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案 - 第 4 页/共 10 页
刘公说:“那可不必,你若有心报打不平,你随我进德州,在刘吏部公馆告他一状,你可愿去?”范孟亭闻言说:“好老道,作事真有肝胆义气,道兄若不嫌在下贫寒,咱二人向北磕头拜为盟兄弟。”刘公摇手说:“自幼未拜过盟兄弟。”范孟亭说:“我愿意,你不愿意亦不中。”立刻堆了三堆土,以三根草棍插在上面,遂拉老道一同跪倒叩头。刘公心中一想:“看此人性直口快,义气豪杰,久后定有用处,与他拜了弟兄罢。”二人向北叩头已毕。范孟亭说:“我今年二十三岁,不知大哥的年庚?”刘公说:“贫道今年六十四岁。”范孟亭说:“吾给大哥叩头,不知大哥姓名住处?”刘公说:“我姓卯名金刀。与刘吏部同乡同村居住。”范孟亭口呼:“大哥快上小车,我好推着你进德州城。”刘公上车,范孟亭搭绊推车,往正南而行。
不多时远远望见德州城,只见迎面来了一族人马,后抬着一乘文华大轿,乃是空着,原来是州官往北迎接吏部尚书刘大人的。刘公心中明白,说道:“贤弟,咱不可让州官之路,令州官闪在一旁让咱过去才是正理。”范孟亭说:“若冲撞他的马头,准挨他的板子。”刘公说:“适才你是英雄好汉,临到此时怎么草包了,别看我是云游老道,刘吏部与我一盟,我说怎着,他就得依我而行,你闯出祸来有我哩。”范孟亭说:“咱就撞。”
言罢,推着小车往上就闯,前头衙役喝道:“推小车的还不快闪在一旁。”范孟亭只当耳旁之风,硬往上闯。州官一见大怒,吩咐:“将这斯拿来。”众役不敢怠慢,将范孟亭揪在轿前跪倒,州官问道:“为何见了本州不闪路,硬往上闯,是何道理?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遂将范孟亭立刻打了二十大板。范孟亭立起身来,向州官说:“你既敢打了我二十大板,我的大哥准不依你,别小视我大哥是云游老道,他和刘吏部交情甚深,一句话你的顶子安不牢。”州官闻言,怒道:“既然如此,将老道给本州带过来。”众役遂把刘公带至州官的轿前,立而不跪。
州官怒喝道:“好一野道,见本州昂然不跪。”吩咐人役给本州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只见范孟亭连连叩头,口称:“太爷在上,我的大哥今年六十四岁,不能受刑,求太爷还打小人罢。”
州官闻言赞羡不已落,“你道是一个好人,看你之面,本州饶恕他,从今不许这等无礼。”范孟亭叩头谢恩,州官人马轿夫徉徜而去。
范孟亭站起,口呼:“大哥快上小车,快进州城,天已晚了,就赶不上进城。”刘公说:“贤弟挨了二十板子,恐你推不了车。”范孟亭说:“无妨碍,犹如吃了一颗大葱似的。”刘公闻言乘上小车,范孟亭推着小车。
不多时已至德州城外,方上吊桥,只见桥上站立一人,歪戴着小帽,手提画眉笼,未曾行走东倒西歪,有八九成酒醉,一歪歪在小车之上,大怒道:“你这混帐的小车子,为何往爷爷身上推?你在这德州城里关外哨听哨听,你二祖宗饶过谁?
