂屋东西一边一把茶几。李翠打开帘子到西间,往里一看。前槽有一张大床,前面有四扇大窗户,是活的,能支能摘。后槽有架儿案一张,西房山迎柜一个。他又来到东里间一看,这屋里后槽有一张大床,东房山有茶几,两边配两个小凳,前槽八仙桌一张,东西配两把椅子,四扇活窗户,上边两双能支起来,下面两扇是纱篦子。三间房舍都糊的是四白落地。店小说:“客官您看怎样?”李翠说:“可以,我们就往在这里吧。”二人又走了出来,到了廓子下,一看两个黑油漆门柱,房顶是画栋雕梁。又领他到了西房,里是五间,三明间两暗间。将隔扇门推开,李翠便来到了里面,留神观看,见后墙沿是一对立柜,南边一个,北边一个。挨着立柜一边一个箱架子,当中有梳装台一座,上面是二尺四高,一尺八宽,古铜板一块,两旁是硬木雕刻,刻成万字不到头,那块铜板擦的光亮照人。背面铺着水银,比做如今的镜子,因为那时没有玻璃,就用它照物人。铜板两旁有粉缸、粉盏、粉碟,凡是妇女应用的全有。一面有五个小抽屉,妇人卸残装所用,以及撂满头的珠翠的地方,全有簪环首饰。李翠一看他就爱,又一回头往南观看,有绿缎色夹帘一个,红走水蓝飘带。南房山有茶儿一张,左右有小凳各一个,前槽有月牙桌一个,左右配两张椅子,前面放有铜痰桶一个。又往北头一看,也是一个样。店小又挑起南间的帘子,说道:“客官您往里面请。”李翠走了进来,一看,前槽一张大床,也是有四扇活窗户,上边的能支,下边的能摘,外面有闸板两扇。店小说:“各种物件要是不用,可以挪出去,要是用呢,就在屋里放着。我们此地最讲究,诸所的物件全有。我们店东做过吏部大官,凡是客人所应用的东西,这里全都给预备齐全。”李翠一听,当然心中的满意,这才在此店住下。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揭皇榜云李入府当差 雪私恨金花太岁盗铠 话说李翠、云龙弟兄二人,奉了师父之命,携带家眷,来到京都。到了三元店中,那个店小说:“您随我来。”又到了北里间,他挑起帘子,说道:“您往里请。”李翠一看迎门一张大床,上有蓝绸床围。店小将床围掀开,往里再看,东头一个床帘子,上面有五个小抽屉。东头一个小柜橱,西边一个小柜橱,当中也有一个,西头也摆一个床桌,与东头这个摆的一样。北里间后房沿有一张连三抽屉桌,左右各配两个褥凳,前槽月牙棹一个。李翠看明白了,遂同着店小来到外面,门口上横楣子卷着虾米须斑竹帘一个。店小又将他带到南房西房山,叫他看那边有板隔子一个,是女着的厕所。到了南房廊沿底下,店小伸手拉风门。进到屋中一看,东西里间是荷叶门,堂屋是迎面八仙桌一个,榆木擦漆的板凳是迎面一条。到了西里间,店小将铁吊摘开,推开荷叶门,里面是棋盘炕一铺。西房山有家伙格子一个,前槽有一个连屉,有一口大水缸。二人又到了东里间一瞧,原来是空房,店小说:“您要有仆人,可以叫他们住在此间。若用甚么,缺少甚么,都可以说话,我们可以给您预备。”李翠说:“伙计你贵姓啊?”伙计说:“我姓张,我们这里同事的全管我叫张二,因为我没念过书,所以没有名字。”李翠说道:“伙计你们这里有仆人没有?千万你将那女仆给我找来四个人,千万要能做吃的两个。”伙计回答说:“有,我可以给您找。”当时他二人往外走来。李翠道:“这个西跨院,无论多少钱我留下啦,我看你这个人很勤俭。”张二说:“不敢。”李翠说:“我们外面有驮轿车辆,你必须派几个人出去帮助搬下东西来。”伙计说:“是啦吧。”当时叫出张王李赵四个人来,叫他们随行听使。李翠来到店门外将云龙等唤入,这才一齐往下卸东西物件。李老太太婆媳三人下了驮轿车辆,连同东西物件,一齐到了西跨院之中。当时管家李增查点一切物件,零碎物件俱全,并未缺少。李翠云龙二人将师父的家人王会叫了过来,说道:“王会呀,我们已然到了此地,你将驮轿车辆带回原籍,千万向我师父多给美言几句。”当时命人取出白金六十两,向王会说道:“这十两给您,叫你一路受累啦。这五十两全给他们,一路上人吃马喂,算给他们得啦。”王会说:“二位壮士,您就不用费心啦。我们临来的时候。我家员外每人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外赏我十亩旱地。我王会倒盼您高官得坐,骏马任骑,荫子封妻,我花您银子的日子在后头呢,这个您请收回吧。”说着他带领那驮轿马匹,扬长而去。伙计张二便出去给他们找了四个婆子去。这里李老太太等,全都进到屋中,安置一切。李翠便将张二等五个伙计叫来,每人赏纹银五两,大家道谢。张二叫他们走后,他自行给找来四个仆妇,来侍候这婆媳三人。张二进来问道:“你二位是那里人氏呢?”李翠道:“我们乃是山东青州府浦江县的人氏。”张二又说:“那么您二位到此地,是投亲是访友。还是谋事做呢?”李翠说:“我二人身怀武技,我们打算在此地打把式卖艺。张二忙给他们二人道喜。李翠说:“我们喜从何来?”张二说:“此地张贴皇榜,招募文武全侠,到府内当差。你二人可去揭下皇榜,自有看榜之人,将你们引到王府,在银安殿前试艺。王爷看着艺业出众,自能奏明圣上。赏官加封。”李翠云龙出店口问张二道:“那皇条在甚么地方啦?”张二道:“那榜文就贴在十字街前,要路口上,自有许多人观看。” 哥俩个一听此言,便向大街而来。走到十辽街前,果然看见有许多的人,在那里围着。二人来到人群之中,向众人道劳驾,来到里面一看。见墙上贴有榜文,写的是:八主贤王谕下,外面张贴榜文。他二人一看那张榜上之文,写的是苏松常镇、吕奉淮阳上溪、两江、两广、南北三湖、陕西一概等处、黄河两岸、回汉两教、僧门两道、诸子百家、文武全侠,有妥实铺保者,入府当差,银安殿前试艺。本爵看技术如何,再为奏明圣上,赏官加封等语。李翠云龙忙上前将榜文揭下,旁边过来一穿青衣小帽之人,上前将二人拦住。李翠说道:“我二人会些乡下粗拳,会些技术,要打算入府当差,求您多给美言几句。”那当差之人问道:“你姓字名谁?”二人各通名姓,差人便将他们引到八主贤王府。李翠云龙定睛观看,见王府门前有上马石、下马石,坐北向南的王府,是广亮大门,前面有八字大影壁,俱是方砖铺地,门洞里东西有两条懒凳,站着许多当差之人,高矮胖瘦,黑白丑俊不一,正在那里闲谈。就见那看守榜文差人,上前说道:“外管家,请您代为回禀,现有李翠云龙,将榜文揭了,要入府当差。”早有外差之人进去禀报外回事处管家燕顺,那燕顺即行跑到外面,看榜差人给他们引见道:“李云二位,此位便是我们外管家姓燕名顺。”又说:“这二位便是李翠云龙。”燕顺一看李翠,身高八尺,一身月白衣裤,面似姜黄,粗眉阔目,大耳相衬,头戴月白扎巾,月白布贴身靠袄,蓝布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青抄包煞腰,紧缠俐落,月白布底衣,大甩裆青洒鞋蓝袜子,花套裹腿,外罩月白布通氅,青线勒出来蝴蝶闹梅,青布里子。助下佩定一口朴刀,黑沙鱼皮鞘,真金饰件,黄吞口,蓝布挽手往下一垂。