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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案
清·佚名等编撰
罗锅轶事
第一回 因逼粮怒斩进士 怜疾苦替民纳粮
第二回 纳粮知县不敢主 求情激怒被枭示
第三回 母子分离白绫为记 进京告状认庙为銮
第四回 闻御状误入护国寺 拜义父朝房告国泰
第五回 东朝房鸣冤雪恨 九龙城辨明是非
第六回 景州地旋风拦舆 瞎潘三贿赂仵作
第七回 冤魂缠绕黄爱玉 刘公私访得真情
第八回 得真情诓刘入公馆 张武举探黄露真情
第九回 验明尸铡奸夫淫妇 又一案蛤蟆路鸣冤
第十回 沤烟计刘公脱难 卧虎村二黄被擒
第十一回 访民情二女诉冤情 收义女怒追刘公阻
第十二回 猛英雄怒打恶奴 住小店实说真话
第十三回 铡佟林与民泄忿 马鸣冤井中捞尸
第十四回 安国寺怒铡众和尚 济南府国泰追口供
第十五回 国泰悖君囚刘公 和公进省两反目
第十六回 审国泰实认供招 三郎庄恶霸设井
第十七回 三郎抢良家妇女 周侍郎禀女被杀
第十八回 请李璟激怒草上飞 访恶迹冤魂诉冤状
第十九回 访恶霸刘公遭难 四英雄定计捉凶
第二十回 捉恶霸铜铡废命 回北京加爵封官
满汉斗
第一回 因荒旱赴京谋干 良乡县霸道抢亲
第二回 春红放走二难女 奉旨阅边访民情
第三回 良乡县刘公私访 拜义父二女闹堂
第四回 闹公堂相爷坐狱 南牢内兄弟相逢
第五回 奔北京拦舆喊冤 遇救星死中求活
第六回 刘同成大闹夜府 审命案二次私访
第七回 访实情计诓阎丁 刘同成华凤搭救
第八回 东阁怒铡夜阁老 大报冤仇受皇封
双龙传
第一回 上参本嘉庆私访 天顺当宝庆施威
第二回 闹宝局二王施勇 增盛馆嘉庆欠帐
第三回 刘万山霸当不赎 嘉庆爷店内认子
第四回 张家店嘉庆收儿 无帐本连登遇难
第五回 救连登刘墉闯府 抄和府大报冤仇
青龙传
第一回 访恶霸途认义女 疑拐带路打不平
第二回 李三楞被打拜盟 骂强徒杀死王寡
第三回 李三楞大闹县衙 白云庵救妹杀奸
第四回 君臣大闹意合馆 抄拿黄府报仇冤
注:《双龙传》《青龙传》分别为嘉庆与道光帝故事,应非《刘公案》
第一回 因逼粮怒斩进士 怜疾苦替民纳粮
财帛本是真宝,自古到今稀罕。
能治家宅共门面,有钱实在方便。
动身不用步走,行路车马当先。
使奴唤婢将话言,立在人前好看。
银钱本是赃物,无义资财休贪。
作官为财把心偏,惹得庶民恨怨。
为人莫当财主,操心费力不安。
双调《西江月》念罢,单说我国大清朝国祚传至第六代皇帝,即雍正皇王驾坐九重十三年,驾崩。雍正第四子爱新觉罗弘历继位,年号乾隆。自乾隆皇爷驾登九五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驾下文武王大臣,皆有保国爱民之心,头一家东台御史窦光鼎,西台御史田纲峰,勉二王爷、揪头太岁郭英,首相纪晓岚,吏部天官刘墉,镇殿将军吴能,河间任丘苏应龙,九门提督和珅,户部侍郎国盛。国盛之弟国盛出任山西甘宁道,国盛之长子名国泰,钦命山东巡抚。这国盛之女是乾隆皇帝西宫妃子,乾隆皇帝赐与国盛穿朝马,这且不表。
