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案 - 第 5 页/共 10 页
四家总镇打了一千:“卑职等不敢瞒哄大人。”遂将国泰所作所行,大逆不道之事皆以禀明,和公闻言问道:“四位贵镇之意当如之何?”四家总兵回答:“卑职等乃皇家之官,谨遵大人调动,不敢生异心!”和公说:“既然如此,本公奉旨前来捉拿国泰进京科罪,我进省看国泰之动静,四位贵镇看我眼色行事,事后回京,本公必然保奏贵镇等升官。”四家总兵打躬:“谨遵大人钧令。”言罢,一齐上马,跟随大轿奔省城而来。
及至城门,见国泰在城下立候,和公下轿迎上前来,国泰假意含笑请安,口呼:“表兄可好,数载未晤面,还是精神百倍,吉人自有天相。”和公亦陪着笑,口呼:“表弟,身体健壮,面目更显光辉,福祉增加不诬也。”二人哈哈大笑,携手揽腕,徒步而行,说说笑笑进了城门,将城门关闭。和公作为不知,说:“表弟,你的才干不小,愚兄观表弟整治得这省城肃清而威武,真乃是一番新气象。”国泰说:“自从弟在此为巡抚,风调雨顺,黎民安乐,从先的律例我都更改维新,王命兵符在我手内,哪一个敢不遵。若不遵我的法令,立刻推出去斩,立决不贷。”和公点头说:“那是表弟的虎威,谁敢不遵!”说说讲讲来至巡抚衙门,和公见兵丁从署外排至大堂,皆是弓上弦,刀出鞘。文武大小官员在大堂下侍立,内有四镇总兵,皆跨刀在大堂上站班。来至大堂,国泰将脸一沉,口呼:“表兄,你来在山东省有何公事?可是奉旨前来拿我国泰,须要说明,若不说明,含混启齿,那时难讲亲戚分上就有些不便了。”和公闻言,心中不悦,面上含嗔说:“表弟你好生无礼,来至公堂,你也不请圣安,反藐视当今的天使,目中无人,眼空四海,欺压表兄,硬要口供,你说你有王命兵符,我和珅现在挂天下提督职衔,莫说你是山东巡抚,就是各省督抚皆在吾掌握之中,任我提调,你欺压本公,如欺压圣主,你真胆大包天,可恶之极。”国泰闻言大怒,说:“你且住口,在京皇上为主,在此以我为主,我叫你死你就活不了。”不知和珅生死?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审国泰实认供招 三郎庄恶霸设井
天怕浮云地怕荒,人怕有病物怕伤。
忠臣最怕君不正,孝子就怕父不良。
贤妻他怕夫不淑,哀苦孩子怕后娘。
鸡怕黄鼬猫吃鼠,花怕狂风草怕霜。
草怕严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降。
不信但看恶国泰,拿问进京一命亡。
话说国泰向和珅说道:“实对你说,你真领了旨来,我也不怕,咱二人虽然是姑表至亲,你不该将国盛参倒。咱二人仇深似海。”和公大怒说:“好一个无法无纪的国泰,不遵王命,上欺天子,下压文武,违背国法如叛逆无二,你等大小文武官弁,皆知皇上之法度,兵符职衔皆是爷家的,将国泰与我拿下。”
国泰仰面哈哈大笑,说:“谁敢拿我?把和珅给我拿了。”四路总兵答应一声:“喳!”走近前把国泰绑缚,国泰喝道:“你四个身该万死,为何绑起本院来了。”四路总兵说:“绑的是你。”
和公立刻南面而立,手捧圣旨说:“国泰跪下听宣。”四路总兵把国泰按倒,跪在公案前,和公宣读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为邦本,民富国强。兹尔国泰,有负朕托,苦害山东一省绅民。年荒岁歉,竟报八分年程丰稔。目无法纪,任性妄为,屈杀国家生员十余名之多,今有左连城进京叩阍控告,必然激起民乱。着刘墉、和珅将国泰王命兵权收回,山东巡抚印绶着藩司赵一鹤暂且护理。国泰情同叛逆,拿问进京惩办。钦此谢恩。
国泰问:“这左连城是一何等之人?竟敢进京妄告国舅爷。”
和公冷笑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遂吩咐把国泰入狱,国泰闻言,垂头丧气入狱去了。
和公含笑道:“四家贵镇拿国泰有功,本爵同刘吏部回京缴旨,必然提奏保你四家高升擢用。急速到狱中请出刘中堂,我在书房恭候。”四总镇遵命去请刘公,不多时刘公已至巡抚衙门书房,和公道惊。二公商量出了数十张招告国泰的告示,这告示发出各州县村镇张贴,一时被害之民哄动,皆奔巡抚衙门申冤,拥挤不动。内中有第七十三名举人杨大印替众黎民哀恳免课被斩,因此杨母受惊加气而亡。其妻朱氏青梅、红梅姊妹二人同侍一夫,只落得无倚无靠,今闻街市纷纷议论刘大人、和大人拿问国泰进京,贴出招告告示,姊妹二人亦来鸣冤衙中,所接的呈纸公案,桌上堆积如山,皆令候批。
刘、和二公商量,先审实他的大逆口供,连黎民众冤状呈与当今,谅宫中西妃贵人就有九牛二虎之力也挽之不回。和公说:“老师,门生昨日抄拿他的家眷,并无元配,只有四十名美姬侍奉他。”刘公说:“且将这四十名美姬带到内堂审问,先取众姬之口供。”不多时将众美姬带到公案前跪倒,叩头,刘公说:“你等不要害怕,要你等实说,本部堂好安置你们,你们可是国泰从京中带了你们来的?可是在此地买的?”众姬妾叩头,口尊:“二位大人容禀,民女等皆系山东人氏,只因巡抚上任以来,硬向州县索要美女,州县只得在各村镇选择我等四十名献与国大人,令我等终朝每日习学歌舞弹唱,升堂退堂皆令民女等以音乐接送,彻夜通宵陪伴筵宴,任其轻狂。民女等所供皆是实言。”刘公闻言,切齿道:“和大人你看这国泰欺君罔上,越理胡行,苦害良民,依仗他是国舅,西宫贵人是他妹妹,任意横行。幸亏百姓并未激变,这也是圣上洪福。且将这些美女押在一处,休要难为他们。”张成答应:“是。”遂将众美女带了下去,正是:盛世岂容奸臣在,必得忠良建苦功。
