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 第 89 页/共 136 页
众人出了胡同,奔村口而来,出了方家集东村口,东北有一片大树林,六位英雄进树林一看,蒿草蓬松,有些石人石马,不少的大冢,此乃是宦家的坟地,年久失修。列位,大明朝亡国的时候,殉难的忠臣死了不少,皆因为闯王造反,杀进北京。
崇祯并非无道之君,崇祯见大势已去,杀了太子与皇姑,逼国母跳了御花园之井,崇祯爷哭得两目流血,逃到煤山上,自缢殉了国难。彼时一般文武大臣,多有殉难者,总镇局为国殉难,老太夫人跳入火中焚死,一家老少无一独生者,此坟冢乃是为国殉难之臣。这大的一座坟茔,蒿草蓬松,现出一种荒凉景况。
弟兄六位进了坟地,席地而坐,萧银龙说道:“贾五哥要打进宅院,不问青红皂白,岂有此理?这位山西人必有来历,咱们不知其所以。贾五哥在一路之上,住店吃饭,大叫小怪,拿老头,找杆棒,难免被人听去。比如说此山西人,与咱们镖行之人若是有仇恨者,他用一文钱买一红纸帖,写了一张告白,暗中贴在那家大门旁边,然后他见咱们在饭馆吃饭,用智将咱们引到那家,你就乱杀乱砸?断无此理。那么一来,岂不上了当吗?做官的拿贼,还得有真凭实据呢。咱们这么办,我先到庄内打探打探,撒谎瞒不了当乡人,打探打探他这家是干什么的,等至夜晚咱们哥六个暗探他的宅院。”萧银龙语毕,遂将小包裹递给杨香五,再进方家集东村口。此时已经太阳平西啦,萧银龙来到这条胡同,迈步量胡同的尺寸,一丈二尺宽的大胡同,新盖的砖瓦房,坐南斜对过有一个清水脊的门楼,门前站着一位白胡子老者。银龙走到老者近前,控背躬身,说道:“这位老大爷,借问你那,对过这厂家宅院是哪一家的?”老者说道:“少壮士爷问他作甚?”银龙说道:“我方才进了东边那个胡同,绕了一个圈又出来啦,我看着这家的房子,有点盖的新鲜,故此打探。”老者上下一打量银龙,说道:“此家与我是本族,人称铁戟将方成。”萧银龙说道:“为何称铁戟将呢?莫非说是恶霸吗?”老者说道:“非也。在他先君在世之时,家道殷实,可称本村的首户。他先君又是一位武举,教他习学武术,他下了几次场,功名未就,然后回家练习武工,专使一条画杆
镔铁戟。虽然功名未就,这条戟他真学成啦,有千人之敌,人送他一个外号,叫铁戟将方成。”银龙笑嘻嘻的问道:“老大爷,他家里指何为生呢?”老者说道:“开镖局子为业。”银龙闻听此言,杏子眼一转,心中暗道:“我胜三大爷这三年未回镖局,我们小弟兄山南海北作买卖,大凡开镖局的,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怎么没听有这么一位铁戟将方成呢?”萧银龙思索至此,叫道:“老大爷,他家出入俱都是何如人呢?”老头一笑,说道:“你是访事员吧,为什么问的这样详细呢?”萧银龙说道:“老人家,我跟你闲谈,我看老大爷你很爱谈的。”
萧银龙又和气,又笑嘻嘻的,老大爷长,老大爷短,老头也非常的爱惜于他,遂说道:“他家出入之人,似你这宗打扮的甚多,六楞四楞的帽子,都是短衣襟,小打扮,外罩大氅。”银龙说道:“老大爷,我是爱说闲话,他家里都有什么举动,你是本族,必然知道。”老头说道:“你还是访事员哪。”萧银龙说道:“不是,老大爷。我是最好闲谈。”老头说道:“他家里每逢三更半夜,常有赶集的大车来,车上包裹箱子,铺盖行李,往宅里卸。谁要打探他是哪儿来的,便说是由镖局子拉来的。”
