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 第 76 页/共 136 页
此时刘云手擎短刀,挑开幔帐帘儿,探头观看,贼人蒙头而睡,刘云不由得心中欢喜:这回看你哪里逃走?若非我义父教训我,救了银龙,你就生生将我送了性命。好贼,你也有失招的时候。
想到这里,短刀照定秦尤腿部扎去,就听哧啦一声,小英雄犹如木雕泥塑一般,原来是一个被服卷儿,用紫缎夹被盖着,秦尤迹踪不见。小英雄由兜囊中取出火种,点上灯烛,只见桌子上面有一张字笺,墨渖未干,刘云取过一观,上书:“刘云贤弟台览:愚兄身犯重案,镖行跟踪急至,恐不利于老弟,故暂告别,权归连云山隐避。大恩未报,愿俟诸异日,诸惟心照不宣,此颂大安。愚兄秦尤顿首。”刘云看罢,自己暗道:“无怪乎我六哥萧银龙言说我捉不着秦尤,果然应了人家的话啦。
我在众人跟前说了大话,空手回去,有何面目?”思索至此,抬头观看,后窗户有踹动的痕迹,小侠客用手一推,将后窗户推落,刘云遂由后窗户蹿出去,直奔西大墙,就见墙底下蹲着一人,手执明晃晃匕首刀,刀尖向上指着。小英雄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自己心中暗道:“贼子秦尤真叫人面兽心,他将我陷于大逆不义,巧支使我给他报仇,然后他不知以恩报德,他还暗中在此处等着我。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我若叫你逃出榆林镇去,我从此就不是千里追风小侠客刘云啦。”小英雄遂用胳膊一按墙头,上了大墙顶上,自己
悄悄绕到北边,翻身下了大墙,由腰间取出十三节亮银鞭,够奔此人背后而来。只见那人蹲在就地,仰着头向上观看,举着匕首刀纹丝儿不动。刘云本有心将他结果了性命,皆因为他案情重大,三太、银龙等谆谆嘱咐,不叫伤损他,小英雄来到此人切近,故意用手一捋鞭穗,亮银鞭咯啷一响,那人向上一起,小英雄使了十足的力量,照腰间一兜,向怀中一带,噗咚一声缠倒在地。方要用手去按,就听那人喊道:“唔呀!短命鬼,你可打顺了手啦。”刘云一听是傻小子贾明的声音,遂说道:“是五哥吗?”贾明说道:“不是五哥,还是六哥吗?六哥还起不来呢。”刘云笑说道:“您上这儿干什么来啦?”贾明说道:“小龙说你准拿不着秦尤,你由福盛店出来的时候,我在后头跟下来啦,我在四外一看,你要拿秦尤,秦尤要跑准得打这段大墙走,我上着这儿拾漏来啦。你也不睁开眼看看,抡鞭就打,我要没有金钟罩,腰就折啦。”刘云说道:“五哥你为什么又用匕首刀呢?你不是用一字杵吗?”贾明说道:“我将杨香五的匕首刀偷来啦。”刘云又说道:“五哥,秦尤跑啦,您给我想一个法子。他临走的时候,可留下字柬啦,我追出来的时候,笔迹还未干呢,他言说奔连云山去了。”贾明问道:“连云山离此多远?”刘云说道:“连云山离此处五十余里。五哥,咱们弟兄结拜一场,您帮助我将秦尤贼子捉住,回福盛店也好见大家兄长。秦尤笔迹未干,跑出去至多不过十里八里,我若在后头看见他一点影儿,就不能叫他走了。五哥您能够成全小弟吗?”贾明说道:“方才你出店的时候,三太、香五问小龙,言说这回秦尤必然被获遭擒,小龙说你绝拿不着他,大家问因为什么拿不着呢?小龙说秦尤不能在屋中等候你,他不定在哪儿窥探你的动作,他在暗处,你在明处,他看得见你,你看不见他。要论能为,他不济你十分之一;若论心眼儿,你十个刘
云,也没有秦尤一个人心眼儿多。黄三太他们要在你背后暗中协助你来拿秦尤,小龙说不用去,白费事,看不见他的影儿,上哪里去拿他呢?要不是小龙拦阻,大众就都来啦。我告诉你小刘云,你别不服高人指教,上年纪的就得属老道,料事如神,胜三大爷倚为长城;年轻的就属小龙,虽然说比不了老道料事如神,倘要用短命鬼的主意,一点后德都不留。咱是磕头的弟兄,就如同亲兄弟一样,露脸现眼,大家伙是一样,也不能说你拿着秦尤便算露脸,拿不着秦尤就算现眼,咱们俩一块回去,与大家商议,怎样拿秦尤,小龙自有主意。”刘云说道:“咱们白活这么大啦,人家在屋中躺着,就不叫大伙来,准知道秦尤跑啦。我在众位兄长面前说了许多的大话,回去有何脸面?
