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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夜行鬼戏耍捉刺客 云中燕路遇阴阳鬼 话说杜林抹死焦英,忙用腿一拱他,死尸便爬在崔成身上了。杜林一长腰,便蹿进蒿草之中,到了那里看着。此时崔成是竟等一死,谁知噗哧一声,有物件打在自己身上。自己平时听见镖行三老说过:昏昏沉沉便是死啦。再说,咬手指头,若是疼,便可知道自己没死。想到此处,将手伸入口内,用牙一咬知道疼,这才知道自己没死。翻身起来,将焦英的死尸推在一旁。崔成当时把他的腰中银钱,全给掏了出来,说道:“小子,你也有今日。这不定是哪位侠客爷,将你斩首,搭救我的性命。这可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一般。”忙向四外一看,不见有人。此时满天的星斗,遂向四外说道:“是哪一位侠客爷救我了一命,可以请出来,我见一见,日后准知道是哪位搭救于我,将来我好登庄。”且说崔成,来到松林,于是看东西物件,一样不短。死尸是埋好啦,天光就快亮啦。他便一狠心,离开山东省。他饥餐渴饮,晓行夜住,来到西川地面。不由自己心里暗想:我到西川投奔谁家?见人打听马家的财主在哪里住,有人告诉他奔回里屯,来到四里屯的街当中,在那里一练把式,自己把刀法练好,自有你吃饭之所。崔成说:“四里屯在哪里?”此人说:“在街的当中。”崔成一听此言,谢了人家,他便一直打听着,来到四里屯的街当中,看见有一个空地。 书中暗表,这个空场,乃是粮食市。他就在这里将小包袱放下,将大氅脱啦,绢帕蒙头,前后撮打拱手,将刀摘下,将十字绊丝鸾带紧了紧,便在场中打了一趟大红拳,踢了一趟潭腿,按潭腿一共十二趟,一趟分八腿,一腿分八招。时常有人说:三绺毛,四门斗。这话是被人叫白啦,其实是三手忙、四面走。崔成他一练,很有个样子。往高一纵,真有七八尺。往下一伏,鼻梁子着地。练得工夫不大,外边就站了一片人。内中有人说话,说道:“练把式的,你这是哪一门的?”崔成一闻此言,连忙收住拳脚,问道:“哪位朋友问?”旁边有人答言,说道:“你要问是谁问的,不错,是我问的。”崔成一看此人身高九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精神足满。往面上看,面如姜黄,尖脑门,细眉毛,长眼睛,黑眼珠太小,白眼珠大。蒜头的鼻子,薄片嘴。一嘴碎芝麻牙,小元宝耳朵,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髻,竹簪别顶。蓝绸子裤褂,绒绳十字绊。青抄包煞腰,洒鞋白袜子,花布的裹腿,手中提着一包袱。此人来到了里边。崔成问道:“阁下贵姓啊?”来人说:“我姓王名凯,人送外号镖连枪。”王凯说:“你贵姓?”崔成也通了名姓,王凯说:“你祖居何地?”崔成说:“山东东昌府的人。”王凯说:“你是东昌府的人氏!来到地面,有何贵干呢?”崔成说:“我来到此地,为是访一位朋友。可惜无有引线之人。”王凯说:“你我二人插拳比武,就是以武会友。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安身之处,我那占山为王的宾朋不少。”崔成说:“我是那二十四门前三门。”他一听是莲花门的人,要跟他插拳比武,不由心中暗想:“我倒要看一看你有多大的本领,遂说:“朋友今天你来到此处,问我是哪一门的人。你取其何意?”王凯说:“我问你是哪一门的人,这是赏你好大好大的脸。”崔成说:“你不赏大脸又当如何?”王凯说:“我是扬拳便打。”说到此处,上前提手一晃,劈面掌,往下打来,五脏内就得受伤。什么切掌踏掌,这全算是气功能为。要是金钟罩的功夫,也是怕这几手。后文书大莲口赴会,生铁佛伍云僧,乃是金钟罩护体,被石禄一撮掌,打出了血。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且说崔成使了一个撮掌,王凯连忙使了一个缩颈藏头式,躲过此掌。崔成见他躲过切掌,当时左脚尖一点地,右脚一用力,立时绕到王凯的身背后。来到他身后,反背撩阴一掌打去。王凯再想躲,那就来不及啦。“吧”的一声就打在脊背上啦,打得他往前出去好几步,险些爬下。自己觉着心中不合适,哽嗓一发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啦,两眼一发黑。外面有人喊道:“王贤弟不要担惊!他不是一个小山东吗,待我来交战于他。”王凯抬头一看,遂叫道:“三哥呀,你可多小心了!小辈手下太黑,武艺太高,在你我的肩左。”崔成一见,说话之人身高八尺开外,细条身材,头顶上有几个包,又有四五个肉瘤子。书中暗表,他有七个肉瘤,连他头,因此得外号,叫八头太岁,姓孔名方。他是西川孔家寨的,皆因银花沟是走了一个普莲,他才来到此处。今天他见王凯被人打吐了血,这才上前搭话,便问道:“你就是崔成吗。”崔成说:“不错,正是在下。”孔方说:“崔成你从山东省来到此地,不知维持朋友,你反倒见一个就比下去一个,那你岂不是早晚失败吗?没别的可说,今天咱们二人插拳比武。你要是胜的了我,立时我把你引到山上,大小给你个坐位。”崔成说:“阁下,你有多大的本领?你祖居那一处?”孔方说:“我乃是大龙山后孔家寨。我们那里,除去太岁,就是阎王。”崔成说:“这么说我得跟阁下领教一二。”孔方便将大衣头巾全行摘下,说道:“王贤弟,你先给我看守这两样东西,待我与你报这一掌之仇。”崔成哈哈大笑,说道:“你休要口出大话!今天咱们比武,我要不把你头顶上的肉瘤子,一个一个的全给揪了下来,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说话之间,伸手取出匕首刀来,约有七寸来长,光亮无比,风霜的快。“孔方,我先把你的顶门的那个给你拉下去吧,省得戴帽碍事。”孔方一听,心中大怒,上前提手一晃迎面一掌,两个人当时就打了起来。这二人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崔成右手的刀,往下一垂,左手伸开是一切掌,用磕膝盖一顶他前胸,这一掌正打在他脖子上,那孔方往前抢了两步。崔成好有一比,打闪的一个样,用刀一走,“倏”的一声,他头顶上的粉瘤子,当时就落了下来。这一来戴帽子真合适啦,孔方头上的血就下来啦。崔成说:“这你戴帽子可就好啦。休要见怪,是我走手了。”孔方说:“崔成你不用担惊,我并不恼你。这不是当着大家你把我的肉瘤子给拉下去啦吗,我倒爱你是英雄。你把药取出来,先给我上点,咱们弟兄是不打不交。你不在山东,来到西川,所为那般呢?”崔成便将山东之事细说了一遍,可没说杀了一个焦英。孔方一听:“这个杜林,别看人小胆子可真不小。十四岁的娃娃,怔敢亮刀杀人。你不是给我削去一个包吗,你看我耳下这个包儿,才危险啦。那年我与他动手。小辈给我一刀,将耳下瘤划破。那时他要往下一垂腕子,我的人头就掉了。你是山东省的人,我倒要跟你交交。你要是立着刀下来,焉有我的命在?”崔成一闻此言,连忙取出药来,与他敷在刀伤之上,遂说:“你我没有多大冤仇,不过是见面之情罢了。”孔方说:“你随我来。”当下两个人来到罗家店,正赶上罗文龙在门前站着。崔成说:“这就是罗家店吗?”孔方说:“不错,这里正是罗家店。此位乃是我的拜兄,金棍将罗文龙。”罗文龙一闻此言,连忙问道:“孔贤弟这位是干什么的?”孔方说:“这位在粮食市卖武艺,武艺超群。”罗文龙道:“贤弟呀,他可是山东省的人氏?与咱们西川路人,脾胃可大不相同。”孔方说:“兄长,你可不要提话打岔。那山东省的人,也有交友之道。咱们西川也有不好门的。”罗文龙道:“此人贵姓?”孔方说:“此人姓崔名成,云中燕子便是。”罗文龙说:“好,那么请进来吧!”当下将他二人请进柜房屋中,分宾主落坐。他这才追问崔成的前情。 书中垫笔书,他不得不撒谎。他早就知道西川路莲花党的人,久迎山东保镖的为仇作对,因此他才改为假话。罗文龙说:“孔贤弟你被他给你削下一个粉瘤子去,从今往后我与你改个外号,叫做多头太岁吧。咱们哥三个说一句笑话,你见着一个山东人,你就眼空四海,目中无人,自己的劲儿不小。你是艺高人胆大,在咱们西川路上,有个三十里五十里的,有你这么一个八头太岁孔方,你要真是像咱们门长那样的名誉,我全不嘱咐于你。”罗文龙怀壮志,说话全是随便的。“山东省人,人家全是齐心,互相帮助,位位的全是手黑。孔贤弟,你也算是两世为人。崔贤弟,你们贵省人,保镖的最多,护院的也不少。咱们江湖之中,成名的不少。山东省人脾气猛烈,好打路见不平。一提起来山东省三个字来,是人人皆爱。”崔成说:“罗仁兄,是您要抬爱我们山东人,说话可别客气。”罗文龙说:“是,我请问贤弟一声,为甚么不在山东?为什么来到西川路呢?此地有甚么高朋贵友呢?”崔成说:“我特来找我二主人。”罗文龙说:“是哪位呢?成名的便知。”崔成说:“此位大有名誉。”罗文龙说:“是哪一家呢?”崔成说:“我在山东济南府南门外连水县打虎滩,金花太岁普莲是将之尾,兵之头。皆因普大王叫我带领兵卒,白银十封,下山去买应用的物件。我在连水县南门外,吊桥以北,路西酒馆吃酒,路东三家赌场。那时我吃酒过量,因此上了宝场,十封白银一宝没红。我因为是下山置买物件,不想赌博输钱。我家大王说过一回,我是旧习文,故此我便没有脸目回山。这才将兵卒还回山口,我一人够奔西川,来到银花沟,二大王普铎的门下。来到那山寨里面,我要打算报去那失银之恩。不过我与二大王,素不相识,拜托仁兄代为介绍,您可曾认识他人。”罗文龙一闻此言,便鼓掌大笑,遂说:“崔贤弟你们艺业浅薄,不能跟普通人久在一处。”崔成说:“那么依您之见呢?”文龙说:“你要胜的了我的拳脚,那待我将你引到银花沟,与他人相见。”孔方心中暗想:如此甚好,我那拜兄,必要与我报那割包之仇。崔成说:“罗仁兄啊,你我要当场比武,是举手不留情。”罗文龙一闻此言,不由心中暗想:我必须设法胜了他才成。要与我那拜弟,报那削瘤之仇才成。”此时那崔成也暗做准备,将头巾也摘啦,大氅脱了下来,紧一紧丝鸾带。罗文龙收拾齐毕,转身形往外,说了声“崔成,随我来!”院子里打扫干净。罗文龙说:“崔成,咱们二位可是素不相识,你要是把我打个手按他,我可以带你前去。你要是胜不了我,那银花沟你就不姓崔啦,我姓罗的就打发你家去啦。”崔成一闻此言,并没还出话来,心说只不定把谁打发家去哪,遂说“请啊”。文龙上前抢步,右手一晃,左手的两手指直奔那崔成的二目而来。崔成一想,这小子是下绝招哇,连忙一掉脸没还招儿。罗文龙劈面掌到,崔成往旁一闪身。文龙往前一进身横着一个撮掌,崔成又没还招。罗文龙见他三招已过,并没还招。这才知道来人武艺比我二人胜强百倍,遂问道:“崔成你为甚么不还招?”崔成说:“罗仁兄,我叫您作引见之人,小弟焉有还招之理?”文龙说:“崔成你说话,言之差矣!你不把我战败,你怎能进山?”崔成说:“我一还招你就输啦。”罗文龙说:“你为何不还招呢?你要战不败我,你如何进山?”崔成说:“罗仁兄,小弟要是一还招,您输了可别记恨前仇。”罗文龙说:“焉有记仇之理?”崔成说:“那我可要多有得罪了。”罗文龙说:“请吧。”双掌使了一个白猿献桃,崔成便往下一矮身,双手使了个海底捞月,将他双手捞住,往里一拉,往上一扬,崔成可就转到罗文龙的胸前。那罗文龙一见,忙一用力往上一扬。崔成借劲往起一悠,双腿挂着了他的腿。这个时候罗文龙可乐大发了,翻身跌倒。这手功夫名为反臂千斤坠,把罗文龙的五脏六府,满给踢翻了过,险些把他踢死。崔成把他踢倒,这才撒开他的手腕子,挺身站起。回过头来一看罗文龙,见他直张嘴,连忙说:“孔主,我们哥俩个赶紧把大爷搀起来遛一遛。”这才把他扶起。文龙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罗文龙说:“崔成,咱们两个人并无仇恨,你怎么还使千斤坠呢?这要是真有仇,这下子就要了我的命啦。”崔成说:“兄长您要是那么说,您没有毒招,也招不出我用绝手。倘若西川路的宾朋,不群战,要讲单打单斗,我说话敞一点,无论他是谁也是难讨公道。”罗文龙说:“好,孔贤弟,你去把你的三哥二哥叫来,与我报这个千斤坠之仇。”孔方转身形往外,到了东村头路南三友店,叫来罗文虎、罗文彪,三个人一同来到店内,追问里面动手的情形,孔方细说一遍。文彪说:“好,二哥闪开了,待我与他过一过家伙。”崔成说:“阁下不懂。”文彪说:“我们是亲哥四个。往往有俗语,是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崔成说:“阁下排行在三。”罗文彪说:“不错。”崔成说:“我可是山东省的人,人与人不同。