萧银龙一听,心中早已明白,暗中说道:“我们家三辈子保镖,我先祖及我父亲,到我这儿又是保镖,整三辈,向来没有用大车往家里拉过东西,这明明是坐地分赃了。”萧银龙思索至此,叫道:“老大爷,多打搅啦。”老头说道:“你也好问,我也好说。”萧银龙一乐,又向老头鞠了一躬,遂说道:“改日再见。”
遂出了胡同,仍然够奔树林而来,见了五位兄长,将适才所遇之事谈了一遍。黄三太说道:“这位山西人实有来历,明明此家是坐地分赃的巨寇了。”金头虎说道:“亮家伙拿贼吧。”萧银龙说道:“五哥,你又来了疯劲啦,咱们管不着人家坐地分赃。咱们先在此处休息休息,候到二更来天,咱们暗探方成的
宅院,若有老道师徒,必有杆棒、宝刀,那时节咱们再伸手拿贼。”三太道:“六弟说的有理,咱们先散开了,三位两位的休息,别叫外人看见树林子里有人。”于是六位遂分散开了,将小包裹放在就地,靠着大树休息。此时天光不过掌灯之时,众人各自坐在小包裹上休息,闭目合睛养神,单等二更多天,夜探铁戟将方成宅院。二更已过,银龙将杨香五叫起,六位聚在一处,将大衣服俱都脱去,包了两个包袱,萧银龙找了一棵枝叶茂盛的树,挂在树上,然后画好暗迹。萧银龙叫道:“贾五哥!坐地分赃的贼,可都有几年的苦工夫,咱们不知他手下窝藏多少大案贼,到方家集铁戟方成的宅院,你可别大呼小叫。”
贾明说道:“你们五个人保着我的驾,前头三位,后头两位,我在当中。”银龙说道:“五哥别玩笑,最好到了方成的宅院,你要多加谨慎。”语毕,六位站起身形,够奔方家集而来。
到了方成的住所,六位先进大胡同,然后再进东边小胡同,绕到宅后上了房,蹿房越脊,够奔三道院,北房五间大厅,盖的形式特别,大厅前六棵明柱,前出廊檐,后出厦子,当院一座天棚,天棚下一对大纱灯,昏暗不明,地下是三合土砸的,大厅里面灯烛辉煌,点着五七盏蜡灯。六位在南配房瓦垄蔽住身躯,六位英雄仔细一看,大厅里面摆着一桌酒席,北面坐着俩人,正北东边上垂手,坐着的贼首老道七星真人,道冠向右边挽着,身形歪坐着,可是偏右,腮帮子上贴着小膏药。老道说道:“方寨主,贫道来到杭州,无有立足落脚之地,多蒙方寨主念绿林道的义气,收留我师徒。贫道与你大师兄林士佩寨主,我们乃是至交,肩不离背,背不离肩,这几年无一刻之离。
像你大师兄,是南七省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英雄,由打天下群英会,被胜英师弟蒋伯芳打了一棍,立刻起一道紫岭,贫道用碗接的血,莲花湖总辖寨主给用匕首刀开的,当时你未在场,
真叫人不忍卒视。群英会散后,令师兄投奔杭州碧霞山,胜英的羽党又追到碧霞山,林寨主棍伤未愈,又被姓蒋的重棍打了一下,林寨主一怒,气走了,如今三载之久,未与贫道晤面。
我师徒逃在杭州府,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穷途暮景,蒙寨主不弃,收留我师徒。贫道所用的药不多了;昨天拟寻找材料配一付药,胜英又和他党羽赶到杭州,昨天我正在办事的时候,老胜英在院中喊叫,我与老胜英动手,被他将贫道的道冠削落,削伤头上肉皮,又一镖打在臀部,又一镖将我右腿打伤。胜英的党羽老的少的,我都认识,惟独又添了一个矬子,我不认得,他一弩打了我的腮际。贫道带伤逃走,矬子在后面紧紧跟随,幸天不绝人,面前遇一道江汊子,贫道下水逃跑,才得脱险。