刘、和二位大人退堂,归在书房歇息。
次日刘、和二公升了早堂,四旁四路总镇站班,以下副、参、游、都、守及大小文武官员伺候。刘公开仓赈济饥民,和公开仓犒赏三军。即以四路总兵所管兵丁,东昌府总兵所管马步兵丁共计一千二百名,兖州府总兵所管马步兵丁一千二百五十八名,青州府总兵所管马步兵丁一千二百零六名,惟有登州府总兵所管,乃是紧要繁难之缺,常有海寇水贼抢劫过客,扰乱不安,平日各要隘派弁兵驻扎,以防贼匪,故而马步兵丁共计六千六百三十名,遂将四路马步兵丁合计连马共有一万零六百九十四口,每名每口犒赏库银二两,仓米一石,犒赏已毕。
刘公升坐公堂,见案上堆垒呈状如山,遂将头一张呈状展阅,上写:具禀职妇杨朱氏,系桂平县杨家庄,距城十里,为贪官害民妄杀生员恳恩上奏以救涂炭事。窃氏夫杨大印,乃系辛卯举人,因本省十三县年歉荒旱,百姓就有卖儿鬻女,流离失所,苦不可言。巡抚报国家八成年景,札派州县催课纳税,各州县之民饿殍遍地,不能上粮。众乡绅约会一同赴省,代民请命国巡抚怜惜灾民,反道怒说:‘要买民心,谋叛大逆,皆推出枭示。’今日得见天日,不避斧钺,冒死前来,代亡夫辩冤,叩乞仁天大人台下恩准,则感大德无既矣。
阅毕又阅各状,皆系告国泰妄杀生员,强纳民女,呈状共有七八十张,立刻吩咐:“带犯官。”只闻下面答应一声:“喳!”
手接虎头牌,快役去提国泰于狱中,有赞为证:钦差奉旨下山东,展土开疆保大清。
除恶安良升平世,铁面无私不顺情。
不多时将国泰带至公案前,快役手举虎头提牢牌单腿打千,喊道:“犯官国泰带到。”两旁人役接喊一声。刘公喝道:“国泰你不遵国家法度,身犯弥天大罪,来至法堂,竟敢立而不跪。”国泰闻言,微然冷哂说:“你二人竟敢在我堂上施威,我乃是皇家内亲,焉能跪你。”刘公喝道:“满口胡言,岂不知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不跪本部堂二人,圣上旨意,你亦不跪,藐视圣主,你真是罪上加罪。”国泰望上一瞅,见迎面悬着圣旨,说:“也罢,现有圣旨,本御就坐在堂前罢。”刘公问道:“民间告你的呈词有七十余张,你可知罪?”国泰说:“本御并无罪过,你二人将本御缚而入狱,咱三人一同进京面圣,分别是非就是了,何必多绕口舌。”刘公说:“我且问你,你任性杀了两个知县,十三名生员,快快招来。”国泰大笑说:“大丈夫作事并无隐瞒,举人秀才欲造反情实,斩在辕门外,这算什么大事;两个知县谎报荒旱,免征国课钱粮,现时丰八成年景,故而杀之,也不为罪过。”刘公又问:“这四十名美女接送,要你招来。”国泰说:“这是作官的威严,何必挂齿。”刘公又问道:“佟家寨三郎庄两处与你认亲,任他们作恶欺压黎民,要你招来。”国泰说:“认亲是实,他作恶本御不知,与我何干,真是多言无用。”刘公冷哂说:“好一个多言无用,这些案口供俱已承招,其余之案无论,连左连城叩阍一案,共有十八款罪了。本部堂倒服你敢作敢当。遂吩咐军牢把国泰人监暂寄,明日将国泰打入囚车,和中堂你先将他解进京,我明日出一张明示,好叫众百姓知晓解京之故,并令四十名美女家属具保领回。
我且盘查十府仓库已毕,方可回京。”和珅说:“老师言之有理,门生押着国泰进京,将他暂寄刑部监中,候老师回京再奏明圣上质对他这些罪恶可否?”刘公说:“就按此行。”遂退了堂,一夜无话。
次日发出告示,众百姓欢悦,和珅解国泰进京不表。
且说刘公向范浩然道:“贤弟吩咐外面人马执事伺候,起行莱州府盘查仓库,赈济饥民。”浩然答应出去。刘公立刻出了巡抚衙门上轿。放了三声炮,出了省城。阖城文武大小官员送出十里之外,各自回省城不表。
刘公人马行了一站多路,见前面有男女持械争斗。心中纳闷,问道:“范贤弟这属哪里所管。”范浩然一看,说:“大人,这前面乃是三郎庄,是沂水县管辖。”刘公想起三郎庄之恶霸,大约前面一妇抵挡众男,必然恶霸又行无理。遂说:“贤弟我到沂水县暂住,你上前帮助那一妇人捉拿恶霸前来见我。”
不说刘公人马执事人等进沂水城打公馆,且说这座村庄正是三郎庄。庄主姓郎,兄弟三人,大名郎达、二名郎建、三名郎通,三人俱有惊人武艺,手下有四名教师。依仗国泰是他义父,素日行事不端,庄前挖了一座吃水井,凡周围各村庄不准挖井,吃水皆在他这井中取水。此井不准男子挑水,只准妇女前来打水。若见俊俏妇女前来打水,抢入院中成亲,取乐,各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今日有杜翠玉、杜翠贞姊妹二人前来汲水,就被郎建看见,近前调戏。被杜小姐二人辱骂,郎建大怒,喝令家丁恶奴近前抢人。忽见从前面来一半老的妇人,赶近前大喊一声:“哪个敢抢我的女儿。”
暗中交代,来的这位妇人秦班氏,孀居多年,武艺高强,膂力过人,住在前村班家小屯。一日在村前偶立,见两个女子年十三四五岁,走的汗流满面,气喘吁吁,有惊惶之色。秦寡近前问道:“你这两位姑娘,天已午时大过,欲要何往?不如且到老身家歇歇腿再走不迟。”这二女子随到秦寡之家。秦寡烧了一壶茶,令二女子喝,随问:“你这二位姑娘,无人跟随,慌慌张张有何事?是往哪里去?”二女子见问,不由落下泪来,便说:“妈妈有所不知,小奴杜翠玉,他是奴的妹妹杜翠贞。奴父杜洪是两榜进士出身,出任范县,因年歉为民请命,巡抚大怒,将奴父斩首在辕门,奴姊妹欲上北京叩阍告国泰与父报仇。”秦寡说:“你姐妹年轻,路途又远,若路上有了舛错,那时悔之晚矣!我闻人言,刘吏部不久奉旨下山东查办。
若依老身之言,在此住下,我又无儿无女,并无外人来往,候刘大人来山东,在他案下一告必准,不知你姐妹心下如何?”
