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传奇 - 第 11 页/共 23 页
镇江宁与陈大勇二人,话已说明,刚要向门外面走,忽听背后一人一声大叫,说:“这件事要这么行,我不允!要叫咱们进府也容易,他们三位必得抖点武艺,也与我们瞧一瞧,我们也开一开眼!”镇禄扭项观看--原来是徐成。镇江宁说:“贤弟,你休要无理,听我讲诉与你。”
镇禄扭项开言叫:“老弟留神要你听:你我并非别人等,患难相扶好弟兄。吴哥目今身有难,现遭官司受官刑。
他被刘爷拿进府,死生只在眼然中。咱这行,全凭『义气』两个字,有罪同受理正通。只顾你今来胡闹,江湖上,朋友闻知落污名,说明有更神前义,不念当初结拜情。人活百岁终须死,贤弟呀,只怕死后不留名。”一席话,说得徐成无言语,垂颈低头不作声。众人这才向外走,一心径奔府江宁。这一来要知完案杀凶犯,明日前来讲分明。
第四十八回 李财主贪色生淫欲
且说的是江宁府句容县有个公义村,这村中有个财主姓李名叫正宗,妻子赵氏。夫妻二人广行善事,周济贫穷,众人都叫他李善人。膝下无女,只有一子,年方二十五岁,名叫李文华,与他的父亲就不相同,专好眠花卧柳。他父亲李正宗,常常的苦劝,怎奈他总也不听。无法子,也就只得由他而去。不上一二年光景,老两口儿相继而亡。李文华把他的父母殡葬,家业就是他支撑,暂且不提。
且说李文华的场院中,有两间草房,住着一家姓孙名叫孙兴,年长二十三四岁,甚是忠厚,他就与李文华做苦工活。他的妻子何氏,年二十二岁,虽无闭月羞花之貌,论容颜,也算数一数二,还通文墨,奶名叫月素。李文华瞧见何氏貌美,久有图谋之心,怎奈何氏性烈不从。到了这一天,李文华忽然生心起意,设计将何氏的男人打发上别处去讨帐,他家中就只剩下何氏一人。到了晚上,欲待亲去,又恐怕何氏不从。他又左思右想,心中甚是为难。忽然心生一计,说:“必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常言道得好:妇人是水性扬花,眼皮子又浅,何愁此事不成?”想罢,开言说:“秋桂。”丫头答应:“奴家伺候。”李文华说:“你去把宗住他娘叫了来,我有话讲。”
秋桂答应,翻身而去。
不多时,宗住的娘宗婆子叫了来咧,站在面前,说:“大爷有何吩咐?”李文华闻听,带笑开言。
李文华,带笑开言来讲话:“宗妈留神要你听,眼下有句要紧话,必得你去走一程。”说到此处忙站起,低言巧语把话云:“场院住的那何氏,几次求奸不肯从。你今晚,拿上白银二十两,前去顺说女俊英。但能与他成好事,一世不忘你恩情。”宗婆闻听,回答说“交与我,皮条穴中数咱能。那怕他节烈冰霜女,管保我去他就应承。”李文华听见心欢喜,取出了,二十两白银手中擎。递与宗妈接过去,迈步翻身往外行,一心要把牵头做,未知苍天容不容?宗婆子,转弯抹角来得快,何氏的房门眼下横。宗婆子上前将门叫,“何二嫂”连连尊又称:“特意前来将你找,快些开门莫消停。”何氏正然做针黹,忽听门外有人声。放下活计开言问:“是谁叫门?有什么事情?”宗婆子闻听说“是我,何二嫂。快开开,有件事情对你明。”
何氏闻听不怠慢,慌忙下地把针停;用手开放门两扇,把宗婆子让进在房中。何氏一见忙陪笑:“宗婆子留神要你听:夤夜到此有何事?望乞从头要讲明。”宗婆子闻听腮带笑:“二嫂留神在上听:老身到此无别事,大相公求我事一宗。那一天,瞧见你在门前站,爱上二嫂你的芳容。
这几天,茶饭懒餐精神短,胡梦颠倒不安宁。小命残生在早晚,望乞娘子把好行。大相公得病得你去探,二嫂你,如同修塔去造经。现有白银二十两,娘子收下略表情。”
何氏闻听前后话,粉面不由的赤通红,说“妈妈此话不在理,信口开河了不成!岂不知,授受不亲分男女,大相公岁数又在年轻。奴与他,非亲又非故,不过是,奴家夫主去佣工。快把银子拿回去,再要胡言我不容!”宗婆子闻听微微笑,说:“二嫂你直净是假聪明!虽说是,授受不亲分男女,也要见景和生情。若论大爷待你厚,缘何不知重与轻?你记得,夫妻当初无投奔,相公收下做长工。到而今,家主身染风流病,二嫂心中岂不明?相思害病十分重,性命只在眼然中。你倒推聋与装哑,恩将仇报假撇清。
二十两银子送给你,只当行好积阴功。”说罢将银炕上放,何氏一见脸通红,叫声“妈妈休取笑,似这等,混闹歪缠理不通。”