我跟你们哥四个动手,可是还有世外高人呢。”罗文彪说:“你就是跟我们哥四个动手。”崔成说:“罗三爷,我今天说话抖一点胆,我在这里住个三五日,房价饭钱我全照给。每天有四位跟我动手,分上下论高低,无论是谁把我踢倒,那时我抱头一走出西川省,滚回我的故土原籍。” 书中暗表,罗家哥四个,就属文彪的武艺好。四里地长街,就得叫他过去。罗文彪说:“咱们过军刃。”崔成说:“过军刃,难道赌生死吗?练武的人,胜败输赢乃是常理,为甚么要赌生死呢?”罗文彪说:“你我一战,咱们是有能为占上风,无能为认母投胎。”崔成闻此言一横心。孔方说:“崔成,你要是有能为躲得开他这一条棍,就算你成。他的外号叫铜棍将镇西川,西川的无敌手。”崔成说:“好!咱们哥俩过一过家伙吧。”说话之间也就拔出了刀啦。罗文彪收拾俐落,来到影壁后头取过一根熟铜棍。齐眉者为棍,故为百军刃之王。崔成提刀一看他,要依着文彪的心里是一棍就打得他骨断筋折。要打在头上,必须万朵桃花,死于非命,方趁心意。不过是遇见没有能为的人,他能如此。真要遇见有能为的主儿,他也难称其意。崔成一见不由暗想:我一个人来到西川太孤,一两招就得见输赢。遂说:“三哥手下留情,请进招吧。”罗文彪双手拿定铜棍是轻如鸿毛,要打到人身上,是重如泰山。崔成横刀观看,不由心中暗想:我要把他杀了,那时我一人难敌三人,架不住他们人多,莫若我多少叫他们挂一点伤,也就是啦。想到此处,见那文彪横棍一撮,崔成看他这是绝招,往上一纵,腿准抡上。往下一坐腰,头部就得挨上。他反到往前一扑身,横刀来个正砍。罗文彪往下一猫腰,这刀就顺头发就过去啦。刀一过去,文彪搬棍头往上一立,压他的腕子。崔成用左手一推他的左手,顺胳膊一压,右手刀往外一撕。罗文彪急忙往下一低头,这一刀当时将他手绢削了下去,连带一块头皮,鲜血流下来。这一来是他的刀法利害,二来是他身形真快,再说他眼神最好。所以一刀将他后脑皮削下二指宽一下子去。崔成连忙说道:“三兄长是我一时失手,多有得罪。来呀,快上点刀伤药。”说着伸手取出药来,替他敷上,用布包好。罗文虎一横亮银棍,上前说道:“崔成啊,你我分上下,论高低。你将我兄长打吐了血,如今又将他头皮削下一块,咱们二人是有死有活。”崔成说:“罗三爷,你们哥们跟我动手,我是十成能为,才拿出三成来。你不信咱们二人过招,一照面,我就叫你挂伤,你这还打甚么呀。我要与他一动手,一招面再就结果他的性命,伤你们我就不肯了。”罗文虎说:“好,你不要说的朗言大语,我全不怕。而今你我是有死有活,非看一看你是怎么一般利害。我们哥们不挂伤不算啦,再说咱们已然是过了家伙啦,还说甚么容让的啦?”崔成说:“要是一招不让,照面就得见输赢。”他们二人正说着话,后边的铁棍就打下来啦。崔成往前一上步,后边铁棍就打来啦,“吧”一声把地砸了一个坑。崔成一转身,平着一刀直奔他右耳门子。孔方一见,大声说道:“姓崔的刀下留人!”崔成见刀已然临近,听他一说,连忙用刀一扬,刃朝上,顺着右脸,往上一走,那右边耳朵,就掉下去啦。文虎一看四弟的耳朵掉下个去,他就急啦。崔成说:“无名的小辈,你没报通你的名姓,给你家崔某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你是甚么东西,如此看来你们这西川路上的人,好不是道理啦。若不是孔方说了一句话,我定叫你的尸首两分。”罗文虎说:“崔成,你可千万不准说出不逊之言,他不是外人。”崔成说:“他不是外人,是甚么人呢?”罗文虎道:“那是我四弟罗文豹,别号人称铁棍将。我弟兄金银铜铁四条棍,震西川。你如今将我弟兄四个人战败了,你可算一个豪杰。待我将你引入银花沟,会见我那兄长普铎。”崔成说:“我崔某人来到西川不讲人多,不讲暗算,你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我也不惧。生死置之度外,生而何欢?死而何惧?”罗文虎说:“崔成,为人作事,我四弟无知,你我也就不必动手啦。你在店中等候,我二人上山,面见普铎,引你入伙。”崔成说:“就是吧,您见了普二大王,多给美言就是。”罗文虎说:“你不必多言,如此看来,你的武艺是压倒西川。”罗文龙与多头太岁孔方三个人上山。文虎说:“你们哥三个先在店中等候,待我弟兄去面见他人。山上若是用人,我叫孔方回来,再请你上山,天下占山是一家。” 说完三个人出店,崔成送出说道:“三位兄长,我可不远送了,听您的回话。”三个人说:“中啦吧。”当时三个人从此一走,来到中途路上。罗文虎说道:“孔贤弟,可不是我心眼多,究竟我心中犹疑不定。”孔方说:“大哥您只管放心,那崔成在山东地面待不了啦,一心投咱们西川来。要是再不收留他,那他就没地方啦。”罗文虎说:“那他们在山东待不了啦?”孔方说:“是呀,他但分要是能有地方,为甚么往这里跑呢。依我之见,咱们到了山上禀报普铎。到了那时把山上规则,预备齐备,考查他的胆量如何。”弟兄三人主意已定。少时到了东边山的山口。一进山口,直到寨门。到了门前,说道:“兵卒,二大王可在山中?”兵卒说:“正在山中。”三人说:“可以给回禀一声,就说我们弟兄来啦。”兵卒说:“您三位常来常往,还用回禀,干什么呀!”三个人来到了里面,来见普铎,行礼毕,普铎说:“三位贤弟有事吗?”罗文龙说:“有事。”当时将崔成之事细说了一遍。普铎说:“他的艺业如何?”罗文龙说:“他的艺业比我弟兄胜强百分。”普铎一闻此言,吩咐鸣锣聚将。当时锣声响,兵将人等聚到厅前。普铎用锣锤一敲锣边,大家一声不响。普铎说:“头道寨大门以里,要兵卒四百,要这样的预备;二道寨栏门之内,要这样的形景;三道门以里,也派四百人要这样的办理。”当时又挑出四个身量最高大的喽兵出去接崔成,要这个样的办理。大厅前边喽兵,必须如此的准备。按下此大厅不表。 如今且说云中燕子崔成,在外边等的功夫大啦,这才看见从里面走出四个身量高大的喽兵。身高九尺开外,各个身体强壮,粗脖梗,大脑袋。青布贴身靠袄,蓝布护领,青纱布扎腰,青布底衣,鱼鳞洒鞋,青布袜子,青布裹腿。一面两人,旁边站立。崔成往山上一看,是土雨翻飞,烟雾弥漫。不大工夫那多头太岁孔方才从里边走了出来。孔方说:“崔贤弟,往里请啊!”崔成当时迈步往里要走,旁边兵卒说:“朋友,慢走!这里上山的规矩,你可曾知晓?必须先将军刃物件百宝囊大氅,一齐全行摘下为是。”崔成一听,连忙将那些完全摘下。孔方说:“贤弟你可要遵山令,屈尊屈尊。”崔成说了一声“好”。说着把双手往背后一背,过来人将他绑了。孔方说:“多有得罪了。”说完他往里跑回见普铎,二次行礼。此时屏风门里预备下八仙桌一张,桌上放着一块方盘,里头一块墩肉,旁边一口牛耳尖刀。孔方见预备齐啦,这才吹哨子一声响。崔成才进头道寨门,他一看这两边有四百兵卒,每人全是青绢帕罩砂,前后撮打象鼻子疙疸,各人手中一口斩马刀。两方面刀交结一处,当中是走道。崔成一见,这才低头钻进刀下,往前行走。走在中间,上边刀“呛啷”一响,崔成并不担惊害怕,面不更色,仍然往前走。那孔方在暗中一看他,真是面不更色。崔成一看那边还有刀搭十字,也须低着头看着走。来到二道门以里,又是四百人,每人还是单刀,上头刀尖对刀尖,下边也是如此,刀刃冲外。崔成到了此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心中暗想:这普铎乃是西川的有名总瓢把子,果然与他人不同。可是我崔成来到此地,不能叫他把我们山东人脉给耗了去,一笔写不出两个山东省来。想到此处,他这才将死置之度外,当时钻刀而进。又来到三道寨门,还是四百名兵。每人全是单腿打扦,手中全是攒竹枪一条。三道门直到屏风门,不见甚远。此时崔成施展绝艺,脚尖一着地,一长腰,“哧”的一声,就纵进屏风门。当下距离有两丈,燕子三抄水,那全不足为奇。他这功夫,比那个都快,要不他怎叫追云燕子。他现这手功夫不要紧,当时吓退了群贼一怔。崔成来到里面一看,迎面有一座八仙桌,桌旁站着一个大兵卒,他身后有一把椅子。此兵身高顶丈,披散着头发,面如黑锅底,朱砂眉大环眼努於眶外,蒜头鼻子,翻鼻孔,一绺红鼻须子,短钢髯,如同蒿草一般。上身穿青缎色贴身靠袄,白护领,红绒绳十字绊。一巴掌宽皮挺带扎腰,三环套月,青布底衣,足下薄底快靴。左手插腰,右手拿着一口牛耳尖刀。一见崔成来到,他“哇呀”的怪叫,问道:“对面来到可是崔成吗?”崔成道:“不才正是崔某。朋友你贵姓?”此人说:“我叫赤发太岁焦亮。崔成你可有胆力吃肉?”崔成一声没言语,就把嘴张开了。那焦亮用刀一扦那块肉,往出一递,直奔崔成口中而来。崔成一见刀进来了,咬着肉一甩头,焦亮往外一夺刀,将那块肉又带出去啦。崔成说:“焦亮,你们山上之人好不景气,行事不到,可见你们山主的不利。”普铎一听山主不利,心中大怒,吩咐一人将焦亮绑了,当时过来十几个人,立时把焦亮绑了。普铎下令将他推出砍了。崔成一见,连忙说声:“普大王刀下留人!”普铎说:“崔成,别人的情我决不准。今天你初次到山,我给你个全脸。来人把他拉回来!”崔成说:“普大王您有所不知,这样要杀他,他心中也不服,必须叫他心服口服死也甘心。请问大王您刀下是真刀,为甚么我咬住了,他还能给带了出来?” 孔方一闻此言,连忙过去拿起牛耳尖刀一看,原来上头刃弯了回来,连忙说道:“普大王,这个牛耳尖刀是弯回来的。”普铎一听,此人口中全有劲,会把刀尖给咬弯了,遂说:“焦亮,并非是我不斩,只因他是我兄长,在山东屯龙口打虎滩那时,他乃是一个将之尾兵之头。来呀,快将崔成的绑绳撤下。”孔方一闻此言,连忙将他绑绳给解啦,这才上大厅与他致引。罗文龙用手一指说:“崔成,这位便是普大王,姓普名铎,外号人称银花太岁。”崔成一看此人身高八尺开外,白煞煞的一张脸,宝剑眉斜插天苍。头戴青缎色软扎巾。青缎软袍儿,鸾带丝袜,紧衬俐落,蓝纺丝底衣。足登搬尖洒鞋,花布裹腿,青袜子。崔成连忙上前行礼。普铎说:“崔成,你由山东省到这西川地面,你有甚么意思呢?”崔成便将撒谎之情细说了一遍。普铎一闻此言,他所说的话与罗文龙所说一样,遂说:“崔成你在我兄长山上身在何职?”崔成说:“将之尾,兵之头。”普铎说:“崔成,你要当面试艺,我看你的技术如何,大小给你个寨主,在大厅之内,也有你个座位。”崔成说“普二爷,您看在我家大王的面上,赏一把金交椅,我当面谢过。”普铎说:“来呀,把他军刃拿来。”兵卒答言,当时送了过来。崔成接过,穿戴起来,周身收拾紧衬俐落,抽出刀来。普铎说:“且慢!此时兵将全在大厅之前,必须当面试艺。”说完一打锣,二次聚来兵将。崔成说:“二大王,我的暗器,是百发百中。尤其是败中取胜的飞刀,施展出来,令人难躲。”说完他来到当场,说了声“我让过了列位寨主以及诸位弟兄。”他把刀法练了出来。大家一看他这路刀法,在西川还没有这么样,大家不由暗中夸奖。崔成他看普铎在北房廊子底下,倚靠门柱,遂说“二大王,您看我的刀法怎么样?”普铎说:“可算第一。”崔成暗想待我耗一耗你的脉。想到此处,练到快处,一轮刀直奔明柱,飞了出来。普铎一见刀到,斜身低头出去。那刀“呛”的一声,便插在横匾之上。崔成来到近前跪倒,口中说:“二大王快将双手绑了,您多有受惊,奴才我失了手,您多有受惊啦。”那普铎是鼓掌大笑说:“崔成你何罪之有?”崔成说:“二大王,我这口刀是走了手啦。”普铎过来,双手一捧他的手腕,在他心中,是要看看他的功夫,也是要耗耗他的脉。崔成一硬腕,普铎一摸他的腕子,如同铜镜一个样,连忙撒了手。崔成说:“二大王您让我哪把金交椅?”普铎说:“第六座的寨主。”焦亮一听,连忙说:“二大王,他由山东省来,他在屯龙口乃是将官之尾,兵卒之头,您将六座寨主赏与他人,小弟我上哪方?”普铎说:“焦亮,你要是不服,可以你二人在厅前对刀。你要是他人的对手,六把椅还是你的;你若是不是他人的对手呢,那只好让与他人。” 原来普铎有一宗心意:因为焦亮刀法在他之上,这个人的刀法呢,能在西川占第一,为是叫他二人比一比看,到看谁好,因此叫他们比刀。焦亮说:“二哥,我两个人要是对上刀啦,挂伤为输。”普铎说:“崔成,你把刀起下来。”崔成走过去将刀起下来,遂说:“焦亮,你我二人在厅前分上下论高低,是伤算输,这可是你说的。二大王,还是论生死的伤,还是点到而已的伤呢?”普铎说:“还是点到而已吧。”在他心中暗想,得一帮手不易,可是不能够得一个伤一个。焦亮的刀法,绝对不如崔成。遂说:“二人较量高低,可是谁也不准伤损谁。”焦亮一听,虽然说谁也不准伤损谁,可是他来到西川不能叫他占上风,多少我也得叫他挂点伤,赶巧了叫他废命。崔成说:“焦亮,我崔成是初次来到大寨,你我二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最好还是插拳比武,不必过家伙。咱们一过军刃啦,难免有个失手。那时躲之不及挂点伤处,那倒有个不方便。”焦亮说:“不要紧,咱们两个人过家伙。”崔成一想:我要用刀跟他一过家伙,叫他们大家小瞧于我。