胜英的余党甚众,寻拿贫道,犹如压沙求油,钻木取火。我由胜英家中得了一口宝刀,我无以为报寨主天高地厚之恩,我将宝刀奉送于寨主,请寨主观看。”宝剑在酒席筵前大众观看,恶道站起身形,去到大厅东暗间,三太等注目一看,正是聋哑仙师诸葛道爷的宝刀。老道由东暗间将宝剑取来,在大厅之内酒席檐前,一按绷簧,嘎叭一响,大厅之内,霞光万道。此时老道是站立在东面,将宝剑递与坐地分赃的铁戟将方成道:“方施主,剑并不是胜英别,大厅前六棵明柱,前出廊檐,后出厦子,当院一座天棚,天棚下一对大纱灯,昏暗不明,地下是三合土砸的,大厅里面灯烛辉煌,点着五七盏蜡灯。六位在南配房瓦垄蔽住身躯,六位英雄仔细一看,大厅里面摆着一桌酒席,北面坐着俩人,正北东边上垂手,坐着的贼首老道七星真人,道冠向右边挽着,身形歪坐着,可是偏右,腮帮子上贴着小膏药。老道说道:“方寨主,贫道来到杭州,无有立足落脚之地,多蒙方寨主念绿林道的义气,收留我师徒。贫道与你大师兄林士佩寨主,我们乃是至交,肩不离背,背不离肩,
这几年无一刻之离。像你大师兄,是南七省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英雄,由打天下群英会,被胜英师弟蒋伯芳打了一棍,立刻起一道紫岭,贫道用碗接的血,莲花湖总辖寨主给用匕首刀开的,当时你未在场,真叫人不忍卒视。群英会散后,令师兄投奔杭州碧霞山,胜英的羽党又追到碧霞山,林寨主棍伤未愈,又被姓蒋的重棍打了一下,林寨主一怒,气走了,如今三载之久,未与贫道晤面。我师徒逃在杭州府,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穷途暮景,蒙寨主不弃,收留我师徒。贫道所用的药不多了;昨天拟寻找材料配一付药,胜英又和他党羽赶到杭州,昨天我正在办事的时候,老胜英在院中喊叫,我与老胜英动手,被他将贫道的道冠削落,削伤头上肉皮,又一镖打在臀部,又一镖将我右腿打伤。胜英的党羽老的少的,我都认识,惟独又添了一个矬子,我不认得,他一弩打了我的腮际。贫道带伤逃走,矬子在后面紧紧跟随,幸天不绝人,面前遇一道江汊子,贫道下水逃跑,才得脱险。胜英的余党甚众,寻拿贫道,犹如压沙求油,钻木取火。我由胜英家中得了一口宝刀,我无以为报寨主天高地厚之恩,我将宝刀奉送于寨主,请寨主观看。”宝剑在酒席筵前大众观看,恶道站起身形,去到大厅东暗间,三太等注目一看,正是聋哑仙师诸葛道爷的宝刀。老道由东暗间将宝剑取来,在大厅之内酒席檐前,一按绷簧,嘎叭一响,大厅之内,霞光万道。此时老道是站立在东面,将宝剑递与坐地分赃的铁戟将方成道:“方施主,剑并不是胜英之物,乃是他的师兄诸葛山真之物,此剑诸葛山真佩带多年。”方成接过宝刃,用手指一敲,呛啷啷带出一种钢音来。六位英雄注视方成,此人头戴青缎色随风倒壮帽,青绉绸大氅,青绸子短靠,扎绸英雄带,背后十字绊,年在二十三四,身材五尺有余,黑脸面,五官端正,黑中透亮。列位,人的俊美不一,并
非白脸人就好看,有黑中透俊的。在他背后有一个兵刃架子,兵刃架子上插着一杆镔铁方天画戟。萧银龙叫道:“黄三哥,这就是铁戟将方成。”又看八仙桌西面坐着两家贼寇,方成先递与西面头一位,说道:“吕贤弟,你先看看削金断玉宝剑。”