今日在太岁头上来动土,好你这杂种。”范孟亭闻言大怒,撂下小车,赶上前去一巴掌将醉汉打倒,滚在护城濠内。不管醉汉的死活,抄起车把推进城。见城内有铺面齐全,来来往往人烟稠密。忽见街东挂着彩绸宫灯,乃是一座公馆。刘公叫道:“贤弟且停车,天已晚了,咱就在此店内宿下罢。”范孟亭闻言一皱眉,说:“大哥,这可使不的,未曾要住店也得看一看,这是吏部刘大人订下的公馆,大哥教小弟闯州官的轿,挨了二十板子,若再闯公馆,我这脑袋可安不住了?”刘公说:“刘吏部与我相好,咱就住在此店罢。”范孟亭说:“我不上大哥的当了。”刘公说:“兄弟你若害怕,为哥的在头前行。”方要迈步,范孟亭一把拉住说:“大哥非住此店不可,咱有商议,此店乃是黄永裳所开,我贩黑豆就住在他这店内。我们相熟,既改了公馆,必然不住外人,我见一见黄掌柜,暂住在他的火房内,大哥屈尊些可否?”刘公说:“可行。”范孟亭闻言,二人一同进了店,只见黄掌柜迎出来,说:“范大哥,今日得屈你的驾住偏房小屋,上房贴了公馆,若是生客,我不敢留住。这位道爷是你什么人呀?”范孟亭说:“这是我大哥,小屋也可。”
二人进了小屋。
刚然坐下,忽闻外边有女子喊冤之声,只见两个听差的衙役问道:“你这两个女子有何冤枉?状告何人?”这两个女子说:“状告霸道佟林。”二公差闻言不悦,喝道:“好胆大捉死的两个女子,你竟敢诬告好人那佟大爷我若为了难,到了佟府去借钱,借十吊不能给八吊。”那个说:“佟大爷待我也不错,给与我五两银子两瓶酒。”这一个说:“得恩不报非君子。”那一个说:“忘恩负义匹夫行,趁着大人未入公馆,咱把两个女子拴起送到佟家坞去,咱俩又得若干银子。”二人遂用绳把陈玉瓶并丫鬟拴了,拉拉扯扯入在后院去了。
刘公见此情形不由得大怒,骂出口来:“好两个狗才,竟敢作此无法无天逆理之事,这德州狗官瞎了眼,我就是吏部刘墉,他向哪里接去了?”范孟亭一闻此言,吓了一跳,说:“大哥,你中了疯了罢,你就说你是朝廷,比吏部大的多了。大哥别给我惹祸了。”言罢,一只手携行李,一只手拉着刘公走出房来。把刘公并行李皆放在小车上,推着小车出了店门,一直扑奔正南,不多时来到南关,忽闻路东一座小店内吆呼:“天晚哩,在这里住罢,哪不是住呀?咱这里房屋干净,无有臭虫,吃喝方便。”范孟亭一闻此言,把小车推进店中,将行李搬在屋内。刘公无奈,亦走入房中,店东掌上灯来,刘公说:“店东你先端一盆净面水、泡一壶茶,随后沽半斤酒,炒四碟菜:一碟爆炒腰肚、一碟烹虾仁、一碟南煎丸子、一碟溜鱼片。四个凉碟随你便配,我与我盟弟压惊。”店东闻言,说:“客官咱这是小店,并无菜蔬卖的,是斤饼斤麦。”范孟亭说:“大哥不用讲排场,掌柜的给我们来十斤大饼,多来大葱卷着吃,吃完了好歇息,明天还得办事呢。”刘公说:“就依兄弟你罢,不多时店东端上饼并大葱来,刘公说:“东主人我且领教,你知佟林在哪处住?”东主人说:“佟大爷住在这南关外不远,有一座堡子城就是。”言罢,往外面料理买卖去了。
范孟亭说:“问他作什么,明日咱在吏部刘大人轿前去告他就是了,大约刘吏部明晨必入公馆。”刘公说:“今晚入了公馆,又被你劫出公馆来了。”范孟亭问:“我劫哪个?”刘公说:“就是我,我就是吏部刘墉。”范孟亭摇首说:“我不信,大哥莫要取笑!”刘公说:“你若不信,给你凭据看。”遂向怀中取出一小小包袱,打开,范孟亭见包袱内是一口国家金印。不由得倒吸凉气,双膝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说:“小人不知大人到了,小人冒犯虎驾,罪该万死犹轻。”刘公说:“不知不怪,日后本部堂保奏你武职前程。”二人用完了大饼,安歇睡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铡佟林与民泄忿 马鸣冤井中捞尸
财帛本是真宝,自古到今稀罕。
能制宅舍共田园,有钱实在方便。
行路不用步走,动身车马当先。
使奴唤婢得自然,站在人前好看。
银钱本是赃物,无义之财休贪。
作官为财将心偏,惹得庶民恨怨。
既便是一财主,操心费力不安。