却说山东一省,三年歉收,头一年遭了大旱;第二年遭了冰雹,如碗口大小;第三年三月下雨至四月方止,下的雨水旱地可以行船。麦子一石价值八吊五六百文,红粮一石价值六吊七八百文。穷民无食,剥树皮而食。坑内水草上秤卖与穷人食用,济南府立下卖人市,穷人手携儿女在市中插草标而卖之。
只闻市中啼哭之声,号饿之声,声震于市。亦有提筐挑篓,携女抱男逃难于四方。有许多难民百姓逃到北京顺天府,在大街上乞讨,已非止一日。
这一天山东众难民正在街上乞讨,恰遇吏部尚书刘墉下朝,见满街难民,遂吩咐:“住轿。”向外问道:“你这一群百姓,竟敢在御街上成群结队吵嚷,我刘墉既然遇见,岂肯容尔等在此放肆,任意胡行!”众难民闻言,就知是老乡亲刘吏部,一齐拥在轿前跪倒。口呼:“刘老大人,非是搅扰地面,难民等皆是山东人氏,家乡一连三年荒歉,旱涝未收,只落得人吃人,故而四散逃荒,今来至北京,冲撞了大人之轿,罪该万死。”
刘吏部闻众难民之言,不由心中嗟叹,口内长吁说道:“令我无法可使,无计可生,本部院只可明晨本奏当今,发帑银赈济尔等就是了。”众难民闻言,叩头散去。
刘吏部回府修了一道奏折,次晨上殿升本,乾隆皇爷阅本准奏,发下四十八万老米,白银三帑,赴山东赈济黎民。方发出彰仪门,山东巡抚国泰的折子进京,值日官将折本呈献乾隆皇爷御览。万岁爷一览折本,心中踌躇,暗想:“为何山东巡抚国泰折本之上言山东一省风调雨顺,年景有十成,刘墉所奏山东一省三年荒歉。”万岁回想:“哦,是了,刘墉是风闻,国泰是实见。”遂刷了两道旨意,一道旨意追回老米赈帑;一道旨意发到山东巡抚衙门。国泰接旨,展开一看,原来上谕写着:山东年景丰稔,照章开征国课。
国泰心中欢喜。
列位,这国泰依仗西宫系他胞妹,将山东一省荒歉隐匿,上一折本言其年丰岁稔,他一则得加级录;一则在山东可以作威作福。
闲言休提,国泰看罢圣旨,出了一张开征告示,催促各府州县开征。众黎民日不聊生,那有银钱封粮,若封不上粮,飞签火票将黎民拿上大堂,重打四十大板。每五个人扛着一面大枷游街示众。这山东九州十府一百单八县,封不上粮的多,竟见街市上扛枷的黎民填满了街市。此事惊动了两家生员,一家是举人陈贞明;一家是新科举人郭大安,见众黎民如此苦情,遂戴上顶帽走到巡抚衙门,到公堂前跪倒,口尊:“大人,这山东连年荒歉,民不聊生,难已封粮,叩求抚宪大人格外施恩垂怜,暂释众黎民回家,待到丰稔之年再令众黎民加倍封粮。”
国泰闻言,把惊堂木拍得连声的响,用手指定二生员说:“本院岂不知山东连年荒歉,本院催课,原是皇上催本院开征,你二人代众乡亲讲情,难道说我的子民我岂有不疼之理!哦,是了,你二人依仗是举人公,欲买动山东众民之心,帮助你造反,本院在此抚民,教你反不成,趁此萌芽未出土,须得斩草除根。”
吩咐捕役“将他二人绑了。”众捕役哪敢怠慢,遂把陈、郭二文举绑了。国泰随将王命旗请下,刽子手提刀,中军官执旗,陈、郭二举人背插招子,招子上写:“叛国逆匪”字样,推推拥拥,出了辕门,在西关外放了三声追魂炮,斩了两个文举。
众黎民纷纷议论,巡抚竟敢屈斩陈、郭二举人。