不知姐妹怎样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三郎抢良家妇女 周侍郎禀女被杀
别的行道莫讲,看来庄稼头行。
秋收冬藏半年忙,无事闲溜闲逛。
只要纳完钱粮,莫论公子侯王。
坐在一处叙家常,俱是无拘无恙。
话说杜家姊妹一闻此言,口尊:“妈妈,初次相逢,如何打搅。”秦寡说:“一见人缘,老身要高举一步,有心认你姐妹为义女,不知心下如何?”杜家姊妹闻言暗喜。正在无投无奔,遂即口尊:“娘亲请上,受女儿一拜。”便跪倒叩头,只喜得秦班氏抓耳挠腮,立刻给两个女儿做饭吃,从此他姊妹就住在此处。这一日院中无柴,缸内无水,秦寡前去搬柴,杜家姊妹心中不忍,姊妹相商出门赴三郎庄前汲水。秦寡搬柴回家,不见两个女儿,见短一只水筲,就知女儿去前村汲水。暗说:“不好!若遇见那郎家三子,那还了得。”遂抄起两根铁棒,赶奔三郎庄,正遇杜家姊妹有难,大喝一声:“狂徒们少要无理,你家老太太来也!”大踏步手抡铁棒闯至近前。逢人就打,郎家弟兄三人素知秦班氏武艺高强,不是省油之灯,今日既然惹上了,讲不起与他拚死罢。
郎通方要去斗秦班氏,只见教师四人从院内出来,见郎通要下场去斗秦班氏,教师两头蛇赵洪说:“让我前去捉此秦婆。”
言罢手提三节棍赶奔秦班氏面前,举棍就打。秦班氏双棒抡圆,闪展腾挪,巧斗赵洪。白花蛇赵锟见兄弟战不下秦班氏,与自己脸上无光,遂抄起齐眉棍迎上前来,双战秦班氏。秦奶奶抖擞精神,抵挡赵锟、赵洪,并无惧色。杨开昌、梁岳钧见赵家弟兄与秦婆双战不下,杨开昌手提花枪,梁岳钧手擎单刀,来帮赵家弟兄斗。四名教师将秦班氏围绕起来之际,忽闻一人远远喊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敢四人斗一妇人不下,实不害羞。”众人见来者膀阔身高,面黑无须,手抡单鞭,闯上前来,大喝道:“我范浩然谁人敢敌?”照着梁岳钧、杨开昌迎将上来,杀在一处,郎达、郎建、郎通见一黑大汉抡鞭助阵,弟兄三人各抄扑刀也近前来助。四位教师耳旁忽闻人喊:“尔等休得无理,那有以人多为胜之理,吾二人来也。”手擎短刀迎上前来,劈面就剁。
暗中交代,此二人一名姜宽,一名黄振。乃是保镖为生,原是秦雄之门徒,从此经过,特意到班家小屯看望师父、师母。
进小屯庄走进师父家门,见院内无人,遂问街邻。街邻便把师父故去,师母认了两个义女;今日两个义女赴三郎庄前汲水,郎家三雄势恶霸道始末缘由说了一遍。现今秦奶奶奔三郎庄去了。二人一听,问明道路,赶奔前去,正遇郎家弟兄各抄扑刀,迎面遇见黄振、姜宽斗在一处。这范浩然抵住杨开昌、梁岳钧,战有多时,范浩然性起,见梁岳钧一刀剁来,以鞭磕刀,将刀磕飞,梁岳钧转身欲跑,一扫趟鞭正扫在梁岳钧的脖项,只闻“哎唷”一声,倒在地上。耳旁闻身后有风声,范浩然将身大转,用鞭磕枪,杨开昌抽枪,用枪杆砸下来,范浩然用鞭向上一迎,把枪崩开,顺手一鞭,把杨开昌天灵盖砸碎,花红脑子四下溅出,死尸栽倒在地。范浩然又转身前来助秦班氏。赵洪见杨、梁二人一死,心中一慌,眼一错,手一迟,被秦班氏一棒打在天灵盖上,尸身倒地。赵锟一跑,范浩然一步蹿近身后,一鞭砸在赵锟后脑海,尸身倒地。范浩然抡鞭来助姜宽、黄振。
秦班氏杀散恶奴,保护两个义女在一旁观他六人战斗。郎家三雄焉能是姜宽、黄振、范浩然的对手,郎家弟兄皆被擒获。姜宽、黄振见了师母,请安问好。范浩然过来见礼,问道:“二位壮士姓名?”大家皆通了名姓,范鼎说:“列位,我范鼎乃系奉吏部尚书刘大人所差,前来帮助秦奶奶捉拿三郎。我范某奉求大家帮人帮到底,在此看守三郎,小可急速进县城禀复钦差大人,办理此案,不知恳襄助否?”大家闻言,便说:“上差此乃除暴安良之事,我等愿在此守候襄办,这有何难。”范浩然一拱手说,我且失陪了。大踏步不多时进了县城,进公馆见了大人,将三郎庄之事细述一遍。刘吏部命范鼎约请大家来公馆一叙,范浩然领命去了。