逢到夜暗胡盘算,恐怕贼盗搅乱。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话说佟家两个恶奴张功、李能,被范孟亭打败带伤,上马跑回佟家坞,将两匹马拴在槽头,往书房而来。见了佟林,打千说:“回禀大爷,奴才二人奉大爷的命,去拿二女,在北大道捉获二女,又被老道喝令一个凶恶的推车汉将我二人打伤,劫去二女,还要找上门来,说烧咱这房子如同烧狗窝。”佟林闻言大怒曰:“你二人且歇息这一夜,明日我多派人访拿老道、范孟亭并这二女,量他们也走不远。”
两个恶奴歇息去了,一夜无事。
次早佟林派多人去访拿老道,范孟亭并二女。忽闻门外打得卦板连声作响,佟林说:“门外有算卦的先生,张功你去将算卦的先生唤进府来,算一算妖老道、凶恶的范孟亭并二女逃往哪里去了,你等好往那里去找。”张功答应往外就走,来至大门以外,见算卦者正是昨日那个老道。
暗中交代,刘公与范孟亭清晨起来,刘公说:“我今晨去到佟家坞访一访佟林的实在的恶迹,如天至午时不回来,你可到佟家坞,佟宅前去救我。”故而刘公来至佟家坞佟家门前打卦板,忽闻门内说:“俺家主人请你算卦哩。”刘公瞥见从院内出来之人,正是昨日劫二女之恶奴。自知今日躲不开灾星,凶多吉少,为国为民之心盛,将性命置之度外。若不入佟府焉能访得清白?又闻恶奴笑着说:“老道呀!随我进来罢,今日该着你发大财了。”刘公昂昂不睬,随他进了大门,穿宅越院,来至抱厦厅,窥见上面坐着一人,面带凶恶,看那形式自尊自大,坐而不动。只见昨日那两个恶奴走近恶霸的面前,躬腿打千,口尊:“大爷,此算卦的老道正是昨日在路上喝令推车凶人打回我二人,抢去二女之恶道。”恶霸佟林闻言,将二目一瞪。吩咐众恶奴:“把这恶道捆了,吊在马棚,待大爷我用皮鞭抽他,拷问他那推车的凶人并二女往哪里去了,再作道理。”
众恶奴闻言,呐喊一声,赶近前七手八脚把刘公四马攒蹄捆起,搭在马棚用绳吊起,佟林提皮鞭竟奔马棚,这且慢表。
却说佟林之妻乔凤英,年方三十二岁,秉性贤良,所生一女,名唤金宝,已然三岁。闷坐北楼,思想夜得一梦,不知主何吉凶?丈夫素日无恶不作,遂向丫鬟说道:“我夜间偶得一梦,梦见天上的太阳坠落在咱这院内,红光缭绕,倏忽而灭,落院黑黯。一阵狂风刮得房屋皆已倾倒,不知主吉主凶?忽闻乌鸦在楼前乱叫,此时我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是的。”
正然讲话,猛听前厅喧哗之声,说:“你大爷又不知作了什么无理之事,你快去请你大爷,我有事相商。”丫鬟答应下楼去,不多时回至楼上,禀道:“众人在前厅绑一老道。大爷说:‘打死了老道再回后楼。’”乔氏凤英闻言,心中一动,说:“你再去请,说我有紧要之言语与你家大爷说。”丫鬟答应,去不多时又回来说:“大爷见我去请,他老就有了气了,说:‘你滚回去,我打死了老道再上后楼与你老算帐。’”乔氏凤英一闻此言,心中不悦,暗想:“丈夫所作皆是无法纪之事,又兼所作之梦不祥,今又无夫妇之情,日久必有灭门之祸,不如一死道也干心。”遂命丫鬟前去泡茶。趁此空,把绣花汗巾拴在窗棂上,把心一横,遂自缢而死。
这恶霸佟林手提皮鞭要打刘公,忽见丫鬟气喘吁吁,慌慌张张跑了来说:“大事不好了,大奶奶在楼上上了吊了。”佟林闻言吃了一惊,忙吩咐:“尔等皆随我到后楼上去救你家大奶奶去,教老道多活一时,量他插翅也飞不出佟家坞。”众家奴一拥皆奔后楼去了。
此时正是午时,范孟亭交午不见大人回店,心知大人有了闪错,忙忙把熟铜锏插在腰间,一直奔到佟家坞,天已过午,闯进佟家大门,并无一人,耳旁闻见西跨院有人哼哼,闯入西跨院,一看乃是马棚,见棚内吊着一人,近前一看,正是大人在此遭难,遂放下吊来,说:“大人在此等我,我进到后面去拿佟林。”刘公说:“不可卤葬,寡不敌众,咱弟兄且回公馆调兵拿他才是。”范孟亭闻言,把刘公背负起来,出了大门,并无一人拦挡。哪知道众恶奴皆往后楼救大奶奶去了。他们只知未有人敢入院偷窃物件。这个时候范孟亭把大人盗出,大踏步竟奔德州城。在路正行,见迎面来了一辆轿车,临近一看,乃是两名公差押着陈玉瓶、丫鬟二人去到佟府献功请赏。刘公叫道:“兄弟,快去劫那车中二女,正是陈玉瓶,丫鬟二人。”范孟亭闻言大怒,放下大人,手提熟铜锏赶将前去,一锏一个,把二公差打死。二难女跪在地上叩头,口尊“恩人,难女两次皆蒙恩人相救,实同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一般。”范孟亭说:“小姐请起,我尊的是大人的命令将你二人救下,我有何德能!”