像他这样无名之辈,何足挂齿?他不过是一勇之夫,终无大用。犟小子一个,空有六坐寨主,绝没有为人之处。他可是西川人。我肯跟他过家伙,上至寨主,下至喽卒,并无有一个答言解劝之人。如此的看来,小子一定没有屈己从人之量。这口刀要是我拿着,是一口刀,他要拿着废铁一块。崔成这个地方,就叫放份,遂说:“焦亮,你这个人好不知自爱。我倒肯让于你,你非过军刃不可。冲你一说过家伙,我倒给你个便宜。讲单打单斗,不用跟你拿家伙,你得甘拜下风。”焦亮一闻此言,“嘿嘿”一阵冷笑,遂说:“崔成,可不拿家伙?”崔成说:“你拿一块废铁,我拿家伙干吗?”说着双手一捧,说声“请!”焦亮左手一晃,右手一刀向下劈来。崔成见刀到,手连动也没动,往旁一闪身,他刀就空啦。刀一空往外一推腕子,刀往外走,崔成往下一坐腰,刀过去了。他又往怀中一拉,崔成连忙使了一个铁板桥。三招已过,崔成说:“且慢!头一手刀,乍来到山上,以后你我天天相见,是久在一处;第二招我不还招,是看在二大王的面上;第三一手没还招,有见面之情。这三手已过,你还不认输吗?”焦亮说:“我不认输。”崔成说:“我一还手就叫你甘拜下风。”焦亮说:“是牛全是宰的,没有吹死的。”说着话托刀往里一扎他,崔成往旁一闪,右手一盖刀背,往里一划,当时拿住了他刀护手盘。往前一拉,低身上步一左掌,名为撮掌,在他右肘上就打上了,“吧”的一声,左腿使个里排腿,掌腿一齐到。当时焦亮打倒在地,自觉心口一热,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唇外,将他五脏打翻了个。 大众一看,暗暗夸奖他果然艺业高强,在你我大家之上,咱们过去真是白给,可算无名之辈。罗文虎一看,崔成的能为,实在是高。孔方、文龙、文豹,连忙过去先将焦亮换了起来。问道:“你们两个人这一来怨谁呢?他来到西川,一而再的让你,你偏不答应,如今怎样?”焦亮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人,他说:“崔成,你当着大众将我打吐了血,我到是不记恨于你,可惜我的秉性不好,因此吃亏。你我久后在一起,日子太多啦,那没别的可说,还求你多加指点刀法。”崔成说:“你我既已说出,那咱们亲弟兄一般,这不是小事一段。”银花太岁普铎说道:“第六把金交椅归你崔成,第七为焦亮。”崔成说:“他占第七座,那他不服。我能替你与他走几合,无论是拳脚刀法,是随他人之便。”说的大家闭口无言。 这里普铎带着崔成在山上各处一绕,指点好了那里出,那里入,全告诉好了他人,然后来到大厅。崔成在山寨半年之久,银花太岁在暗中一调查崔成,真是并无躲懒之处。处处地方他全小心,专心保护山寨。普铎这才叫过罗氏弟兄与孔方以及崔成“咱们弟兄结盟喝血酒。”遂说:“文龙,结交崔成,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文龙点头说“是”。从此他在这山上二年,后来云峰段峰回山,勾走普铎;何家口一镖三刀,治死何玉。他回山后,是约下西川的宾朋不少,为是防备他们山东人前来报仇,又将罗家店之事安置齐毕。直到如今,两个月有馀,是音信皆无。这才命崔成带五十名喽兵,在东四道围子墙那里驻守,是三间房一明两暗,下面有四道地弦,直通明间后房沿。有四棵明柱子,上头有四个走铃。由北边这柱子说起:头一道走铃响,是外围子拿人;二道走铃响,是卷网拿人;三道走铃响,是翻板有人被擒;四道走铃响,那是万字坑搅轮刀捉住了人。那普铎带着崔成,围着各处一巡视,全都指给他了。从夹壁墙到外边这股暗道,也叫他知道了,就拿他当了心腹之人,崔成到各处全看明白了。另外有一张阵图,上上头注写的明白,哪里为总弦,哪处为管弦,又甚地方为放弦,各种的钥匙全在哪。由今天起,是五天一次,上一回大厅要听崔成的报告。崔成答应,这才带着这五十名兵卒,在这里把守。那崔成对待兵丁,是如同亲弟兄一样,屈己从人。这五十名兵卒,跟他也是一心一意,服从于他。崔成暗将阵图放好在兜囊之中,便对兵卒说道:“列位弟兄,咱们无论是谁,可在日出以后,日落以前谈话,别的时候可不准闲谈。”大众俱都点头。 书要简短。崔成从此是隔五天,便到大厅一次,报告无事。这天他又来到了大厅,普铎说:“崔贤弟,我昨天夜内偶得了一兆,我看见老贼何玉,捧刀将我的卧室明间的门给劈啦。他身背后有小畜生何斌,另外还有许多的人等,我没看明白。那何斌是跟我全家来拚命,他要报那一镖三刀之仇,将你那嫂嫂一刀结果了性命。我心中一着急,醒来却是一梦。那时山上梆锣齐响,正是子时应兆,不知主何吉凶?崔贤弟你今天把他们安派好了,我遣贤弟你夜探罗家店。”崔成说声“是!”这才回去到了三间房,叫五十名兵卒,安置齐毕。这时有一人说话,说道:“崔兄长,您对待我们真是恩重如山,我们粉身碎骨难报此恩呀!”崔成说:“你何出此言?你们大家里头,也有年长的,也有年幼的,有一件事我对你们说:今天二大王派我下山,夜探罗家店,我要是回来,你们大家还可以归我管。倘若我一去不返,那你们就不用与我再见了,咱们是来生再见。”众兵卒说:“您别那么说,您来到西川还这样的交友诚实啦,真是在山上就没有几位护胸口的朋友吗?那些位山东的人前来报仇,就许内中有一两位,也可借此得有活命。我们大家盼望您早去早归。”崔成说:“诸位,我可是山东省的人,我到了那里,他们报仇的人,要是真来了,我被获遭擒啦。你们在山上是当一名喽兵,要看那山东省报仇人来到,可要各处逃命,千万可别上前去拦挡。他们有那明白的主儿,可是刀捡有仇的杀。要遇见那无情度理的主儿,他可不管一切。叫你们山上,上自寨主下至喽兵,一齐命丧。你们大家家中一定还有妻子老小,哪能像我似的,孤身一人,没有哭的吗。”他说着话,眼泪不由在眼眶内还转。大家一见,无不心酸。那崔成说完,转身往外行走。大家一齐说道:“崔大哥。”也有叫崔兄弟的,说:“您探罗家店,不是夜里去吗?作甚么白天走呢?咱们大家再盘桓一会儿,好不好呢?”崔成说:“列位不知,那大厅之前,还有事呢。”说完他赶奔大厅,与普铎一说话,他是一惊一乍的。应前有一桌酒席,大家坐在一处吃酒。惟独那云峰、段峰、普铎三寇是变颜变色。众人吃喝已毕,残席撤下,献过茶水,一天无事。晚饭吃完,天交初鼓,崔成这才来到三间房子,安排好了这五十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崔成献地图报恩 鲁清察地形派将 话说云中燕子崔成说“你们哥几个多多注意点,我去去就来。”说完他来看外面,在松林之中,换好了夜行衣,便扑奔四里屯的西村头。来到了门外,侧耳细听,听见院内人声乱杂,连忙绕到店后,扎二臂往四外一瞧,并无人声。长腰上了墙,低头往里一看,马棚内有许多的马匹。崔成往南一看,早看见三大后窗户内灯光闪亮,人影飘摇。用手取下一块灰片扔在地上,一无人声二无犬吠,知道后院一个人没有,这才跳下墙来。一直来到房沿,抖身形上了后窗台。挂住之后,取出银针,刺破一孔,眇一目往里观看。迎门站着一个瞎子,怀里抱住一根马杆,手中端着一碗面。此外另有许多的人,有老有少,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此时杜林正在后房沿坐着啦,所以他没看见是杜林。听见那个瞎子要拉屎,他万也想不到人家是计。有人引他出去,自己一个不留神,被人擒住,提到大厅,谁看谁不认识。最后杜林要过来,认明是他,便将绑绳解了。这便是他这段倒笔书。老人杜锦说:“崔成,从今以后,不准你管他叫小爷爷,你这不是折杀他吗?”杜林说:“这个叫小爷爷,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这是从崔成嘴里说出来的。”崔成说:“诸位我可是山东省的人,吃山东的水长起来的。我也不是长普铎之威风,灭你们大家的锐气,皆因这里有我小爷爷,因为他在山东搭救过我的残喘性命,我无恩可报。这一事,我将这正东方的阵图交与您大家。先将走线轮弦治住,然后再进山,是万无一失。要不然是飞蛾投火,自寻一死。”杜林说:“你先别说这阵图之事,除去我一人之外,这内中还有你认识的人没有啦?”崔成说:“有认识的人,可没说过话。有东路三位老达官,我在他老人家店内做过事。”杜林说:“哪三位呢?”崔成说:“飞天怪蟒徐成桢,恨地无环蒋国瑞,圣手托天李廷然。”徐国桢说:“崔成,你在我镖店作过事,那我怎么不记得啦?”崔成说:“您往二年前想,也是您的事情多,一时想不起。您可曾记得派我拿五百两银子,二十两路费,叫我往杜家河口过镖,我是一去未归。我走到杜家河口东村外,巧遇阴阳鬼焦英。这时他在树林内,正持刀威吓,向一妇人求情。那个妇人是大大的贤慧,执意不允。当时被我解去重围,将她送至家中。后来焦英在路上暗算于我,这才多承我这位小爷爷搭救我的性命。因为我周济那个妇人二百两白金,那时我小爷爷杜林,叫我离开山东,周济我三百白银,我来到西川省,结交普铎二年有馀。徐老达官您再细想一想,对不对有我这么个人?”徐国桢说:“我倒忘记了。”崔成说:“那是您镖行的事太忙,丢个千数八百的不在乎。可是除去在您这里拿走五百,是我的错处,别的地方,我又没有这种行为。”徐国桢说:“这不算甚么。真要有据有对,准是行侠周济贫穷之人啦,那就是一千也无妨碍。”崔成说:“咱们这里有外人没有?”鲁清说:“没有外人。你有甚么事吗?”崔成说:“有,若按交友之道说,我也不能帮助您诸位对着普铎去争斗。因为我来到西川省,普铎以及各位寨主喽兵,全对我恩重如山,不好意思反脸。”杜林说:“崔成,是我先搭救的你?还是你先跟他们结的拜呢?”崔成说:“您先搭救的我,我才离开山东省,来到西川省结交普铎。我们几个人,对天赌咒烧香喝血酒,比作一母同胞,生死的弟兄。我崔成如今也不能回银花沟,助力普铎。我要助力他人啦,我那时恐怕山东的宾朋辱骂于我。可是我若帮助您大家,我又对不起神前那股香。哪位出去兜一个湾去,万一要是有人暗中跟了我来,那也就大有不便。”鲁清说:“谢春、谢亮、石俊章、杜兴、杜林,云彪你们六个人到外边兜个弯儿,可千万别偷闲躲懒,此事关系重大。”六个人答应,转身往外就走。每人脱了大氅,围在腰间,有上房的有在地上的。当时房的左右前后,里里外外,全调查了一遍,并无歹人。这才回到屋中,向鲁清回话:“一个外人没有。” 崔成说:“杜小爷爷,外边既然是没有外人啦,那我可以细说他们的埋伏。从打银花沟大厅上说,四面全有走线轮弦,利害无比。那就请鲁爷多费心机,派遣能人,先治住他的总弦,那时房墙挡不住人出入,就可以随便。我知道了才向众位宣布一二。还有我不知道的,那也就无法说了。不过进山口时,多加仔细留神就是。我这张地图是正东方埋伏,上房上墙,全要留神,那上面全有片网,有滚瓦,大家多要注意。我别的不念,也得念我那生身的父母,还在山东埋着。再说我是吃山东水长大的,绝不忘本。”说话之间,伸手取出一张地图,献与鲁清。当时众人一齐来到屋中、借着灯光一看,崔成是颜色不改。鲁清说:“崔成你方才所说的这一片话,我便知道你其肺肝然。此地图可是实在的吗?”崔成一闻此言,不由二目落泪,遂说:“此图若不真,叫弟子死于乱刃之下。”杜林说:“崔成,你将他图献与我们大家,你是回银花沟去啊?还是跟我们大家回山东省呢?”崔成说:“我要回银花沟,对不起山东省;我要回山东省又对不起神前那股香。如今我是进退两难。”说到此处,一跺脚,亮刀,要横刀自刎。杜林忙给拉住,大家忙过来解劝于他。鲁清说:“崔成,用我姓鲁的这两只眼睛一看,你是一个忠厚老诚人,偷富济贫,一世行侠。若落这个收缘,太可惜了。若是打爹骂娘,作恶多端之人,落甚么样的收缘结果,那倒没有甚么。”崔成说:“那么您诸位不忍看我抱刀自刎,那么您列位随我来。”大家一齐出来,崔成来到外面,杜林说:“你要把刀带好。”崔成飞身上房,一抱拳说道:“诸位呀,你我是他年相见,后会有期,我奔正北而去。”说罢这才走了。 后文书打十三川,再行出世,按下不表。且说他们大家,看他已走,这才回到房中。鲁清说:“咱们大家把八仙桌围啦。叫杜林、云彪到外面看一看有人没有?再细看崔成走了没有?二人来到外面,飞身上北房,蹿房越脊来到北墙外,到无人之处。眼前有片树林,忽听林中有人自言自语的说话。那人是冲山东省磕了三个头,又冲银花沟磕了三个头。杜林连忙跑到林外,爬伏在地,就见崔成磕完了头,出树林一直往北下去。杜林追他,却没追上。原来他有燕子七纵法,脚力实在不慢。杜林看他去远,这才回来,见鲁清一报告。鲁清点了点头,这才将阵图铺在桌上,大众围着观看。就见这个阵图,实在治理的坚固。委派江南赵在头道墙,在第七块抢檐,施展你的绝艺,揭下一块竖的。那时头一道围子墙的消息全没用了,那时墙上是任甚么也没有了。然后飞身下去,用刀点一点地,看看翻板还动不动啦。第二道围子墙,必须银面太岁朱杰。那里有一个过道门,门洞里头向东站着一条狗。