再看那云龙,身高七尺开外,细腰扎背,双肩抱拢,面如娃娃脸,宝剑眉斜插入鬓,两眸子光华乱转,灼灼放光,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头戴青布八棱壮士巾,月白绸子条勒帽口,鬓边勒有茨菇叶,顶门一朵紫绒球,突突的乱跳。身穿青布紧身靠袄,月白护领,黄绒绳十字绊,蓝丝鸾带腰折蝴蝶扣,青底衣薄底靴子,外罩青布大氅,用蓝线勒出来的斜象眼,里面纳的是轱辘线,月白布里。肋下佩定一口雁翎刀,绿沙鱼皮鞘,真金饰件黄吞口,青布挽手,往下一垂。二人俱有英雄的气概。连忙说:“你们二位先在此少等,容我往里回禀。”燕顺当时来到了内回事处,禀与李明知道。李明便跟他到了外面,燕顺又给他们引见道:“这位是我们内管事的,姓李单字一个明字。”李翠云龙二人一闻此言,急忙上前,双膝拜倒,口称:“大仁兄在上,小弟们李翠云龙,这厢拜见。”李明一听此言,心中不快,连忙往旁一闪,说道:“你二人为甚么跟我呼兄唤弟的呢?”二人道:“你有所不知,您的义父,乃是我二人的授艺恩师,故此弟兄相称。”李明忙问:“你师父是那一位呢?”李翠道:“我师父姓王,双字殿元,他老人家在镖行有一美名,人称镇海鳌便是。”李明道:“那么他老人家有几位师兄弟呢?”李翠道:“他老人家是没有师兄弟,倒有把兄弟。”李明说:“但不知把兄弟几位,排行在几呀?”李翠道:“大哥您盘问这个,是何道理呀?”李明道:“你是不知,因为前人扬沙,迷后人眼,早有好几位盗用师父大名,前来揭榜。到银安一试艺业,当场败下阵来,坏了师父的名声。你把你师父的根派门户说了出来,我好给你回禀王爷。若有一差二错,我好一个人担。”李翠说:“我师父住家在山东青州府南门以外,离城八里,地名王家坨。他老人家乃是左十二门头一门,把兄弟哥四个,他排行在二。他大哥住家山东青江西海岸,尚家台,复姓上官号叫子泉,外号万丈白涛。圣手擒龙,上官老侠,掌中一对万字莲花铎。三爷住家在上江江口,陈州管辖,高家寨,姓高名叫佩章,外号撤水金蝉便是。四爷住家在中江,郝家庄的人氏,姓郝双名佩洪,人送外号踏海鸟龙。”李明一听又说道:“我来问你,咱们大师爷,有几个徒弟?”李翠道:“有五个徒弟,一个儿子,大徒弟海狗子杜成龄,二徒弟高跳龙门于成凤,三徒弟海马朝云华成龙,四徒弟是自己儿子上官成安,外号闹海金鼍,第五个便是徒弟震八江沉底牛胡成祥,第六个徒弟姓蒋双名成林,外号人称劈水海鬼。前四个人各人手使万字莲花铎一对,胡蒋二位,每人象鼻飞镰刀一口。”李明又问道:“那么高佩章,又有几个徒弟?”李翠说:“有三个。”李明说:“都是谁呢?”李翠说:“大徒弟是混海泥鳅杨清,执掌二龙山竹子岛,二徒弟闹海老虎李茂,三徒弟巡海猫李志。”李明又问:“那郝佩洪又有几个徒弟?”李翠说:“咱们四师叔一个没有。”李明一闻此言,这才点头,准知道无错啦,遂说道:“二位贤弟往里请吧。”当时他弟兄三个人,一齐来到里面,分宾主落坐。李明道:“二位贤弟,先把百宝囊军刃,全都解下来,再把大衣的钮扣扣好,等我先给你们回禀王爷一声。少时王爷升坐银安殿,一定叫你们去见。”二人说:“是啦吧。”李明出屋中,到了里面,见王爷跪倒叩头,口中说:“李明参见王爷。外面有李翠云龙,将榜文揭啦。”王爷的谕下:命他二人上殿。李明连忙退了出来,到了内回事里。嘱咐二人道:“你二人跟我来,咱俩来见王爷。少时见了王爷,你们看我的靴子底,只要一点地,你们就磕头。王爷叫抬头再抬头,不叫抬头,别抬头。问你们话你们再说,千万别抢话。”二人答应,遂随他来到银安殿。李明靴尖一点地,李翠云龙连忙双膝拜倒,口称:“王驾千岁在上,草民李翠云龙与王驾千岁叩首。”王爷定睛观看,说:“下面跪的李翠云龙,你二人抬起头来。”李翠云龙说:“草民貌恶,恐怕冲撞你老人家虎驾,草民等耽架不起。”王爷说:“本爵恕你无罪。”李翠说:“谢过王驾千岁。”王爷说:“你二人那一个叫李翠?”李翠说:“草民叫李翠。”王爷说:“你二人站起身来。”二人说:“现有千岁的虎驾在此,焉有草民扎足之地。”王爷说:“你等起来吧。”李翠云龙连忙谢过王爷,挺彪躯站起身形。王爷一看二人,真有几分英雄的气象,遂问道:“你二人可有几合技术,可在银安殿下与我左右的健将,插拳比武。”二人忙跪倒,口尊:“王驾千岁,我二人拳脚纯熟,与您健将大人比武,倘若是有个手脚冒犯,那时反倒有罪。”王爷说:“你们只管去比武,本爵恕你二人无罪。”二人忙说:“谢过你老人家。”说完站了起来,倒退三步,抱拳拱手。往左右一看,又倒退三步,左右瞧,便来到了银安殿下,一旁站立。王爷出口说道:“左边曹太,与李翠前去比武。如果李翠甘拜下风,你的官职上升。”曹太说声:“遵王爷命。”便来到下面,将头巾摘下,脱了大氅,收拾紧衬俐落,遂低低的说道:“李翠云龙,你二人在外面,不过是贼草寇,插草为标,立刀为寇,拦路打抢,抢些个资财,在山上无事,乘跨坐骑,来到京都游逛。你们看见十字街前,张贴榜文,你二人真来胆大。曹某不与你善罢甘休,你们可要小心了。”李翠道:“大人多多的原谅。”说着便将大氅脱去,遂说:“请大人进招。”曹太施展跨虎凳山不用忙,斜身鹞步逞刚强。上打蔡花式,下踢抱马椿,鹊雀登枝沿边走,金鸡独立站中央。霸王举鼎千斤重,拜佛童子一炉香。李翠施展进步齐身拉四平,倒步斜身逞英雄。双拳一分开花式,抬头看正江红,低头看草上绒。垫步拧腰翻金斗,抬腿一绷定太平。曹太一见战不过,几个照面他就甘拜下风。李翠连忙来到殿前,双膝拜倒,口尊“王驾千岁,草民一时失手,罪该万死。”王爷说:“本爵恕你无罪。”当时谕下,又拿下垂首秦横与云龙插拳比武。秦横答应,连忙将头巾摘去,大氅脱下。云龙道:“大人请。”秦横说:“你可小心了。”云龙说:“求您手下留情。”当时秦横上步,左手一晃,右手穿心掌到。云龙往旁边一闪,二人打在一处。云龙走开行门,秦横让过步眼。二人直打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云龙是高人的传授,那秦横也受过名人的指教。云龙心中暗想,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捉,必须用巧计胜他才是。忙往旁边一闪,那秦横太岁压顶双拳到。云龙伸手接住他的腕子,往前一拉,神人留下铁门坎,又名顺手牵羊,秦横爬伏在地。云龙便来到案前,跪倒,口称:“王驾千岁,草民失手。”王爷说:“你起来吧,本爵不怪罪於你。你二人可有妥实的铺保?”云龙道:“草民有妥实铺保。”王爷命李明领本爵之谕,随他二人到外面去对妥实的铺保,将水印对好,再把他们带来。李明谨遵王谕,带他二人,来到了内回事处,头巾大氅收拾齐毕。李翠口尊:“恩兄,我二人乍来都京,那有妥实铺保。”李明说:“贤弟你说话已错,有所不知,我那义父结交镖行十老,你随我到南门以外,路西兴顺镖行。”李翠云龙点头,同定管家大人,三个人出了府来到了南门外兴顺镖行,给他们大家引见一番,便将王爷要铺保一事,细说一遍。十老弟兄当时认可担保,签了名字,又将水印按上。蒋兆雄口尊:“管家大人,在银安殿前替我十老美言几句。李翠云龙诸所的事情,若有一差二错,拿我十老的首级是问。”