陈玉瓶问:“哪个大人?”范孟亭说:“那厢立着的老道,乃是刘吏部改扮老道前来私访民情。”陈小姐闻言,心中暗喜,走至刘公面前,口尊:“干爹,你老安好?”刘公说:“一同上车,随本部堂进德州南关小店中,暂且存身。”随即一同上车,范孟亭摇鞭,霎时进了南关,入了小店。
刘公写了一封字柬,命范孟亭将柬投在北关公馆,范孟亭遵命,手持字柬,奔到公馆投文。刘安接过去进上房拆看,立刻将范孟亭接入上房落坐献茶,问:“大人在于何处?”范孟亭说:“在南关小店。”刘安、张成立刻派州官去接大人,调了五百兵并差役一同竟奔佟家坞,不多时到了佟家坞,佟林并未防备,范孟亭抡锏在前大喊一声,“快!快闯佟家院。”刘安、张成随后往里闯,兵马一半围住佟宅,一半人马随同入院,逢人就捆,遇人就绑。在佟宅搜查已净,家宅查封,留兵把守,余着率领入城。此时刘吏部亦入了公馆多时,刘安、张成、范孟亭入公馆给大人请安,回明抄拿佟林之事。刘公立刻乘轿至州衙,假州官公堂办事。刘公升坐公堂,吩咐:“带要犯。”人役呐喊,人犯佟林等带到两旁,人役接声“喳。”只闻索镣之声唏哩哗啦来至公堂,众犯跪倒叩头。有被佟林所害之家,皆来递冤状,哀求刘大人严究众犯之罪。大人一一接了呈词,阅毕,命受害的众百姓列两旁听审,判断佟林倚势横行,目无法纪,饬令抬铜铡铡了;张功、李能助纣为虐,无恶不作,饬令铡了;一下余者,恶奴发往黑龙江及烟瘴极边充军;州官毛文英贪图贿赂,纵恶妄为,着革职,永不叙用;所有佟林霸占良家妇女饬本家主人找保具领状领回,安分度日。所有佟林霸占百姓田产,准本业主递原契纸查验明确,取保具状领回管业。
所有恶霸佟林的家产一半赈济被害的百姓,一半入官贮库,发落已毕,众百姓欢声如雷。
刘吏部调轿回了公馆落坐,口唤:“干女儿,你亦当回家省亲已毕,再奔北京见你干娘去,这有我一封家书,你捎了去。
还有白银二百两,你二人携了去作路费,并安家。”二女谢了大人,乘轿回家去了。不表。
刘公对范孟亭说道:“贤弟,你别干推小车的生意了,你随我赴济南府听差,访拿国泰立功,回京时为兄保你都司守备必现成,你可乐从。”范孟亭躬身打千,口尊:“大人的提拔美情,小人愿从。”刘公大悦,二人同桌用饭,同榻而眠,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净面,用了茶点,吩咐下去,调轿奔济南府。立刻刘公乘轿,人马滔滔出了南关,离城走了二十余里,从东路跑来一匹白马,脖上带着一条缰绳,上有血迹,至轿前立住不动。刘公心知有异,吩咐:“刘安、张成急速随马前去验其动静。”二人答应,随着白马往东行有十五里,白马来至井台站住不动,咴咴乱叫。二人来至井台,望井内一看,见井内有一死尸。立刻回到大人轿前回禀:“在此东边,离有十余里,井中有一尸,请大人定夺。”刘公吩咐:“轿夫抬轿到井台验尸。”
不多时人马已至井旁落轿,刘公下轿,上了井台一看,见井内果有一尸,转身命“刘安、张成速到前庄去唤地保。”二人答应乘马来至前村,喊叫地保,只见一人从庄内走来说:“我是此处地保,你二人有什么事?”张成说:“吏部尚书刘大人从此过路,见前边井内有一尸骸,故而唤你带着梯子绳子雇两个人,急速前去方好。”地保闻言,口尊:“二位爷,此事现成。”
转身入村,立刻带来两名人夫,扛梯携绳跟随,不多时一同来至井台旁。地保跪在刘公面前说:“李家淀村地保李泰迎接大人。”刘公问:“你当了几年差,这村有多少户人家,有不法之人否?”地保李泰说:“回复大人,小人充当地保十二载,这李家淀村有千户人家,并无违法之人,皆是安业良民。”刘公闻言,点了点头说:“井中有一死尸,急速打捞出井。”李泰答应下来,命二人夫下井捞尸,把梯顺在井下,下去的人夫把绳拴在尸身,不多时将尸拉出井口。李泰回禀,刘公走近尸前验看,见他年纪在二十上下,非是庄农人,是一读书学生模样,浑身无伤,腹内无水,亦非落井身死,只见脖项有绳伤,原是勒毙后扔在井中。扭项问李泰:“你认识此尸否?”李泰回禀:“连这邻村并无此人!”刘公说:“这有十两银子,且买一口棺木盛殓尸身,招哭主认领,给本部堂打公馆,断明此案方赴济南府。”不知李泰怎样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安国寺怒铡众和尚 济南府国泰追口供