何月素着急害臊,粉面通红,说:“妈妈这些混话,从何而起?大相公害病,与我何干?这银子,奴家断乎不受!你把银子拿去,见了你家主母子,多多替我拜上安人。你就说这无义之财,奴家不受。作娘儿们一场,好离好散。我先拜辞,明日就要回家而去。”宗婆子闻听,微微冷笑,说:“何二嫂,你吃了灯草灰咧,说的这么轻巧!来也由你们,去也由你们?这也罢了,你们这二十两身价银,还有八个月的嚼裹,你拿算盘磕一磕,该着多少银子?你们不说一个清白,大相公就放你们去咧?他不是流鼻涕的傻小子!俗言说得好:典当如小买。这如今咱们大开着门子说亮话罢:我家的大相公,实在的爱上你咧。你要是拿糖作势的不允,他要是羞恼成怒,立刻给你一个歪帽子,送到你们句容县去,只说是奴仆欺主,你们两口子就难讨公道。二嫂子,你少不得掐监。你想想,那时节姨夫反倒丢人。这件事依我说,既在矮檐下,暂且把头低,你就与大相公暗来暗去,也不能知道。”
何月素闻听宗婆子这一片言词,暗说:“不好。他这些言词,说的甚是厉害。宗婆子是计,好献勤,软求硬派,打就的活局子。我夫妻并不是典身,他怎么说有文契呢?是了,李文华一心爱我,只想成亲作双,那里还有天理良心?或者假写一张典身的文约。我要不依他,好变脸将我夫妻送到县里,追比身价银,必然是掐在牢内。妇女要下监内,难脱干净,岂不叫我出丑,他们好称愿。细想此事阴毒,无法可救。欲待夫主回来再说实话,又恐他性子不好,一时的愚拙,发作吵闹,弄出饥荒,那时怎了?讲打官司,没他的人多,没他的势力,倒只怕官罢私休,总是我夫妻吃亏。若要忍而不言,又恐遭毒手。
事在两难,如何是好?”月素心内着急,竟自没了主意咧。“也罢,事从款来,不可性急。我如此假意应允,竟收下这二十两银子,只说等大相公病好,约他成亲,暂哄一时,且挡将过去。
但只愿天从人意,李文华病重而死,这一场冤孽,暗自开消。”
何氏想罢,带笑开言,说:“妈妈,你老教导我的,都是好话。也罢,既是大相公见爱,老妈妈为好,两下里张罗辛苦,再要是推托,那我就算奴家不懂事体。将这银子留下,奴领高情。”
何月素,含羞假应允,叫声“妈妈听我言:虽然不是闲花草,怎奈游蜂浪蝶缠。大相公留情将我爱,这就是,结下的风流露水缘。有心不依妈妈劝,显见奴家事不端。
欲待顺从怕出丑,叫我那,夫主闻知别当玩。事到临头舍着干,重担千斤奴要担,失身一场丢脸面,遮羞钱百两要明言。先收二十两为定礼,好事临头再找完。妈妈说合为正保,不许改悔两相甜。人多眼众须瞒蔽,怕只怕,好事不出丑事传。妈妈告诉奴应允,大爷病好巧团圆。回禀主母将心放,大相公,喜气一冲病又安。”烈妇假意亲口许,宗婆子闻听怪喜欢,说“二嫂既然你应许,不可改口叫我为难。百十两银子可值多少?这宗事儿交与咱。老身还有一件事,二嫂跟前要明言:大爷的,二十两银子为定礼,你有那,什么表记把他还?”何月素闻听这句话,不由心中为上难。女子的,性巧心灵急又快,叫声“妈妈你叫言:大相公差你将银送,你就苦苦把我缠。推辞不过才应允,亲口收下把亲连。你倒疑心要凭据,咱俩当面要明言:皆因我,夫妻穷苦无能耐,低头下气在人前。大爷有病赖着我,把个鱼头抖给咱。我本是良家乡下的妇,比不得,半开门子那一般。那晓留情送表记;点头是帐无谎言。妈妈啰嗦要凭据,竟把这,银子拿去两无干!”烈妇不怕结巴病,宗婆子闻听倒带上笑颜。
宗婆子见何氏的话紧,有些个抻心,恐怕事黄了,他把话就抽回来了,说:“二嫂,咱们娘儿们,都是自家。我老天巴地的,竟有些个背晦了。口应是帐,又要什么凭据?银子只管留下,好回去见大相公回话。等大相病好些,我再来见你罢。”
欠身而起,迈步出房而去。何氏月素暗恼,嘴里冷笑,搭讪着说:“妈妈,你那去吗,我竟失送咧!”宗婆子拾不起来,只当是好话,说:“二嫂,咱娘儿们熟,不讲礼。”说罢,出门如飞而去。
何月素拿起银子,收在箱内,就在炕上坐下,斜靠着桌子,手托香腮,心中暗想:可恨老淫婆,献勤讨好,把我这美玉黄金,只当作闲花野草!这二十两银子,刀把在我手内,我的把柄,怎能给他?何月素心中暗恨,又惟恐夫主的性浊,不肯告诉孙兴。何氏发狠,暂且不提。
且说宗婆子出了场院,来到前院径进书房。李文华一见,将手下人全都支开。婆子向前开言,他低声回话,就把那威吓应允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李文华闻听,满心欢喜,登时间长精神,相思全好。
到了第二日,李文华打点了些簪环手饰,绸缎衫裙,用包袱包好,打发宗婆子送与何氏。复又收拾一对金钗,送到他房中。宗婆子就将李文华他今日夜间要成双的话,说了一遍。何月素闻听,吓得惊疑不止,不敢明言。心中暗想:我只说李文华病危,大约必死。那知道苍天不从人愿,恶浪子病好,就在今夜晚要来再歪缠。预先把我儿夫支开,奴家就没了膀臂。我如今要说不依,说以强压弱;奴总是点头应允,又恐怕贞节难保。
何月素,无言心纳闷:奴今竟在两难中!李家有钱势力大,可叹我夫主苦又穷!已经落在天罗网,想要逃身万不能!实指病死李家子,奴家才逃过这灾星。那想冤家病势倒好,约定今夜要相逢。有心明说奴不肯,怕他翻脸下无情,赖我夫妻有典契,退还身价情通。当堂有口难分诉,明是披麻跳火炕!自古红颜多薄命,不但奴家事一宗。想当初,张敏坑害周维翰,因图郭氏女芳容。年七杀害高仲举,谋占佳人于月英。古时多少贞节妇,只为姣姿惹祸星。