刘公眼望沂水县知县说:“贵县所属之地,竟出此恶霸土豪,亦是国泰所助,本部堂不计较与你,你急速到三郎庄前有四个尸身,掩埋了再入庄,到郎家中查明凡所掳掠的妇女,酌量将郎家的财产分给他等,宅舍入官。”知县王炳南领命前去办理。不多时范浩然将姜宽、黄振、秦班氏并杜翠玉、杜翠贞陪至公馆,刘公一一道谢已毕,对秦班氏说:“秦嫂,你令二女还住班家小屯,候本部堂回京缴旨,一齐随我进京。”秦班氏遂领两个女儿回班家小屯去了。刘公问了姜宽、黄振姓名,所执的营业之后说:“二位壮士,久在镖局,无有出头之日,不如随本部堂当差,保举你等大小前程,扬名显亲,敢不是好?”姜宽、黄振闻言说:“大人提拔,小人等感恩不尽。”遂叩谢大人提挈之恩,从此随刘吏部当差。刘公出了一张告示,令各村庄凡有被郎家掳掠之妇女家属,速赴三郎庄认领。这告示一出,各村庄被害之家,皆前去认领。知县王炳南费了两日之工,将此事办理清楚,回至公馆,将三郎庄所办理之事交代清楚。刘公吩咐打道赴莱州府盘查仓库,放粮赈民,众人役答应下来。刘公命王知县把郎家三恶监斩枭示,已毕。
刘公乘轿赴莱州府。非止一日,那日已至莱州府,有府尊汪承恩率阖城文武出郊迎接入城,进公馆歇了三日,第四日刘公至府堂盘查仓库,赈济饥民。刘安进来回禀:“大人,现有先刑部侍郎周春枝周大人求见,欲诉冤情。”刘公闻言说:“周春枝在京与吾相契,又系乡亲,既然前来,传出有请。”不多时周春枝走进,方欲行礼,刘公近前搀住,说:“寅兄免礼,请坐叙话。”遂分宾主落坐。
刘公说:“我奉旨盘查山东十府仓库,赈济饥民,公事匆匆,未得造贵府拜望,不知寅兄有何冤情?当面言明。”周春枝说:“自从休致回籍,小弟所有一子一女。一日小女在望月楼上被杀,墙上画着一盏灯,小女不知被何人杀死。告在府县,至今未缉获凶手,望乞大人给小女捉凶报仇,小女必然在九泉感恩德如天。”遂将禀词呈上,刘公接阅已毕,说:“寅兄暂且回府,本部堂与你缉凶报仇就是了。”周春枝告退。
刘公送至月台止步,回进上房落坐,命刘安、张成传唤知府知县守备进见。三人一齐进了上房,口呼:“大人在上,莱州府知府卑职汪承恩参拜大人;卑职掖县知县杨春周参叩大人;卑职守备孙大钧参叩大人。”刘公坐上问道:“适才休致刑部侍郎周春枝之女被杀在望月楼一案,如何办理了?”三人见问,自摘大帽,碰头在地,答道:“大人恕过卑职等之罪,因人命重案,卑职等才浅学疏,访缉两月有余,并未访着,亦曾悬赏格,至今并无着落,恳乞大人宽恩容限,卑职等急速访拿。”
刘公说:“限你等十日访获。”三人谢恩退出。
刘公命刘安请三位壮士议事,不多时范鼎、姜宽、黄振三位英雄走进上房,行礼赐坐。刘公说:“三位壮士,现今有周侍郎之女,被淫贼所杀。临走在墙上画了一盏灯,三位壮士可知这一盏灯是那方的淫贼,何可拿来除害?”范鼎、黄振不知,面面相观,姜宽接言:“若说这一盏灯,必是淫贼苗虎。
他不是此处人氏,他是淞江府之人,武艺超群,生来一双飞毛腿,手使一口顺刀。牛家庄牛飞天生有三个女儿,令苗虎传授武艺。后来牛飞天将三个女儿许配苗虎为妻,那苗虎心中不足,又在这观音寺尼姑庵中纳了四个尼僧。他在尼姑庵住宿,亦在牛家庄住宿,或许在外面采花,此人实是难拿。”范鼎一闻此言,心中不悦,说:“姜兄休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我范浩然不用别人帮助,我单人独力要会一会什么一盏灯,什么苗虎!项生三头背生六臂,非生擒活捉来见大人结案不可。”
言罢,站起身形,将鞭带在身旁。姜宽说:“不可藐视苗虎!”