此人伸手接剑,六位小英雄在南房上观看,此人身高七尺,面似紫羊肝,一脸疙疸,背后背着一对竹节钢鞭,茶碗口粗细,将宝剑观看一遍,说道:“无怪乎诸葛山真成名。”语毕,遂将宝刀递与下首之人,叫道:“汪贤弟你看看。”此人面似熟蟹盖,像貌凶恶非常,在背后插着一条浑铁大棍,有小茶碗口粗细,黄三太等一看,这条棍比蒋五爷那条棍粗一半还多。此人又递与那下首之贼,并不是别人,正是非处女即妇人,采花杀命万恶滔天的恶贼张德寿。方成问道:“道友,老胜英的党羽,本领高的都是什么人?”老道说道:“无量佛!胜英的左膀右臂,就是聋哑仙师铁牌道人诸葛山真,红莲罗汉弼昆长老。
这一僧一道,无所不为,无恶不作。好花绿叶扶着,还有镇三江萧杰萧三侠,九头狮子孟铠孟二侠。有两棵台柱子,一条铁棍打遍天下,姓蒋名伯芳;又有一个大脑袋是剑客,现在八十多岁啦,人称镇三山夏侯商元。还有两个与绿林道为仇作对的弟兄二人,一个是欧阳天佐,一个欧阳天佑。前三年萧金台盗万寿灯,就是大蛮子所为,他弟兄惯讲偷窃取有名的人物。前三年群英会他盗万寿灯,那万寿灯在铁箱子之内,封皮封着,锁头锁着,闵老寨主的徒弟在箱子盖上坐着,不准用熏香蒙汗药,这三间放万寿灯的屋子,外边铜铁网罩着,屋中墙上有护墙板,窗户有护窗青石板,青石板方砖铺地,房顶上网下有金皮子钢铸的铃铛,网下金铃铛来响,屋中一切未动,窗户未开,蛮子将灯盗出,镇住天下的群雄。再说还有神刀将李刚、贾斌久、屠老大屠粲。跟胜英换命的人不可胜数,这些人都有惊人
的本领。惟有几个小孩子仗势欺人,头一个就是浙江绍兴府的黄三太,并没有多大本领,专仗胜英的名誉,欺压绿林;还有一个瘦小枯干损的不长肉啦,名叫小毛遂杨香五;有一个品貌俊美的小孩子,大概不是好人,名叫凤凰张七张茂龙;又有一个红旗李煜。最万恶的短命鬼叫塞北观音萧银龙,小冤家惯用短刀药酒、蜜饯砒霜,他要向我们绿林道若是一笑,我们绿林道倒霉三年。前三年赴萧金台之会,闵老寨主的徒弟赵仁、赵义都死在小冤家之手。太仓州的老朋友秦义龙,你没见过面,你也有一个耳闻,这位老朋友也死在短命鬼的手里啦。”金头虎低声叫道:“黄三哥,你们五个都被他骂了,就是不骂我。”
此时就听老道说道:“方爷,还有一个没羞的孩子,家门无德,装疯卖傻,他要打仗,茶壶夜壶当兵刃。要在庙里打仗,香炉简直乱飞。”金头虎一听,低声骂道:“好一个杂毛老道,你是我的孙子!你大骂,我小骂。”方成叫道:“道友,你不要客气,你坦然在我这里住着,胜英之党羽别位我不认识,黄三太是浙江绍兴府结义村的人,他的天伦,是大明家的守备,我先君是武学,他父与我父是同科,我小的时候,我们两下里还有来往。小儿黄三太家中就是有俩钱,仗赖老胜英欺,压绿林道,小儿不来还算罢了,他要来到了,一打听有铁戟将方成,小儿就得魂飞魄散,小儿就得闻名丧胆!我叫小儿三太站着死,他不能坐着亡。方某也不是说句大话,这柄画杆戟莫遇上敌手,三太小儿要来了,别说本寨主骂他掩耳盗铃。”
黄三太性情暴烈,同着五位拜兄弟,听方成口口声声直骂黄三太,当着朋友,实在有一点吃不下去,三太不由的两太阳冒火,七窍生烟!英雄忍耐不住,左手一扶阴阳瓦,站起身形,抖丹田一声呐喊:“好一个坐地分赃小毛贼!不要暗地骂人,三太黄爷在此!”一纵身躯纵下南房,萧银龙伸手一把未曾揪
住,黄三太已纵上南房,只见大厅里面当时灯烛熄灭,就剩了外边天棚下一杆大纱灯了。大厅的灯光一灭,显着外面天棚下的纱灯就亮了,方成忙将大氅脱去,一提画杆戟纵出大厅,众群贼明亮亮的兵刃,随后俱都纵出。方成叫道:“众位朋友!