喜的三春美景,桃李杏花开放。
和风引动少年郎,皆把夹衣换上。
提挈玉液醁酿,特邀朋友一帮。
上林苑内贺春光,融和天气可逛。
春夏时候休提,惟有中秋风光。
天气清朗人精爽,桂花如金开放。
晚有明月如镜,早时和暖太阳。
五谷丰收上了场,乡农家家皆忙。
清晨郊外一望,不比别时风光。
市上短工闹嚷嚷,谁家雇我帮忙。
好地先犁几亩,且将秋麦种上。
收的粮食满了仓,男女喜气洋洋。
右题双调《西江月》已毕,却说刘公欲办明井中尸案,命地保李泰在李家淀村打公馆,李地保回道:“此村并无旅店客寓,这村东有一座古刹安国寺,宽阔洁净又方便,请示大人可否?”刘公闻言说:“很好。”吩咐李泰引路奔寺院,不大的工夫来至安国寺山门外,李泰扣门,忽闻山门一响,见一和尚开门问:“有何事扣门?”李泰说:“钦差大人从此经过,欲借宝刹歇马。”和尚闻言在前导引至禅堂,刘公入禅堂落坐,小沙弥献上茶来,刘公用茶毕,问:“那一位是掌教禅师。”小和尚回答:“小僧的师傅身上不爽,不能迎接大人,望乞大人宽容。”
刘公闻言,点了点头。
耳畔忽闻后院有女子悲声凄惨,遂问道:“你们这男僧寺院,为何竟有女子的悲声?”小和尚见问,一愣。面上变色,随口答道:“昨日我师傅的表兄、表妹欲赴东昌府探亲,天晚住在寺内,着了凉,肚腹疼痛,直到今日还是疼痛,故而啼哭。”
刘公说:“你将他哥哥唤来,本部有话问他。”小和尚回答:“他哥哥未在寺内,是进城打药去了。”刘公闻言,心知内中有诧异,遂命:“刘安、张成到后院将那女子唤来,有话问他。”
二人遵命去不多时,将女子领来,跪在堂前。刘公见女子生的俊俏,年约二十上下,乌云蓬松,面带泪痕。刘公问道:“这女子,家住哪里?为何在男僧庙中存身?从实讲来。”女子口尊:“大人,难女名唤韩秀英,家住这山东青州府诸城县西关外八里营,难女翁爹名田先瑞,曾作过山西巡抚,难女的丈夫名田秀。十七岁入泮,今已二十岁,不幸翁姑逝世,剩下难女夫妻二人,度日艰难,欲上北京投奔母男那里读书。”刘公忙问:“你们母男是哪个?为何来到此寺?讲。”韩秀英口呼:“大人,我们母男乃是吏部尚书刘石庵。若问来在此庙,是我夫妻从此所过,被这一群凶僧抢进寺来,逼奴成亲,奴丈夫闻言大骂,凶僧大怒,把奴家丈夫推在前院来,未卜吉凶。难女三生有幸,偶逢大人前来救命,不然小奴只有一死,并无生路。”
话未诉完,只见地方李泰近前跪倒,禀道:“在井中打捞的那死尸还过气来了,死而复生,请大人钧谕。”刘公闻言,吩咐:“抬到禅堂问话。”张成、刘安答应出去,立刻架至禅堂。
韩氏秀英见了说:“大人,这正是难女的丈夫田秀,为何投在井中?”刘公闻言,吩咐:“莫放走寺内群僧,绑了来见我。”
张成、刘安答应下来,带领众差役前前后后共绑了十五名凶僧至禅堂回话,刘公吩咐:“抬铡刀,皆铡了。”只闻阶下一同答应,只闻咔喳咔喳一阵响亮,鲜血满地,十五名恶僧皆见阎王去了。遂将凶僧玉斗绑至禅堂,立而不跪。刘公喝道:“为何立而不跪。”玉斗凶僧将眼瞪说:“我乃国家替僧,你敢其奈我何?”刘公大怒,喝道:“好凶僧,不守清规,知法犯法,竟敢獗烈,王子犯法一律同罪,来呀!将凶僧腰斩三截。”立刻把凶僧铡了三截。
刘公向田秀说:“外甥,我就是你母舅刘墉,钦差查办要事,你夫妻赴京见你妗母去,为舅给你五十两白银作路费,到京用心读书,不可负你先人之志。”田秀夫妻领银拜别母舅,奔京去了。
刘公在寺内住了一夜,次日清晨,有州官来伺候。刘公将庙中之事交与州官办理,方起程奔济南府,饥餐渴饮,夜住晓行,离济南府还有一百二十余里两栈地,来到德平县,打了公馆,刘公净面吃茶已毕,摆上酒饭,与范孟亭同桌用饭,饮酒中间,刘公说:“贤弟你的表字不雅,入了济南府,他人闻之嗤笑,为兄给你一个号,系范浩然,不知你心下如何?”范孟亭闻言,站起身形,打了一个千,说:“多蒙大人赏号。从今后小弟名范鼎,字孟亭,号是浩然了。”二人酒饭已毕,散坐吃茶闲谈。