你要帮助我更好,你要不帮助我,我拼了我这条命。我就此够奔连云山捉拿秦尤,如要拿不着秦尤贼子,誓不见众家兄长之面。”金头虎贾明说道:“你要将秦尤再打连云山惊跑了,就要了我的命啦。这回要交不了差事,我永远不能回镖局子。在碧霞山将小鼠拿住的时候,本来要用车送案,我逞能,偏要用口袋装起他来,吃上迷魂药。谁知道走到水月庵,被圣母娘娘与袁王氏看破,放了秦尤,现在既知道他准在那里,就容易拿他。你千万别去,咱俩赶紧回福盛店吧。”正在此时,就见由西北墙犄角绕过来两个人,直奔贾明、刘云而来。你道来者是谁?头一位乃是黄三太,第二位是杨香五。皆因为众人在店中等候刘云,工夫甚大不见回来,又不见了金头虎贾明,萧银龙遂叫道:“黄三哥,杨五哥!你们二位赶紧到福云居内外,探听探听刘云贤弟与贾明的消息。他们两个人谁也拿不着秦尤,刘云若拿不着秦尤,他必然不回来,贾明一个人叫他回来,他也没有脸面回来。二位兄长辛苦一趟,将他二人叫来,然后有什么主意,再作计议不迟。”三太与香五遂带好兵刃,由福盛
店出来寻找刘云,方才绕过大犄角,正遇见傻小子贾明与刘云。
三太问:“捉拿秦尤怎样?”刘云脸面上一发红道:“果不出银龙六哥所料,小弟进屋之时,此贼已经逃走,并在桌子上留下字柬,言说奔连云山避难。”三太说道:“既然未能拿住,你二人何不早早回店?”刘云遂将要独自够奔连云山的话,对三太、香五说了一遍。三太说道:“连云山乃是一座山寨,贤弟一人进山,就是看见秦尤,也无济于事。贤弟不要固执,赶紧回福盛店,咱们大家想个万全之策,捉拿秦尤就在此一举。”刘云无法,只得随同三太等回店。来到福盛店,进了屋中,刘云一见萧银龙,只臊得面红过耳,遂将秦龙逃走之事,对银龙学说一遍。萧银龙说道:“此贼既奔连云山,他必在连云山久住,现在他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只要有收留他的所在,他就不走。
刘贤弟与他未曾见面,太好啦,将来进山探听消息,仍然是刘贤弟一人之事。咱们大家且在此店休息一二日,我也养养伤痕,贼人的心也就稳住啦,咱们大家再够奔连云山。众位兄长以为如何?”三太、刘云等俱各点头称善。此时天光已亮,店小二进来,给小弟兄们摆上酒席,用饭已毕,俱各休息。
第三日雇了一辆敞车,大家恐怕银龙伤痕震动,算完店钱,黄三太多给二两银子的酒钱,众人这才由榆林镇起身。路过虹桥镇,座北有一座悦来店,大车赶进店门,黄三太问道:“有西跨院没有?”店主人答道:“现在西跨院才腾出来,上房三间。”三太等进了西跨院上房屋中。店主人问黄爷那行发财,黄三太说道:“我们是保镖为业,来到贵宝地逛太湖来啦,不定住多少日子呢。”店主人退出,店小二沏茶打净面水,众人喝茶净面,打发了车力钱,摆上酒席,众人商议明天探山之事。
将饭吃完,大家说会子闲话,这才安歇。杨五爷睡不惯整夜的觉,天刚一发亮,叫起众人,将伙计也唤入,沏了茶,打了净
面水,梳洗完毕。黄三太交给伙计十两银子,说道:“我们住几天,临走时一块儿算账。”弟兄们遂各提小包袱,出了悦来店,奔西镇店口。出西镇店口不远,眼前有一道旱桥,刘云叫道:“众位兄长,此桥便叫虹桥。”众人过了虹桥,向西走出一里多地,看见汪洋大水,由江沿向西三里来地,山高直达霄汉。弟兄七位又顺江沿向北去,真是山连水水连天,山水天三样相连。又向北走出数里地,此时天已大亮,日出东升,江沿旁有一片杨柳树林子,就见由树林子内闯出两个人,俱是青布衣服,一个手擎单刀,一个手执铁尺,由北向南而来。这弟兄七位是由南往北,走了一个碰头,杨香五眼睛快,叫道:“傻小子!