李明点头,带回二人到王府银安殿下,命二人旁边站立。李明上前将水印在案上,说请王爷过目。那八贤王爷虎目一看,叫李翠道:“本爵放你二十四名健将,身为首领。”又叫云龙,赏你二十四名健将,也身为首领。你二人带领四十八名健将,看守万佛殿,里面供定为祖父四宝。李明给他二人拿去纹银五百,上外面沐浴更衣。” 二人当时谢过王驾千岁,李明便将他二人带到万佛殿。前去看一看,将那里的规矩,交与他齐毕。李明领王爷的谕下,来到外面,赶奔万佛殿,命二人在外站着。李明伸手探囊取出钥匙将门锁挑开,将铁吊摘下,双扇门往里一推,说:“你二人随我来。”来到里面定神观看,原来此院是北上房五间。南北为进身,东西为面宽,进身长。面宽大,顶脊高大,上面有大廊沿,画栋雕梁,汉白玉台阶五层,杏黄色佛帘,上中下三道硬木夹板,每夹板上九颗金钉。青缎色走水,蓝缎色飘带。往上一看,挂着一块匾,四周围万字不到头,蓝地金字,上写万佛殿。便将隔扇一推。当时门分左右。李翠云龙二人进来,定睛一看,里头有楠木的大龛一个,上面五供一份,四块杏黄缎色佛帘,是三个明间,两个暗间,上面一对桌灯,下面一对撮灯。李明道:“你二人先在此站着,等我打开让你看一看。”李明上前打开佛帘,令他们观看,乃是盘龙棍一条。第二格打开一看,里面是盘龙枪一条。第三格打开一看,里面乃是九楼凹面金装锏一对。再将第四格打开,里面是一个硬木架,上有一个黄包袱。李翠一见,连忙问道:“师兄,这里面是甚么呢?”李明道:“这里是金书帖闹龙宝铠。”李翠说:“您可以把包袱打开,我弟兄看一看。”李明上前忙将包袱打开。李翠弟兄二人上前观看,心中暗想:此物来历不小,此铠是锁子连环甲,金银丝串出来的领子,仿照大马褂的情形,短袖,下摆过腰带大襟。此铠能护住身体,要穿上此铠,周身能善避刀枪。看此物金光万道,瑞彩千条,霞光侵人。李翠道:“师兄您把此铠叠上吧。”李明便将宝铠叠好,依然用包袱包好,放在了里面。李明说道:“二位贤弟,你们可第一的紧要,此铠注意留神。这是王驾千岁的祖父遗留,传家之宝。想当初是开国皇帝赵太祖、赵太宗,所用此物,争斗宋朝九省,传流已然九代。王爷每月是初一正午,必然来到万佛殿烧香,祭奠四宝。十五日是夜内子时,烧香祭尊。他每次来此处设祭,归我李明收拾这里东西物件。” 说完他弟兄三个人,转身形来到外面,将双扇隔扇倒带,料吊挂上,又行锁好,佛帘放了下来,又将万佛殿的里外门通盘上齐毕。李翠道:“师兄您回禀王爷,说我二人跟他所求纹银四百,我们好买点技艺的军刃,好教给这四十八名健将长枪短刀,打拳踢腿,腰腿灵便,我二人所保王府里面,一草一木不能失去。”李明遂去回禀王爷。王爷一听此言,心中甚为喜悦,当时赏下白金四百,叫他们前去置买这些东西物件。李翠二人拿银子到外边把东西物件,通通买来,便在万佛殿后,传艺他们。 书要简断,他们非止一日,他二人入府当差没有半年,王爷在六月初一的这一天,来到了万佛殿参见四宝。王爷站在外面等候,李明进到里面收拾东西物件,上下的灯点齐,拜毯预备齐毕,一块一块掀起佛帘,掀到第四根佛帘,李明仔细视瞧,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宝铠失去,直吓得目瞪口哑木在那里,胆战心惊,呆呆的发怔。王爷等了半天,李明还不出来,急忙的叫道:“李明。”李明连忙来到外边拜倒。王爷一看他面上颜色更变,忙问道:“你为甚么胆战心惊。”李明赶紧回答:“你老人家休发雷霆之怒,慢发虎豹之威,容我禀告於您。”王爷说:“讲来。”李明说:“宝铠已然失去。”王爷一听,气往上撞,不由冲冲大怒,忙下谕将李翠云龙二人上绑,领本爵之谕送到三法司,严刑审讯:你二人明着入府当差,暗自是看守自盗此铠,何人与你们主谋。李翠二人回答道:“王爷,我二人天大胆也不敢。”王爷道:“你快将他二人送走,量我也难问出。”李明将他二人当时便送到三法司。那三法司当差之人,一看他二人,颜色更变,便将他二人接到班房。三法司的班头问道:“管家大人,为何李翠云龙他二人上了绑啦。所为那般?”李明说:“宝铠失去,因此获罪。”张三李四两个班头将他两个捆绳摘下。李翠云龙二人连忙双膝拜倒,口尊:“兄长替我二人求请,您回禀王驾千岁,我二人要出外跟差办案。”李明说:“你二人要有口过之处,也可以想一想。”二人说:“没有。”李明说:“那么你们在山东一带,得罪了毛贼草寇。”二人说:“也没有。”李明说:“那么你二人在此少候,我见王爷去求情,求下来也别喜欢,求不下来,也别恼。”二人说:“那是当然。”李明这才转身出来。前去见王爷。他回到王爷府,到了银安殿,正赶上王爷坐银安殿。原来王爷叫李明带走二人后,坐银安殿,审问四十八名健将,四十八个人通行跪倒。王爷问道:“李翠云龙他们二人性如何?”大家异口同音说道:“他二人平素安分,天大胆也不敢。您要斟查详情,他二人要有盗铠之意,请您拿我们四十八个治罪。”王爷正在此处问他们之时,李明来到。他看王爷面似垂水,急忙双膝拜倒,口尊:“王驾千岁,休要着急。奴才李明有一拙见。”王爷说:“当面讲来。”李明道:“请示王驾千岁,一来他二人有妥实的铺保,二来有满门家眷,奴才李明领你老人家谕下,带四十八名健将,前去万顺店将他二人家眷,全行抄来,送到三法司,搁到南牢,作为押账。您批下王谕,放他二人出外寻拿盗宝之寇,连宝铠及盗宝之贼,一齐带回,那时再将他家眷放出南牢,将功折罪。”王爷听到此处心中喜悦,说道:“那么就依你之见吧。”当时李明将健将带了走,出王府雇了三辆大车,每车四吊铜钱。众人来到十字街以东,万顺店之内,令大家在店门外等候,遂叫道:“张二,你快去往西跨院打信,就说我李明求见。”店小一听,连忙上西跨院,见了老太太一说此事,老太太忙叫:“姑娘们,快将你兄长请到里面。”姊妹二人当时走出,便将李明迎接到了里面。李明见了老太太行礼完毕,说:“婶娘您别着急,有件事禀报您。”老太太说:“有甚么事呢?”李明便将丢铠之事,细说一遍:“请您满门暂到三法司,住在南牢,稍等几日。我同着我两兄弟,行差访案。我李明指他一条明路,可以将此案访明,全家不用担惊,无有危险。”老太太一听,遂令两个媳妇收应用东西,一齐完毕,便随着他到了外面。大家上了车,由此动身赶奔三法司。李明令张二,把西跨门锁好,交代齐毕。张二说:“这里事您不用分心,全交给我办啦。”李明嘱咐他:“无论何人,来此打听,千万别说,你给他个一问三不知,神人都没奈何。”张二答应。当时李明把李翠云龙二人的家眷,送到三法司,交与南牢。当时问那牢头:“你姓甚么?”牢头的阶级道:“我姓张,叫张环。”李明说:“这家眷可不是外人,这位老太太是我的婶娘,你可千万多照看一二。”张环道:“得啦,管家大人,您请放心吧,反正我不能叫他们老娘几个受委屈。”李明托付好了,这才回到班房,带走李翠云龙,回到王府,叫二人在外回事处相等。李明转身形往里去,回禀王爷。此时王爷正在银安殿,李明上前跪倒,口尊:“王爷在上奴才李明叩见。”王爷说:“你所办之事,俱已办齐了吗?”李明忙将方才之事,一一禀明。