天已二更,只见刘安从外面进来,向着刘公打了一个千,禀道:“大人,公馆外现有登州总镇韩泰昌,口称系大人的门生,要求见老师,有机密要事来送。”刘公闻言说:“是韩泰昌,请他进见,范贤弟暂且退避。”不多时进来一人,向着刘公请安行礼,口尊“老师安好?门生韩泰昌给老师叩头。”刘公观瞧,正是武状元韩泰昌到来,说:“贤契免礼,坐下叙话,你不在登州镇守,私离汛地,夤夜至此,有何机密要事传递。”
韩泰昌欠身打躬,口尊:“老师在上,有所不知,非是门生擅离汛地,巡抚国泰调东昌府总兵袁大任、兖州府总兵秦开山、曹州府总兵马飞云、登州府总兵就是门生,他调四路总兵进省,无有叛反大逆,又无临境土匪民变,上司被门生侮忤几句,国泰未曾动怒,门生退出。其奈我何?那三路总兵劝我与他陪情,门生想他总然是上司,只得与他陪情,后来将台点兵,门生不误,兵丁一名不缺,他无法拿门生的邪行。门生夤夜来意,一则给老师叩头请安;二则来报机密大事,国泰素日在这山东巡抚任上,苦害黎民,三年旱涝不收,催征太紧,百姓无食,饿殍满路,如不完国课,枷打锁押。有十数名举人进士给黎民百姓讲情缓课,触了国泰之怒,把举监生员皆斩了。现今国泰闻老师奉旨拿问他,他今传齐大军,各营各哨官弁齐集大堂,老师若至抚院,见机而行,若触了他的怒,他必传令说拿就拿,说绑就绑,若不遵令,立刻斩首。故此今晚,暗暗前来给老师送信,早早预备,防范才是。”刘公闻言,哈哈大笑,说:“贤契不必担惊害怕,本部堂奉旨前来,不惧危险,性命置之度外。”
韩总兵说:“老师休要小视国泰,那国泰在京作官,并无威权,不敢傲慢老师;老师若到济南府,国泰若不遵圣旨,那时老师怎样办法?”刘公说:“若依你说,国泰真无王法了。”韩总兵说:“国之王法,他置之度外,他的法令森严,门生就此回济南,告辞了。”正是:浑浊不分鲢共鲤,水清方见两般鱼。
且说次日国泰闷坐书房,自思:“圣上命我京外居官,诸事在我自为,现今刘墉下山东,未卜查办何事?我的弊病虽大,我的威权甚大,他其奈我何?君命大不了军令,他若见了我的威严,令他胆裂魂飞。”正然思索,只见帘笼一动,门上的进来请安:“回大人的话,今有刘中堂前站马队已到,堪堪刘中堂到了。”国泰闻报,立刻擂鼓升坐大堂,只见四路总兵,副、参、游、守、千、把、外委、经制大小兵弁,皆登堂参拜,侍立两旁。国泰遂拔一支大令,口呼:“四路总兵听令,将众兵哨弁从这抚堂排队,摆出城三里之外,本部院欲步行迎接刘中堂,尔等须要弓上弦,刀出鞘,队伍不准参差杂乱,违令者斩。”
四路总兵领令去摆队。国泰又拔大令一支说:“中军官听差。”只见中军官走上打躬说:“末将缪继彤参见大人。”国泰说:“你接这枝令箭前去,你见我迎接刘中堂入城,你用此大令阻住所带来的兵弁,不准入城,恐扰乱民心,城外驻扎。”
缪中军领令而去。国泰又拔大令一支说:“城守营听令。”“末将黄大仟参见大人。”国泰说:“你见了本部院同刘中堂进了城后,见有面生可疑之人,不准放进城来。”黄大仟领令退去。
国泰吩咐完毕,站起身形,往外就行,只见前面导引四十面金牌,摆列刀枪剑戟,虎杈,旗幡招展。后面围随文武官员,皆是红蓝顶翎,走至院署,九声大炮,一出城门,又是九声大炮。
却说刘吏部临城相近,见国泰摆队相接,真是兵山将海,个个弓上弦,刀出鞘,队伍不杂,整整齐齐。圣上命他出京作官,赐与他金牌王命,能调全省兵将,真比玉符丹书更加几分。
看这光景,他若是谋反,本部堂可祸在眼前。又见国泰步行来接,甚是恭敬,只得下轿立候。这国泰面带笑容,口呼:“老中堂大人光临敝省,三生有幸,一路多受风霜之苦。”刘公含笑道:“国舅大人一向安好?”国泰说:“好。在下有何能,敢劳老中堂问好!实实担待不起。中堂大人一路鞍马劳乏,请进城公馆安歇。”刘公说:“多蒙国舅大人高抬,摆这样队伍接我,我山东刘实是光彩了,异日回京再谢。”二人对笑一回,遂携揽腕手步行入城,不一时进了抚院衙门,在大堂分宾主落坐。