用双足踩住狗腰,狗一爬下,随着他的身,千万别下来。往下一沉,用脚把狗尾巴踩下去,那消息跑完,犹如同走平道一般。过道门西边有一个门坎,用手将门坎推倒。那里有一个穿钉,将穿钉推倒,再进去便是第三道围子墙。那墙内是六十四块花帐,从南往北数,一共是六十四块。每个花帐上是三朵莲花,全是用铁片油漆油成的,也有白的,也有紫的,也有粉的。从南头数第九棉花帐,他那当中的花上,无论他是甚么花,用双手一搬,那花帐立时就关上了,往起一提,拨上一个总弦,那时往左拧八扣,那些个开的花全闭上了,一切是高枕无忧。这个必须草上飞苗庆点头答应。过去此处,便是四道围子墙。在他的南头有块扇面的砖,是个古楼钱,提住一拔,里面是有槽儿。那里面有两朵莲花,将东边莲花放到西边,西边莲花放到东边,这四边围子墙就高枕无忧啦,这里便可派三手将电龙担任才好。电龙说:“好,咱们大家人等全听鲁清吩哌。”鲁清说:“你们哥四个就管这东西的事,咱们是大厅会齐,无论谁全是一个样,咱们是进山,见一个杀一个。”徐国桢说:“这到不必。咱们不是找普铎吗?刀找有仇的杀,别人可以不必啦。像那些兵卒,就是全杀了也是白费呀。他们那里如果有帮助普铎的主儿,全不必要他的命,可以叫他身带重伤。咱们先在这店里歇个三天五日,一路劳乏歇足啦,然后再入山,管保一阵成功。第一的紧要,三寇的人心人头,带回何家口,与我这大弟祭灵。”鲁清说:“咱们大家来到西川听我鲁清之言,而今我心内乱成一片。又得护庇活的,还得照顾死的,我现在是替我那兄长自在雄鲁彪尽其交友之道,诸位咱们这里面可有六个人别进山。一来这六个人性情暴,第二是他们哥六个年岁过大,倘若之间,有个一差二错,到了山东省,人家不说他们年岁过大,人家一定说我没有韬略。再者说,咱们大家要是全进山,第一大家的马匹无人照管,第二咱们从山寨回来,万一要有挂伤的呢,连个落脚的地方全没有。再说店里的吃食,一切足用。”大家人等一听很对。杜林说:“鲁叔父,全是谁不去?您也说一说。”鲁清说:“你跟杜兴,你们哥两个紧随着你们的天伦,他们老哥俩年迈,有个甚么事,就许看不透。徐国桢、蒋国瑞、李廷然,你们老哥三个看守店的前面。左林、窦珍、丁银龙你们老哥三个,看守后边马匹。”老弟兄六人连连答应。鲁清说完,他出去围着店绕了一个弯儿。回来说道:“杜林啊,你与谢春你们去把东西南北房,每间房上搁三捆干草,前后坡全顺着,中肩上可要横着。这样一来,这个店口可以高枕无忧。”丁银龙说:“我们哥六个不去,可怎么给我那大弟报仇呢?”鲁清说:“未曾要剁仇人之时,我叫上您的名字,就如同您亲手与我那何兄长亲自报仇一个样。”银龙说:“好吧,那么鲁贤弟,你们大家将那仇人们的人心人头带回店内,那时就算是我们老哥六个报了仇啦。”鲁清说:“好,咱们大家可要预备了。”杜林说:“列位,咱们有那用不着的东西物件,可千万的留在店中,叫我那六位伯父看守。”大家说:“是。”便在店中一连三日。第三天晚上,众人把夜行衣包,全行带好。各将军刃暗器,一齐收拾齐毕。这才跟随鲁清一齐来到店门外。里面丁银龙将店门紧闭,他们大家走,暂且不表。 且说他们老弟兄六个人,见众人走后,哥六个来到上房。徐国桢说:“五位拜弟,咱们这里还有与何大弟生死之交的很有些位,可是那山东省还有许多位来到的呢。”孩儿何斌,报仇的心胜,他是不等啦。”丁银龙说:“还有哪一家没到?”徐国桢说:“镇海金鳌王殿元没到,澈水金蝉高佩章、踏海乌龙郝佩洪、万丈白涛圣手擒龙上官子泉老侠也没到。”他们在屋中谈话,暂且不表。反回再说鲁清他们大家一出西村头,忽然看见有两条黑影,一直正南。鲁清说:“诸位千万别追,咱们大家是既来之则安之。”说话之间,一齐来到松林之内。大家坐下,歇一会儿,便一齐动手收拾。这时天已三鼓,取出白烛捻儿,用火摺子点好,粘在树木上。众人通盘将夜行衣换好,将白天衣服,包在包内,打了腰围。鲁清说:“诸位千万的各人全想好了,千万别落下甚么零碎物件。”众人说:“是。”鲁清说:“咱们止灯啦。”大家一闻此言,便将灯吹灭,仍放在兜囊之中,大家这才出松林。鲁清说“咱们大家可要撒开了。”等到了山口,用目细心来看,山口内并没有甚么。他们一进山口,再看这里宽窄,足有一丈,十分坚固。往上一看,星斗是一条。原来山高是数十丈高,长有十数丈,便到宽阔之地,大家散开了。到北边一看,有三大堆柴草,又高又大,另外还有一小堆。依着杜林说:“这三堆半柴草,是为咱们来的,莫若给他点了吧。”杜锦说:“你这可是胡说,人家是在这里住的,全仗着这个换一年的吃喝,你一个小孩子懂得甚么,别多说少道的。”杜林说:“烧不是烧我一个人,大家被烧。到那时候,您是我爹,我看出破绽来,我也要说。莲花党之贼,能够贼起飞智,到时候要有个麻烦,那可就无法子防备啦。再说这草并不是乡村住户,就可以说是等着换吃喝,这是山贼用的。”鲁清一闻此言,上前说道:“列位压言。”杜林说:“我看见这堆柴草相离山口特近,咱们大家小心无过。咱们众人散开了,若是见了西川的贼人,一定是见一个杀一个。倘若有人在暗中观瞧,那时难免有些意外。再说他们山口很是坚固,咱们在草地是顺民。平素走在山林,都有坏事可作,何况他们这些大的山呢?而今咱们来到了这地方,必须要详细搜查他们。无论甚么地,也得搜一下子。有个人,该得杀了,不给他们留活口。各处找出隐藏之人,那就是他们的探子。来呀,咱们大家散开,找一找吧。”众人在旁边这一带,散开一找没人,这才来到北面。那北边有片松林,众人将树林子围啦。鲁清派谢春、谢亮、石俊章、杜林四个人进树林子搜找。他们四个人来到林中,杜林问道:“这个树林子里有人没有?”问了半天,没人答言。他们找到当中,仔细正往前找,忽然从树后过来一口刀,直奔他后脑海而来。杜林听见后面刮风,他急忙往前一低头,刀可就过去了,便大声说:“三位哥哥,这里可有人,而今在暗处给我一刀。”谢春说:“好,多要留神。”遂大声说:“四面列位听真,树林子可有人。”石俊章说:“杜贤弟闪开了。”杜林连忙往旁一闪,那石俊章提刀上前,借着星斗的光华一看,见此人身高七尺开外,一身夜行衣,手中一口坡刀,面皮微黄,头上有个瘤子,遂问道:“对面之人你是干甚么的?”此人说:“我住家孔家寨,姓孔名方,人称多头太岁。” 书中暗表,原来普铎派崔成前去探罗家店,谁知他一去未归。大家等着二三天没回来,他便心中不稳,犹疑不定。孔方说:“二大王,崔成在山上二三年的光景,信义不错,您此次派他上四里屯罗家店打探,是一去未归。咱们不知道他是丧命啦,可还是归顺他人。三天日子,渺无音信,待我今夜换好夜行衣,到罗家店走一走,探听虚实。”普铎与二峰说声“孔贤弟,你可要到处留神。有一失神大意,恐怕是你的性命难保。”孔方说:“列位兄长,你我西川人,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说完他转身往外,在院中换好夜行衣,来到寨门之外。这个时候,山东的人无论怎么,人多也是有点声音,那孔方下了山坡,就看见大家正在那里搜找,他便藏在松林之内了。少时人家又进到林中来搜,他人一使诈语,孔方一声没言语,便将刀抽出。心说:待我给你们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这才从后边给杜林一刀,杜林躲过。俊章到,两个人一照面,孔方通报了名姓,问道:“你是甚么人?”石俊章说:“替师报仇之人,姓石名俊章,人称水豹子便是。”杜林说:“三哥,您替师报仇,可一招别让,我要看看你的刀法如何?”石俊章说:“那是一定。”孔方连忙上前,捧刀就扎。俊章说:“你乃无名之辈,太爷焉把你放在心上?”说完用刀往外一磕,孔方急忙往下一撤,又往上一反手,随机应变。俊章刀奔孔方的耳门子,孔方一见,往下一坐腰,连忙托刀扎他的右肋。俊章立刀,往外一划。二人过招,他就在八九个照面。石俊章心中所思:当着杜林,我要是跟他打的工夫大了,那山中人是多的,莲花党人很广。我们是前来报仇来了,谁有工夫与他们耗功夫。这回见孔方刀往下劈,连忙施展转步连环刀。心中暗想:我为学这手连环刀,被我师父咬了我一口。如今我来到西川报仇,我施展这一手,与您报仇。书可是慢,可是事快。战场上谁手快,谁占上风;谁手慢,谁甘拜下风。那孔方也是要玩命,他往下一劈。俊章上步往旁一闪身,托刀往上,从下一撩,当时“噗哧”一声,孔方的二臂跟前脸,就被削下去啦。临死了他双手还攥着刀呢,死尸栽倒在地。杜林说:“三哥,你可给我何大叔报了仇啦。”说完再找各处,已然没有人啦。 当下众人一齐到各处。杜林说:“鲁大叔您叫我石大哥上草堆上,往四外看一看,有甚么动作。”鲁清说:“石禄,你上去往四外看一看,有甚么动作?”石禄连忙飞身上了草垛往四外一看,黑洞洞并无有甚么,下来说:“清儿呀,没有甚么。”鲁清还是不放心。杜林说:“张二叔,您是左剑客的门徒,我听说您在江南献过绝艺,您是吊睛法,今夜请您上柴草垛上去,往四外看一看。据我小孩看,这内中一定有原故。”张明说:“可以,待我上去看来。”说完飞身上了草垛,四外看了看,果然看见正北有灯光闪烁。这才下来,说道:“鲁爷,正北有灯亮。”鲁清这才派刘荣、杜林去正北打探。爷俩身形如飞,刘荣是连蹿带蹦,就把杜林扔下了。刘荣往前跑着跑着,脚下一软。“噗”的一声,就地爬下啦。连忙爬起来一看,这片柴草垛平地起,足有一尺多厚。这个时候杜林到,爷俩个一看这片柴草,杜林说:“这是晒柴啦,您往北边看,那人字窝棚里有没有人?”刘荣说:“你去看看去。”杜林说:“我别去,我一个小孩,穿着夜行衣,又是山东口音,是多有不便。您要是去,见了他要这么说。他跟您说甚么,回来对我说,咱们想办法。”闪电腿刘荣往北而来,就听见那窝棚里人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刘荣说:“我是巡山的。”说着话来到切近一看,原来窝棚里有许多的柴草,上边有油布,点着一盏灯,有两个人,好像父子爷俩个,正在那里顶牛儿啦。那年长的有六十多岁、年小的也就有十三岁。那老者慈眉善目。刘荣说:“这位老者,你这是干甚么啦?”老者说:“我这是晒柴草,您没看见南边那三堆半吗?这是那半堆。”刘荣说:“你们晒干了,往哪边所用呢?”老者说:“我给山上大王爷预备的。二大王普铎,他今年买我的柴草,换一年的嚼用。这位侠客爷,我怎么不认识您啦?是这山上的列位,上自寨主,下至兵卒,我没有一个不认识的。”刘荣说:“我是刚到山上,昨天才来的,老者你贵姓呀?”老者说:“我姓刘,名叫刘成。”刘荣说:“这个小孩是你甚么人?”刘成说:“这是我的老儿子。”刘荣说:“这就是你教子之过,你怎么教给他耍钱呀?”刘成说:“侠客爷,您不知道,他今年十三岁,您要打算耍钱,他算行啦。一天要是不摸牛牌,不能吃饭。”刘荣说:“他叫甚么呀?”老者说:“他们哥三个,他就叫三儿。因为他淘气,人家管他叫刘利球儿。您不知道,我要不围着他耍钱,他就跟山上兵去耍。他要输了,兵卒去找我耍钱。我要是不给,叫二大王知道,他上我们庄内去要少妇少女。看见谁家的有,他们就抢。临完了还把人家杀死,谁还敢惹他们呀!每年我卖给山上两堆柴草,今年他要四堆,那两堆是我给买的。”刘成又说:“侠客爷您贵姓啊?”刘荣说:“念其你我前五百年是一家子,要不然的话,就冲你给他买柴草。”刚要往下再说,一想不对,又止住了。刘成说:“阁下耳背呀。”刘荣说:“我没听见。”刘成说:“我问您姓甚么?”刘荣说:“我姓刘,名荣,你好好的把草给弄齐了,再上山去送信,叫他们将草运到山上。”刘成说:“侠客爷,您要是见了二大王,我借您的脸面,替我要那柴草钱。因为我一给垫钱,我家中的用钱就不够了。”刘荣说:“多少钱啊?”刘成说:“我跟孔方说好,是二百五十两。二大王给二百两。他老人家年年买我的柴草,我能多要吗?”刘荣说:“就是吧。”说完转脸往回走,将他们所说的言语,备说一遍。 杜林一听,“这话也是行迹可疑,那您为甚么不亮刀将他父子斩首呢!”刘荣说:“杜林,这不是误杀好人吗?你怎么不把你父子斩首呢?再者说你有狠心,我可没。咱们到西川来报仇,不是刀捡有仇杀吗?比方说,我要刀杀普铎啦,有人在前边挡着,那我非跟他分上下论高低不可。”杜林说:“您这话又差矣,为人作事,不狠不毒不丈夫。您要是不斩,我也是不斩,火不是烧我一个人,烧咱们大家。”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回来,见了鲁清细说一遍。鲁清说:“你怎么不一同去呢?见了他们可以当时亮刀杀了他们。”到这时候是年长的全抱怨鲁清杜林是误杀好人。石禄说:“小棒锤,这个老头小孩在哪里啦?”杜林说:“在北边啦。”石禄说:“你把我带了去,我把他们父子全弄死,因为我就怕烧,我怕活埋,我怕火烧。听咱们老爷说,怕宝拉子。”宝拉子,便是宝刀家伙。 原来这宝刀宝剑全有光,推簧把刀亮出来,一道紫光,这是出炉之时以子母血沾钢。