此事传到这济南府,东门外居住一位两榜进士张文士,一闻此事大怒,眼亦气红,慌慌忙忙跑到巡抚衙门,闯上公堂问道:“巡院大人,这陈、郭二举人身犯何罪?推出斩首。”国泰说:“他二人有叛逆之心,故而斩之。”张文士说:“你空口无凭!竟敢斩国家命员,你依仗西宫是你妹子在外作官,任意胡行,来,来,来!咱二人一同进京面奏当今,评一评理,我看你这狗官坐不安牢。”国泰闻言,将惊堂木拍得连声作响,断喝一声:“好一个张文士!依着你是两榜进士,镇吓本院,你好比太岁头上来动土,你与陈、郭二人必是一党。”吩咐捕役“给我绑了。”众捕役哪敢稍停,遂把张进士绑了,请下王命旗,推出西关外斩了。
时下惊动了九家生员,头一位魏化,二位赵夔龙,三位张元善,四位李文成,五位何文友,六位何文兴,七位单登科,八位单登第,九位齐文明。这九位乃是拔贡举人进士,皆都心中不愤此事,遂公摊盘费,一同进京。非止一日,来至北京,告在都察院内,这都察院又是国泰之表兄的正堂官,将九位生员每人笞责四十,派四名解差将九位生员解回。解到济南府巡抚衙门,国泰升堂,览毕公文,心中大怒,发下回文,解差回京不提。
国泰吩咐一声:“带上九名生员。”把惊堂木拍得连声作响,喝道:“尔等皆是捉死精,莫说尔等告在都察院,就是告在圣上面前,亦是枉然。你们是天堂有路都不走,地狱无门偏要寻。”
一声吩咐“给我绑了!”遂请下王命旗,众刽子手捕役人等推出九名生员枭首示众,这也不表。
却说山东东昌府恩县城西,离城八里左家庄,有一家财主,姓左名廷璧,家中广有金银,有大粮民地一千顷,骡马成群,烧锅当铺一二十座,还有五处杂粮店,三处珠宝店,六十多处绸缎铺,又有三座人参店,海内有八只海船,家私无量。性好积累阴功德行,一连三辈行善,惜老怜贫,南修塔,北修庙,修桥补路,斋僧斋道,冬舍棉衣,夏施茶梅汤,人人称他是左善人。
这左善人只一子,名唤左都恒。孙孙乳名双喜,七岁入学塾念书,学名左连城,念书极其聪慧。这左都恒是十七岁进的文学,二十岁乡试中举,二十八岁会试,现今三十六岁。这就是三辈行善积累的阴功德行之好处。左廷璧已老,左都恒当家操办家务。左都恒这日欲上当铺查考帐目,遂命家人左红备马,主仆二人乘马往恩县而来。
不多时进了恩县城,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心中纳闷,暗想:“为何满街上众黎民百姓皆是五人扛一面大枷。”数不清有多少百姓扛枷游街示众,哭哭啼啼,只喊的是饥饿,这一个说:“我一昼夜未用饭了。”那一人说:“你一天未用饭,我今算起来两天半水米未打牙了。”忽有一人眼尖说:“列位乡亲,咱们有了盼望了,那不是左大爷左善人进城来了吗?”众人闻言扭头一看,果然是善人左大爷进城来了。众百姓皆都跪在地上,口呼:“左大爷救命!”左都恒勒马说道:“众位乡亲,皆因不守王法,方受此罪,我也无法可使。”众人口吐悲声:“左大爷,我等并未作犯法之事,皆因连年荒歉,未与国家封粮,县催征太紧,将我等枷了示游街。我等已三四日并未水米打牙了,只求左大爷在县官面前讨一人情,释放我等回家,折卖田园封粮。”
左都恒说:“既然如此,我代众位乡亲前去讲情,我与县官任三封素不来往,讲下人情,众位乡亲莫要欢喜,讲不下人情,休生烦恼。”众人说:“但愿讲下人情,我等感念左大爷恩重如山。”言罢各个站起。左都恒一抖丝缰,竟朝县署而来,及至县衙弃骥。家人接过马在外等候。
左都恒进了头门,举目一看,见知县任三封正坐大堂,催逼黎民封粮。急忙走上公堂前,深打一躬,口呼:“父台可好!”