范鼎一言不发,往外就走。
刘公眼望姜宽说:“二位壮士,既知范鼎不是苗虎之敌手,二位须要随去接应。”姜宽、黄振二人遵命,各带兵刃而去。
刘公遂饬守备孙大钧带五十名兵丁前去助拿一盏灯苗虎归案,孙守备带兵竟奔观音寺不表。
却说牛飞天之子牛青亦是淫贼。他三个妹妹皆配了苗虎,他常到观音寺。苗虎所把持这四个尼姑,是两个落发的,两个未落发的,皆系十分俊俏,因此若苗虎不在眼前,得便好谋俏,牛青故而常往寺中来。今日四个淫尼正然在禅堂劝苗虎饮酒,只见饭婆进来回禀:“苗大爷,牛大爷来了。”苗虎闻言说:“有请。”牛青进了禅堂,苗虎笑说:“姻兄上坐,一同饮酒。”
牛青并不谦让,遂男女六人一同饮酒取乐。只见饭婆气喘吁吁跑进禅堂,口呼:“大爷不好了祸事到了从外边跑来一个黑大汉,手提单鞭,口口声声要捉拿大爷。”苗虎闻言,不慌不忙,拔出顺刀,往外便闯,前去迎敌。这牛青趁此得便,调戏四个淫尼,善用偷香手段。这四个淫尼见牛青生得比苗虎俊俏些,又见牛青知趣,眉来眼去,五个人就同了心意了,亦只是背着苗虎五人作那苟且之事,这且不表。
再说苗虎手擎顺刀,来至山门大喝道:“你这黑小子,大惊小怪,来此何干?快快说明。”范鼎说:“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范名鼎字孟亭号浩然,今日奉钦差大人之命前来拿你好结案。”一盏灯苗虎闻言,哈哈大笑说:“我常听人言有一推车范孟亭,是河南人,敢是尊驾你么?”不知范鼎怎样对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请李璟激怒草上飞 访恶迹冤魂诉冤状
世上小秃最妙,就是头发稀少。
可喜无有虱子咬,剃头先省钱钞。
打仗不盘辫子,那人又不能揪。
脑袋一撞碰仰交,惹人一场好笑。
却说一盏灯苗虎问道:“你就是河南推小车的范孟亭?为何前来自寻烦恼?”范鼎说:“你祖宗现今不推车贸易了,随官当差,今奉差前来擒你交差完结命案。”苗虎闻言,哈哈大笑说:“原来你充当赃官的狗腿子了。看你粗头楞脑,有些笨劲,就敢来惹你苗爷爷。你有什么武艺,依我劝你急速回去,免在此献丑。”范鼎喝道:“小辈少出狂言,你家范爷爷就是你的对头到了。”苗虎说:“十八省的英雄,我都会过,我见你这黑小子也不过是稀松平常,不够半啦江湖。”范鼎大怒,赶奔近前抡鞭就砸,苗虎侧身躲过,还一刀来,二人战够多时,范鼎有些气力不加,忽见牛青又来帮助苗虎来斗,心中说:“不好!我一人抵一人有些费力,再有此人来助战,我的性命难保,不如败回公馆再作道理。”想罢虚打一鞭,败下去了。苗虎也不追赶。牛青说:“妹丈之武艺超群,令人佩服。”苗虎说:“你不知这范鼎也是有名江湖,想不到他跟了官,若非是我,别人定遭其殃。他今知我厉害,他再也不敢上观音寺来,内兄随我进寺,明日一同回牛家庄。”这且不表。
且说范浩然回到公馆,见了大人,言及苗虎厉害,不能捉获。刘公问道:“黄、姜二位壮士,这苗虎怎样可擒来结案?”
姜宽说:“大人,若擒苗虎,我等皆不是他的敌手,若擒一盏灯,除非去请小人盟兄李璟,现居东昌府。”刘公说:“姜壮士拿本部堂名帖去请李壮士,你得辛苦一趟。”姜宽说:“勿用大人名帖,李璟他亦担待不起,小人前去走一趟。”遂拿些盘费辞别大人,竟奔东昌府而来。
书要简说,姜宽非止一日,进了东昌府城,来至李璟门首,向门公问道:“李大爷在家否?”门公说:“姜大爷来了,小人给姜大爷请安,小人之主人现在客厅,请姜大爷自己进去罢,小人不能陪。”姜宽是常来之人,闻门公之言,遂自行进去,进客厅见了李璟,口呼:“兄长,小弟给哥哥请安,阖府安好!
待小弟叩拜。”李璟说:“姜贤弟免礼,请坐讲话。”家丁献茶,李璟问:“姜贤弟,你从为兄这里走了数日,今日复回,必有事故,请道其详。”姜宽见李璟相问,心中暗想:“盟兄创办的六十余座当铺,使奴唤婢,家成业就,在家享福,永不出门行侠作义。俗言:‘山河容易改,秉性最难移。’我若说请他出去,拔刀相助,他必然不肯去。他性如烈火,劝将不如激将。”
心中想罢,便说:“兄长有所不知,小弟自从那日辞别我兄,走在半路途中,遇见黄振兄弟还有一黑大汉帮助撕斗苗虎,堪堪要敌不住,是小弟上前拔刀相助,我三人也敌不住苗虎一人。