你看看这俩小子是干什么的?”贾明一看说道:“连云山的小贼。”杨香五说道:“对啦。咱们俩劫他们俩,你看好不好?”傻小子说道:“好好。”遂解小包袱亮一字杵,奔这二人跟前而来,迎头挡住去路。那二人说道:“快躲开,不要误了我们的公事。”金头虎问道:“你是办什么公事的?”那二人说道:“我们是苏州府的,现在跟随我们大都头捉拿采花淫贼。”杨香五问道:“采花贼现在哪里?”这二名捕快说道:“现在树林里面水边上,我们都头与贼人交手呢。我们上不前去,这是回衙门叫人去,帮助都头捉拿贼人。”萧银龙说道:“你们回去叫人,岂不误了事啦?我们是保镖的,情愿帮助你家都头拿贼。”那二名捕快说道:“如要将贼人拿住,皆众位少达官之力也。”那二人在前,众小英雄在后,过了树林子,见一人身穿青深灰色衣服,用黑烟子抹脸,手使翘尖式钢刀;一位官人淡红色一张脸面,手使一条白银色的枪,枪子旁有两个倒须勾,那条枪好似面条相似。刘云看罢,回头就跑,黄三太问道:“贤弟何以回头便跑?”刘云说道:“我不能露面,那位抹烟子的,就是我们掌柜的。我不能露面了,我要一露面,
就不好办事啦。”黄三太说道:“你先在一旁隐藏,我们给班头助威。”大家亮家伙,观看贼人与班头动手。贼人见来了五六个人,俱都亮家伙,在一旁汹汹站立,贼人一疏神,班头的枪照脸部打去,贼人用刀一挡,哪知道班头的枪是软的,刀搪上枪,枪杆向下一弯,将贼人的左腮划了两道血槽。贼人见势不佳,向西便跑。班头在后面紧紧的跟随,追出去有半里来地,就是一道江汊子,此时班头的枪也够上贼人啦,将枪一抖,照定贼人大胯扎去。贼人败走的时候,将刀交于左手,班头在后面追的甚紧,众人见贼人被伤,班头得胜,可没上去动手,跟在后面观看。班头追至贼人背后,枪已够上部位,奔贼人后胯左边一枪扎去,贼人趁势一翻身躯,先躲过班头的枪,一翻背镖奔班头咽喉打去。班头是以为这一枪必扎上,一大意,贼人一翻身,这一镖奔咽喉,班头躲之不及,说时迟,那时快,班头一扭项,金镖正中左肩井穴之上。班头就觉周身麻木,因地势相近,打得很重,立时翻身栽倒,贼人刀还右手,举刀便剁。
此时众人瞧着三丈来远,欲待上前去救,可就来不及了。贾明大声喊道:“看法宝吧!”一字杵奔贼人头上打去,贼人的刀还未剁下去,一躲一字杵,噗的一声,将贼人的壮帽打落。众人此时已经赶到,救起班头。贼人掉头便跑,金头虎在背后便追,贼人翻身跳人江汊。金头虎脱衣服就要下水,刘云由树林内跑出来摆手叫道:“五哥,不要下水,下水您也捉不住他,连云山他的水路最熟,他的外号叫分水兽张德福。”刘云将贾明拦住,萧银龙上前,对班头问道:“足下尊姓大名?是哪一门的传授?你使的这条枪,是何物所造?”班头答道:“惭愧,提起我之恩师,大概众位达官也许知晓,我的恩师名叫华谦,外号人称美髯华子阮。此枪乃银丝鹿筋所作,名叫双钩银丝鹿筋枪,不用之时可以缠在腰间。方才众位达官助威,贼人失神,
被我用枪一打他,他以为蜡杆枪破法,用刀向上一挡,将他面部被双钩挂伤,所以他落败。提起此贼,在苏州府城里关厢采花,刀杀四命。昨天晚晌,在下家中作寿,此贼跑在我家,用薰香盒子向女眷屋中打薰香,我们老家人明白,大声喊叫,此贼情急,用刀将我的老家人扎死,扎的肚破肠出。我在前面招待亲友,闻讯跑到后面与贼动手,我用话一激他,他承认在城里关厢刀杀四命。他不是我的对手,由我家中跑到此处,天光已然大亮,贼人恐怕认识他,他用黑烟子倒在手心,向脸上一擦,擦了一个黑脸。我现在带着批票正拿此贼,也是我贪功心盛,方才中了贼人之计。他这镖还是毒药镖,此贼必是下五门贼人。”萧银龙问道:“阁下尊姓大名?”班头说道:“在下梁家庄居住,人称忠义太岁梁芳的便是。兄弟家中并不是没有饭吃,皆因为苏州府慕兄弟之名,累次下请帖,将兄弟请出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金头虎说道:“原来大水冲了王八庙啦,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华大爷与我胜三大爷都是联盟的弟兄。