任知县抬头一看说:“原来是左年兄到了,左年兄一旁请坐。”
左都恒说:“父台在上,哪有生员之坐位。”任知县说:“年兄到来哪有不坐之礼。”吩咐“看坐。”左都恒身施一礼,一旁落坐。任知县问:“年兄无事不到公堂,今有何事请道其详。”左都恒见问,欠身离坐,扫地一躬,口呼:“老父台,生员有一事恳求老父台宽恩。这山东连年荒歉,大家小户日不聊生,哪有银钱封粮,恳求老父台恩典,且释放众百姓回家,以待丰年加倍封粮。”任知县说:“年兄,这山东连年荒歉,本县焉有不知,原是上司向我催征太急,我亦无法辩白。”左都恒闻言,说:“老父台,别的府州县,生员不能管,这恩县所属各村贫民所欠国课,不能折变者,生员代他等封粮。”任知县闻言,说:“年兄,说话太莽撞,虽然垫粮是一件好事,无奈巡抚大人向日心地糊涂暴虐,年兄所言,代百姓垫粮,本县不敢应承,咱二人必须一同赴济南府去见巡抚大人方可。”左都恒闻言,无名火上升,说:“父台既不敢应允,别说去见抚台,就是面见皇上我亦敢去!”任知县说:“年兄既然如此,咱二人立刻起身。”言罢,二人下公堂去见国泰,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纳粮知县不敢主 求情激怒被枭示
从小志气要高,长大必是英豪。
替父报仇将恨消,不怕投火钻刀。
为人无有昂气,枉在世间立着。
吃喝嫖赌耍落道,那顾旁人嗤笑。
却说恩县知县任三封同左都恒下了公堂,各乘坐骥一同出县衙,竟奔济南府大路而行。恩县离济南四站地,书要简捷为妙,不一日进了济南府城,一直来到巡抚衙门,二人弃骥,常随接过马去。二人来在大堂前,只见内司堂的迎上来,便问:“有何事上公堂?”任三封说:“我是恩县知县任三封,特来叩见大人。”司堂的闻言,进后宅禀明国泰。国泰闻言,立刻升了大堂,传恩县知县来见。知县任三封与左都恒一同走上公堂跪倒。国泰问道:“任知县你不在恩县衙门催促国课,来在本院公堂所为何事?”任知县说:“卑职特为国课之事前来叩见大人,现今恩县所属之地丁钱粮皆是一人垫上,钱粮国课清完。”国泰闻言随问道:“这个财主有多大?姓什名谁?”任知县用手一指:“就是此人,名唤左都恒,系两榜进士出身。”
国泰闻言遂向左都恒说道:“久闻你的名,恩县数你是第一家财主,所垫一县的钱粮无什么名头,如将山东十府九州一百零八县,皆都垫上钱粮方称得起是大财主;本院还向你暂借八百万银,打典官阶,可以高升,本院再还你的银,决不食言。”
左都恒闻言心中不悦,只得口尊:“大人,生员不过垫一县之穷民钱粮,生员可以支持,若言令生员垫一省的钱粮,大人又借银八百万,生员无处醵办。”国泰闻言微然冷哂,满面生嗔,动怒喝道:“好一个进士左都恒,什么是给一县黎民备垫钱粮,你竟是买动百姓之心,要叛反国家,惑乱人心,欲反山东。你今自投罗网,教你反不成山东。”喝令左右将逆叛左都恒绑出斩首,言罢请出王命旗,刽子手提刀,捕役绑人,把左都恒绑出西门外斩首。
国泰吩咐:将左都恒的人头用油炸了,用石灰僵了,装在木笼,木笼之外贴上封条。封条上写着:“乾隆三十七年王伦造反,现今四十三年,左都恒邀买民心,欲反山东,今拿获枭示,以安民心,各安生业。”遂令解差将人头解至恩县示众。
解差领命将人头解往恩县。非止一日,来到恩县,将人头挂在南门之外,高杆之上。这恩县众黎民聚而观之,见木笼内之人头,外面有封条,上写“逆叛左都恒之首”众人看罢一怔,皆慨叹:“左门行善有三辈,左都恒临终竟落一个反叛之名。”众人七言八语,皆有忿怒不平之心。忽见一骑飞奔过去,众人认得是左家之管家左红,竟奔家中报信去了。不言众人纷纷议论。
却说左红奔到家中,将马拴在槐树,走进大厅,见了主人左老爷跪倒,哭着说道:“不好了,我的老主人快拿主意!小人之主人赴当铺去算帐,进城遇见众百姓。众百姓因缴不了钱粮,皆披枷带锁受罪,见了小主人,哭诉此情,塞满街衢人山人海一般。大爷应允赴县替众人纳粮,知县不敢担承,一同赴省去见巡抚。这巡抚国泰说我的大爷是要买人心,欲反山东,遂将大爷斩首。现已将大爷首级解到咱这恩县,悬杆示众。”左廷璧闻言,哭一声:“姣儿呀!”气堵咽喉,痰往上壅,咕咚跌倒在地。左红近前扶住扑胸捶背喊叫:“老爷苏醒!”