剑一出匣,一道蓝光。此剑出炉之时,以风沾钢。那位说:“甚么叫以风沾钢呢?”学徒听高人说过:您把铁片烧红了,用铁丝缠好了一抡,那是以风沾钢。那刀上便蓝旺旺的有寒光。铸刀有刀册,造剑有剑谱。造剑者自古以来有七口剑:有一口秋风落叶削霜扫,是头一口剑,二一口便是湛庐剑,三一口是巨阙剑,四口是波虹剑,五口紫电剑,六一口八宝乌龙剑,七口是鱼藏剑。造刀是四刀:头口刀是大环金丝刀,刀柄上一面有一个槽儿,槽里有赤金环子。第二口刀是素志,第三口是含璋,第四口刀是七宝。这四刀七剑之外,再造刀剑,那名就不叫宝刃啦,那刀就叫窝刀,名摺铁刀。除了世外的高人,金银铜铁锡五金打出刀来,可不能切金断玉,斩人不沾血光。削钢铁的家伙,可得带响。杀人不沾血,拿甚么考查呢?难道说,为试验还能斩一个人吗?不用杀人,凡是带生气的活物全是一个理。要讲血沾,就嘱鸡血。先试验之时,手拿着鸡尾,刀斩去鸡头用血去往刀剑上去洒,那血到了刀上就好像有羽毛似的,把那血全给滑下去了。这是因为石禄他怕烧、才引出这四刀七剑。闲言少叙,书归正传。那石禄虽然是金钟罩护住身体,可碰不了宝刀宝剑。鲁清说:“石爷不用找去啦。”赵庭说:“鲁二哥我们四个先走啦。”说完他与朱杰、电龙、苗庆,四个人一直西北,他们前去巧破四道围子墙不提。这时候正在打岔之时,正西“呛啷”一声锣响,众人连忙各亮军刃,扑奔正西。鲁清说:“列位咱们大家可别散开,要是遇见前边战事啦,可不能派谁去,我知道敌人有甚么手段。派你出去,倘若你要是挂了伤,或者不祥废了命,那时你不是抱怨我的不对吗?莫若大家自己量自己的本领,看见贼人是甚么身份,然后上前与他对手,是各人尽各人的心。何斌呀,里面群贼甚多,可不准出头露面。你父死在普铎与二峰之手,遇见他们三个人,那必须你出去,要刀砍三人。他们要是死在别人之手,那时你可是万事皆休,英名付于东洋大海。”何斌说:“是,叔父啊,孩儿来到西川,就为普铎,二峰我倒认识,就是普铎我未曾见过。”鲁清说:“那不要紧,他要到了战场,你刘叔父认得。因为他下过转牌,他自然就告诉你啦。”杜林说:“鲁叔父,我刘叔父他那路贼人全认得?怎么在黄林庄,那个姓霍的,他怎么不认得啦?”鲁清说:“杜林呀,你别多说话。” 此时正西一片灯光,大家来到切近,原来是寨门之外,群贼列了队啦,喽兵成一个大圈,各举灯球火把,亮子油松。鲁清一看,原来是霍家父子。赛判霍坤与小金刀霍全,父子正与二贼动手。俩个贼各人一条棍,霍坤正不能取胜。鲁清问道:“哪位前去?把他父子换回来。可有一节,上去就必赢贼人。一场胜,是场场胜;一场败,是场场败。那位上去?可要酌量情形再上去。”旁边谢春答言:“列位叔父、伯父闪在一旁,待我过去,替师报仇。”说完大喊一声:“小子们闪开了。”这些喽兵一听背后有人喊嚷,连忙往旁一闪,回头一看,从东边来许多位老少英雄,吓得大众胆战心惊。此时谢春来到当中:说道:“霍老英雄闪开了,持我捉他替师报仇。”霍坤一闻此言,连忙虚点一刀,跳出圈外,说声:“谢春呀,可多要留神,此贼手法太高。”谢春说声:“知道了。”往对面一看,此贼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肚大。面如蟹盖,棒锤眉,三角眼,蒜头鼻子,翻鼻孔,大嘴岔,大耳朝怀。花布手巾缠头,前后撮打拱首。青色靠袄,白色护领青色底衣。登山道鞋,蓝袜子,花布裹腿。蓝丝鸾带扎腰,紧衬俐落。有一条绒绳,在带子上掖着。掌中一条五股烈炎托天杈,是钢打造。遂问道:“你是甚么人?快报上名来!你家大太爷刀下不死无名的小辈。”此人说:“我住在那关西,谢家岭的人氏,姓谢名冲,外号人称神杈镇三山。”谢春一听,遂说:“对面小辈,想姓谢之人,哪有你这无能之辈,你助力淫寇,真正可恼。”此人说:“你休要说大话,报名枪头作鬼。”谢春说:“我住家山东济南府涟水县东门外何家口,姓谢名春,外号人称水中蛇的便是。”谢冲一听,双手抱枪往上抢步,枪头立着分心就刺。谢春说:“我念其你也姓谢,但不知你是哪一枝之人?头一下子让过你去,若按规矩说,应当让过你三招。皆因我恩师死在你们西川人之手,而今我尽其师徒之情。”谢冲不理,第二招使了个顺风扫月。杈头往出一磨,谢春旱地拔葱,长腰就起来啦,往前一横,双手抱刀直向他头上劈来。“噗哧”一声,当时将谢冲的人头砍成两半,死尸栽倒在地。大家一看,真叫干脆。 书中暗表,这霍家父子自从狮子山分别后,霍坤说:“刘贤弟,鲁贤弟,你们列位搭救霍坤成全我一世的英名。”鲁清说:“霍大哥,这个可不在我们弟兄身上,这个在猛英雄石禄身上。这要不是跟你们姑爷赛马,你们全家就要受累。”霍坤说:“那我谢谢列位了。”说完他们告辞走了。这一天来到孔家寨,天色已晚,依着霍全连夜往下赶,说道:“爹爹,咱们离着家还有七八十里地,咱们在这里打一打尖,登程赶路要紧。再者说,在家您也说过,他们这孔家寨淫贼特多,倘若有一个舛错,那便如何是好?再者说,这又不是西川的道路。”霍坤说:“一来这一路之上,我骑马太累了。二来你娘亲有点精神不爽。虽然说,相离有七八十里路,可是沿道上孤棚特多了”(就是大树林子,孤棚是单树)霍全说:“那就依从您吧。”霍坤说:“在孔家寨的西村头路北有一座大店,字号是德升店,咱们可以到那店中。”霍全答应。当时他们来到西村口切近那店门口,果然有个伙计让客人。霍坤说道:“店家,你们店中可有干净的屋子?”伙计说“有”。将马接过。霍坤来到后面一看,有五间北房,是一明两暗,东西两掖间,前面可没有廊子。西夹道有一间小房,那是中厕。霍坤一看东西没有房,遂说道:“这五间北房我留下啦,您把门开开。”伙计上前将门开了。霍坤来到屋中一看,三间堂屋没有后窗户,就是东西掖间有后窗户,全是东西的大炕。这才叫伙计出去告诉那个拉马的少达官,就说“我找好了店啦。”伙计答应,连忙就出去了。霍坤忙用脚一踏那屋中之地,是五间全没有地窖,这才出来。伙计到了外边道:“少达官,现在老达官已然在这里打好了店了。”霍全说:“好。”连忙说:“娘啊,我爹爹已然打好了店啦。”李氏说:“好吧。”当时带着女儿霍小霞以及两个婆儿一齐往店里走。小霞手还拿着两张弓,霍全说:“东西物件不用动,一齐往里走吧。”这个时候,那两个丫环金屏翠屏随在姑娘之后,他们往里一走。从打柜房出来三个人,斜眼直瞧她们三人。那霍坤此时迎了出来,正走在西房山一眼看见了。自知他们不是好人,自己可没言语。他们一直来到里院,小霞带两个丫环在东里间,两个婆儿在西里间,霍全在外面照应那车轿人马,一齐来到东跨院。安置已毕,他便将车上的被褥拿到后面。霍坤看他把东西拿来,遂说:“儿呀,方才你娘带你姐姐住店中一走,从柜房出来三个人,你可看见?”霍全说:“老人家,孩儿不但看见,内中还有一个仇人。那人上咱们霍家寨踩过道,孩儿未敢说出,怕您辱骂与我。又怕咱单身来到孔家寨,那时您一人怎能对待他们,那不是自找其祸吗?那时孩儿跟随此寇,来到东村头树林中,我二人过的招。此人姓孔名贵,外号人称小粉团的便是。皆因此人面目奸诈,他来到了霍家寨踩道,那还有好人吗?”霍坤说:“那两个人你不认得?”霍全说:“孩儿不认识那二人。”书中暗表,那二人一个叫玉美人孔清,一个叫粉面如来孔豹。这三寇全是西川著名的偷花盗柳淫寇。男子长得好的就此一人。他们在店中,看见了姑娘三人,连忙退身形来到柜房。孔贵说:“二位贤弟,方才进去那些人,年青的男子,我看他面熟,一时想他不起,我好像跟他在那里动过手。他刀法出众,武艺超群,一时想不起来,”三寇便在柜房说江湖话:“江字点斗,盘尖,角儿屈,撒头太伙,口轻,月春的里外。”他们说是三个姑娘长得好,脚儿不大,身穿的是花红柳绿,年岁又轻,大约有二十上下。孔贵又说:“昏天字,撮红啦,阡着,在那个窑儿妥飘。”就是说:天黑了,点上灯,瞧着她们住在那个屋里,妥飘,是睡觉。他们又说:“月攒的里外,刺罩子,捏了灯。”便是二更左右,用银针刺窗户,好洒薰香,再偷花盗柳。不知他怎样前去,且待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小粉团设计采花 霍小霞弹打淫寇 话说霍坤,向他儿子说道:“你去告诉你娘亲跟你姐姐与两个小丫环,他们在东里间睡觉,叫两个婆儿在西里间。房山的东西门别关,你把西掖间的后罩子打开,我把东掖间的后罩子打开。你赶紧到外边,将你娘坐的那轿子有布围子拿来,将那一个竹帐拿来。”霍全答应转身出去,少时将布围竹帐拿到上房,放到东里间。那丫环一看竹帐到,连忙伸手接过,这就张罗将帐子全挂好了。相离窗户有一尺五六远,支挂好了,外面就是薰香,也是不成。东西里间布围子挂齐毕,急忙叫店家给打来脸水,大家洗脸已毕,要酒要菜。霍坤叫伙计赶快去拿两个酒杯来,先把伙计支出去,父女伸手探兜囊取银针,试探酒菜,俱无二色。小霞低声说道:“爹爹今天咱们住这个店口,柜房出来那三个人,据女儿一看,他们可不是好人,今天夜内咱们全家可多要留神。”小霞、翠屏在外边站着。小霞到了东里间,把布围子面挪开,将把儿灯挪在里面,将折把弓与弹囊,满全在床里头,姑娘暗拿准备。又叫金屏,翠屏一同吃饭。霍门李氏坐在当中,丫环婆子一给布菜。小霞说:“金屏、翠屏吃完饭,你二人到外面将那必得拿进来。”两个人答应。吃完了饭,二人出去不大工夫,便拿了进来。这就传话叫伙计:“撤去家俱,然后回来有话问你。”伙计答应,便将家俱送到厨房。然后回来问道:“老达官,您有甚么言语,请道其详。”霍坤说:“你们贵宝村,是孔家寨?”伙计说:“不错。”霍坤说:“我跟你们打听几位朋友。”伙计说:“您打听那一家?”霍坤说:“此人姓孔名贵,外号小粉团。伙计说:“不错,有这么一个人。”霍坤说:“还有一个姓孔名清,外号二美人的便是。”伙计说:“也有。”霍坤说:“有一人姓孔名豹,外号粉面如来。”伙计说:“您跟他们有甚么来往?”霍坤说:“我跟他们三人是口盟的把友,你要认得他们,可以把他们请来,我们在此一叙。”伙计说:“你来的不巧,他们三位没在家,出庄拜客去了。”霍坤说:“你贵姓啊?”伙计说:“姓孔名庆。” 书中暗表,他是小鸡子孔庆,也不是安善之辈。他跟达官说话,两只眼睛不住的偷看姑娘。在灯下看来十分的貌美,那金屏翠屏便一低头。小霞一看,面带气容,遂说:“店家你去吧。我们走的一路劳乏,要安眠去啦。”说着话便与李氏大家奔了东里间。霍坤说:“孔庆。我家住这西边霍家寨,我姓霍,名坤。别号人称金刀赛判镇西川的便是。你累了一天啦,去休息去吧。”孔庆说:“是”。当时孔庆退了出来,不由心中暗想,回去告诉他三位东家:这个美貌姑娘住在西里间。我独自一人,带好了薰香盒子,天到初更以后,往东里间掸薰香,我好与他们作那云雨之情。原来这小子,明为伙计,暗中便给他们采盘子。他一边想着,便来到了厨房,遂说:“三位东家,方才住下这一家子,正是老贼霍坤。”孔贵说:“要是他,今天晚上多要留神,使完香,将他那三个女子占了之后,我看他全家是死是活。”孔贵说:“孔庆,你我全是孔门之人,这三个姑娘住在哪个里间?”孔庆说:“他们住西里间啦。”孔贵说:“别管他住在哪间,这三朵花我不要。你竟在我店中明为应酬店客,暗中给采盘子,累碎你的三毛七孔心,我们弟兄居心不忍。三朵鲜花全是你一个人的,我弟兄三人决定不争。你要将三朵花折了下来,一来你的名誉有啦;二来那老贼的命一定也得要了。孔贤弟你可要多多留神,他父子可不是好惹的。”孔庆一听说道:“不要紧的,您不用挂到心怀。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当下他们四个人说完此事,孔贵三个人一齐出来,到了店外。一出孔家寨的西村头,道头有片松林。这时候村内已然起了更啦。店口虽在西头,可是在他西隔壁,还有西房啦。三寇在树林内低言说话。孔贵说:“二位贤弟,那鸡子孔庆,他也是孔姓之人,偷花盗柳大亲。咱们跟他说完了这片话,咱们赶紧换好了夜行衣。这叫做巧指使孔庆,他把人满薰过去,正要去采花,贤弟你过去把他踢倒了,给他堵上嘴,是每人一个,任咱们取乐。他到了那里有动静,那时可别下去,咱们是拿他问路。”二人一听也对,当时他们三人,将白昼衣服脱去,换好夜行衣,上房软底鞋袜,背后背刀,明露刀把,绢帕蒙头,前后撮打拱首,夜行衣通盘换齐,将白昼衣服包好,抬胳膊踢腿,不绷不吊。三个人长腰出了松林,进村口,上北房,一直来到店内,在他们所住的房上,暗中偷听。 反回来单说小鸡子孔庆,将店中规矩,交代已毕,上门封火撒犬,进屋中睡觉。孔庆到了自己屋中,点上灯,连忙换夜行衣,带好薰香,背好刀,将灯光熄灭,便蹑足潜踪出了屋子,将门倒带。来到院中,往四外一看,黑洞洞。店内虽然有狗,不咬熟人。是圆毛的畜牲,全有夜眼,人要长出夜眼来啦,那是生来的,或是有异外别情,用功夫练成的。孔庆上东房,不由心中所思:他们三个人,向来没说过这样容人之话,莫不是他们拿我试道:我要成功呢,他们在暗中将我踢倒绳缚二背,他们擎现成的。