谁可也不许动手,来个三十二十保镖的,我自己捉。”工夫不见甚大,老道背定七口宝剑,怀抱宝刃;使鞭的贼人背定竹节钢鞭,有茶碗口粗细;使混铁棍之贼,手提混铁大棍,茶碗口粗细;恶贼张德寿怀抱戥叉皮;伺候酒饭的,俱都是小贼,也各执七节鞭、手叉子、齐眉棍、单壳等,在廊檐下一站。方成一抖画杆戟,叫道:“小儿黄三太!吃了熊心豹胆,你还要在圣人门前卖百家姓吗?不如趁早来束手被擒!”借纱灯观看黄三太,黄白脸面,古铜色壮帽,古铜色短靠,细腰窄背,双肩抱拢,五官端正,明晃晃掌中一口朴刀,尖长背厚刃飞薄,夹钢打造。方成的戟,一寸长,一寸强,颤戟奔三太咽喉便刺,黄三太见戟来的势猛,三太向旁一闪,刀横着由戟底下拦腰一刀,贼人的戟向下一砸黄三太的刀,黄三太闪身形抽刀,二人刀戟并举,就见画杆戟亚赛蛟龙出水,乌蟒翻身,三太的朴刀闪砍劈剁,缠头裹脑。黄三太在镖局子当了三年多掌柜的,竭力研究武学,学的刀法精奇。南房上塞北观音一看,方成的戟太重,恐怕黄三太有失,遂叫道:“杨香五!他既口出大言,咱们再下去一位。”杨香五道说:“我下去。”杨香五一飘身纵下南房,一声呐喊:“小毛贼休要逞能,小毛遂杨香五来了!”
杨香五身量矮小,跳起来就给方成一匕首刀,方成的戟向外一裹,此时黄三太的刀照方成肩头便砍,方成是单戟向外绷双刀,一条戟吞吐撒放,二位英雄不能取胜。张茂龙一抖亮银锤,口中叫道:“毛贼方成休要逞能,凤凰张七张茂龙在此!”方成独战三位,李煜又飘身下来,叫道:“贼人你是贤愚不分,李
二爷来啦!”四位战方成,方成并无惧色。金头虎叫道:“萧银龙,你也该下去啦!”萧银龙说:“你呢?”贾明说道:“我不算数,群贼这时他们黾不能动手,一会儿可就都动手啦。那个使铁棍的,我看见他,我就害怕,我是不敢上。”萧银龙一飘身也纵下南房,口中叫道:“方成毛贼!你是贤愚不分,助纣为虐。少爷萧银龙在此!”亮双笔扑奔近前。方成虽然枭勇,五位英雄的武学也不弱,一条戟左右盘旋,独战弟兄五位。戟乃百兵之祖,方成这条戟蛟龙出水、乌蟒翻身,虽然五位拿不住他,他也赢不了这五位。单戟横栏竖架,工夫不大,黑脸面热汗直流。正在激战之间,恶道抱着宝刃,念无量佛:“黄三太是胜英的眼,胜英在杭州呢。莲花峪、萧金台、萧玉台、杭州的碧霞山,全都被胜英打破,方施主你我走吧。”方成闻听恶道之言,画杆戟一晃,众英雄向两旁一闪,方成纵出圈子向东北一拐,出月亮门,前头恶道,后头方成。三太叫道:“众弟兄,追!”萧银龙叫道:“黄三哥!他这一走,未必非计。