此时惊动北楼上婆媳二人,忙忙来在前厅,见左老爷如此光景,婆媳走近前扶住呼唤,随问左红,老爷如何这样?左红便将左都恒前后之事又述说一遍,婆媳闻言,只吓得面如土色,哭声不止。忽见左廷璧缓过这一口气来,痛哭不止,这且不表。
且说左连城正在南学念书,只见书童走进书房,眼望左连城,说:“左少爷你家出了大祸,你怎么不知?外面街谈巷议,纷纷传扬。”左连城忙问道:“我家出了什么大祸,你可对我言明才是,为何含糊而言。”书童遂将外间传言,左大爷因替百姓纳粮,巡抚国泰震怒。遂将你父推出斩首,你若不信你到南门去看,挂着人头示众呢!”左连城闻言,出了书房,一气跑至南城门外一看,果见路东挂一木笼,木笼内有一被油炸石灰僵的人头。一个笼面贴有十字封条,封条上写的是:“反叛左都恒之首级,系山东东昌府恩县人氏,乾隆四十三年某月某日封。”左连城一见果真,向着木笼跪倒,大哭不止。哭够多时,自己腹中暗想:“我哭也哭不活了,我总得替父报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心中想罢,停悲止哭,望着木笼大拜了四拜,暗祝:“屈死的天伦魂灵保护,孩儿替父报仇。”
祝祷已毕,站起身形,复又跑回书房,跪在先生面前,口尊:“老师,弟子适才到南关外,果见是弟子天伦首级,悬杆示众,上判着反叛的名讳,弟子欲赴北京去告御状,叩求老师给弟子写一张冤状,弟子从京中回来,必然答报老师之恩情不尽。”周学究闻言说道:“你这小小年纪,才一十二岁,又不识北京之路,又不知在哪里去告,我劝你暂且苦读诗书,专候金榜题名,再给你父报仇,亦不迟晚。现今若去京中告状,这国泰乃系国家贵戚,五府六部皆不敢惹他,这根子硬,恐你一去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左连城哀求说:“老师,莫视弟子年轻蒙懂,就是赴汤蹈火死而无怨。叩求老师给弟子写一冤状罢。”
周学究说:“左连城你有所不知,这国泰在山东巡抚任上,犹如出京的朝廷一般,他父现任山西甘宁道台,他兄弟国盛又是户部侍郎,他的妹妹乃是乾隆万岁爷西宫梓童,若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犹如板上钉钉一般。莫说你告国泰,就是你告他手下之人也告不成,必然凶多吉少,这张冤状我可不敢写。”左连城说:“先生,别看我年轻幼小无知,老师看国泰如泰山之重,我却看他如粪土,老师怕他,弟子不怕他,先生既然怕他如虎,弟子只可往别处倩人写状,枉担师徒之名。”一句话激动周学究之怒气,说:“左连城,你十二三岁之孩童不怕死,我五十多岁之人怕死不成,我就给你写一张冤状就是了。”左连城闻言,叩头拜谢后,便立在一旁研墨,周学究提笔刷刷刷写了一张冤状,上写着:具冤状人左连城,年十二岁,系山东东昌府恩县城西八里左家庄人氏。