倘若霍坤他们有个准备,我一吃苦子,他们不出来啦。有咧,待我先查看一下动静,我先给他一瓦。想到此处,忙向各处一看,并无人影,这才下了房,直来到小粉团那院内,见东里间有灯光,连忙下了房来到窗户台,往里一看,见那床上弓,不由到吸了一口凉气。心说:那黄的一定是弹囊。又向左右一看,见东边布围挂着一半,有花红招展的衣裳。 书中暗表,霍小霞嘱咐好了金屏、翠屏,告诉他娘亲在上床上躺着,合衣而卧。暗拿折把弓,右手拿毒弹一个。而今听见窗户上有了响动,连忙将弹子放在兜子内。后来又看见从窗户纸上,进来一股白烟,直撞到北边在围子上烟一散。小霞蹲在床上,不由得打了一个嚏喷。少时那李氏与二丫环,也是如此,小霞连忙将拉圆了弓等着。这个时候外边孔庆侧耳细听,知道成功了。这才伸手取出刀来,将窗纸划开,撬开上扇窗户,支了起来。双手一推,身子贴下扇,猛劲一推,倏的一下子。那小霞知道贼要进来了,连忙比准了一撒手,只听“噗哧”一声,那弹子打进小鸡子的右眼内。这个时候孔庆疼得他往后一仰身,摔在就地,在地上来回翻滚。西里间跑出金刀赛判霍坤,连忙叫道:“霍全,快去将小辈捆上,看他是谁。”当时父子来到外面,霍全出来长腰往东,按住贼人就捆。霍坤抬头一看,南房上站定三个人,连忙问道:“甚么人?”三个人没言语。小霞听见了,连忙拿弓抄起弹囊,来到门间,往南房上一看,正有三条黑影,这才扣弹子,“拍拍拍”,一边几下子,三寇也有打在头上的,也有后背中上,也有耳朵上中上的。打的三个人没敢下来,跳下房去逃走了。姑娘说:“爹爹您看四外有人没有?再有人我的折把弓取他的二目,不费吹灰之力。”霍坤说:“四外没人啦。”小霞虽然是个女的,可是他跟男子性情一个样。当时霍坤命霍全掌灯照一照,看看他是谁?半夜三更,往屋中施薰香,就准当将他斩首。霍全答应,连忙进到屋中,取出一盏把灯来。一提贼人头发,仰脸一看,见贼人右眼珠在眶外搭拉住,满脸鲜血。细看不是别人,正是店中伙计。他们这里耗到天光大亮。霍坤说:“我本当手起刀落,要你狗命。如今先警戒你一回,以后若再有客人前来,你可要小心。自己想一想你的右眼,为甚么失去?你要知悔改过有你的命在,要是不改,可小心你的尸头两分。”这个孔庆并没将三寇说了出来,霍坤将他捆绳解开,说道:“孔庆你先将脸上血洗去,快与我算好店帐,我全家要走了。”孔庆连忙爬起如飞似的前去柜房。小霞说:“爹爹你叫我兄弟出去,买来两张弓,两个弹囊,一包弹子,孩儿好用。这个弹子比别的又轻又好,我舍不是用。”霍坤说:“好”,便命霍全出去,照样买来。金屏、翠屏跟小霞学的,也会打五个连珠弹。买回来,小霞先将弹子分好,每人一张弓一囊弹子。小霞说:“今天咱们从此起身,一路上树林子太多,准知道那个林子里有孔家贼人。他们不在半道上劫咱们,还则罢了,若是在半道上劫杀全家,今天孩儿说句大话,不论他有多少人,我是每人取他们二目。”说完命霍全,到外边备马匹与车辆,预备齐毕,将店饭账通盘给清。大家打算来到外面上车辆上马匹。小霞与金屏翠屏每人一张弓,一个弹囊。姑娘与霍坤父女在前面,后边是霍全。李氏驼轿的左右是两个丫环。小霞说:“爹爹咱们在路上,看见树林中有人看咱们,不用看他们。倘若是出来一劫咱们,那时再拿弹子打他。”霍坤说:“好吧。”按下他们要走不提。 且说那孔贵三寇在别家房上暗中观看,见他们将孔庆绳缚二背,然后他三人下房一商量。孔贵说:“咱们还是劫人呀。”当下孔贵、孔清、孔豹三个人来到街当中,将村内人等预备齐啦,要在中途路上劫杀霍家父子。那时将一个姑娘两个小环全留活口,不准杀,其余老少三口全都杀死,车辆人等一个也不准伤损他人。孔清说:“兄长,咱们先到东院,把伯父请来,把孔庆招怨一顿,省得被霍坤交与当官。”孔贵说:“他老人家不好求啊。”孔清说:“不会跪门不起吗?他老人家是这一方的善人,谁人不知,那个不晓。”书中暗表,原来此人姓孔名安。平生是斋僧道,大开善门,因此全叫他孔善人。这哥三个便来到他家,上前叫门。里面家人出来开门,一看门外黑洞洞,有三个人在那里跪着,不知是谁。他回去取出灯光来一看,原来是他们三个人。连忙问道:“你们哥三个为甚么事啊?”孔豹说:“店内住下霍家父子,有一女儿长得甚是貌美。不想店中小伙计孔庆,他夜间前去要偷花盗柳,被人所伤。”便将此事说了一遍。这个家人是奴随主姓,名叫孔全。一闻此言说道:“你们这些话,全不能跟老当家的去说,他老人家早记上你们这些匪人了。不过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孔来,我少时变化着说,这个孔庆的事,交给我啦,你们放心就是。要是照你们这话去说,他老人家准不管。”三个人说:“管家大人。我们拜托你啦。”说完告辞便走。孔全来到里面看上房点着灯啦,遂来到窗下,问道:“员外爷您起来啦?”里面孔善人说:“我起来了,打算出去围着村子来个弯。”孔全说:“老员外您请出来,我跟您提一件事。”孔安一闻此言,连忙开了屋门。孔全说:“方才孔门张氏来到扣门,因为他儿子孔庆在店中偷花盗柳,被住店的女客人用弹弓打啦。天亮人家老达官要把他交到当官治罪,请您念他孤儿寡母,前去见那老达官一面,也省得把他送到官署。”那张氏头上磕出一个鹅头来,员外爷才答应了此事才好。孔安一闻此言,连连点头,说道:“我若不看在是姊妹的份上,我真不管这事。” 说完等到天光大亮,他净面梳发,叫孔全拿着一根皮鞭子。孔全答应,拿着一根鞭子在前头走。员外拄着拐棍,在后面跟随,一直来到德升店。孔全先进到店中,住的位客人全要拜一拜。一直来到后面霍坤住的屋中,有人到里面通报。这个时候孔庆还在那屋门外,满脸血迹。孔全上前说道:“屋中达官爷,您贵姓啊?”霍坤一闻此言,连忙出来说道:“我姓霍名坤,金刀赛判镇西川的便是。”孔全说:“霍老达官,我家员外爷特来此处见您。不知孔庆怎么得罪您了,特来替他请罪。”霍坤出来一看,见此人身高八尺高外,汉壮魁梧,长得四衬,面如重枣,狮子眉,一双阔目,通官鼻子。四方口,大耳有轮。霍坤连忙问道:“阁下贵姓?”这人说:“我姓孔,名安。”霍坤说:“这个店是你的?”孔安说:“不错,是我的,叫我们当家什户给看着,好应酬客人。”霍坤说:“你们店里有几名伙计?”孔安说:“就是外请的一位先生,此人姓刘,名叫刘山。有一个当家的侄儿,名叫孔庆。”霍坤说:“有人叫孔贵的,你认得不认得?”孔安说:“老达官,您问我那能说不认得。凡是我们孔家门的,没有不认识的。那些个孔清、孔豹、孔贵,他们三个人我是不识,因为他们目无王法,心无五伦。这位老达官您的名姓,我久有耳闻。”霍坤说:“您认识被捉之人?”孔安来到近前一看,一脸的鲜血,眼珠子在外边搭拉着,遂问道:“孔庆,你这是怎么啦?”霍坤便将他所作所为之事细说了一遍。孔安一闻此言遂说:“孔全,你把鞭子给我。”孔全连忙把鞭子送了过来。孔安拿鞭子在手,陪笑道:“老达官,我给您出一出气,他家是孤儿寡母,您多可怜他吧。”说完抡起鞭子,抽了有十几下子,说道:“孔庆,你胡作非为,你这不是得罪我的店客吗?”打得那孔庆是苦苦的哀求。霍坤一晃,倒替他讲情,说:“是啦,您不用打啦。我要把他送到当官治罪,按偷花盗柳之情。”孔安说:“你我全这么大的年纪啦,还不容量他么?就拿他当一个小猫小狗,也就完啦。再者说,而今大宋朝的法律,凡是那偷花盗柳之人,一经官即置于死刑,请您就把全脸赏与我。”霍坤说:“霍全上前给他松绑。”霍全急忙过去与他解了。孔安说:“孔庆,你别跟他们三个人学,我这店中用你,也按照店规给你工钱。那南来北往的客官,带着少妇长女,不要看方寸挪位。人家的姐妹,也跟自己的同胞一个样。”霍坤说:“你慢走,以后你再有此类事,你必慎重,起个誓,如今我是看在老人面子上饶你不死。”孔庆跪倒,对天赌咒:“从今以后,再有盗柳之事,必死在霍家父子刀下。”霍坤说:“走去吧。”孔庆忙谢过了他的伯父,然后走去。后文书他恶行不改,才应了誓。按下不表。当时孔安说:“达官,您在这里多住个三天五日的。”霍坤说:“不必了。”孔安说:“那店饭钱我候啦。”霍坤说:“不用,我已然叫人算清了全给啦,下次再住您这店再说吧。”便令霍全到外面备好车辆。霍全答应出去,不大工夫车已备妥。小霞母女带同金屏翠屏与婆子一齐出来上了车。父子二人出店上马,一直往霍家寨而去。如今且说那三个贼人,招集了喽兵们。孔贵说:“咱们在半道上劫杀他们全家,必须听我的哨子响,然后再出来,千万留神那个丫头的弹子。他们那两个丫环,一定也会打。小霞外号人称飞弹嫦娥,你们想他的弹子打的准不准就得啦。咱们看能报仇就报,不能报时只可改日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去了一目,那更报不了仇啦。”这人一听也对,遂说:“那么听您调动吧。”这些人便一齐的来到一途路上,等着劫杀他们。 天已到时听正东车辆响,他们真来了。看见他三个姑娘,全拿着弹弓。左手推着弓背,右手扶着弓弦。在南边骑马的女子,正是金屏。树林内很高的蒿草,那刀斧手全在草里藏着啦。正走之间,忽然草声一响。金屏连忙用目一看,一片大松树,心中暗想:那里一定有人,待我问一问。想到此处,右手一放,早有一个弹子飞了出去,“吧”的一声,打在树上。树后正是那孔贵藏着,孔贵连忙一闪身。金屏跟着又一弹子,事有凑巧,这一下子打正在他口中,连门牙两个打下。孔贵也真豪横,一声没言语摔倒在地上。 霍家全家逃过危险之地,一直扑奔霍家寨。赶到东村头啦,路南一片树林,里边有人说话。说道“前边是我老哥哥全家吗?”霍坤定睛观看树林跑出一人,来到马前双膝跪倒,口中说:“兄长一向可好?你我有数载未见。”霍坤见此人,身高九尺开外,细条条的身材,青须须的脸面,细眉毛圆眼睛,蒜头鼻子,火盆口,大耳相衬,花布手巾罩头,青底衣,鱼鳞洒鞋,花布裹腿,外罩月布的大裤。周身是青线勒出来的蝴蝶,纽绊未结,肋下配有雕翎刀一口,绿沙鱼针皮鞘,青铜饰件青吞口,青绸挽手。霍坤翻身下马,说道:“这朋友免礼,你认识我霍坤,我怎么想不起阁下来呢?”此人说:“老哥哥,这时候是您贵人多忘事,上了几岁年岁,甚么事也就忘怀了。我先问一问您:头前这位小姐,是姑娘乳名凤兰吗?”霍坤说:“不错,朋友你知道我的女儿乳名,这样说来,你我足有二十年开外没见。”霍小霞在前边一听,连忙弃鞍,来到近前,连忙下拜,问道:“您可是我李叔父吗?正是侄女小霞。”霍坤说:“姑娘你可知此人的名字。朋友你底子下怎么称呼?”那人说:“姑娘说出我的姓来,这就是她的灵机太好,那么姑娘你可认识于我?”小霞说:“我认识您,您的官印,孩儿不敢说。我爹爹忘记了,我兄弟太小。要不是您这一口刀,那能搭救我们全家的性命?”霍坤说:“姑娘,那位搭救你我全家的正是那位姓李名刚,别号青面兽的便是。”说完他来到驼轿前,叫李氏快下来,上前见过咱们拜弟。李氏一闻此言,急忙下了轿。夫妻一齐来到此人面前。霍坤说:“若不是姑娘说出你搭救过我们全家,我真忘怀了,贤弟可千万的要恕过我年迈。”李刚说:“自己弟兄不要如此。”说着前行几步。说道“嫂嫂在上,受小弟一拜。”李氏连忙还礼说道:“兄弟别行礼啦,愚嫂我这里答拜啦。”当时行礼已毕,李刚站起身形。李氏道:“贤弟你我有二十多年未见,我叫你兄长到处找你,不知你上哪里去了?”李刚说:“嫂嫂,我自从斩镔铁王洪之后,于得江打了我一毒药镖,多亏有我的师叔彻地腾仙广惠,就是正北兴隆寺当家的,才将我的毒药暗器伤治好。我四山五岳去寻找于得江,未能将小辈捉住。也许他埋名隐姓,找背地隐藏,也未可知。”霍坤说:“是了,霍全呀,快过来见你李叔父。”霍全此时早已下马,一闻此言,连忙上前跪倒行礼,口称:“尊叔父在上,侄儿霍全与您叩首。听我姐姐言讲,倒退二十年,有王洪执掌桃花坞,截杀我全家。多亏叔父雕翎刀,解去重围。我爹娘嘱咐我姐弟,必须千恩万谢。”李刚说:“贤侄请起。兄长啊,姑娘与孩儿,他姐弟全在西川成了名啦。”霍坤说:“你这是赶奔哪里呢?”李刚说:“我上山东何家口。”霍坤说:“你上哪里作甚么去呢?”李刚说:“我到那里拜望我盟兄分水豹子何玉,逆水豹子何凯。”霍坤说:“贤弟你不用去啦,姑娘你上骡驼里去吧,前边离咱们家已然近啦。”小霞一听,心中暗想:这还有背我之言吗?只得去上轿子。霍坤说:“贤弟,我与你打听一位公子。”李刚说:“但不知是哪位?您问的有名的主儿,我能略知一二。”霍坤说:“在山东很早成名,就是何玉之子。”李刚说:“原来是何斌呀,那孩子太好了,乃是侠义一流。他能跟着我那老哥哥的脚印走,他无论到哪里,真是仗义疏财,慷慨大道。一来有他爹爹名姓,二来他也有重整家业之心。何玉、何凯他们老哥两的武艺,倾囊而赠。他随他们三个师哥在山东一带走镖,道上成名。他可称文武兼全,智谋广大。在济南府挂涟水县首户的财主,家中是家大业大。兄嫂啊!我李刚是尽其交友之道,我要跟您商量一件事情。姑娘青春多大?您住家又在西川,正门正户的太少。你们两家要结亲,那可成斧劈经门当户对秤么八两半斤。”