赶快将梁爷抬到店里治伤吧。”过去两个捕快就要给梁芳起镖,萧银龙说道:“且慢。此镖若起下来,梁兄便没有命啦。这是毒药镖。你们二位多辛苦,谁叫他是你们头儿呢?后背对后背背着,一个人扶着下身,赶紧背到虹桥镇店内,自有道理。”
二位捕快遂照样将梁芳背起,一气儿背到虹桥镇悦来店。方要进门,店主人迎出来说道:“别向里背,我们店不住”银龙说道:“你看看是谁?”店主人留神一看,哟了一声道:“梁大爷,这是怎么啦?怎么中了暗器啦?”原来,梁芳是苏州府大班头,又是当地人,所以店主人认识。在古年时要是当一名班头,也是赫赫有名,无人不知。闲文少叙,且说将梁芳背到上房,银龙给上药,刘云给起镖,敷上止毒散,服下定心散,内服外敷,梁芳已就止住了疼痛麻木,这才打发两个捕快给粱
芳家中先去送信。天到巳分时,来了不少亲友到店中看视梁芳。
就见有一位英雄过来给梁芳请安,梁爷问道:“秦大哥,你几时打北京来的?”姓秦的答道:“我前天由北京回来。”刘云一看不是外人,正是秦家峪秦二爷的大公子,人称万丈分水小白猿秦浩远,在北京王府护院办事,一对鸡链子锤,压倒北京护院的老师傅。刘云语毕,叫道:“秦大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吧。”遂将镖行的人都一一介绍完毕。萧银龙眼球一转,心中暗道:“此人既叫万丈分水小白猿,水性必好,现在拿秦尤、破山寨,正在用人之际。”思索至此,遂叫道:“刘贤弟,你可以请秦大哥出来帮忙吗?既跟你是世交,又与梁爷是亲戚,大概你若求帮忙,必然应允吧?”刘云遂对秦爷将张德福刀杀五命,秦尤盗万寿灼之事,并张德福镖伤梁爷,说了一遍。“现在镖行的朋友,打算请兄长帮助,共破连云山,捉拿贼人。”秦浩远闻听一笑道:“有用兄弟之处,万死不辞。小小连云山,何足道哉!”这就叫艺高人胆大,秦浩远到连云山被获遭擒。
且说众人商议,明日叫刘云探连云山,明着是找张德福,暗中是探秦尤落在连云山没有。萧银龙对刘云说道:“贤弟,明日进连云山见张德福时,就说秦尤住在福云居,被官面知道啦,官面每天派人去福云店捉拿秦尤,因此小弟不能作主,应当怎样办理,特来请示兄长。但是贤弟你到连云山,千万不可听过耳之言,我在福盛店受过你毒藜蒺的害,故此嘱咐你这一句话,恐怕贤弟你意志薄弱,易为小人动摇。”刘云说道:“兄长此乃过虑也,小弟纵然不肖,也不至于那样翻覆。”弟兄们商议已毕,一夜晚景无话。第二日清晨早起,刘云梳洗完毕,将亮银鞭缠在腰间,叫道:“六哥!小弟的毒藜蒺不够用的啦,在福盛店打丢了两个,你将亮银镖借给小弟三只如何?”萧银龙说道:“小兄有六只亮银镖,贤弟尽管使用。”刘云取了三
只亮银镖,带在兜囊之中。黄三太说道:“贤弟到山中千万沉住了气,别叫贼人看出破绽。”刘云答声:“晓得。”收拾完毕,够奔连云山。来到连云山山口,见有五七位把守水路的喽卒,乘坐小船,都在山口稻地外打鱼消遣。刘云走到切近,对喽率头目控背躬身说道:“在下姓刘名云,来见张寨主的,请你给回禀一声。”喽卒头目一看,遂说道:“你还用回禀吗?