苗虎口出狂言说:‘量你这三个人非是我之敌手,普天下之英雄让我一人为尊。’小弟说:‘苗虎休得自夸其能,口出狂言,我的盟兄李璟若在此,大约无有你的命在!’苗虎不听此言则可,一听此言,微微冷笑说:‘那李璟也不过在东昌是偷生怕死之鼠辈,他有什么奇能,他不来则可偷生,若遇见我苗爷爷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小弟一闻此言,只气得两肋发炸,我三人又敌不了他。我说:‘苗虎休发狂言,若我盟兄李璟来时,你可别跑呀。’苗虎说:‘大丈夫焉有跑之理,就怕他闻我之名不敢来会我。’也罢,今日留你三人之命,快唤李璟来会我,言罢,他就进了庙,等候兄长去了。小弟一想为了难哩,我知兄长久不管外边事,不能出去,我若不请出兄长会一会苗虎,一则弱了兄长之名;二则是我失信于苗虎。无奈小弟前来请盟兄前去会一会苗虎,给小弟圆圆脸,不知兄长闻苗虎之名,肯去否?”李璟闻言,问道:“此话是贤弟激吾前去呀,还是苗虎之言?”姜宽说:“小弟为何激兄长前去,又不干我事,实系苗虎之言。”李璟说:“量那苗虎不过是一采花淫贼,有何本事?既然如此,待愚兄会一会他,贤弟咱弟兄二人明晨起身。”
这且不表。
且说刘吏部一日闷坐公馆,正思拿不着苗虎之事,忽闻外面一片喊冤之声,令刘安、张成接了百姓状词,见有二百余张展在桌案,阅看,乃是状告牛家淀牛飞天父子霸占民地,强霸民间妇女等案。暗想:“这牛飞天父子一定恶不可言,怎么大案全出在山东,遇在本部堂案下,须得除此大患以安良民才是!”遂吩咐左右:“将喊冤的众百姓之中选那有年纪的百姓唤进数人,案前回话,且不可难为众民。”差役答应,去不多时,带进来有年纪的四、五个人,跪在下面,口尊:“青天大人在上,给小民等作主,拯救民等草命。”遂连连叩首,刘公问:“尔等二百余张状词,俱是告牛飞天父子横霸,十分大恶了。
依本部堂想来,牛飞天是一财主,借贷不周,是一家饱暖千家怨,尔等合谋来告,是呀不是?”这众乡老民闻言叩首,口呼:“青天大人我这即墨县百姓,皆都良善,并无刁民捏词妄控,如有诬控,请大人治小民之罪。大人想情这牛飞天不是本县之人,他原籍乃是滑县人氏,强盗出身。忽至牛家淀霸占民地,硬行盖宅,修造的房屋真是画栋雕梁,银钱广有,交接官长,用银钱贿通本县知县。牛飞天素日又放加一利息钱。若贫寒人借贷他的钱,这本利先不要,一过三年本利一齐全要归还,若是归还不上,有牛马驴骡必牵了去算利息;若将本利还清,他不勾帐,到了年头,硬行讨要本利;若无钱还他,他必折算地亩或折算女儿,俊俏的收为姬妾,丑陋的作为使女。被屈之人告到当官,知县贪他的贿赂,反说民人好讼,妄告不实,被其笞责扛枷,故此无处伸冤。闻大人奉旨赴山东,小民等方见天日,恳求大人恩准作主,小民等得其生活。”诉毕连连叩首,刘公闻诉后说:“众百姓暂且下去,听候拿了牛飞天,尔等速来对词。”众百姓口呼:“青天大人。”叩头下去了。
刘公见众百姓下去,自己暗想:“若依众百姓所言,这牛飞天是一土豪恶霸,耳闻不如眼见,待本部堂前去访一访牛家淀,访确再抄拿他也不迟。”遂唤过范鼎,说:“贤弟适才众百姓皆控告牛飞天强霸,本部堂欲访一访牛家淀牛飞天之恶处,你随本部堂走一趟,若有人盘问,就说是乡亲,偶而路遇,莫泄露机关。诸般皆要仔细小心,事要量力,管保无有祸患。且记不可称我大人二字,是掩人之耳目,你须头前引路,竟奔牛家淀。”范鼎说:“小人晓得。”遂皆改扮行装,暗出公馆,竟奔牛家淀而来,这且不表。
却说这日牛飞天坐在客厅,心中暗喜:“三个女儿皆配了一盏灯苗虎为妻,我已年老,全仗女婿苗虎支撑门户,明日正是我的寿诞,须要大开筵宴。热闹一天。”正然思想,只见三个女儿走入大厅,笑嘻嘻地说:“父亲,明日是爹爹生辰,必然客人不少,今日清静,女儿三人今日给爹爹先叩寿头。”牛飞天哈哈大笑说:“每年皆是你姊妹三人先来拜寿,真令老夫喜之不尽。”言罢复又不悦,姊妹三人见此光景,问道:“每年爹爹生辰,欢天喜地,今年为何喜中生愁。”牛飞天见问“咳!”
了一声,说:“女儿有所不知,每年家宅安安静静,今年为父寝室夜间闹鬼祟,虽然为父不惧,却搅得我夜夜不安,美中不足,乐中生忧,故而不悦。”女儿闻言,皆说:“无妨,过了寿日,请一位高人除鬼净宅,有何不可。”
正然父女讲话,忽闻外面卦板敲得连声响,口内吆喝:“算灵卦,占神课,讲子平,能算吉凶祸福,善观阴阳二宅,趋吉避凶,安宅除祟,不应不取分文。”姊妹三人说:“爹爹,福分齐天,想吗就有吗,外边就来了除祟之高明人,何不请进来除祟净宅呢?”牛飞天闻言大悦,遂令恶奴:“将除祟人唤进大厅。”去不多时,刘公进了客厅,望着牛飞天作一揖,口称:“施主,贫道施礼了。”牛飞天见老道年纪有五十余岁,品貌不俗,遂问道:“你能驱逐邪魔鬼怪吗?”刘公回言:“贫道善晓阴阳,除邪斩鬼,符咒最灵,敢许施主永无祸患。”牛飞天闻言大悦,便说:“老道,明日是老夫的寿诞,你今夜除鬼,若有效验,明日官客前来上寿,老夫令你坐上席,施你香资二百两。”遂命恶奴领老道至大爷寝室,给老道预备斋饭,所用除鬼的物件给他备齐,不可有误,恶奴答应,将刘公送至寝室之内。