想起他人思自己,将今比古一样同。奴今遇见文华李,这就是,欢喜冤家狭路逢!欲待推辞怕有祸,不如假意竟依从。待等小李今夜到,苦劝一番好了情。我就是,坐怀不乱柳下惠,鲁男子,闭户无干落美名。劝他回心转了意,何月素,转祸为福我的老天,狂徒必定歪缠我,那就是,对头冤家二虎争。拿把钢刀只一抹,我叫他,人命奸情事两宗!这场官司尽够他打,择出我儿夫叫孙兴。烈妇发狠生毒念,登时体内附杀星。按下何氏节烈妇,再把那宗婆子明一明。瞧见何氏把头低下,默默无言不作声。开言先把“二嫂”叫:“明日我再来与你道喜。快些打扮休怠慢,等侯多时大相公。诸事须当记心内。”何氏含忽应一声。
宗婆子把“二嫂”叫:“不必面上带羞容。到晚上,房门别关竟虚掩,省得有敲门打户声。邻舍闻知反不美,你们俩,暗中好把好事成。”何氏闻听微微笑,说“妈妈,你是个行家走??道通。”宗婆子闻听他也笑,说“好嫂子,会撒娇咧,把我骂了个苦情!”说罢出门扬长去,剩下了,何氏烈妇在房中。独坐沉吟心犯想,神魂散乱不安宁。佳人想罢时多会:“何不如此这般行?”
第四十九回 狗肉王乘醉发兽性
何氏想罢,何不将我以往之事,尽情写在书札之上?等我儿夫回来,见了这书字,就知道何氏误遭其害。佳人想罢,并不怠慢,登时拿过笔砚,研墨挥毫,提笔就写。不多时,连真带草,将书字写完,手封好,装在梳头匣内。头也不梳,脸也不洗,衣领包头,乌云罩紧,拿一把风快的切菜刀,搁在炕上。
天气呢,也黑咧,房内也点灯,佳人和衣而卧,等着狂徒李文华。这且不表。且说宗婆子告诉了李文华,约定今夜成双。说罢回房,各去安寝。李文华满心欢喜,连忙打扮。
李文华说罢不怠慢,站起身来把衣更。剪绒的秋帽头上戴,龙抱柱的缨子通点红。内穿一件松绫袄,外罩着,宝蓝的缎儿袍子,纽子是凿铜。三镶的锦袜脚上套,青缎子皂靴足下登。好像那,去做新郎一般样,单等着晚上把亲成。心急只恨天黑得晚,犹如那,热地蚂蚁一般同。恨不能,伸手摘去金乌鸟,一口吹落太阳红。恨不能,双掌托出海岛月,两把撒上满天星。只急得,心如乱麻神难定,意似猫抓体不宁,自言自语如痴醉,浑身热糖似蒸笼。走出走进来回地转,干急干躁在心中。无精打采长出气,好容易,盼到黄昏点上灯。吩咐家僮都散去,独坐书房侧耳听。“当当”一声锣声响,公义村中起了更。此时就去还太早,夜静人稀方可行。忽然想起一件事,不觉心中吃一惊:曾记得我父临危日,遗言嘱咐细叮咛:夸吾为人诸事好,只有风流事一宗。将今比古将我劝,句句戳心透彻明。
我父的遗言犹在耳,仔细思量理欠通。冯商还妾生贵子,皆因德行有阴功。偷花的浪子西门庆,恶报难逃与武松。
我今心邪把何氏爱,有损阴德罪不轻。既谈诗书学礼义,想进黉门名教中。君子须学柳下惠,坐怀不乱有贤名。出房胡行钻狗洞,岂不玷辱与文风?吾今知过必要改,李文华,心中后悔恨难平。一口咬住右手指,银牙磕破血流红,疼痛难挨眉紧皱,不由口中只是哼。惟恐人知怕耻笑,不敢高声暗忍疼。和衣睡倒牙牀上,一牀锦被把头蒙。十指连心疼难忍,他把那,好色的心肠冷如冰。按下文华在书房内,再把那,性烈的佳人明一明。
且说那何氏月素,独对孤灯,不由心中叹气,心内惊疑,杏眼朦胧。俗言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长,闷来愁肠盹睡多。
列公:这也是神鬼的拨支,造定有大祸临身。皆因他一团的性烈,怨气攻心,等到二更身体困倦,一合眼,迷糊睡着,作梦也不知有个追命鬼前来!
且说这公义村西梢头有一个歹人,姓王,排行第八,皆因他卖狗肉为生,故此有个混号,叫“狗肉王”。妻子毛氏,并无儿女。两口子住着一间草房,在村的西边,连个院墙也无有。
像这杀生害命的买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屠行里的生意,好过的能有几个?狗肉王好喝、好吃、又爱花闲钱,两口子是肥吃肥穿。这一天,狗肉王近里去卖肉,天晚出城,正撞着个酒友。好喝之人,见面无空过之理。关厢里有一座山东馆子,二人进去,拣了个座坐下。狗肉王现成的狗肉,切了点子,就生蒜瓣子,干花两对的烧酒,二人就喝起来了。你一盅,我一盅,两个闹了个二斤四两,都有酒意,这才凑钱会帐,趔里趔趄,指手分别。
且说狗肉王大醉而归,走错路,竟走到公义村的后面去了。
晃里晃荡地信步斜行,一抬头,到李文华的场院跟前,慌忙站住,瞧了瞧孙兴的房中,点着灯。狗肉王自言自语,说:“孙兴不在家,孙二嫂就该早睡。天有二更咧,点着灯有何事干?”