廊檐下二十多位贼人,俱都没动手呢。”黄三太说道:“贼人抱着宝刀逃走,分明是龙潭虎穴,也得追下去。”银龙说:“要追贼人,咱俩在前,香五、茂龙、李煜在后,可要跟紧了。”
五位英雄这才向下追赶,方追出月亮门,贼人向北去,六尺宽阔石铺地的甬路,用脚一踩,纹丝不动,由南向北追去,就见恶道与方成俱都转入绿阴阴翠竹林内。五位追到离翠竹林切近,就听翠竹林内梆梆一阵梆子响,那翠竹林里面有条小道,由翠竹林闯出来十二位人来,东边一排六位,西边一排六位,前边三个人抱着弩匣,后边三个人掌中搭箭,六尺宽的江石子甬路,东西两旁俱都是三合土砸的板平的便道,梆子一响,乱弩乱箭齐发。由正北向南的时候,净走的是六尺宽的江石子甬路,六位英雄探方成的宅院,就是金头虎有金钟罩,他并没下来追。
银龙叫道:“黄三哥!咱们俩向西纵,后边的向东纵。”萧银龙头一位纵上便道,向下一沉,脚尖一较劲更向下沉,黄三太再纵上便道,两个人分量重,向下沉得更快。萧银龙叫道:“黄三哥,扔家伙!二人各把家伙一抛,一拢自己腿腕子,元宝式坠落陷坑。坑有一丈三四尺深,坑底下铺的石灰,二人下去一砸石灰,俱各迷了眼睛。东边的杨香五、张茂龙、李煜,也落于坑中。陷坑做得精巧,别说是黑夜,就是白天也看不出来。老道叫道:“方爷你看看,这够多省事!快叫弓箭手用大杆子向上搭。”弓弩手取过了钩杆子搭上来。老道说道:“众位辛苦点,不用找扛子啦,每位扛一个就行啦。”弓弩手将五位扛起来,一个人拿着五位的家伙,够奔大厅。来到天棚下,将五位横躺竖卧,向地下一抛,老道与弓弩手将五个人身上俱都搜,了,又将五位头巾绢帕撤去,火折、火扇子、飞抓暗器俱都取下来。白天金头虎要打进宅院之时,有人出来看见五个人了,遂回奔本院告诉了老道七星真人与铁戟将方成,老道闻听说道:“这五个我都认得,乃是无能之辈,他们今夜必来,贫道略施小计,叫他们这五个小冤家,一个也走不了。”贾明在前,五个人在后头拥着,出来的那个贼人,未曾看见金头虎,故此报告的是五位。老道与方成计议妥善,夜晚摆酒取出宝刀,叫大伙观看,方成口口声声单骂黄三太,为的是将三太等激下来,好擒他们。老道抱着宝剑一跑,萧银龙知道是计,黄三太也明明知道是计,无奈千山万水来到杭州,寻找的是恶道与宝剑,今见了宝刀,眼看着恶道欲走,岂能舍得了呢?