刘公用了晚膳,默坐寝室之内,挨到夜半,满院人等皆已困眠,鸦鹊无声,听樵楼鱼更三跃之后。猛然从东北墙角起了数阵旋风,定睛细看,原来是四个冤魂。二男二女,欲进欲退之间,刘公问道:“这四名冤魂,有何冤枉搅闹牛宅。若有冤枉,本部堂刘墉在此,近前诉尔等之冤,我刘某准尔等之状,替尔等报仇雪恨。”只见二女鬼跪倒,口呼:“青天大人,今日方得见天日。冤魂二人,乃是王氏,系叔伯姊妹,奴名秋香,妹名桂香,并未出阁,乃是处女。被牛飞天看见我姊妹,有些姿色,起了歹心,硬说我父与伯父三年前借了他五百两银,本利未归,硬将我姊妹二人抢至他家,逼迫成亲,是我姊妹骂贼被杀而死。冤魂不散,搅闹他家不安,叩乞大人作主。”只见二男鬼跪在地上,口呼:“青天大人,给冤魂报仇雪恨,我名张泰,我名杨吉,皆被牛飞天诓进宅来,说我二人三年前借了他的一千吊钱,本利未归,硬逼迫我二人清还。我二人抢白他一场,牛飞天大怒,令家奴把我二人吊打,我二人死在乱棍之下。死的苦情,恳求大人替小人作主。”大人说:“准下你四个之状,从今不可闹宅。”四鬼领命退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访恶霸刘公遭难 四英雄定计捉凶
室暗室明两奚疑,方寸常存不可欺。
莫道天高鬼神远,须得先将自己知。
话说刘吏部审问明四名冤魂口供,哪知外面有一恶奴癞狗怀三前来听其动静。只闻老道自言自语,本部堂长,本部堂短,并未听见四魂之言,暗想:“这部堂是一员大官,哎呀!这必是前来私访我家牛太爷恶迹的罢!不错,我快去报知牛太爷去。”
遂转身来至客厅,向牛飞天耳畔说了一遍。牛飞天又惊又喜,复又大怒,惊的是恶迹已发,喜的是赃官私访未曾出宅。遂心中大怒,吩咐:“众家丁将老道给我绑来。”众恶奴答应一声,不敢怠慢,去不大工夫,把刘公绑到客厅。刘公问道:“施主请贫道驱鬼,今将鬼魂除却,为何将贫道捆绑。”牛飞天大怒:“你是甚么官职,竟敢前来私访,明日是大爷我的寿辰,不便拷问你。来呀!且将老道绑在后院明柱上,过了我的好晌,再言追问他的口供。”此事慢表。
再言范鼎在牛家淀村庄之外等候大人,眼看第二天日夕还不见大人出庄,心知有变,无奈只得在庄外等候,待日昏时再去闯庄救大人方好。正然思索,见远远走来二人,临近一看,心中大悦,正是姜宽同着一人,大约必是请来的李璟了。两下皆向前一凑,姜宽先说了话:“那不是范贤弟吗?过来见一见吾的盟兄李大哥,那苗虎不是向你说,若李璟来了,是一无名小辈吗?”范鼎随答言:“正是这苗虎小子,目中无人,眼空四海。”遂向李璟施礼,李璟还礼,姜宽问:“范贤弟,怎么不同黄振在公馆伺候大人,为何来在牛家淀,有何公干?”范浩然说:“二位兄长有所不知,前日大人接了众百姓几十张状纸,皆告牛家淀牛飞天父子在此方横霸,苦害黎民。大人半信半疑,暗出公馆,令黄振保护公馆,令我保护大人。大人改扮道士前来私访牛家淀,自昨午前至今时未见大人出庄,心知大人要有舛错,我想在此守候至黄昏,攻他不备,闯庄去救大人,此时天色尚早,故而在此耐候天黑。”李璟说:“此时尚早,在此守候无益,不如咱弟兄三人且至前面村镇投店打尖歇息一时,候至深夜,待愚兄进牛飞天之院,救大人出来,二位贤弟在外边接应。你看他那墙高数仞,不是愚兄小视二位,恐难以出入此围墙,不知二位贤弟心下如何?”姜宽接言说:“就依兄长所言。”
三人一同奔前村投店,用了酒饭,饮茶歇息,养了一养精神,抬头一看天有四更,月色西沉,此时正好行事。三个人各带自己兵刃悄悄出了房门,将门带好,蹿出茅店门外。离了这宾嘉岭镇,往前径奔牛家淀。在半途影影绰绰来了一人,临近一看,原是黄振。范鼎问:“黄兄长不在公馆?为何到此?”
黄振说:“李大哥来了,小弟这里请安。我来此皆因刘安、张成二位爷见大人一天半未回公馆,放心不下,特派小弟前来探听大人消息,不期偶遇三位。”李璟说:“来得正好,你就同他二人在外相帮作接应,愚兄入牛家淀去救大人。”言罢四人不多时来在牛家淀。姜、范、黄三人止住脚步,各持兵刃在外作接应。
李璟飞身上了围墙,用问路石一问,并无埋伏,这才脚落实地。见前面有一所小院,内有数人说话,遂将身隐在一旁,侧耳听他等说些什么言语。忽闻一人长出一口气说道:“今日是咱们大爷的寿诞之辰,整整从清晨手脚不拾闲,直忙乱到此时,这才该咱们歇歇脚,喝酒吃坦然饭了。”又一人说道:“虽然是这么说,客厅内还有苗姑爷、二位少爷并咱大爷,他爷儿四人还未散席喽。”又一人接言说:“你们少谈闲话,快吃快喝罢,忘了大爷吩咐的话,叫咱们吃完饭到后院看守那明柱上绑着的那一个老道吗?”又一人说:“不要紧,适才我从那里来,见老道绑在那里,昏昏迷迷,再说这样高墙,他飞也飞不出去。”