侧耳闻听,并无动静。咂嘴摇头说:“这也奇怪,要是做活,有些影响,为什么寂寞无声,只有灯光明亮啊?是咧,孙二嫂生得齐整,俊俏风流;李大爷又邪辟,好钻个狗洞。莫不是他们俩有些黑大忽,也未可定。我何不跳过墙去,踹他个狗尾巴,要是叫我堵住,先使一个讹盆,后借几吊钱,末了燥一个干脾。
事逢凑巧,落得去干。
狗肉王,要使讹盆堵狗洞,恶人净是狠毒虫!耳听锣声打两棒,天斗云迷天黢黑。放下肉桶手攀树,两脚一纵快如风。扒住墙头蹿过去,蹑足潜踪越土堆。径奔草房门外站,舔破窗棂用目观:只见佳人炕上睡,杏眼双合柳叶眉,香腮粉面樱桃口,犹如春睡的醉杨妃。头枕玉腕和衣卧,狗肉王看罢越发着了迷,暗暗只叫“孙二嫂,果然齐整似花魁,但能与此妇睡一夜,眼看做鬼也不亏。细看桌上有盒酒,点着灯儿却等谁?趁着孙兴他不在,我竟大胆将门推。上前抱住不撒手,讲软讲硬要相陪。若要牛心相喊叫,定把花奴的小命追!”狗肉王想罢不怠慢,走上门前用力推。只听“吱喽”一声响,这不就,惊醒佳人烈女魁。
狗肉王原是恶人,心毒胆大,看见何月素的美貌花容,躺在炕上,竟似春睡的杨妃。狗肉王一见,邪心一动,不由惹火烧身。明欺软弱,家中又无男子,放心大胆,竟来推门。
对墉传奇何月素虽然睡着,心中惊恐,睡梦之间,忽听门响亮,忙睁杏眼,一翻身爬将起来,愣里愣怔坐在炕上,只当是李文华前来,他的怒气上攻,厉声低问,说:“大相公来了么?”狗肉王颤着口气,也是低声答应,说:“正是,我来了。”何月素听见差异,用手掩住了灯光,留神观看。
何月素,闻听说话声音岔,杏眼留神验假真。只听“吱喽”一声响,有一个,大汉侧身进了门。头戴小帽穿短袄,蓝布褡包系一根。月布单裤白布袜,撒鞋油透带灰尘。黑肉横生麻子脸,恶眼凶眉翻嘴唇。鼠耳鹰腮心最歹,狗蝇胡子像铁针。膀乍腰粗头似斗,青筋迭暴鲁又村。
趔里趔趄进房内,晃里晃荡醉醺醺。口内低声叫“二嫂,大相公是我要成亲。”何月素,认得姓王卖狗肉,佳人瞧罢冒了魂。着急无奈高声骂:“老八撒野少胡云!奴的丈夫和你厚,时常喝酒讲交情。他今有事将城进,你竟胡行把我辱!因吃酒你佯推醉,混杂嚼毛信口云。什么是『成亲』我不懂,快些出去把脸面存!要再多说我就嚷,叫起李家的家下人,把你当作贼拿住,打一个半死小发昏!”
烈妇言词还未尽,狗肉王,挤鼻弄眼把话云,冷笑开言叫“二嫂,不必发昏你动嗔。我问你,孙二哥有事将城进;你就该,吹灯睡觉养精神。又不做活又不纺线,为什么,点着灯儿又不插门?桌子上搁着酒和菜,明明现露你有私心。方才你问的就异样,专等着,大相公前来好成亲。那知我,王姓的老八来得更早,趁早拜坟我好出城。”何氏闻听心好恼,紧皱双眉满面嗔,悄语低言破口骂:“王八胆大你太欺心!我在房中将夫等,忘记了吹灯去插门。你竟狂为调戏我,混话胡言气死人。赖我偷做风流事,要踹狗,尾使讹盆。打起眉毛认一认,贼眼睁开看看人:何氏可比无瑕玉,烈性犹如火炼金。别说使讹吾不怕,纵然就死也不失身!趁早歇心收歹意,快些出去免祸根。再要多说我就嚷,当贼拿住送衙门。那时想走不能够,横祸皆因自己寻。”何氏着急拿话吓,狗肉王,冷笑开言把话云。
第五十回 傻李九跑肚得秘闻
狗肉王微微冷笑,说:“孙二嫂,你别拿那大话吓我这小孩子。拿过《大清律》来,咱们瞧瞧,穷富犯法,一律同罪。
难道说,只许财主调情,不许穷人摸俏?李文华与你相好,吾今和你也赖一个厚交。一交你就嚷,我看你嚷不咱?我要不给你个硬上弓,你也不知道我王老八的厉害!”说着说着就扑何氏。佳人一见,不敢怠慢,慌忙去抓切菜刀。两手举起,恶狠狠地望着狗肉王搂头就砍。狗肉王的眼尖,侧身躲过,探背伸手,将刀把抓住,攒劲一夺,就夺到手内。何氏着忙,怕狗肉王粗鲁,心内发毛,高声喊叫,说:“杀了人咧!快来救人哪!”