这五位中了计,搭到前院天棚下,将身上东西俱都搜清,恶道向方成说道:“方寨主,这五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方成说道:“我这个宅院子向来没伤过人命,弟兄们做买卖俱都是出去五十里之外,咱们将这五个抬到远处,一刀一个。”老
道说道:“胜英现在杭州,这五个人倘若走一个,被胜英知晓,你想想你这座宅院,比碧霞山、莲花峪、萧金台如何?倘若往外面抬这几个,再被胜英余党瞥见,你这座宅院,是片瓦不能留。”方成闻听,说道:“依道爷之见,打算如何?”老道说道:“我意欲将这五个人,在大厅前明柱上一绑,俱都开膛摘心,我们重整杯盘。我现在带伤几处,流了不少的血液,中气大亏,那有钱之家服补益之药,多用参茸,殊不知人心这种东西,比什么补剂都力大,人参鹿茸的火最大不过。方成一听恶道之言,有点耳软心活,遂说道:“全凭道爷办理。”恶道说道:“这是胜英得意门生,先将三太捆在明柱之上。”毛贼将三太捆好,大厅前六棵明柱,将三太捆在东边第一棵明柱之上,第二棵明柱是杨香五,第三棵明柱萧银龙,第四棵明柱张茂龙,第五棵明柱李煜,恶道俱都将众人发髻分开,拴在上边,两条腿用绳捆在下边,旁边是众人的衣帽抛了一地。恶道将众人捆在明柱之上,口念无量佛:“你们来了五个,这是六棵明柱。”
贾明在房上,伸出大拇指来放在嘴里含着,心中暗道:“小子,这还有一位呢。”不表金头虎未敢下来,幸免于难;单说恶道派人预备净水盆一个,大水桶两个,一把牛耳尖刀,恶道手执牛耳尖刀,来到三太近前,念了一声无量佛:“三太小儿,你也有今日吗?”正在此时,过来一个贼人,名叫李二横子,说道:“道爷,这点小事,还用你老人家动手?交给我吧?”恶道闻听,说道:“贫道这两日精神不足,力气亏损,贫道这是吓唬吓唬小儿三太。”黄三太厉声说道:“古城村没将你活埋了,叫你多活几日。黄三爷岂俱死哉,你是报应还没来到呢,你还不定怎死呢。摘心开膛,任尔所为,何必吓唬?”李二横子接过刀来,王老二在旁边提着油布给李二横子挡着前身,为的是血迹不溅在身上。恶道在旁,告诉李二横子开腔摘心之法:
“将心摘下之时,将心放在凉水盆中,将心浸白了,切成薄片,预备葱姜蒜花椒大料,葱要切的一寸来长,多加香油煎炒,再防备人心向外跳,活人心切成片也向锅外跳。”恶道在一旁滔滔不断,指示做人心汤之法。李二横子、王老二二人,将一切东西预备齐整,凉水盆端到黄三太跟前,李二横子手执钢刀,王老二手拿小钩子、小剪子,李二横子左手点着三太的胸口窝,右手的刀照定三太肚脐下,就听噗的一声,死尸翻身栽倒,不知黄三太性命如何,群贼一阵大哗。列位,黄三太在明柱上捆着,何以翻身栽倒呢?原来李二横正要下手的时候,没防备东房上还有一个讨厌鬼金头虎贾明呢,贾明在东房上揭下两块砖来,取出腰间的飞抓,将绒绳割一二尺长一块,十字花儿将砖捆在一处,李二横子方要向三太肚脐上扎的时候,金头虎抡起砖来,照定李二横子太阳穴砸去,这一砖不偏不倚,正打在李二横子太阳穴之上,只见万朵桃花开,脑髓皆崩,死尸翻身栽倒尘埃。抛砖这宗工夫,乃是傻小子惯技,自幼儿专学抛砖扔瓦,真比打镖都准。这一砖救了黄三太一条性命。群贼一阵大哗。方成问道:“什么人?”金头虎在房上答道:“我!小子。”
赵老道叫道:“方寨主!我没说在后头,你看怎样?”方成说道:“抛砖砍瓦之辈,还有什么本领?待我拿他了。”说着将大衣脱下,手提镔铁戟,来到天棚下。金头虎方才看见方成战三太等,金头虎知道方成的武学高强,金头虎比猴还灵,心中暗说:“我一跑,他们不能杀我这五位弟兄,这是他们作贼的规矩。”方成奔东厅房而来,金头虎蹿房越脊向北而逃,逃在方成院后,有一道横墙,一丈来高,金头虎纵身子上了大墙,向墙外一看,是一片青草芦苇,深可没人,一望无际,金头虎跳下大墙,进了苇塘,趴在里面,连大气都不出。方成跟踪纵在大墙上,举目眺望,傻英雄踪影皆无,方成明知是进了苇塘