国泰问:“中堂大人驾临敝省,有何公事?”刘公说:“本部堂奉旨前来验操,犒赏三军。”国泰顺:“既犒军也未见上谕,你未带犒军之物。”刘公说:“随后还有钦差和大人带着了。”国泰闻言,将眉一皱说:“和珅与我家系姑表亲,他不该参倒二国舅国盛,虽然系亲也不亲了。”又说:“老中堂,咱系莫逆之交,无话不说,倒底因何事而来?免得本御生嗔。”刘公正言厉色说:“老夫奉旨前来验操犒军,还有何事?自生狐疑,莫非你心怀鬼胎,你作了什么私弊吗?”国泰冷笑一声说:“刘墉,你领旨来到山东之原故我已知晓,是京都有人将我告下有十款罪是否?你今日快说实话。哈哈,实对你说,在京遵皇上之谕,同朝任你刘墉摆布。你今来到济南府,可就由不得你了,漫说旨意,就是当今亲到,亦得由着我作事,你快实言,万事皆休,不然叫你难讨公道。”不知刘公怎样答对。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国泰悖君囚刘公 和公进省两反目
买卖将本图利,各行都许发财。
披星戴月走天涯,多少离乡在外。
或住盐店当商,或卖珠宝绸帛。
卖藕卖姜卖草鞋,也有鲜果青菜。
人生都是命定,时来大发财源。
歪打正着皆赚钱,何用费力巧算。
田地置上几顷,瓦舍盖上数间。
骡马成群门前拴,丫头小使陪伴。
吃的肉山酒海,穿着绫罗绸缎。
腆着肚子耍自然,人人都是爱看。
行动骑马坐轿,大机构堆着银钱。
一妻二妾赛神仙,家里外头方便。
闲言不叙,话说国泰无理违法,追问刘公,刘公闻言不悦,说:“国泰休得无理,你本是当今贵戚,理应与国同体,圣上哪件亏负于你,张口欺君。你头顶身披俱是皇恩,你为何忘本,须要激发天良,报圣上皇恩方是正理。本部堂奉旨犒军,你依仗兵权在手,欺压钦差如欺君,好生无理。”国泰说:“你依仗着是太后乾殿下,又是中堂,在京人人惧你。你来到济南府,我令你死,就得死;我令你活,你就活。你当我不敢动你。”
遂吩咐:“军牢把山东刘下在狱中,明日再究问他的实情。”刘公喝道:“好一个大胆的国泰,真正叛反国家了。”国泰退堂回后宅,众文武面面相观,默默无言而退。
不表刘公入狱,且言刘安、张成二人将随来执事人役等众安置已毕,二人坐在公馆纳闷,自思:“此事有些不好,怎么抚台将咱家大人迎接入城,为何将跟来的执事从人皆阻在城外,其事蹊跷诧异,令人可疑。”正在疑虑之间,只见范浩然慌慌张张从外进来,口内直说:“祸事不小,祸事不小。”刘安、张成闻言,忙问:“二老爷有何祸事?这样惊慌,请坐,再讲其详。”范鼎喘息已定,说:“这巡抚国泰果真有了反心,皇家天使他竟当作儿戏,凡有人进城有兵把守,不令进城,准其人出城,不准人入城,是我随着官兵混进城中,随着众弁潜至大堂。见国泰目无法纪,所言的话皆是叛言,究问大人来山东有何事?大人说:‘前来犒军,’他不信,反以恶言伤人,大人以言顶撞,触动他之怒,他把大人下在狱中,你们想这事怎么办是好?”刘安说:“我自得亲身走一趟,去迎和大人,令他急速来省,一则救咱大人出狱;二则好拿国泰进京问罪。”
言罢,抓过快马一匹,认镫乘骑,加了一鞭子,其马四蹄蹬开,连夜送信去了不表,正是:忠良遭难困牢狱,天公必然降吉祥。
且说刘公入了狱,坐在狱神庙默默无言,闭目合睛,心中暗想:“我刘墉奉旨查办山东民情,反被国泰拘在囹圄,这逆贼的牙爪很多,耳目甚众,欺虐山东十府的良民,我即入他牢狱,看他怎样办我?真乃大胆妄为!”正然思索,忽闻外面有脚步之声,抬头睁睛一看,原是门生韩泰昌走来,说:“老师受惊了,门生请安来迟,望祈老师恕罪。门生带来饮食,请老师用些。”刘公说:“足见你一片忠爱之心了。”韩总兵低声说:“门生今夜晚得便,欲将国泰杀了可否?好救老师出监。”刘公摇首说:“不可造次。你是武将,心太粗了,国泰虽有逆国之心,他乃是皇上的国戚,他虽然罪犯天条,只遵候皇上定夺。