狗肉王闻听,心下着忙,连酒都吓醒咧!他不敢怠慢,用手抡刀,加劲一砍,只听“喀吱”一声响亮,砍在左膀之上。
何氏“哎哟”一声,栽倒在地。狗肉王一见,哪肯留情?用脚踩在胸膛,一手抓住头发,一顿刀,把个脑袋砍下来咧。眼瞅着死尸,发毛后怕,自己开言说:“这事怎了?因奸害命,罪犯得偿。趁此夜静天黑,无人知道,我何不把何氏的人头,拿了出去,撂在开粮食店赵子玉的家内,一报不肯借与粮食之仇。
吾回了家,假装睡觉,等明日孙兴回来,或是李家知道,一定报官,访拿凶手。赵子玉家有人头,李文华家有身子,叫他两家混打官司,再也疑不到凶手是我。”恶贼想罢,主意拿定,猫腰伸手,把何氏的脑袋提溜起来,将头发作了个扣儿,拴在腰内,迈步出门,走到墙下,两脚一登,手扒墙头,一个纺车子跟头栽过墙去。人头装在卖肉的桶内,背将起来,一直的向西而走。
本村的道路走得稀熟,来到粮食店的后墙根,煞住了脚步。
听了听,鸦雀不动,放下了肉桶,将盖子掀开,取出了何氏的人头,拿在手内,单臂攒劲,往墙里头一扔,只听“拍搭”一声,人头落地。这粮食店的后院子,净堆柴草,所以无人,赵家万不能知晓。
狗肉王背起桶子,又往前走。出了村头,来到自己门外,只见窗上灯光明亮,又听嘤嘤的山响,就知是妻子纺线。狗肉王心虚有病,到底发毛,不敢叫门,恐怕街坊家听见。站在窗外,用手指轻弹。毛氏知道丈夫暗号,时常偷猫盗狗的,得了手回来,只弹窗纸,并不敲门打户。毛氏佳人停车低声就问:“是谁?”狗肉王答应:“是我。”毛氏听真,是他丈夫的声音,翻身下炕,用手开门。狗肉王迈步进房,把桶子放下。
列位明公:善恶都有报应。狗肉王屈杀何氏,天理难容。
恶贼半夜杀人,此事谁能知晓?就是龙图出世海刚峰,也难断这件公案。他哪知神鬼的催逼,有一个冤家对证。诸公想是谁?
此人姓李,排行第九,是一个半憨子。哥哥早死,并无有六眷三亲,只有生身之母,又是个寡妇。陈氏娘儿两个,甚是贫穷。
这一天,李傻子跑肚,蹭在街上出恭,瞧见狗肉王回家进房,傻子把稀屎拉完,系上裤子,口中不言,心中暗想。
这李九,稀屎拉完街上站,腹中只觉空又空。忽然想起一件事,自言自语把话明。说道是:“常听老年人言讲,狗肉补肚子,这方法更灵。刚才狗肉王回家转,我何不,赊斤狗肉把饥充?”这李九想罢不怠慢,迈步如飞不消停。
登时间,来至王八的窗儿外,只听说话是妇人声。正是那,鬼使神差傻李九,忽然间,他伶俐又聪明,站在窗外身不动,侧耳留神往里听。只听毛氏把夫主叫:“为何你浑身血点红?”狗肉王,摆手说“别嚷!贤妻留神仔细听。”
这囚徒,冤魂缠绕说实话:“不必你心中害怕惊。只因我出城来得晚,带酒回家把路错行。走到李宅的场院外,瞧见那,孙兴的房中还点着灯。是我疑心有坏事,跳过墙去看奸情。推门惊醒那何氏,他把我,当作李家大相公。谁指望,将错就错图欢乐,那知泼妇不依从。抓起钢刀将我砍,拙夫一见动无名,上前夺刀他就嚷,倘若是,惊动街坊了不成。我也是,事急杀人图灭口,割下头来在肉桶内盛,扔在粮店他后院,因此浑身带血红。咱们吹灯快睡觉,你我倒要做撇清。明早人命官司犯,竟是无头案一宗。粮店后院有脑袋,场院房内有尸灵,李文华与赵子玉,他两个,这一场官司打不清。我杀泼妇无人晓,神鬼不知我做得精。别说官司难以审,就是那,铁面的包公也断不清!”
凶徒说罢凶人的话,毛氏闻听脸吓青,手脚麻木浑身软,半晌开言把话云,低声只把“天杀的”叫:“大祸滔天别当轻!因奸杀人还是死罪,犯了官司了不成。缘何又将人头扔,遗祸给粮店狠又凶。赵子玉,与你何仇恨?你竟是,借剑杀人不见红!皆因素日不赊米,小事变为大祸星。吃酒行凶谁似你?冤家竟是狠毒虫!倘或犯出人命事,那时后悔总是空。”毛氏狠骂他夫主,凶徒后悔在心中,只说“贤妻咱且睡”,上炕脱衣吹灭了灯。二人在房内说私话,李傻子闻听说“了不成!”