王爷忙下谕叫把二人带到银安殿。李明说声“遵谕”。转身形来到外回事处,见了李翠云龙,说:“二位贤弟随我来。”当时三个人一同到了里面。二人上前见过王爷。口称:“您老人家开天地之恩,放我二人出去查访。”王爷说:“你二人抬起头来。”李翠说:“奴才有罪,不敢抬头。”王爷说:“恕你二人无罪。”当时二人一正面,老王爷一看他们的脸上是惊慌失色,忙问道:“你们二人是谁造的柬帖,从实证来。”李翠说:“我二人天胆不敢私造柬帖。”王爷说:“好。”遂叫李明将笔墨纸砚递与他们。李明答应,忙将四宝送在二人面前。王爷说:“你二人各自把名姓写上。”李翠伸手接过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完。交与云龙。云龙也将自己的名字写好了,一齐交了上去。王爷伸手接过,这明中是令二人写上自己名字,这暗中是要看看笔体,跟那柬帖上笔迹,一样不一样。王爷细一看,两下笔迹,全不一样。遂说道:“待我批下行文王谕,令你二人在外飘拿盗宝之寇,本爵我与你二人,逢州府县下滚单,各处协助。你二人若将宝铠找回,是将功折罪。”二人答言:“谢过王爷。”王爷立时赏每人纹银五十两,做为盘费,两人叩头谢恩。李明便将二人带到外回事处,李明说:“二位贤弟,我指你们几条明路。要上南路去找,必须先拜见那左臂花刀联登,联茂真。他是南路的达官,叫他一见此柬帖,他自然知晓。你们要上东方找去,到济南府莲水县,东门外何家口,拜望分水豹子何玉。令他人一看此帖,他便知分晓。他要说没有,你们再上北路去找,先上庭河县,正定府所管,北门外佟家寨,找花面鬼佟豹。他是北路的达官,他那里也说没有,那时你们再上西路去找。西路是大同府东门外,尤家屯,亮翅虎尤斌。他是西路的达官,一问他便可知晓。你们知道是被拦路贼人盗去。你二人快将东西物件拿齐,赶路去吧。”二人答言,忙将夜行衣带好,以及兵刃等,满全收拾齐了。李明又嘱咐他二人道:“第一千万多注意,那王谕柬帖,不要失啦。”二人答言:“谨记。”从此拜别了李明,起身走了。 当下他们离开临安,一边走一边闲谈。李翠道:“兄弟,你我二人素常没有得罪人之处,一不多说,二不少道。咱二人先不用上别处去找,咱们从山东来的,还是先回山东去找。”云龙说:“咱们奔山东,先上那里去呢?”李翠说:“咱们莫若上大哥何玉那里看看去吧。我与大哥分别以来,十年未见,这一番前去,正好相会。”云龙说:“好吧,那咱们就先上他那里去。”二人行走,一路无书。这一天来到了何家口西村头,李翠站住一看,这何家口不像当年形相,遂说:“贤弟,咱们先在此打听打听。”正说之间,正东来了一位老者,李翠赶紧上前,抱拳拱手,口尊:“老丈,请问贵宝庄,唤作何名?”老者道:“此庄唤作何家口。”李翠说:“您在本街住吗?”老者说:“对,我在本街住。”李翠又问道:“再跟您打听一位,本街上可有一位分水豹子何玉吗?”老者说:“不错,有一位,乃是我们本处的庄主。”李翠说:“他住在那个门首,请您相告。”老者用手指道:“从此往东路北第二座大店,吉祥宝号的便是。”李翠道:“谢谢您。”老者说:“你二人打听他,莫不成与他相认吗?”李翠说:“我们乃是盟兄弟,因为多日未来,所以忘怀了。”老者说:“是啦,那么你二人就去吧,只不定在家不在家。”二人当时来到吉祥店门前一看,在他对过有一杂货铺,在他东隔壁有一三间门面的杂粮店,西边有一酒铺。二人站在店前,叫声“店家”,从里面出来三四个人,问道:“您二位找谁呀?”李翠说:“我找你们这里掌柜的。”伙计说:“您找姓甚么的呀?”李翠说:“我找何玉,我们是神前结拜,特来访他。”伙计说:“二位来的不巧,我们掌柜的未在家,你们找人为甚么不早来?”李翠说:“我还来得晚吗?”伙计说:“他昨天已然乘着小船游山逛景去了。”李翠道:“那么他几时回来呢?”伙计说:“没有准儿,十天八天也不一定,一两个月也没准儿。”当时旁边有一个伙计答言:“后天走的,前天回来的。”李翠一听,心说:“这是哥哥不愿意见呀。”当下二人转身形就走了。他们走后,两个伙计说道:“你瞧这个形景,不是求财,就是问喜。”不言二人,在旁说话,私下讲究人。如今且说李翠云龙二人,由店往西半里多地,路南有片松林。二人来到松林里面,找了一颗歪脖槐树。李翠说:“兄弟这一颗歪脖槐树是为我所来。”说着伸手从兜囊之中将王谕柬帖取出,交与云龙。云龙说:“哥哥,您将这物件交给我做甚么呀?”李翠说:“兄弟,你将这两件东西带好,回到都京,找背静之处,找一家店,暗到王府你去等候,多怎哥哥李明出来,你将咱二人被屈含冤之事,详情说明,请师哥李明回禀王爷,叫王爷开天高地厚之恩,将咱们家眷放出南牢。你们领家眷回故土原籍吧。”云龙说:“兄长,我回故土原籍,您哪?”李翠说:“这个松林便是我的归宿。”云龙说:“咱们哥俩,乃是一师之徒,又是表兄弟。您要一死。我活着岂不是落骂名千载。”李翠一听到这里,心中难过,不由的双眼落泪。二人这才各将绒绳解下,找了块石头,拴在一头,搭在了松枝之上。栓了一个搭连套。二人面向都京,进膝拜倒口称王爷:您待我二人。恩重如山。今生今世,主仆不能见面,皆因为您那祖遗宝铠,寻找不着,故此我二人死在了外面。”又叫了声:“生身的老娘,指望孩儿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想不到你老人家,在南牢身死。今生今世母子不能相逢见面。如要相会,那除非是半夜三更,鬼魂相见了。”说完站起身形,伸手抓住上吊的绳。 二人长叹一口气,将要往里伸头,忽听正西有人说话:“你们千万别死,临死要找垫背的。我与你没仇没恨,是这一路的树林,随我辖管,你们为甚么单在这里上吊呢?”二人一听忙往西看,听说话的口音是南方人,忙走到西边松林以外,抬头观看。从正西来两个人,说话的这个人,他不认识,那一个人正是他拜兄。李翠说:“兄弟,咱们拜兄到了。如今叫咱们死,咱们也不死啦,你快上前给大哥磕头。此位便是抱刀手宋锦,刀法最快,所以叫抱刀手。虽使的是宝刀,可不称为宝刀手,抱刀叫白了成了宝刀手。”闲言少叙,当下李翠道:“大哥,这个是我兄弟,追云燕云龙。”宋锦道:“好,二位贤弟,我给你们致引致引,快上前与你二哥磕头。此人住家在江南,会稽县,北门外赵家庄,姓赵名庭,字华阳,九手真人李玄清贺号,神偷赵不肖,八门人头门,排行在二。”二人上前施礼,赵华阳赶紧用手相搀。当下宋锦、赵庭、李翠、云龙,四个人就到了松林。宋锦说:“你二人先将绒绳解下来,为甚么在此上吊呢?”二人便将入府当差,丢宝铠之事,向他们细说了一遍。宋锦问道:“那么你们二人,没上大哥何玉那里去吗?”二人说:“我们二人去啦。那店中伙计说,何大哥未曾在家。”宋锦说:“不能,我们哥俩个跟他们爷六个,前后脚走的,他们还先走六天啦。走,咱们看看去。”此时李翠云龙将绒绳拉下带在身上,随他二人出了树林。宋锦道:“丢去宝铠,可有柬帖?”李翠道:“有,请您观看。”说着将那王谕柬帖送与宋锦。宋锦接了过来,说道:“此柬帖只要叫咱们二哥一看,就可以知道,被那路贼人盗去。”