此时小霞一闻此言,臊得没敢出头。李刚又说道:“姑娘已然二十往外了,别叫他与您一块保镖啦。西川路上莲花党太多,倘若有个失神,那时您是成了名的人物,岂不被水一冲。”霍坤连连点头,说道:“贤弟你此 话说在后头了,你有此话我夫妻就感恩非浅了。李贤弟你可看见凤兰马上挂着那张弓,身上跨着那个弹囊?”李刚说:“我到是看见了,”遂叫道:“姑娘。”霍小霞连忙下轿一转脸,李刚一看那弹囊上有神手太保四个字,何斌两字撕下去了。李刚不知怎么回事,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霍坤便将立擂招婿之事说了一遍。李刚便问:“何人为媒?”霍坤又将刘荣、鲁清二人为媒以及鲁清诓弓囊之事又细细说了。李刚说:“兄长,这保亲的二位,外面成名露脸。我李刚云游天下,头一宗我为寻找于得江;第二我为找我那拜兄自在雄鲁彪。至今不见他二人,但不知这二人往哪里去了?”霍坤说:“贤弟,除去宋朝管辖之外,你可上哪里去找。再说那于得江他到处不报他真名实姓,那你可上哪里去找。贤弟呀,俗语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啦。你别看你见不着此贼,你要托一托朋友,就许碰见了他人,也可以替你报仇。”李刚点头。此时霍坤他将镖打何玉,大众西川报仇之事对李刚说一遍。李刚一闻此言,当时翻身跌倒,背过气去了。霍坤说:“霍全与轿夫他等快将你叔父唤叫起来。”大家上前七手八脚,好容易将他撅叫过来,李刚放声大哭。霍坤说:“你且止住悲声,到西川前去报仇就是。”李刚此时心中所思,我要跟他们父子一同前去,未免叫那小金刀霍全小看于我,说我怕死贪生,畏刀避箭,胆量太小。遂说:“兄长,您同定我嫂嫂,大家回家,小弟我要前面见我大哥。然后我一人前去银花沟,刀斩二峰,力劈普铎。”霍坤说:“好。”当下李刚告辞走。暂时不表。单说霍坤父子全家回到霍家寨,众人下车辆马匹,大家来到里面,安置齐毕。车夫轿夫将东西物件马匹交代清楚。 霍家父子在家休息几天。霍坤叫李氏,说:“夫人呀,你必须将咱们当家什户,小霞的姐妹,你我的弟妹嫂嫂,一齐请了来,要跟他们说明这门亲事。再者就是每天晚上要小心咱们前后的院子,多加注意留神,小心莲花党的淫贼。她的守节砂要紧。”李氏连连点头,第二天便将那些女眷们一齐找了来,内中有霍坤的一位嫂嫂,霍门张氏,乃是霍恩之妻。这个霍恩早已死去了。张氏说:“妹妹你将咱们当家什户女眷全找了来,所因何故呢?”李民便将小霞说婆家事,完全说出。张氏是个嘴快之人,平素又好逗人。他一闻此言,便来到东里间,说道:“凤兰姑娘。”小霞说:“大娘,有甚么事?”张氏说:“不久你就要离开你的爹娘。”这号亲事之情,人人全知道啦。那么姑娘她究竟明白不明白?原来他已明白了八九。而今又见她娘将当家什户的女眷全请到了,不知何事,心中纳闷,她在暗地里便将霍全叫到身旁。霍全是她手下败将,一个说不投缘,立时挨打。因为霍全的武艺敌不过他姐姐。那小霞无论当着她爹娘不当着,常打霍全。如今把她兄弟叫到身旁,问道:“兄弟,他们全作甚么来了?”霍全一想:这是她的终身大事,遂问道:“您比我大,他们说甚么,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小霞说:“我是真不知道。”霍全说:“在擂台上您跟人家动手的那位您可记得?”姑娘说:“我知道,那一大胆狂徒我没找着他。”霍全说:“是您拿的这张弓的人,比您能为怎么样?”小霞说:“那一张弓,他比你我胜强百倍。”霍全说:“姐姐您可千万别把人家的弓囊给人家丢了!那两样可是人家定礼。你我爹娘将您的终身大事,许配何斌身旁为妻。”姑娘一听,当着大家臊得面红过耳,低头不语。霍全说:“姐姐您生来一个女流之辈,脸面朝外之人啦。俗语有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市井之上,全是这个理由。素日咱们姐弟俩个,您打我的仇恨,全已勾开。您我的爹娘,指着您好像顶上明珠一般,学会了折把弓一张,帮助在西川成了名,一来抓错就打我一顿”小霞说:“你还是有错,没错我能要打你吗?”霍全说:“这您还不明白啦,将您许配何斌身旁为妻,您要有姐弟的情肠,将来爹娘有个百年之后,千万的我能上山东将您接了回来,姐姐在家可以盘桓几日,您也不是岁数小啦。叫一个不识的男子,举过头顶,您不知道,就凭咱们爹爹那个皮气,那人若是贼人,他上哪里,也得追到哪里,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小霞一闻此言,不由心中暗想,遂问道:“兄弟,那人与咱爹有多大冤仇?要使双剁子脚,把老爹踢死。”霍全说:“姐姐,那么那个人是君子呀?可还是小人呢?”小霞说:“倒是一个正人君子。”霍全说:“您想想一个立擂台,甚么人不来呀?此人就是上西川报一镖三刀之恨,与您比武之人,正是那美豪杰大孝子何斌。现有刘叔父解去里围,约请我父子西川报仇。我随老爹尽其交友之道,姻亲之情,杀奔银花沟,您在家一切多加小心吧。”说完他竟自走了。不言他走。且说张氏,向小霞说道:“姑娘,咱爹爹与你兄弟被人约走了,前去报仇,给你张的是口袋。你过门之后,夫妻二人全年轻。”小霞姑娘心中暗想:我爹爹那么大的年岁,我兄弟又不大。再说我们这一枝,人是少的。过门之后,我二人一起冲突,他要拿举过头顶这言语来咬吃于我,那时我应当拿何言语答对?我拿他这张弓赶奔贼巢,一来护庇我爹爹;二来护庇霍全;第三我到那里,是见事作事。叫山东省老少的达官看一看,我给他弹打群贼的二目。想到此处,便打定了主意,遂叫金屏翠屏,嘱咐二人在前面多多的留神。等老人家与公子爷要走的时候,吉万给我一个话。金屏翠屏两人来到外面,霍坤说:“你们两个人上这里来作甚么来了?这要是来了宾朋是何样子?”金屏说:“回禀太爷,我们小姐有话,您要跟公子爷一走,我们得禀报我们小姐。霍坤说:“你二人到后面去吧,我父子走的时候,必须到后面告诉个话。”两个人点头,二人出来到了外面,便影藏到大柱后边。霍坤父子吃完晚饭,把长大衣服放下,夜行衣包军刃暗器,通盘拿齐。父子二人来到外面,爬过山岭,便是四里屯的西村头,看见出来一片人,霍全说:“老人家咱们随他前去先入山吧。”霍坤说:“咱们赶紧走。”霍坤依着小金刀霍全,可是大家一块入山。霍坤打算单立功,当下他父子进了山口,来到林中,换好夜行衣。抬胳膊踢腿,不绷不吊,要了刀。来到寨门之外,大声喊嚷,这才将助力普铎之人唤出。霍坤与谢冲打在一处,霍全与谢勇打在一处。石禄大家赶到,石俊章刀劈谢冲。谢勇一见不好,带喽兵往寨门里退。鲁清说:“列位,可千万别叫那个使叉的跑了。”没多时谢勇已然退进寨门,那喽兵是退回一半。寨门外还有一半。这便是遭劫在数,在数的难逃。大家往里一败,谢勇抹头往里就跑,飞抓手云彪将抓抡开了,往前进步。那谢勇正跑三五步远,这个抓头就到了,连绢帕带发鬈一齐抓住。云彪往怀里一用力,谢勇低头往里一钻。好比是有人把发鬈抓住一个样,再想往前掖,那就没功夫了。云彪往回一拉绒绳,贼人就倒下啦。黄龙黄远威,别号小昆仑的便是。他正挨近云彪。他一看贼人倒,连忙一举浑铁棍,往下一砸,“噗哧”一声,当时给砸了个骨断筋折,死于非命。再往里走,到了二道寨门,双门紧闭。杜林说:“鲁叔父,您看他们把门关上了。”石禄说:“大清棒槌,这两个跟谁在一块呀?全都致于死命啦。我还没得着一个啦。”鲁清说:“你等着吧,少时全出来。”石禄说:“好,那么我全包啦,他们一个也活不了。”不言他们这里,且说头道寨门的喽兵,跑进大寨,来报普铎,说道:“二大王,大事不好,他们山东报仇的人可是全来了。”普铎一听,连忙命黄云峰手执铜锣一面,敲锣聚众。普铎也是胡哨直响。他听正南方是杀声震耳,他心中也是有点惊心,暂不表他们。再说二道门外的众人,鲁清说:“石爷你上去推一推门,看看关了没有?”石禄上前双手一推门,昂然不动。杜林说:“列位大家可千万的别往墙上蹿,怕上头有走线轮弦。”鲁清这才伸手探兜囊,取出飞抓,搭住了墙,一揪绒绳一问。上头有点动静。原来那墙上暗藏三十二枝冲天弩。此消息乃是殷志文、殷志武弟兄所摆,与人家所摆的不同:每隔二尺六寸有一支,或是一尺二有一支。要从二尺六的地方上去,有冲天弩,里面是卷网,宽六尺四寸。比方说要是从一尺二的地方上去,这一尺二的东西多挨着一寸,全有弩箭,一尺二往里没有。人要是往下一掉,那就掉网里面。下面是一尺二长八尺宽的翻板,板下是地沟。这南面东至西长,宽有一丈二,深有一丈,里面两明。在沟帮上有十二个槽儿,槽里亦有兵卒。每一个里头有一人,也有拿长钩杆子的,也有拿绳子的。只要一掉下去,就得被擒。二道围子墙,一直到三道四道,全是一个样。鲁清说:“石爷你别往上蹿啦,随我来。”当时将他带到二道门外,“你从这里上去吧。”石禄说:“大清你们大家往后,上头要是有竹签咬我,我不怕。”说完他撤步长腰往上一蹿,左胳膊一跨墙头,右胳膊一跨,那冲天弩就打出来啦。石禄用胳膊一挡脸,心说竹签来哪,容那竹弩打完,他一用力便上了墙头。弩箭放完,他用胳膊一拐,拿肚子一贴墙头,说:“小子,还有没有哪?”他一问没有了。正在此时,从里面翻上一扇卷网,当时将石禄上身满全给罩上了,上面的倒须钩住了衣服,往里怔揪石禄。他便双腿一飘,头冲下栽进墙里去啦。大家看的明白,可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杜林说:“鲁大叔你可站着别动。黑夜之间,这里有卷网,回去咱们找不着这个地方,那可麻烦。”鲁清说:“石爷,你在哪里哪?”石禄原来正在网兜里,还没掉下去啦,连忙答言:“我在这里啦。”鲁清说:“你看一看四面还有没有?”傻子要冤人,是一冤一个准儿。石禄可不是傻,他要真傻,那一百二十八趟万胜神刀,怎能学的会?一趟拆八招,一招分八手,焉能学的会呢?石禄一听鲁清问,他成心说:“你们大家可别过来,我这个旁边竟是网,真咬人,利害极啦。” 鲁清一听他这声音,不由心中纳闷,但不知为甚么掉下去没响声,遂问道:“石爷,你在里头干甚么啦?”石禄心中所思,我要说在网兜里,谁也不进来啦,便假意说道:“我在地上站住啦。”鲁清说:“怎么一声没有啊?”石禄说:“我头冲下下来的,我把网给撕啦,手按地起来,哪有声音呢?”大家一听,情有可原。鲁清说:“卜亭你过去。”卜亭说:“你们不过去,为甚么叫我过去呢?”鲁清说:“你过去不要紧,那块网叫他占上了,那块他给撕碎啦。”石禄一听,连忙说:“骆驼你可别过来。这里竟片网,可咬你。”卜亭说:“鲁爷,你们谁爱过去谁过去吧,我不过去啦。”杜林说:“你不用过去啦,你真是畏刀避箭,贪生怕死。”正说着里头石禄说:“大清你把我那对铲给我。我用铲问一问。”卜亭手中给他拿着皮搭子,一想也对,他便抡圆了往里一扔。扔过翻板地方,“吧哒”一声。杜林长腰上墙头,说道:“姓卜的,人可是死阵前,不死阵后。死在阵前,人人可爱。死在阵后,是怕死贪生。”他双手一扒墙头,墙头没动,往里探身。低头一听,那滚网就把他也卷到墙里头去了。杜林就扎入他的怀里去啦。杜林用手一推他的腿,说“你别夹我,那网上的倒须钩钩上我啦,你怎么往里冤我呀?”石禄说:“我没往里冤你呀。”杜林心中暗想,这人要傻呀,冤机伶鬼,是一冤一个准。想到此处,用手一抱他的大腿,一翻身,便将倒须钩给摘了下去,遂大声说道:“鲁大叔你们列位可别上来啦,这上边有滚瓦,里面有片网,网上有倒须钩,坚固极啦。下面又有翻板,我石大哥掉在网里啦。”鲁清在外边一听,遂问道:“你在哪里呢?”杜林说:“我也在网里啦。你叫杜贵杜茂他们两个人从此下来二尺多远,用虎尾三节棍去砸墙,把墙给他砸塌了,然后再进来,自然无险,以后见着房墙就拆。” 鲁清一听也对,便命杜贵、林茂、董相、佟豹、小黄龙五个人全是力猛的军刃,足可以将墙砸塌。杜贵林茂全是纯钢打造的虎尾三节棍,董相是熟铜棍。五个人闻言,各举兵刃向墙上砸去。“吧”的一声,那墙头,早就砸松了。佟豹说:“二位贤弟,咱们已然将墙砸松了,别再砸啦,可以用棍往里推,便可推倒了。”四个人一听也对,这才一齐的往里一推。“轰隆”一声,墙已倒了,便将里面的翻板给砸翻起来了。此时众人进去一瞧,他二人还在卷网兜里啦。石禄头上有四个倒须钩住他。鲁清说:“云彪,你用飞抓将他们抓住。”大家用力一拉,便可将他们拉了下来。杜林说:“且慢,千万先别拉,因为下面是翻板,不知道坑里还有甚么东西。我石大哥他掉下去,不要紧。我要是掉下去,那可是凶多吉少。”鲁清说:“你揪住上头那个铁环,也保点险,不致于掉下去。”杜林一听也对,这才伸手揪住了两个铁环子。云彪抖抓,便将石禄的肩头,连那网全抓住啦。大家人等一揪,当时揪他离了墙,又一松动,石禄当时又撞在墙上了。石禄说:“大清啊,你们别揪啦,敢情拿我撞钟啦。”众人一听,将要一松手,“嗄吧”一声,绒绳已断,将石禄掉下翻板去啦。