第五十一回 赵掌柜避灾反招祸
李傻子在窗户外,听得明白,吓得魂不附体。眼看着房中将灯吹灭,狗肉王、毛氏都睡了觉咧。李傻子看罢,不由心中害怕,一声儿也不敢言语,轻手蹑脚儿,走不多一时,来到自己家中,慌忙将门插上,把桌上残灯剔亮,悄语低言,说:“妈妈,刚才我在街上出恭”就把遇见狗肉王回家,他要去赊狗肉,王八杀何氏,人头扔在粮食店的话,前前后后,告诉他妈妈一遍。陈氏闻听,不由心中害怕。说:“九儿,这个话,外头千万不可言语。你要信嘴胡说,叫差人听见,把你就拿了去咧!”李傻子为人老实,最能顺母。听娘的言词,如同圣旨。
李傻子说:“妈呀,狗肉王杀人,我偿命不成?”陈氏说:“与你无干,休要胡说!快些脱衣睡觉罢。”说罢,娘儿两个安歇不表。
且说粮食店里的伙计,有一个姓宋的,名叫宋义。天还未亮,他就起来要出恭。来到后院之中,褪下中衣,刚要蹲下拉屎,猛一抬头,瞧见那边有一个物件,圆咕囵的,像一个西瓜。
走到眼前一看,吓了个目瞪痴呆--原来是一个人头。乍着胆子,留神细看,说:“奇怪!这倒像孙二嫂子的脑袋。是谁杀死,将人头扔在此处?我想这个凶手,定与财东有仇。我去报知老赵,看他是个什么主意。”
说罢,他拿了些干柴,盖上了人头,迈步走到前边,正遇着财东赵子玉打卧房内出来。宋义一见,面带惊慌,说:“掌柜的,咱到后边,我有句话说。”赵子玉见宋义变貌变色的,就有些疑心,并不再问一问,来至后院的墙下站住。宋义悄语低言说:“掌柜的,不好咧!祸从天降,如何是好?”赵子玉闻听,不由得发毛,说:“伙计,有什么祸事?告诉于我。”
宋义说:“刚才我到后院出恭,瞧见一个女人的脑袋。”赵子玉闻听吃了一惊,非同小可,说:“伙计,果然是真?”宋义说:“这也撒谎?我仔细一看,不是别人,竟是李财主家的管事长工--孙兴的妻子何氏月素!不知被谁杀死,把脑袋扔在此处。还算造化,幸亏我看见,不肯声张,怕街坊闻知,掌柜的,你难逃有罪。无奈何,拿乱草盖上,悄悄儿的告诉于你。”
说着话,一伸手,把那乱草拉开,露出了何氏带血的人头。赵子玉为人老实,胆子最小,只吓得面似金纸,浑身打战,体似筛糠。
赵子玉,为人多忠厚,怕打官司花费银。瞧见人头都是血,害怕发毛脸似金,往后倒退抽冷气,战战惊惊掉了魂。拉住宋义叫“伙计,大祸滔天怎样禁?是谁杀了孙二嫂,扔在我家后院存?有意安心坑害我,不知犯法是何人?
我与他,什么冤来什么恨?素日间,并无得罪于街邻。这一报官先问我,如何分辨论清浑?人头现在我的后院,孙兴必定要搜根。他耍赖我奸杀的事,倒只怕,理正情屈假作真。人命官司无头案,定然要,严刑拷打审凶身。受刑不过屈招认,做了无头怨鬼的魂。是谁杀人我偿命?横死不能入祖坟!”宋义手拉赵子玉,悄语低言把话云。
赵子玉怕打官司,宋义又要就中取事,想帐图财,手拉财东,悄语低言,说:“掌柜的,你别害怕,咱俩商量。眼看大天大亮咧,难以干事。素日你老人家待我甚好,吾是无思可报。掌柜的,你别着急,这件事情交与我。”赵子玉忧中化喜,说:“宋伙计,你有这样好心,替我了事,吾无补报,愿谢你百两纹银。”这个赵子玉虽然识字,文理上不通,买卖的人,那晓得律例?杀人事假,移尸情真。按律治罪,还有个冲发。赵子玉竟没有主意,倒把宋义的拙见,倒当了良谋,说:“伙计的主意不错,天已待中亮咧,不可挨迟,咱们快去干事要紧。”
说罢,二人并不怠慢,找了个粪箕儿,将人头背起,往外面走。来至野外刨了个坑,刚把人头搁上,才要动手去埋,忽听那边有人说话:“宋二叔,你们埋什么呢?”说话之间,来在一块儿。宋、赵二人闻听,举目一看,原来是西边的街坊王兴立的儿子,叫王保儿。一早出来,背着筐子拣粪,才交一十三岁。赵子玉还未开言,宋义先说:“你去拣你的粪去!”王保闻听,说:“我偏不去!我偏要看!”边说话,边往前走。
来至坑边之上,他站住身形,往下一瞧: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王保说:“好的,怪不得不叫我瞧。你们杀的是谁?宋二叔告诉我呢!”宋义闻听,说:“保儿,不要嚷,叔叔明日请你。”
宋义一边说着话,一边打主意:“不好,这个小冤家既然瞧见咧,他岂有不告诉人的么?那时犯事,赵子玉杀人是假,我移尸埋头是真。这件官司,倒闹到我身上来咧!也罢,事到其间,也说不得咧。生米酣儿--舍着做罢!我何不给他个冷不防,一头将他打死,连尸首和脑袋,一共掩埋。小保儿灭了活口,再有谁来与我对证?”宋义想罢,心一横,杀星就附体。恨在胸中,笑在面上,说:“小孽障,今只埋个东西,你偏要看。又不是私盐包子,怕你拿什么抓头不成?混帐孩子,爱看,请看!”嘴里搭讪着,将身一闪,搁下铁鍁,一弯腰,把头抓起,小保儿不知是计,只顾两眼往坑里瞅着。宋义一见,并不怠慢。
宋义一见不怠慢,杀星附体把心横。两手慌忙扬铁锹,照着保儿下绝情。只听“叭”地一声响,天灵打碎冒花红,“咕咚”栽倒尘埃地,两手扎煞足又登。吓坏了粮店赵子玉,埋怨宋义擅行凶:“怕打官司才埋脑袋,为何你,又害了保儿命残生?倘或犯事倒有罪,性命只在刀下坑。”
宋义摆手说“不怕!打死冤家灭口声。神鬼不知道这件事,那有事犯到公庭?掌柜别毛快动手,大家用力去刨坑。埋了冤家绝祸害,咱们回家保安宁。”赵子玉点头说“的是如此。”二人说罢不怠慢,登时间,死尸人头埋一处,他二人,欢欢喜喜转家中。按下此事不用表,再把那,宗婆子明一明。一见天亮不怠慢,径奔场院往前行。登时来到草房外,窗前站住仔细听:鸦雀不动无声息。宗婆子,轻轻咳嗽三两声,悄语低言呼“二嫂”,又叫风流“大相公,天已大亮快些起,暂且分手再相逢。”连说几遍无人应,不由心内暗吃惊:“他俩睡觉如小死,怎么做,送暖偷香这事情!”着急舔破窗棂纸,往里举目看分明:牀上并无人睡觉,地下倒有个死尸横。项上无头光腔子,血水喷流满地红。宗婆子看罢“吓杀我!”战战惊惊脸黢青,掉转身躯往外跑,穿过夹道往后行。一直径扑上房去,他把那,“相公娘子”叫二声:“大相公杀死孙二嫂,现有那,凶器钢刀刃带红。娘子快些拿主意,问一问,行凶的大相公!”