说话之间,便将二物带好,说:“你弟兄三人随我来吧。” 四个人当时进了何家口的西村头。路南有个酒铺,伸手拉门,四个人一齐到了里面。东面三张八仙桌,西边也是三张八仙桌。弟兄四个人,就到了西面南边这张桌,一边二人就坐下了。酒保忙过来擦抹桌案,笑问道:“你们四位吃酒,我这里可是不卖荤菜。”宋锦说:“有甚么我们吃甚么吧。”赵华阳说:“你们这里都有甚么酒哇?”酒保说:“有十里香、状元红,有莲花白,还有女贞陈绍。”宋锦说:“你把女贞陈绍,先给打上一罐。”酒保答应了,少时摆上鸡蛋鸭蛋、豆腐干等等,又问道:“四位您要吃凉菜,我给您抖几张粉皮。”宋锦看酒保,说话实在是谦恭蔼和,看他年长也就在四十里外,黄白镜子,抹子眉环眼,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卷。化木簪别顶,蓝布贴身衣服,蓝布底衣,青鞋白袜子。遂问道:“酒保你贵姓呀?”酒保说:“我姓何。”宋锦又问道:“你台甫怎么称呼?”酒保说:“我叫德山。”宋锦说:“我跟你打听点事情,你可知晓。”德山说:“您要打听村外头的事,我可不知,村里的事略知一二。”宋锦说:“别的事情,我也不打听。我就跟你打听,你们本村的何玉,你可认识。”何德山说:“那是我们庄主,我焉有不认识的道理。”宋锦说:“他在那里居住哇?”酒保说:“他在吉祥店居住。”宋锦说:“那么你家庄主在家没在家?”酒保说:“前天回来的。”宋锦说:“前天从那里回来的?”酒咻说:“从苏州。”宋锦说:“他上苏州做甚么去啦?”酒保说:“皆因有位江南蛮子赵华阳爬碑献艺,偷花带花,庆贺哥八个的提名。”宋锦说:“那哥八个呢。”酒保说:“听我家庄主爷所提,大爷姓宋名锦,号叫士公,别号人称抱刀手镇东方。二爷姓赵名庭,号叫华阳,别神偷赵不肖。三爷姓苗名庆,号叫锦华,别号人称草上飞。四爷姓白名号叫胜公,王爷姓张名明,号文亮,别号人称夜行鬼。六爷姓陶名金,字遇春,外号人称威镇八方鬼偷。七爷姓阮名通,字洪芳,别号人称钻天猴。八爷姓阮名林号叫弱芳,别号人称入地鼠。他们八位是八门头一门,河南巨龙庄,北村头路西紫云观,观主金针八卦左云鹏的弟子。一针定八卦,分为八八六十四门,各门有各门的门长,头门的门长宋锦,第二门门长林希斌,三门的门长方佩云,四门的门长清爪熊左麟,五门的门长过江龙林凤,这为上五门,全是英雄好友。在外边除霸安良。那下三门就是九手真人李玄清,二门是一文钱谢亮,三门是钻云燕余良。三个人在西川,独立莲花党。六十四门人。不论他是那门的,配带我的薰香,镖喂毒药,来到我下三门,右肩头刻字,为我弟兄三人所辖。那一门的门长不服,我与他人分别优劣,较短量长。”宋锦道:“你家庄主全都与你说明?”酒保说:“他老人家拿我不当外人。”宋锦说:“我这个兄弟前来打听,他们怎么没在家呢?”酒保问道:“您贵姓呀?”宋锦说:“我就是宋锦。”酒保大吃一惊心说:多亏我没说别的,要说别的,人家就许挑了眼。酒保连忙陪罪。笑道:“原来您就是宋锦宋大爷,小人不识,多多原谅。那么您作甚么还打听啊,不会亲身去吗?”宋锦道:“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他那店里伙计说,没在家吗。他们小弟兄可在家否?”酒保说:“我家大庄主他们哥四个上正北黄龙岭送镖去啦,是昨天走的。水中蛇谢斌,是我家大庄主的徒弟。翻江海龙神手太保何斌,是我庄的二庄主。”宋锦问道:“那么你大庄主二庄主在家?”酒保说:“大庄主方才在这坐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回家吃饭去啦。”他们二人正在这里讲话,由柜房内出来一位老者。宋锦兄弟四人抬头,往脸上一看,面如重枣,浅抹子眉,二眸子光华乱转,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卷,竹簪别顶,青布衬袄,青布底衣,白袜青鞋,浑身上下紧衬利落,来到他们切近问道:“阁下贵姓啊?”宋锦说:“我姓宋名锦,号士公,别称人称抱刀手镇东方,八门人排行在大。”老者一听是鼓掌大笑,说道:“久仰阁下的美名。如春雷灌耳,皓月当空,久仰久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子人啦。我跟您打听一位朋友,可曾认识。”宋锦说:“有名便知,无名的不晓。但不知您问的是那一位。”老者道:“此人住家在湖北武昌府,江夏县北门外李家坡的人氏,姓李名刚,混号人称青面兽。”宋锦道:“您与李刚,怎么认识?”老者说:“我与他们是四个人,结为一盟,金兰之好。”宋锦说:“呕,那么您贵姓呀?”老者说:“我姓何名润,别号人称无鳞鳌。”何润遂说:“您宋锦可别怪罪我们大庄主二庄主这里有事。因为他们有一个本族的侄子,在店里头掌杓,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他叫假高眼,名叫何不着。店里又有一个伙计姓范名叫范不上,他的外号叫全不管。他们俩个人就把我家何庄主的宾朋,满给得罪啦。本庄之人知道他二人好打哈哈,外庄来人他们不知道。宋爷您可千万别怪我们大庄主,原是有这种隐情。您要是不知,好像是我们庄主告诉好了他们是的。他们是无故的给得罪宾朋。”他们在此讲话,外边有人拉开风门,走了进来,说道:“你们几位在这里吃酒啦。”宋锦回头观看,瞧此人身高七尺,脸上搭一块手巾,看不见脸面。那人就坐在一进门的旁边了,说道:“酒保,快给我打两壶酒来。”酒保答言说:“您要两壶甚么酒哇?”那人说:“两壶莲花白,女贞陈绍再来两壶。”酒保说:“要甚么酒菜呀?您可自己瞧,就是在地的。”那人走过去看了看。就是鸡蛋鸭蛋豆腐干,说:“你给我各样来点吧。”酒保当时给他预备完了。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用完了酒,站起身形,说:“你们四位让与我吧。”宋锦回头瞧,他脸上的手巾没动,连忙说:“不用让,不用让。”那人说:“你们哥四个酒饭账,我给啦。”宋锦说:“不必。”遂说:“酒保你可千万别收他人的钱。”吃酒之人说:“大哥我谢谢您啦。”扭脸就走,宋士公不由一怔。不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请何玉初会丁云龙 得秘信头探打虎滩 话说宋锦弟兄,正在酒楼吃酒,会过那人酒账,那人说了声谢谢,转身下楼而去。宋锦这么一想,他是谁呢?听着说话的口音,太已的耳熟,当时想不起。赵庭道:“您认他不认识?”宋锦道:“听着说语耳熟,没看见脸,不知道他是谁。你们哥三个先在此吃酒,等我到店里去看一看。”说话之间,他就出去了。一直到了那吉祥店门前,大声说道:“何不着,范不上,你二人快去告诉你们东家,我来收这个买卖来啦。”两个伙计来到外面,问道:“您是干什么的呀?”宋锦说:“我姓宋,我叫宋锦。你赶紧往里回禀,要不然我是亮刀全宰。”