鲁清叫铜杈李凯、银杈李继昌、飞杈手李文生他三个人用杈头搅起翻板,叫杜林下来。杜林来到下面一长腰,便到北边了。这个时候石禄掉了下来,双手一抱头,用腰找地。此时天黑,又在翻板的底下。他一看地下有个牛角泡子的灯,又看见出来四五个喽兵。听他们说道:“得,从上面掉下人来啦。”说着话用钩杆子一钩,便将他身上的衣服以及靴子鹿筋绳钩住了。石禄看他们全钩好了,忙一翻身,左手揪住钩杆子,右手迎面掌打去,只听“吧吱”一声响,这个兵卒就算完啦,那些个兵卒往西就跑。石禄爬起,用钩杆子便把这个兵的腿钩住了,一反手,“吧吱”一声,这个也死于非命。他再找那几个人,早已跑的没了影儿。原来他们全顺地道跑了。上面鲁清说:“石爷那里去啦?”石禄说:“我在这里啦。”鲁清这才叫人将翻板支起,又叫云彪把抓系下去,石禄伸手揪住便上来了。石禄毛腰拣起皮搭子,说道:“我的骆驼呢?”卜亭说:“我在这里啦。”石禄说:“给我扛着吧。”卜亭说:“你不会说我给你拿着吗?”说完伸手接了过来。大众人等,这才一齐往里而来。石禄在前头,他们是见着房墙就拆。来到了里面一瞧,他们这个屏风门与别人不同,是坐北向南七间大房,当中阶脚石,上面大廊子,里面挂着铁丝门灯一个。鲁清说:“石爷进去。”石禄说:“骆驼你把铲给我。”卜亭当时将皮搭子交给他,石禄抽出了双铲,往屋里便走。看见西墙头是沙篦子,里面有盏把儿灯,屋中坐着一个人,面朝着里。他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正是那黄云峰。他便奔了屋门帘,左手铲一挑帘子,迈步往里,来到切近,抡右手铲,盖顶就砸,“叭吱”一声,人头已碎,可是那个尸腔子,还是不倒。石禄一怔之际,脚底下一软,“忽隆”一声,石禄就掉下翻板去了。鲁清在外头一看,那个假人还在那里站着啦,他这才知道这个是自行人,特意桌上放了一盏灯,蜡灯的苗最软不过,因此招来众人。又听底下石禄喊:“大清啊,快把翻板撬起来吧,这里头味可大啦。”鲁清大家一闻此言,急忙来到屋中,用刀将翻板一掀,味气上来,令人难闻。有人系下抓江锁去,石禄揪着上来了。众人见石禄身上,一身脏泥脏水。鲁清说:“杜林你带他上外边去。”石禄说:“你别带我出去啦,里头就是普铎的院子。”当时大家来到里面,在南房廊子底下一看,这里好宽阔的院子啦,坐北向南七间大厅,大勾连搭三层房,明看七间,暗着二十一间。前边全是大廊子,阶脚石左右两边插着兵器架子。鲁清一看,正东有七间房,是东屏风门,正西有七间房,是西屏风门,当中院便是武场。他往里一瞧赵庭、苗庆、朱杰、电龙没到,不由心中纳闷。 按下众人不表,且说赵庭他们四个人,进山一直西北,看眼前一道围墙,伸出抖火摺子,借光亮一看,上下俱是大开条。赵庭将火摺子掐灭,亮了刀,取出白蜡点好,粘在护手盘上。哥四个蹲在地上,围着这盏灯,取出地图来,铺在地上,四个人一齐观看。瞧好了头道围子墙,总弦在哪里。记在了心里之后,又看第二道,将二道机关记住之后,又命朱杰看第三道围子墙的总机关在哪里。赵庭说:“朱爷,可千万瞧明白。看错一点,可有性命之忧。”朱杰说:“三弟你可多要小心了。”电龙说:“是,赵仁兄您献您的绝艺吧。”赵庭将阵图交与朱杰,朱杰叠好放在兜囊之中。赵庭将刀递与苗庆,叫他把刀尖向外拿着。又叫朱杰、电龙在二丈开外去,“这墙上有甚么暗器没有?那么大的崩簧,够不上你们哥俩。”说完他将上身衣服脱了,一抖中衣,往下一挽,推到底边。他借光一看,从南头第七块抢帘,横放着,也是一块横着,一块顺着。墙高一丈三尺。他站在第三块之上面向东,脊背贴了墙。他施展爬碑献艺之能,往下一叠腰,双腿就起来了。头冲下,脸朝墙,赵庭两手扶墙,肚贴着墙,他一叫气功,“吧”的一声就上墙上去啦。赵庭用双手扶墙往上爬去,到了上边。他唤口气问道:“朱二哥,您看我的左脚滚檐没有?”朱杰说:“再往北点。”赵庭又往北错一错,朱杰说“成啦。”赵庭这才用左腿一踢,右脚登在顺着的抢檐之上,猛力用左脚一撮,那块砖就撤回去啦。赵庭连忙下来,顺着墙根一躺,仰面观星,侧耳细听。那上边“吧啦吧啦”直响,后来不动啦。赵庭这才站起身来,将衣服穿好,从苗庆手中接过刀来,起下灯背好刀。朱杰刚要往上窜,赵庭说:“先别窜,你我用飞抓问一问,防备上边有甚么动静,小心无过。”说完各人取出来往上扔去,抓住墙头一问,并无别的动作。四个人这才登着墙上来。伸手取出问路石,往下一扔,是犬吠声音没有,收好抓墙索,四个人下了墙,到了平地。再往二道围子墙上看,那二道墙八尺高,里面有一扇一扇花帐。书中暗表,那一共是六十四块,从南数第七块。大家往上撬,起下石灰片,往地上一扔,“咚”的一声。赵庭说:“可要留神,下边有翻板坑。”苗庆用手一扶花帐,有些活动。大家再往里看,第三道第四道,相离不远。苗庆有手绝艺,人称草上飞。他一勒绒绳,说:“你们列位闪开”,他细看花帐上莲花,分出青红紫。心中想好第二朵莲花,乃是阵眼总弦。他飞身上了花帐,伸手揪着了第二个莲花。往起一揪,出来八寸长,往外拧八扣螺丝簧,他一撒手往东一扔,到了墙头之上,再看这些花帐是自南往北倒,北边的往南倒,两下里全支住了。地面铜弦一响,再无别的动作啦。赵庭说:“列位抓好了墙头,各人下去先用刀点一点地。翻板不动啦,然后再摘抓墙索。”大家下来脚到墙根,用刀一点地上,那翻板不动,这才将索撤下,叠在兜囊之中。朱杰一看这第三道墙中间有一个地道门,赵庭说:“朱爷你再把阵图看一看。”朱杰取出阵图,电龙取出自来火,细看图上注写明白:那门灯旁边有两口劈山刀。朱杰说:“我看明白了。”他也有手绝艺,能够飞过去五层台阶,双脚登着门坎。又一换腰,来到第二个门坎。这个门坎往外直滚。朱杰双脚一倒换,身子不由一晃,他用手一扶外边这个小狮子狗。朱杰暗说“不好。”此时轮弦一响,耳轮中只听“嗄吧”一声响,朱杰连忙飞出一双手扶着小狗往北一转,侧耳细听,那门“吱扭扭扭”一转,再扶那个小狗,是当然不动啦。吓了朱杰一身冷汗,心中暗想他们这里真有能人,摆得这个消息是奥妙无穷。这才点手将他三人叫了进来。原来四道围子墙是里头有埋伏。电龙说:“你们哥三个闪开,这四个墙是我的。”说完他飞身上来,往里一看,西房三间,廊子底下有一个人,南北里间有灯光。就听这个人说了声“外边来了一个。”当时里边花的一乱。 书中暗表,这五十个人,自从崔成一走,无人照管,他们很替崔成耽心。因为崔成皮气很好,平素跟他们很投缘。如今他一个人不在这里,无有头啦,谁也管不了谁。这内中有一个名叫张三的,他见众人在这里全都着急,遂说:“列位咱们大家在这里可别着急,外带烦闷。他在这里也是这样,他不在这里,咱们还是这个样才成。咱们有多少日子没要钱啦?从打崔成上山,正月是从初一到十,许咱们玩一会儿。山上的规矩,逢年按节,才许赌博啦。这崔成一走,咱们是南里间二十四位,北里间二十四位,外边有一位巡风,堂屋有一位,专听四道走铃。谁要赢了钱,给他二人批出二成利来。南里间开宝摇滩,北里间是顶牛斗纸牌。叫刘七在外边巡风,李二在明间看看四棵明柱。”众人一听也好,大家便一齐分屋耍起来了。这内中有人说:东颠西跑可不如摇滩押宝。比方说。孤丁上一百,就是三百。押一千,赢了就是三千。押宝是大耍,顶牛推牌九,全是男子耍,百里挑一。女子押宝,少妇摇滩,有那富有的家庭,年节接姑奶奶住家,进门就推牌九,那个可太少了。老太太疼女儿心盛,不差甚么全是玩纸牌。 闲言少叙。他们这些人到一处,足耍一气。内中有一个人能押宝,他说“我手中有五十五两。上宝开甚么?”旁边人说:“是二。”他说“这一定是四,我全押上四吧。”开宝的主儿,真开的是四。心中一害怕,你说揭吧,不够赔他了。遂用诈语说:“我还是二,你算是输了。”说着话伸手刚要接。外头刘七说了声“来了一个。”众人一听忽拉一乱,当时把银子就抢啦。这个押主出来说道:“刘爷你单这么时候说话,要不然我赢他一百多两,给你几十两。如今你这一句话不要紧,连我老本也丢了。”刘七说:“真出来一个。”众人往南房上一看,真是有一黑影。张三说:“七弟,我们大家还进去耍去,你在外边拿条凳子,坐在廊子底下装睡。他既然进了四道围子,大半就可以知道一点甚么。那翻板搅轮刀十分利害,南墙底下才有一条方砖。顺翻板那道白线,你看他往北一走,你在他身后跟着他,容他相离且近,一声断喝,他一胆怯,往西一躲,当时就得掉翻板之内,立时碎尸万段。”刘七点头应允,大家这才又回到屋中。那刘七依法坐在屋子廊沿底下,他们这里说话,早被电龙他们听清楚。电龙道:“列位,待我过去。”说完顺墙下来,用脚踩好墙根,知道八寸以外,就是翻板。用脚一试,这翻板还直活动啦,这才一毛腰,就看见那个装睡的人,下了台阶,奔了东墙根底下,在电龙身后。那刘七说了声。“你往哪里去呀?”电龙一回头,连忙左胳膊一圈,右手按簧,“嗄哧”一声,正打在左脸之上。一害怕往旁一闪,忘了脚底下啦。将一登翻板,“吧”的一声,刘七掉了下去。电龙连忙蹿到墙掎角,侧耳细听,那下面一阵刀轮响,当时将刘七绞的骨断筋折,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才蹿到平地,找着阵眼古楼钱。他一看不是莲花,乃是一枝藕。依照破法,将弦放下。就听翻板下铜弦一阵响,他再用脚一踩翻板,昂然不动啦。电龙这才舌头打卷,一打吸溜。外边哥五个听见,各自长腰上墙头,下来登在翻板也没甚么事啦。朱杰说:“赵仁兄,您先到后窗户外头看看去,防备他们逃走。我在南屋外面,苗三哥在北间外头,电贤弟进去绑人,一个也别叫他们走了。”电龙说:“您就去吧。”说完他提刀上台阶,进到屋中。 此时李二听见有动静,遂说:“老哥们,外头可有动作,不知道是破阵的掉下去,还是咱们伙伴掉了下去?”张三说:“管他呢,反正天亮再说。”原来这些人被耍吸住,谁也不想出去。电龙猛然一开门,便将刀举起,说道:“你要嚷,我一刀杀死。”李二说:“不嚷。”电龙说:“你们一共是多少人?”李二说:“我们一共五十个人,除去崔成下山之外,这里还有四十九个人。”屋中人便问李二“你与何人讲话?”李二说:“列位别耍啦,山东报仇的人来啦。”大家闻言,就是一阵乱。电龙说:“你们先别乱,是我把你们捆上,还是自捆你们呢?”李二说:“不用您捆,我们全都自己捆。”内中有不叫捆的,说“踹前窗户出去。”朱杰、苗庆说:“你们哪一个出来,先杀那一个。”又有说“走后窗户。”赵庭说:“唔呀,吾早在这里等着你们呢。”大家一听,得,谁也跑不了。只得认可受捆。电龙说:“留李二带道,将他倒绑二背,用带子绑上他腿,再用物堵上他嘴,叫他带咱们上大厅去打群贼。”大众一听很对,对时将他如法捆好,叫他在前带道。走在中途路上,电龙说:“三位兄长,待我学一学会友熊鲁清。”说着话他来到三间房的北房山,将刀交左手,右手扭着嗓子说话、变了嗓子的声道:“刘三,你在这里听着,他们在屋中若有磨噌绑绳的人,你拿刀进去给他们肚子上一刀。一搅和,那就算完了。”刘三说:“好吧,站着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捆着我还可以成。”电龙安置好了,返回来将李二推倒,绑好了放在蒿草之中,低声说道:“你要遇见我们人,你是命该如此。不该死,你可就碰见你们的人,还可以逃了活命。因为我们从山东一来的时候,是说好了,见有气的就杀。后来有人居心不忍,这才出主意,叫刀捡有仇的杀,你算是得了益啦。”说完,四个人够奔正西,来到西边,一看坐西向东七间大房。 书中暗表。这是大厅前头东屏风门,正中三明间。他们哥四个顺着北明间,用刀点着阶脚石,恐怕有埋伏。来到明北房山一看,有一扇大窗户,有青布门帘,听屋中“忽噜吱吱”直响。电龙说:“这屋中有人睡觉。”朱杰说:“我看看。”用刀往起一挑帘子,往里一看,那床上躺着一个人,面朝里,头前有一盏灯,好像在里看画似的。朱杰一见,心中大怒,原来那个人正是黄云峰。左手将帘子揪下,跳进去举刀一砍也砍上啦,脚底下一软,他自知不好,再想往起提气,那焉能成?”连说“不好,你们哥三个可少往前进。”说完一闭眼,抱刀就掉了下去啦。电龙又要往里跳,苗庆说:“三弟且慢!”说完掏出飞抓百练索,一抖手便将躺着的那个人头给抓了过来,细一看,原来是以假作成真。电龙用刀将人头劈了,进到屋中将翻板撬了起来。一看原来是灰坑,专欺人二目,里面飞灰还没落下去啦。赵庭取出自来火,往下一照,好像家中生火时浓烟一个样。苗庆说:“朱爷您往南来。”那朱杰在下面,闭着眼往南走,答言“我在这里啦。”苗庆听明他在那里,扔下飞抓,朱杰揪着绒绳便爬了上来。三个人一看他是满身飞灰。电龙忙用手绢将他脸上的灰面掸去,又吹了吹他眼睛上的灰面。再往院中一看,人家早预备齐啦。这才要大战银花沟,刀劈二峰,乱刃剁普铎,取人头人心祭何玉灵。何斌与霍小霞、石禄与毕赛花奉旨完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