为封疆大吏,擅作威福,苦害黎民,妄杀治生,恳恩代奏查究事。穷身之父,进士出身,名左都恒。一日,赴恩县城中店铺清算帐目,见众百姓抗扛带锁,填满街衢,叫苦之声,声振四野。身父询之众百姓,方知知县催课太虐。身父明晓山东一省旱涝不收,竟有三年之久,只得代众百姓赴县纳粮。该知县任三封与巡抚国泰朋比为奸,将身父诳赴省城。巡抚国泰向身父索要八百万银两,还得代一省之民纳清国课。身父无这一项银子给巡抚,并纳一省之粮。该巡抚震怒,将身父推出斩首,将首级解至恩县南关外示众,声言身父要买恩县众百姓之心,欲叛反国家。
该巡抚蒙君作弊,山东一省旱涝三年之久,人所共知,反奏山东连年丰稔,催逼国课。在路旁栽上白麻,染成绿色之杆棵,约有四十里,一望皆青。先有各举监生员,赴巡抚衙门代民求情,国泰动怒,计斩举监生员十二名,连身父斩了十三名。身伏思封疆大吏,理宜代国家爱民如子,方不负国家任托之恩。今巡抚国泰反负国恩,妄斩国家十三名哲人,苦害黎民,不思民为邦本。该巡抚昧良任性妄为,杀身之父,有不共戴天之仇,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千里遥遥,死而无怨。叩乞部院大人恩准,转奏查究,如虚身愿领罪,哀哀上告,实为德便。
周先生将冤状写完,念了又念,令左连城记熟,将冤状揲好,嘱咐道:“若到了北京城内告状,必须在那坐轿的官手里告,乘马坐车的官小,不能主事;未曾告状,先问他是旗官,是汉官,若是旗官,恐他与国泰系亲。”左连城答道:“弟子记下了,就此拜别老师。”出了南学,来到家中,上了西楼,对母亲说:“娘亲,你老给孩儿打点一个小包裹,孩儿要上京去告状。”冯氏秀英一闻双喜之言,心中一惊,暗说:“不好!左氏门中只有他这一点骨血,虽然说上京告御状替父报仇,乃是正理,但是他还年轻幼小,不知天多高,地多厚,连路也不认识,如何去告状?万一有了舛错,左氏门中岂不绝了香烟,又不晓他怎么知道他父被斩之事,不如将他喝阻为佳。”冯氏秀英想罢,假意作嗔,面带怒容,一声断喝:“你这小孩子懂的什么?敢言上京告状,咱只可忍气吞声,你好好在南学读书,用功上进,再报父仇亦不为迟,若现时上京告状,万万不能!”
左连城闻母亲之言,心中不悦,忙说:“母亲,若不令孩子儿前去告状,孩儿就死在母亲面前。”言罢向墙上就要碰头。冯氏秀英吓了一跳,赶上前来,一把手抓住双喜,不由得两眼落下泪来,哭了声:“我的苦命的孩儿,从小未出过门,今要上京告状,教为娘放心不下,怎样疼你。既然情愿替父报仇,为娘亦不阻拦你了,待为娘给你打点包裹银两就是了。”冯氏秀英不假使女之手,亲自打点银两包裹已毕,又拿出一块白绫,一扯两半,叫道:“吾儿双喜,这是白绫半幅,给你带了去,一则你若想娘见白绫如同见娘,为娘想儿亦是如是;二则日久母子相会,以白绫为记。但有一件,你去哀求周老师写一张冤枉大状,方可上京告状。”不知左连城怎样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母子分离白绫为记 进京告状认庙为銮
世上买卖甚多,惟独当铺赚钱。
腆着大肚闹自然,真赛知州知县。
吃的佳肴美酒,渴饮双薰毛尖。
到了年终将帐算,哪年亦赚数万。
万般买卖好作,惟开当铺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