伙计一看他,身体魁悟,肋下佩刀,往脸上一看,面带怒气,连忙来到了里边,说道:“东家您快出去看看去吧,外边来了一个宋锦,他来收这个买卖来了。”何凯连忙随了出来,到了店门外。宋锦一看是二爷何凯出来了,连忙紧行几步,身搭一躬,口尊“二哥”。何凯用手指着说:“贤弟免礼。”二人一同来到客房。宋锦道:“这样伙计用不用两可。”何凯说:“那个伙计呀。”宋锦说:“就是他们,何不着,范不上。他二人花言巧语,小看人,差一点儿没将我的宾朋,给置於死地。”何凯忙问:“那一位宾朋呢?”宋锦说:“就是那震天豹子李翠,追云燕云龙。”何凯说:“他二人不是入府当差啦吗?为甚么来到这里呢?”宋锦道:“听他二人所提,你们爷六个早就到了家啦。”何凯说:“我们前天到的家。”宋锦又问:“四小将啦?”何凯道:“何润接了七辆镖车,叫他们哥四个昨天送镖去啦。”宋锦道:“你们爷六个的马脚力很快,我们哥两个,老没追上。咱们是前后脚起的身呀。”何凯说话之间已然到了里面,当时何玉迎了出来,与宋锦见了面,一同到屋中落坐,问起话来。宋锦道:“我给石俊章道谢来啦。”何玉问道:“作甚么给他道谢来啦?”宋锦说:“要是没有他,我们哥八个不能戴上守正戒淫花。何玉说:“他是徒弟,何必给他道谢呢。他的脾气太已的左烈,大弟你多多的原谅。”宋锦道:“他们须用多少日子回来呀?”何玉说:“至多也就是半个月,就回来啦。”宋锦道:“你们爷六个好快的马呀,也搭着我们是步下走,会没赶上。”何玉说:“家中没有人,只有何润一人在家,我不放心,接来往镖车,过镖送镖。” 原来镖店是镖店,镖行是镖行。镖行竟住着保镖的达官。比方如今有人有一万两银子,行走不开。这里有镖店,您来到镖店,跟他们说明白了,自己的家乡住处,要将这一万银子保到地处,应当给多少钱。当时店中掌柜的说明,您给五百银子吧,那您就在家中等候。他再问明白贵姓高名,雇镖车的通罢了名姓。来人说,我前往叫王子林,到王子林就是一万银子收下,再给七百两银子,提五百保费,另外达官奉送二百酒钱。镖店铺掌,这才来到镖行。这个镖行行长是青爪熊左林。左林手下宾朋,全是练武的,满全是那江湖绿林人。他问道:“你们诸位,是那位去?”这个说“我去”。说:“你拿我镖行镖旗,这个旗子是白缎子做地,青火沿,二尺四长,一尺八宽。上面画着一口金背砍山刀。刀尖朝上,刀刃朝外。旗面上有一行小字,上写祖居青州府北门外,左家寨,姓左名林,青爪熊的便是,上五门第四门的。这个达官接到镖旗,直奔镖店。无论几辆镖车。将镖旗插在头辆车上,从青州起身后奔河间府。走在中途路上,那占山住岛的一瞧,车上有镖旗。再瞧不认识达官,认识镖旗,镖车也可以高枕无忧。要是镖旗与达官全不认识,再遇见吃浑钱的啦。乍入芦苇,行话不懂,仰仗人多。把镖车给截住。达官身带重伤,回到镖行,备说前情。左林一看,追问镖行的伙计,伙计当时说明不是这么回事,已将镖失去。左林还得给这达官调治伤痕。左林赔镖店纹银八千,镖店里赔王子林九千。倘这个达官,若是故去了,镖行也不赔镖店啦,镖店也不赔雇镖的啦,他们是各有分别。 如今何玉跟宋锦说:“这是镖行里的规矩。”宋锦道:“小弟明白了,我们记得有一次行在中途之上,树林中有夫妻二人上吊。我们哥俩个将他们救下来啦,盘问他们为甚么上吊。他们说:我给人家管一挡子闲事,丢去了纹银一百两,没有脸面见人家,故此上吊。我当时周济他们纹银一百,那夫妻二人,磕头道谢而去。”何玉说:“你们二人留名姓没有?”宋锦说:“我没留姓名姓。”何主说:“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帝王家不用,货遇识家。在外面行侠作义,杀赃官灭土豪,除治恶霸,救的是义夫节妇,孝子贤孙,保忠良爱豪杰,杀富济贫,不留名姓。这才是行侠作义的根本。”宋锦说:“我们跟他夫妻不认识。”何玉说:“不管认识不认识,见死不救非是英雄。”宋锦说:“要有咱们至近的宾朋殉难,咱们管不管。”何玉说:“应当管啦,舍死忘生,拔刀相助,协力相帮。”宋锦说:“要不是敌人对手,死在人家刀头之下啦。”何玉说:“死而无怨,那怨咱们艺业浅薄,经师不到,学艺不高,尽其交友之道,神前一股香。”宋锦赶紧站起,撩衣襟拜倒,说道:“小弟给哥哥行礼,现在有求我的宾朋。”何玉说:“那一家啦?”宋锦说:“震天豹子李翠,追云燕子云龙。”将他二人入府当差,丢失宝铠之事,细说一遍。何玉一听,忙问:“贼人盗宝可有柬帖?”宋锦说:“有柬帖,现在王爷的谕下,竟将他二人的家眷,扣押在三法司的南牢,放出他二人寻找盗宝之寇。将此贼捉住,宝铠回都,才能将他二人家眷放出南牢。如今他二人飘流在外,万般无法,无处可寻,无处可找。二人到了吉祥镖店,拜访兄长,店里伙计一看他二人狼狈不堪,几句恶言恶语,将他二人,干涉走啦。二人便在西村头以外,树林中上吊。巧遇我弟兄二人,将他二人搭救。”何玉道:“你来啦,他们哥三个啦,怎么不让进镖店呀?”宋锦道:“我这么一想兄长大概是有话。”何玉说:“愚兄我不知,我实在没话。我要那样办事,还有人跟我何玉交朋友吗?我说怎么这些宾朋来往少啦,原来是这些伙计跟先生,全给我得罪走啦。兄弟,前边事情,我是一概不知。我将他们逐出店外,是我们何姓之店,一概不准用。”宋锦这才将王谕柬帖递了过去,何玉接过一看,说道:“宝铠有啦。”宋锦说:“兄长您怎么一瞧,就知道宝铠有啦?”何玉说:“大弟呀,这宝铠所为二弟的事情,这个盗宝之寇,专为跟你们哥几个斗一口气。”宋锦忙问道:“此人是谁呀?”何玉说:“此人不是咱们山东人。”宋锦说:“那么他是那里的人氏?”何玉说:“他是西川银花沟的人氏,莲花塘所辖。他们是弟兄二人,他二弟是银花太岁普铎。你瞧他写的这柬帖,名姓、绰号、山名、地名、全留下啦。”宋锦道:“您看的那是甚么啦?”何玉说:“上写一口单刀背后插,飘流湖海走天涯。不为此铠连珠价,皆因绿林大话发。若问盗铠名和姓,普滩以内生金花。是金花太岁普莲,这个山在我这东南角下,相离约有三十多里地,屯龙口打虎滩。”宋锦说:“我听这个山寨很耳熟啊。”何玉说:“这山上你没去过,就在我这店里,你跟老哥哥会过一次。”宋锦说:“那一家呢?”何玉说:“倒退十几年的光景,我给你弟兄致引,神偷小毛遂丁银龙。”宋锦这才如梦方醒,说:“老哥哥年迈,将山寨让啦。”宋锦说:“就让给普莲啦。”何主说:“内中情由我莫名其妙。自从那老哥哥一让出山寨,他们把上头兵卒满散,空山一座,交与普莲。当时神偷小毛遂丁银龙,带着家眷回家,如今算起来,已然弃山寨十二年。现下那山赛里面,共成大事,普莲从西夏带来的能人,会排走线轮弦,无与绝伦,水旱两路,逢山遇岭,俱都有消息埋伏,水内有搅轮刀,刀墙三道。旱地有利刃窝刀,群墙之上,有滚檐坡棱砖。枪杆内暗藏冲身毒药弩。群墙展面,挂着有卷网,下面有翻板弩箭坑。平川之路有扫膛棍,过去就是串地锦,再过去那串地锦,就是木猴阵。过去木猴阵就是护山壕,里岸至外岸,足有五丈宽。里岸有大船十支,小船十支,里面有水旱两路的喽罗兵。正座的寨主四位,副座的寨主四位,把守山口的寨主一位。