我是钦差,将我下在狱内,他是罪上加罪,虽然他兵权在手,威风张大,他不敢惩治本部堂。我在囹圄稳如泰山,他到添了愁烦,加上了忧虑、周转,你若一时性躁,杀了国泰,如杀君王一样,你虽是武状元出身,须要有三韬九略,诸事不可粗鲁。
夜已深了,你暂且归你公馆去罢,勿庸替本部堂担忧,我料他将我下在牢狱,他亦后悔不及,我在狱中心宽似海,他在官厦腹内添愁。”韩总兵说:“多蒙老师训教,门生顿开茅塞矣!就此告退,明日再来请安。”
不言韩总兵回公馆,且说国泰退堂回后宅,坐在书房默想:刘墉前来,奉旨犒军是假,前来拿我是真,虽将他下在狱内,明日若将他杀害,他乃是钦差大臣,又是太后的宠臣,有些不便。若释放了他,他岂肯与我善罢干休,放也不好,杀也不好,实将我难住无计可施,坐卧不安,忘食废餐,心神不定。忽然说道:“执掌大权生死簿,山东全省任我行。我乃是自在海外天子,全省国课任我使用,杀一刘墉也无妨碍。”正然愁思,只见进来两名美女,近前说:“给大人请万福金安,请示大人,酒宴早已齐备,四十名美女执着各样音乐、丝弦皆在筵前伺候多时了。”国泰说:“本部院现今愁上眉稍,无心用膳。”二美女说:“大人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哪里来的忧愁?”
国泰遂将刘墉奉旨犒军之事从头至尾始末缘由诉说了一遍,二美女闻言,笑说:“大人乃是海外天子,掌着生杀之权,俗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些须小事,怕他怎的?愁他怎的?量他也起不了大风波,他就是起了什么风波,大人手下有百万之兵,大小将弁不计其数,大人何必放在心怀。”正是:春宵一刻金难买,花下寻梅风流高。
国泰闻言,哈哈大笑,将愁肠抛在九霄云外去,赴风流宴去了。这事勿庸细表。
次日清晨,中军进内禀知现有京都和大人前站已到,大队不久来到。国泰闻报,遂吩咐:“中军拿我令箭一支,分排四镇总兵在大堂伺候。”自己暗想:“中堂和珅与我家是至亲,家中来信言说他将我二弟参倒。撤去穿马褂,罚俸一年,其情可恼,我与他先亲后仇。他今下山东必有原故,他虽然是一品大员,现今兵符在我手内,有何惧哉!看他的形景再作区处。”
复又回想:“刘墉下山东被我下在狱内,折磨他的傲性,令他心服口服。再放他回京各守其职,他那时方知我的厉害;现今中军报道,和珅也来了,我心中实是纳闷,和珅素与刘墉二人不睦,二人如何前后来至山东?我见面须得小心,看风驶船,若他的言语不逊,拿他进衙究问他的实情,若捧圣旨到来拿我,我扯碎圣旨,看他怎样?”主意已定,立刻升堂,吩咐:“四镇总兵前去迎接和中堂,本部院随后接他进城,把四门闭了,看我眼色行事,说拿就拿,说绑就绑。”众大小武弁遵令办理排队去迎接。
这四镇总兵领令下来,面面相观,乘马出城。登州府总镇韩泰昌忍不住就说了话哩,说:“三位总镇大人,今日迎接和中堂,又是迎接刘中堂一样的法码。看此光景,竟是国家逆叛,咱若不遵抚台之令,咱们为违令必斩。若遵其令,咱皆受浩荡皇恩,违背皇恩,称为谋反大逆,千古落一臭名,虽然在他节制,咱食的是皇家俸禄,为何遵他乱臣之令。”三位总镇说:“此话真是良言,依韩大人怎样办法?”韩总镇说:“若依我见了和中堂,将国泰的行为和囚刘中堂合盘托出,明依国泰,暗助和中堂办事,三位大人意下如何?”三位总镇闻言大悦,说:“就遵韩大人之言办理。”四总镇商议已定,远远望见人马踏踏踏而来,四家总兵弃骥在路两旁而立。只见大轿临近,四家总兵报名,一齐跪倒说:“东昌府总兵袁大任、兖州府总兵秦开山、曹州府总兵马飞云、登州府总兵韩泰昌迎接大人。”
和中堂吩咐:“起来讲话。四位贵镇离这省城最远,有何公事皆到省中?”四家总兵一齐口说,“大人,卑职等无事不敢擅离汛地,皆因上司抚台大人将卑职等调来,卑职等不敢不来!”
和公点了点头,又问道:“刘中堂几时来到公馆,打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