啦,方成心中愤恨,知道是苇塘里面砖头瓦块很多。这是一片旱苇塘,这块苇塘二里来的地,是方家公众的,这家三分,那家五分,共合是二里来地长,有江洋大盗给方成出主意,由大厅挖下地道,通连旱苇塘于,在旱苇塘子之内,放了些茶碗大的砖头石块,这本是有作用的,方成是江洋大盗,防患未然起见,倘若破了案,不是官人的敌手,由地道跑人苇塘,里面砖石瓦块,为的是打敌人的,这一来不要紧,给贾明预备啦。贾明跑到苇塘里面,塘下一摸,完全是饭碗大的石块儿,大声都不敢出,拿起两块石头来,在里面净等贼人追进来,他好抛石头。方成两条腿骑在大墙上向苇塘中观看,明知道金头虎进了苇塘子啦,他不敢进去,方才贾明砸李二横子,方成看得明白,砖抛得太准啦,倘若进去,必被人家暗算。方成骑在墙上喊道:“抛砖砍瓦,钻苇塘子,不算英雄好汉;是好汉你出来,与方某战上几百合!”贾明在苇塘之中,心中暗道:“我不是你的敌手。”方成见敌人不出来,遂又说道:“方某饶尔不死,我去也。”金头虎在苇塘之中看得真切,方成下了大墙,金头虎自说道:“我是屈死鬼,我跟上你啦。”金头虎由苇塘里面出来,又来到三道大院,蔽在东厢房后坡。恶道问方寨主道:“可曾将敌人拿住?”方成说道:“此人没有品格,进入苇塘啦。”老道说道:“此人没品行,先将这五位开完膛,然后拿他。大肚子,罗圈腿,跑不了他。”方成说:“全凭道爷处治。”
老道问道:“哪位动手?”别人都不敢言语,王老二自告奋勇,叫道:“道爷,我办此事!”拿起刀来,将油布围在下身,方要下手,就听东厢房上有人说话:“小子,砖又下去啦!”王老二抛刃喊道:“我不开膛啦!”方成闻听,不由得大怒,说道:“本寨主饶尔不死,你三番五次搅闹。”说着话又将大衣脱下,一抖画杆戟,纵上东厢房,金头虎是轻车熟路,蹿房越脊,仍
然够奔那片旱苇塘而去。方成骑着大墙,说道:“你无品格,方某去也。”金头虎说道:“我还跟着你。”方成来到大厅,叫道:“道友!我虽然在绿林道年浅,常听有人讲究,若是三个拿着两个,无论如何,不能杀害,必须全拿着一块杀。这五个不能杀啦,必须将那人捉住,一同杀害,那才算不违绿林道的亲友呢。”老道说道:“方爷言之有理。捉拿此人不难,此人罗圈腿,大肚子,跑得不快,四面将他围住,方爷你本领高强,你在东面,贫道把住北面,双鞭将吕爷把住南面,铁棍将汪爷把住西面。拿住他不能开膛,先破了他的金钟罩,挖他的眼睛,断去他的十指,一片一片刺他的肉。这东西最可恨不过,绿林道的朋友,不知道他害了多少。”
金头虎在东厢房上听得真切,心中暗道:“四面围住我,我受不了,我先跑吧。”蹿房越脊,原路够奔苇塘。背后并没有人追他,顺着大墙有一条小道,向东跑去,前面有一片树林子,贾明进了树林子,坐在就地,喘息了半天,定了定神一看,原来是宦家坟地,站起身子,来回地踱来踱去,自己心中思索:“黄三太等俱都被贼人拿住,我们是磕头弟兄,又是老交情,若是我独自逃走回到家中,我父亲要问我外面的事情,我若说了实话,我们六个人乃是一同出来的,他们五个人被人家拿住,俱都杀啦,单独我一人回家去,我的天伦焉能饶我?要是不家去,见了我和尚师傅与胜三大爷,这件事完全说不出去。”金头虎思索至此,自己一晃冲天杵,自说道:“此事总得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