正座的寨主是金花太岁普莲,二座是贪花童子黄云峰,第三座寨主是巡花童子黄段峰,四座便是狠毒虫黄花峰。副座的四位寨主,叶德、叶茂、叶福、叶喜,弟兄四人。那把守山口的寨主,是八臂哪吒叶秋风。喽罗兵丁,足有七千挂零。此山寨往下是非常的坚固之极。”何玉一跟宋锦讲话,外面伙计跑了进来,说道:“回禀东家,外边有醉汉,请您赶紧观看,手持朴刃,见人就杀。”何玉说:“杀了那个啦?”伙计说:“刚进店来还没杀呢。”何玉何凯宋锦弟兄三人转身形往外,宋锦说:“大哥不用着忙,那不是外人,是咱们三个贤弟。”三个人到了店门里一看,果然是李翠云龙赵庭。 原来三个人在酒铺喝酒是赵喝赵烦。赵庭说:“走啦,咱们哥三个,把刀都亮出来。先宰那个全不管,范不上。”赵庭三个人来到了店门口,他唔呀唔呀的说道:“全宰呀。”伙计一听是大吃一惊,吓得颜色更变,连忙往里就跑,禀报东家知晓。哥三个得知,这才回来,大家相见。三个人上前给何氏昆仲行礼,将他三人让到里边,分宾主落坐。何玉问李翠云龙的前情,李翠忙将入府当差,以及丢失宝铠之事,细说了一遍。何玉说:“容等四个孩儿回来,店内有人,咱们弟兄六个赶奔青州府,阴县东门外,丁家寨,约请兄长丁银龙,进山要铠,易如反掌,如探囊取物一般。”宋锦道:“咱们那边的酒饭账,给了没有?”赵庭道:“没有给哉。”何玉道:“不用给啦,那个买卖,如同咱们的一个样。”说话之间忙叫过一个伙计来,说道:“你快去到酒铺,将他们哥四个的酒饭钱,拨在吉祥店账上。”伙计答应前去拨账不提。当下何玉出去将店门关了,叫先生写了一个字条,贴在店外,说此店不卖外客。哥六个在店中相候四小将,非止一日。 这一天外面有人来报。何玉忙问:“甚么人来啦?”伙计说:“你们打算请谁去,谁来啦。原来是老达官来到,另外还同着一位,那一位我们大家全都不认识。”六位人一听,连忙迎了出来。宋锦、何玉、何凯,到了外面,见了丁银龙,忙上前跪倒叩头,口称:“大哥在上,小弟们这厢有礼。”丁银龙用手相搀,给宋锦道喜,说:“宋大弟你大喜了。江湖绿林之中,让你们哥八个为尊啦。你们八弟兄戴上守正戒淫花。”宋锦说:“大哥您先不用说啦。来呀,李翠、云龙、赵庭,你三人过来,拜见丁大哥。”三个人上前行礼,礼毕,马匹交给店伙计。丁银龙将褥套取下来,大家一同往里而来。到了里面,丁银龙道:“我再给你们哥几个,引见一位朋友,此人姓李双名文生,人送外号飞叉手镇关东。”又向李文生替他们各通了名姓,大家相见。何玉道:“但不知慎重一阵香风,将兄长刮到何家口呢?”丁银龙说:“我为一点笑谈的事。”何玉问:“跟何人呀?”丁银龙说:“就跟你李大哥。”何玉说:“你们哥俩因何提起啦?”二人这才说他们的来意。丁银龙道:“我弃舍山寨,带你嫂嫂回家。不想家门不幸,你那嫂嫂病故了,给我遗下一个小女孩子。此女年方七岁,我传的是文武全艺,但是无人每天给姑娘梳洗打扮,我带着姑娘上李仁兄那里去啦,我非常的着急。你说我再续弦吧,又怕此女受气,又怕弟兄耻笑於我。后来听李兄所提,他家中也有一女,名叫李翠屏,今年才五岁。有您弟妹,您可将小霞姑娘,搁在家中,叫她们在一块,叫她婶娘给她们梳洗打扮。”丁银龙道:“我也曾说明,此女我养活的太娇。李兄说:彼此一个样。我说:放心不下。李兄说:“也不能虐待於她。您可以回到宅中,将婆儿丫环们都归到我家,将空宅院交给当家什户,拼到一处,年陈日久啦。李文生对我说,普莲在外面风声很大,屯龙口的名誉可不好惹,恐怕那个普莲给您惹下了风波之事。当时我闻听心中一想,也许有的,我们这才到店中。”何玉说:“兄长这是您来的正好。不来我们还要前去找您去啦,他真给您惹下了风波之事。”丁银龙道:“何玉,你也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要给他栽赃,千万不要移祸於人。”何玉说:“我做甚么移祸於人呀,这里有他的柬帖。”丁银龙道:“只要是他的柬帖,我认识他的笔迹,一看便知,拿普莲是何人走差呢。”何玉说道:“就是李翠云龙二人。”二人忙上前说道:“我们的老娘家眷,满在三法司南牢,做为押账,放我二人飘流在外,将盗铠之贼拿回交差。贼铠入都,那时才能放出我满门家眷,将功折罪。”丁银龙道:“我拜托你们弟兄二人,你若到那里将铠要出来,解送都京,案后再拿不来此铠呢。”丁银龙说:“若是拿不来此铠,我以魁首相见,我这就前去。”何凯说:“丁仁兄且慢。我那嫂嫂病故之时,那普莲上您家去了没有?”丁银龙说:“诸亲贵友,我全没送信。”何凯说:“您让山寨时,有几名寨主?”丁银龙说:“就是普莲,银峰、段峰。”何凯道:“您让他们多少日限啦?”丁银龙道:“捏指一算已然一十二载了。”何玉道:“现下人家造成的铁壁铜墙一般。”丁银龙道:“那不要紧,山寨是我的。我到那里跟他要宝铠。他如不给铠,我跟他变目。我人老,我的军刃不老。我好以纳闷,那普莲盗铠所为那般。若说你跟李翠云龙有仇。”李翠道:“我们与他平素不相识,怎么能有仇呢?”何玉道:“丁兄长您有所不知。”丁银龙说:“那么贤弟你可曾知晓。”何玉道:“我略知一二。”丁银龙问道:“你既然知道,可以说了出来,我听听倒是为了何事。”何玉道:“所为就是江南赵爬碑之事。”丁银龙道:“那江南赵爬碑,碍着他甚么事啦?”何玉道:“只因江南赵他在爬碑之时,说了些个朗言大话。” 他蜴子爬碑乃是一种绝艺,他在碑上爬着的时候,他说上五门,大六门,散二十四门,左十二门,右十二门,外六大门,点穴三门,老少人等,都能练我江南赵这手绝艺。惟独下三门的淫寇,皆因他见美色起淫心,镖喂毒药,配带薰香,败坏好人家的门风,毁少妇长女,淫乱奸情,他们绝对练不了我赵华阳这手绝艺。”赵庭在碑碣之上胆大狂言,口出不逊,辱骂莲花党之人。下三门的人无人敢答言,东南角下,怒恼金花太岁普莲。普莲说:“三位贤弟,我给小辈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说话之间,伸手探兜囊取出一种暗器,名为五谷飞篁石,足有头号的核桃大小,暗拿准备。 按下普莲暂且不表,那边赵庭说:“给我看过一盅香茶来。”这才有人献茶,赵庭伸手把茶接了过来,捧在手内。他低着头翻起脸来往四外观瞧,在东面站着宋锦师兄,挨着师兄是师弟白胜公。由打苗景华又挨着胜公,他紧挨着碑下的左边,身披英雄氅,并未伸袖。在西面站着是五弟张明,六弟陶金,七弟洪芳,八弟弱芳。他在碑上让道:“你们兄弟哥哥吃茶。”大家说:“您用吧。”赵庭说:“您用吧。”赵庭说:“李玄清,我能在碑碣之上,爬五寸香的工夫,你们成吗?”李玄清叫钻云燕云良,找城隍庙的道长,找香炉一个,细线香一支,插在香炉之内,外面露着五寸,拿引火之物就将香点着了,香要是立着较比躺着着的慢。这才怒恼普莲,他一听大家人等鼓掌大笑,听大家所说,天上无有,地下无双,一手绝艺,可戴守正戒淫花。旁边有人说话,说:“他一个人戴花。”又有人说话:“总算他们人头一门,不论多大年岁都得跟他们按弟兄呼之,人前献贵,傲里独尊。”普莲看出破绽。这才用飞篁石打赵庭。张明亮就听见东南角上,带着风声来了一物。他忙用报君知往上一搪,当的一声,将石头子挡回。