宗婆子,说罢前后其中话,这不就,吓坏了佳人赵素容。
第五十二回 句容县孙兴巧告主
李文华的妻子赵素容,闻听宗婆之言,吓了个惊魂失色,随即打发人,把李文华请了来,就将宗婆子之言说了一遍。李文华闻听他妻子赵素容之言,登时间魂飞魄散,面如金纸。他也将他无去的话,说了一遍。宗婆子说:“大相公,常言说的好:人要睡觉,如同小死。想来必是贼人偷盗进房,瞧见何氏貌美,求奸不允,怀恨杀死,才把脑袋割去--倒是没有人头。
我竟有个主意:等孙兴回来,瞧见尸首,不知是谁杀死他妻子,必定大哭一场,将此事告诉家主。大相公明知故问,就与他出个主意,不过是通知地方乡长,写一张报呈,到县里去递,只说是夤夜贼人杀死何氏,求官府批准访拿凶手。只等查出死鬼的人头在谁家,谁就是凶手,拿他偿命,与咱家无干。”李文华闻听,忧中带喜,说:“此计大妙。”按下此事不表。
且说孙兴与李文华要帐回来,将帐目交代明白,来到场院的后门站住,用手击户,“拍拍拍”,敲够多时,不见答应。无好气,自言自语说:“日出三竿,还睡呢!”叫着也不醒,等我端下门进去,瞧瞧是什么缘故“平素不是这样人,为何今日这么懒?必有些岔事。等我端下来,进去看个明白。说罢,“叽哩咕咚”连声响,把院门端开,复又安上,这才迈步往里面去。
来到卧房门,用手赌气子将门一推,说:“半天晌午咧,不睡咧!”也不听有人答应,推开房门走进屋,举目一看,只见一个死人躺在地下,浑身是血,普遍通红,吃一大惊。留神细看,竟是他的妻子何氏的尸首,项上无头!登时间主意全无,也顾不得哭咧。说声:“不好!”转回身来,朝外就跑。
孙兴说罢不怠慢,迈步翻身往外行。一边嚷一边走,两泪千行大放声,怪喊怪叫“坑死我!是谁昨夜时行凶?
杀死我的妻子在房内,人头割去影无踪。邻居街坊帮助我,快拿凶手莫放松!”哭哭喊喊跑得紧,众人闻听吃一惊,乱乱哄哄齐来问:“你别胡说撒酒风!是谁行凶杀令正?
人命官司别当轻!”孙兴闻听呼“列位,你们不信同我行,大家去看真和假,竟是一桩岔事情!割去脑袋尸首在,不知凶手姓与名。”邻居闻听耽不住,说道处:“快见李家大相公!他的场院是房主,必得叫地方同去递公词,禀明县主拿凶手,这一场,人命官司了不成!”众多乡邻跟着走,同定那,苦主尸亲叫孙兴。不多一时来得快,李家的宅门面前横。见了管家说一遍,李固闻听不消停,迈步慌忙往里跑,上房中,回禀,家主大相公。他把那,孙兴的事情说一遍,李文华闻听假吃惊。他说“怎么有这样事?