李璟听到这里,也就不往下听了,转身竟往后院而来。来至后院,果见明柱上绑着一名老道,近前一看,见老道有五旬开外,身驼一罗锅。知是大人在此受罪,急忙将大人解了绑,背负在身,遂走旧路,来至墙下,又用绳把大人绊在身上,用飞抓抛在墙头,遂倒绒绳上在墙头。墙外黄、范、姜三人看见,赶至墙下,李璟遂将大人用绒绳系下墙外,三人把大人接下来。李璟亦飞身下了墙来,范鼎遂背负大人,离了牛家淀,进一松林,将大人放下,缓有半刻之工,大人方喘息过来。四位英雄给大人叩头请安,大人说:“这一位壮士莫非就是李璟吗?”李璟回答:“正是李璟,现居东昌府,祖居顺天府。”刘公说:“多蒙你救本部堂出了是非之地。”姜宽说:“大人,虽然脱了虎穴,还未离开险地,趁此天色未亮,也不可回宾嘉镇店中,我等保护大人回公馆。然后我等再先拿一盏灯苗虎,后拿牛家父子,与此一方百姓除害,望乞大人作主。”刘公说:“好,就按此而行,真是皇上福大齐天,本部堂方遇你四位壮士,一日回京本部堂必然在皇上驾前保奏你四个之官职。”言罢四位英雄保护大人回公馆。这且不表。
且说次晨牛飞天父子三人在客厅正要把老道带来拷问口供,只见恶奴怀重慌慌张张跑进客厅说:“不好了!现今后院柱上不见老道哪里去了,只见捆他之绳在地上放着,请大爷定夺。”牛飞天闻言一愣,心中纳闷。牛红说:“爹爹,不必纳闷,儿想这老道有些仙风道骨之来历,大约得空从地遁逃走去了。”牛青说:“不对。哎呀!这老道必是哪一家官员前来私访咱家之劣迹无疑。”牛飞天说:“不能,这府州县与咱家俱有来往,焉能与老夫作对,而且墙高数仞,他焉能出得去咱府。”
牛青一想说:“是了,大约必是刘罗锅子前来私访。我听人说,他奉旨来山东拿了国泰,盘查各府仓库,赈济饥民,素日又好管民间闲事,必有人在他手内告下咱父子,他前来私访也是有的。若言他怎能出得去咱府,他手下短不了有能人,趁着寿日,将他救出咱府。若果如此,须急速拿主意,要仔细防备才是。”
牛飞天一闻此言,说:“不错,这个老道是一罗锅。”遂命怀重:“到后面去请你家苗姑爷前厅议事。”恶奴去不多时,只见苗虎走进客厅,口尊:“岳父大人,二位内兄,有何事商议?”
牛飞天遂将老道之事前后说了一遍。苗虎闻言说:“不错,必是刘罗锅子前来私访,怎么说呢,他手下有一范鼎到观音寺去拿我,被我打败,直到如今他也不敢正眼相视。若是赃官派人来拿,任凭他来多少人,小婿一人管保教他空回,枉费气力,连一个人也拿不了去。即使动了官兵也难挡我的顺刀,我在百万军中如走无人之境,何况还有你们父子六人帮助,何必怕他。”
牛飞天说:“这刘罗锅子被他手下人盗去,能人背后还有能人,贤婿虽然武艺高强,也得多加小心!”苗虎说:“岳父不必担忧,不是小婿夸口,天下一十八省,并无我之敌手。”牛飞天闻言点了点头。遂吩咐上下人等:“昼夜多加小心仔细,将来必有一场恶战。”不言牛家淀之事。
却说草上飞李璟,蛮子姜宽、赛金刚黄振、彪子范鼎四个人保护大人回在公馆,复又给大人叩头。刘公吩咐:“四位壮士请起,落坐讲话。”四人谢了坐。刘公说:“四位壮士救了本部堂,再将恶霸飞贼拿了与民除害,其功非小,本部堂必然奏明皇上,保举你四位升官。”四个欠身打躬,一齐说道:“小人等皆是性野之人,不懂礼法,恐其大人错荐,有负大人之美意。”
刘公说:“我意已决,不可推辞。”四家英雄谢恩落了坐,范鼎说:“三位兄长,这苗虎怎样拿他,事不宜迟,恐他闻知远遁,那时就费了劲了。”李璟接言说:“有我李某见了他的面,他插翅也难飞。”范鼎说:“亦得从长计较,拿他须用调虎离山之计,他可逃走不了。三位兄长在那观音寺内隐匿埋伏,我去到牛家淀,引诱苗虎奔尼庵来,三位相帮,苗虎必然被擒,再破牛家淀易如反掌。”姜宽说:“我同你前去相帮,诱那苗虎。那苗虎的顺刀厉害,他的腿走起如飞,恐你一人去有疏虞,咱二人车轮战法战他,且战且败,诱他来到尼庵,再请二位兄长帮助,擒苗虎易不难哉!”四人商议定了,大家饱餐战饭,各自前去行事。
再说观音寺四个淫尼,带发的一名花枝,一名绿叶;落发的一名清风,一名明月。四尼在禅堂思春,埋怨苗虎一去不还,又埋怨牛青负义。牛大爷生辰一过,他二人为何不来一人呢,意令咱四个独守孤单。四淫尼正然思索情人,猛见从外面进来二人。四淫尼问:“你二人擅进禅堂无理之极,若是你二人遇见苗大爷在此,哪有你二人的命在,还不快快出去。”李璟、黄振二人闻言大怒,二人亮出刀来,四淫尼初有恶言不逊,次后见亮出刀来,只吓得抖衣而颤,跪倒哀告,口呼:“二位壮士大爷,我们情愿服侍大爷,叫我们怎着就怎着。”黄、李二人闻言大怒,一刀一个,把四个淫尼杀死。二人来至伙房,向寺中打杂差之人说道:“我二人是奉吏部大人之命,前来捉拿苗虎,现今四淫尼被我二人杀了,尔等急速逃走,免此是非。”
众伙闻言,一哄而散。李璟、黄振就在山门内埋伏不提。正是:自古能人休夸口,能人背后有能人。
再言范鼎、姜宽二人前去引诱苗虎,走至半路,姜宽对范鼎说:“我在此埋伏,你先前去。”有诗为证:胆大要擗龙首角,雄心欲拔虎嘴毛。
英雄要作惊天事,方显比众武艺高。
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捉恶霸铜铡废命 回北京加爵封官
人见利儿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