怒恼宋锦,扭项一瞧,那飞篁石由东南而来。他说:“苗庆白二位贤弟随我来。”三个人到了东南解上,各亮军刃,抱刀自问:“那一们宾朋所发?”连问三声,无人答言。弟兄三人破口辱骂,在旁边有人说话,说:“斗者不怕,怕者就不用斗。逢强智取,遇弱活捉。明箭好躲,暗箭最不易防。”普莲颜色更变,当时说:“宋锦你且住口,你们仰仗你弟兄,人多势众,乌合之众狗党蜂群。你看普莲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宋锦你弟兄随来,咱们是外面较量。看一看你们哥们有多大的本领。”普莲、云峰、段峰、黄花峰摘头巾,甩大氅,勒绒绳,紧线带,高挽袖面。衣襟一掖,每人是推簧亮刀,纵身形跨上东南的戒墙。普莲回头说:“宋锦你弟兄随我来,咱们是城外头较量。宋锦、苗庆、白胜公,一看四寇越墙而过,宋锦就要往东南追去。白胜公用手相拦,说:“兄长且慢,您要从此处上墙,恐受他人的暗算。咱们弟兄可以从这边走。”往北一错,由东面墙上纵了上去。到了墙头之上,低头往下一看,那四寇果然在墙根底下浑衣而卧,刀交左手,右手登着毒镖,正要打卧看巧云锁喉镖。宋锦跳下墙来,四寇一看此计没用上,镖入兜囊,刀一换手,赶奔东门。前走四寇,后跟三将,追的甚紧,穿街越巷。四寇在前口出朗言,说“男女老乡闪开一条生路,挡我者死,闪我者生。”大家扭项回头一看,来了七个人,手执军刃,出了东门啦,一过海河吊桥,认大道陆地飞人相仿,脚程很快,跑出也就有三里来地,一直正道。路南有片竹塘,四寇心中所思:宋锦三人脚程比我们很快,八门人他们是走一门。左云鹏亲传,刀法出众,武艺出群。“弟兄随我来。分竹子转身形,往里而来。那竹塘里面黑暗处,谁要往里一钻,我们当时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他们四个人拿好了主意,这才在竹塘内一伏。那宋锦弟兄三个,来到了竹塘,四寇踪影不见,苗庆就要分竹子向竹塘内来。宋锦说:“贤弟少往里去。”哥三个围着竹塘绕了一个弯儿,一看四外无人,竹苗竹叶不动,弟兄三人好以的纳闷。就听正西有人说话,连连喊,口尊:“兄长千万别往里追。贼人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他们用了军刃,咱们躲之不及。恐与咱们不利,受他人之害,路遇再说就是。”宋锦一看,来者是六弟陶金。他们哥四个这才回归城隍庙。他们走后,那时金花太岁普莲,弟兄四人藏在竹塘里面,心中暗想。普莲说:“三位兄弟,咱们的马匹行装褥套,东西物件,银钱等项,抛在店口。不是我普莲惧怕他等,人家正门正户人等太多,五路保镖达官,人都结有团体之心。咱们这下三门的人,李玄清道长,不给咱们大家主事。皆因我等带你们弟兄三人远逃,耗到昏天,等到汪攒,再去取回。”那昏天是江湖人说黑了天啦,汪攒就是二更天。 当时他们耗到天黑时候,出了竹塘,取回东西物件。一路之上,饥餐渴饮,夜住晓行,来到了屯龙口打虎滩。山口的里面,护山的喽卒手捏嘴唇哨子响,就从里面冲出一支船来。船贴外岸,普莲等四个人,弃岸登舟,那水手忙用篙支船,冲至里岸。普莲弟兄四个人,上了岸。普莲道:“你们把小船驶回,换出一条大船,在此等候。”水手点头。弟兄四人来到了山峰之上,后奔大厅。八臂哪吒叶秋风、叶茂、叶福、叶喜、巧手将殷智文、妙手先生殷智武、高平、高安、高吉、高庆大家人等急忙迎下厅来,吩咐摆酒,当时与他接风洗尘。殷智文、殷智武、叶秋风,弟兄三个人,看普莲的气色不正。叶秋风问道:“贤弟你的气色不正,所为那般?”普莲道:“兄长您不必问啦。”叶秋风说:“兄弟,有话你说。”普莲这才将江南赵庭在碑脚之上,辱骂莲花党之事,详详细细全说啦。又说:“可叹咱们下三门的门长在西川地面,独立莲花党,不护众,发卖五路薰香,天明五鼓返魂香,天明五鼓断魂香,八步紧,断肠散,子母阳阴拍花药、解药、断魂香用解药,返魂药等不用解药,兄长想我弟兄四人,在苏州江南城隍庙,看赵华阳爬碑献艺,那里看主不少,正门正户人等太多,莲花党的宾朋也不少。赵华阳说出朗言大话,辱骂莲花党的宾朋。九手真人李玄清,他是下三门,头门的门长,二门门长一文钱谢亮,三门门长钻云燕余良,那时三门的门长,就在那里辱骂,他们会不敢答言。这不是欺压莲花党,没有能人吗。三门的门长畏刀避箭,不敢答言,是配带薰香的没有一个斗虫。我普莲一看这个形景,配带薰香的人没有义气,没有联合。我看人家正门正户五路保镖达官,实有护众联合的义气,小弟我在暗中拿出飞篁石子,打江南赵头顶,实意候是打算把他头顶打破。不想被那夜行鬼张明亮,抖手扔出报君知,竟将石子挡回。宋锦苗庆白,到了莲花党的人群中,手持利刃,辱骂莲化党的宾朋,出口不逊,难以为情。他没骂打暗器之人,小弟不能答言。三位门长不也拦人家,宋锦这才骂打暗骂之人。小弟答言,兄长您可要细想,我要跟他单打单斗,可以跟他动手。怎奈他们正门正户的人太多,师兄弟哥八个全在当场啦。我们只是弟兄四个,我普莲当时不得已而为之。我与宋锦说:“咱们在城外来较量高低。当时我们四个人倒身形跑出界墙之外,他们三个人追了出来。到了东门以外,我们会没把他们抛下。路南有一竹塘,我们便隐竹塘以内。八义的弟兄连心,有人将他哥三个,叫回去了。我们才耗到天黑,这才出竹塘回山。兄长啊,那江南蛮子赵庭,实有绝艺,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他在碑碣之上爬着,实在难练。我普莲打算做一件惊天动地之事。”叶秋风说:“贤弟,你要打算做出点甚么事来。”普莲说:“我要做出一件事情,惊动那些长翅鸟纱、方翅鸟纱、团翅鸟纱、青衣小帽的兵卒,让他们大家全得胆战心惊。”叶秋风说:“贤弟你还要刺王杀驾吗?你这个可错呢。”普莲说:“兄长你比我年岁大,您给我出一条妙计。”叶秋风说:“贤弟,要依我之见,你入都盗件国宝来,留下一张柬帖。盗宝你不留柬帖,那不是跟看国宝的有仇吗。人家没招你,没惹你。”黄云峰在一旁答言,说:“二位兄长且慢,兄长要盗来国宝。官方必然办案,必须略知一二。倘若知道此宝落到本山,外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将山寨攻开。那时你我大家难以脱逃,兄长落一个盗宝之寇,身领国法,凌迟处死。我等大家随您项上餐刀,这不是人财两空吗,后悔晚矣。人家江南蛮子赵庭,他为的是守正戒淫花。二为是成名露脸,三为的是扬名天下。你我大家为死呀。”普莲说:“贤弟,我怕你们哥三个受累。要没有你们三个人跟着我,我早就动了手。治死一个够本,治死两个赚一个。”说到此处,不由动了无名火起,遂说:“贤弟你还是不用拦,我马上就要下山,叫仆人与我备马,我上都京走走。”大家相拦,普莲站起身形亮出来刀来,将刀搭在肩头之上,说道:“那一位再劝我,我是抱刀自杀。”大家当时就不能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