人命干连别当轻!”吩咐那,孙兴快把地方请,一同保正验个明。李管家答应朝外走,来到那大门以外见孙兴。就把那,家主的言词说一遍。孙兴与邻居不敢停。登时间请进地方人两个,同到场院看分明。则见那:无头的尸首地下躺,一把钢刀带血红。众人瞧罢齐商议:“咱们速速的写报呈!”孙兴一旁号啕哭,说道是:“屈死的妻儿快显魂,捉拿凶手将仇报,为夫的就死黄泉也闭睛!”孙兴疼妻哭又喊,何氏的冤魂暗中听。冤魂附上一只狗,猛然间,跑进了孙兴的住房中,满屋里混闹横蹿跳,把一个,梳头匣登在地流平。忽然一阵旋风起,遗书乱起在空中。孙兴正哭抬头看,字纸一张地流平,不由疑心忙拾起,举目留神看一个明。
孙兴拾起何氏的那一封遗书,留神细看,认得是他的妻子笔迹。从头至尾瞧了一遍,才知道是奸情之事,只当是李文华行凶,那晓得狗肉王害命!孙兴虽是愚民,倒还粗中有细,就把遗书迭了一迭,掖在袖内。口中不言,心中暗想:我如今要说破李文华因奸杀命,他定然不认,那还是小事;倘或使人前来,将这书字夺了去,那时节叫我何以为凭?有咧!目下我且不说破,同他们递报呈,到了衙门回话,见官的时候,我就当堂喊冤,将遗书递将上去。人命重情,不怕官府不准。古语常言一句话:一字入公门,九牛拽不出。现有遗书赃银为证,他就有万贯家财,也难买朝廷的定例。因奸杀命,按律抵偿。杀了仇人,方解我心头之恨,以表何氏的节烈芳名。就是这个主意。说罢,打开皮箱,找出那二十两冤孽银子,用遗书包裹,装在兜肚之内。收拾已毕,走出房门,倒扣上锁,一同地保径奔句容县而来。
一路无词,来到县衙的门首,正遇王知县升堂办理事。尸亲、地方、保正等,并不怠慢,一齐上堂,公案前跪倒叩头,先就回话:“禀太爷在上:北门以外,离县城十五里,有一村,这村中有一富户,姓李,名叫李文华。他家场院,住着一家姓孙名叫孙兴,他的妻子何氏,名叫月素。因奸不允,事出在黑夜间,何氏不知被何人杀死,人头不见。小人的身当地方,不敢不报。”句容县的知县王守成闻听地方之言,吃了一惊,开言便问。
知县座上开言道:“地方留神要你听:将人杀死头不见,此事其中定有情。”开言又把尸亲叫,孙兴下面应一声。知县说:“何氏月素是你妻子,被人杀死你岂不知情?本县当堂从实讲,但有虚言我定不容!”孙兴见问腮流泪,说道是:“老爷留神在上听:小人的无限冤枉事,青天台下细禀明。小的本是庄农汉,公义村李家做长工。我只说,恩东情义深似海,谁知道,他家万恶行不公。因见小人妻何氏,一心要把亲事成。小的的妻子多节烈,生嗔动怒不依从。恶贼毒计难成就,百计千方总落空。谁知道,贪淫好色真大胆,暗地又定计牢笼。叫他家人宗婆子,花言巧语对我妻云:先给纹银二十两,事成再找银一封,若还不依就使硬,要把我夫妻送县中,无情拷打逼身价,何月素,无奈只得假依从。自己亲写一封字,他把那已往从前尽写明,留与小人为见证,好与伸冤雪恨凭。谁知李文华多万恶,果然此夜到家中。我的妻,至死不依奸情事,恶贼一怒下绝情。贼囚杀死妻何氏,人头拿去不见踪。小人这段冤情事,望乞青天判断明。现有这,何氏留下亲笔写,二十纹银可为证明。”孙兴说罢将头叩,王知县,有语开言把话明。
第五十三回 李文华屈招奸杀罪
且说王知县闻听孙兴之言,往下讲话,说:“何氏笔迹,现在何处?拿来本县观看。”孙兴叩头,说:“现在小人的身上。”说罢,慌忙打怀中取将出来,连那二十两银子,两手高擎。书吏接将过去,递与王知县。知县先将书字展开,仔细观看,上面写的言词,与孙兴口诉的事一样。王知县又问,说:“孙兴,这个字迹,乃是你妻子临危写的。那时节你又没在家,及至你回来,你妻已经亡故,这个字迹,如何到了你手?莫非你与李文华有仇,写假字,你冤赖于他?人命关天,非同小可,若有虚情,法不容宽!”孙兴磕头,说:“青天老爷在上:小人的妻子留下此字,收在梳头匣内。小人回家时,见妻子被人杀死,正然悲痛,谁知道何氏的冤魂不散,起了一阵旋风,一个疯狗,跑进来屋内,把梳头匣登开,将此书掉在尘埃,小人拾起观看,才知道其中的备细。望乞青天从公判断,愿老爷公侯万代。”王知县闻听,眼望着地方、保正,开言说:“你们这些奴才!地面上有了这样人命,你们为何不把房主李文华带来?一定你们受了他的钱财,前来欺哄本县!”王守成说罢,冲冲大怒,吩咐左右:“先将地方、保正,每人各打二十大板,然后锁起来,等本县审明,按律治罪。”地方、保正闻听此言,吓得魂不附体,不住磕头。众青衣不容分说,把二人拉下去,打了个皮开肉绽,这才放起,上了刑具。王知县发签一支,差人两名青衣,即刻锁拿凶手李文华到县听审。暂且把一干人犯,带在一旁听候发落。王知县发放已毕,退堂歇息,不再表。
且说这两名青衣,奉本县之命,不敢怠慢,出了北门,一路而来。到了公义村中,到李文华家的广梁门首,外边见了李管家,就把县主之命,拿人的话说了一遍。李文华闻听,吓了个魂飞魄散,面如金纸。说:“李固,此事怎好?”
李文华,听罢管家的一席话,不由着忙惊又惊,迟疑半晌才讲话,说“李固留神要你听:县里既然发签票,少不得衙门走一程。”说罢连将衣裳换,迈步翻身往外行。
来到大门把青衣见,两个人,二十两纹银略表情。公差卖法不上锁,三人一同奔县中。说话之间来得快,进了句容一座城。十字街中朝西拐,衙门不远面前横。两个公差腮含笑:“李大爷留神在上听:眼下屈尊把刑具戴,我们好交差见县公。”李文华闻听说“罢了,见官必得要戴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