你不是千里追风小侠客刘云刘少爷吗?你上船吧。”刘云遂登船,喽卒摇着花桨橹,工夫不大,来到二道岛口,二道岛口将刘云送到山里,回报进去,张德福出来迎接。刘云一见张德福脸面敷着药,遂问道:“大哥,脸上这是怎么的啦?”张德福说道:“贤弟,别提了,昨天多贪了几杯水酒,在山内闲来无事,在树林内乘凉,被干树枝子划了两道血槽。”刘云说道:“兄长,以后要少贪杯中之物。”张德福说道:“贤弟之言,愚兄必当谨记。”张德福又接着说道:“贤弟你不来,我正要派人请你去呢。”刘云说道:“我今天进山,还是有要紧之事。”
张德福说道:“有什么要紧之事?”刘云遂将在店中遇秦尤始末情由说了一遍,又说:“官人与镖行之人,每日在店中骚扰,吃饭住店不给钱,以捉拿秦尤为名。但不知秦尤落在此处没有?
请兄长拿个注意,小弟年轻,实在没有主意了,咱们应当怎样对待镖行与官人呢?”张德福闻听,遂说道:“若提起秦尤小辈,气死愚兄了。贤弟你到连云山也不是一次啦,你看见过老寨主吗?那老东西是人不见,惟有秦尤前几天来到连云山求见,那老东西便将秦尤让进内寨,三四天未叫秦尤出来。皆因为这里有个缘故,老东西有一个义女,今年十六七岁啦,老东西将干姑娘霸占在后寨,无论何人来,不叫进后寨。他将秦尤留在后寨,贤弟请想,还能有好事吗?他一定是让给秦尤啦。要不然我怎么说你不来,我还要遣人请你去呢?皆因为你的药喂毒
蒺藜神鬼难逃,我给你作封假书信,就说老三张德寿将你打发来的,求老寨主赏碗饭吃。那老东西最爱才,他好谈古论今,你见他之时,若能谈上话,抽冷子你便用毒蒺藜将他打伤。若将老东西打伤了,驱去秦尤,将那姑娘与为兄作压寨夫人,过个三五年,再给贤弟娶一个媳妇。此山乃万年事业,出产丰富,我是大寨主,你是二寨主,一辈子吃喝不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刘云闻听,心中暗道:“你们这群东西,一个好的也没有。我何不答应了,将老东西伤了,也算天理昭彰,报应循环。”
张德福遂命喽卒取过文房四宝,写了一封假信,交给刘云。刘云接书在手,二人遂奔后寨。来到后寨,先报告了喽卒,老喽卒接书在手,到里面就听有云板的声音。原来,后山所有一切之事,老喽卒来到中间,以敲云板为令,有老妈子出来接洽,男子不准过中门。这名喽卒一敲云板,出来一位婆子,将书接到手中,来至上房,见了老寨主,呈上书信。此时老寨主正与义女弈棋呢,接书在手,见书皮上有“张德寿”的字样,老婆子递书的时候,并且报告老寨主说道:“现在前山大寨主之弟,打发一位姓刘名云的前来,求赏饭吃。”老寨主所以并未拆开书皮,便对老婆子说道:“告诉张德福,就说此山穷困异常,给他十两银子路费,叫他下山去吧。”语毕,原书扔在一旁,仍与义女对弈。婆子方要出去,姑娘叫道:“妈妈且慢,义父为何不拆书观看,便将来人打发走了?”老寨主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那张德寿乃是下五门的浑人,无恶不作。物以类聚,同气相连,他打发来的人还有好人吗?”姑娘说道:“你看信皮上有下书人刘云字样。前几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一个兄弟叫刘云,此人的名姓为何与我弟弟同名呢?”老寨主闻听,打了一个唉声,遂说道:“姑娘不要妄想了,当时老夫由江上救上你来的时节,第二日便打发若干人出去访寻,汝弟
刘云已经尸骨无存,一家尽绝,焉有你弟存在之理?”姑娘说道:“老爷子你要那么说,为什么女儿未死呢?万一老天不灭忠良之后,我兄弟就许尚在人世。你老人家就打开书信,看看这刘云多大岁数啦?要是十四岁,你老人家就将他唤到书房。
我兄弟最好认识,豹子眼,玄眼珠,圆脸膛。”说着话,姑娘的二目之中落下泪来。老寨主被逼不过,遂打开书皮一看,果然这个刘云现年一十四岁。信中并云,武术高强。老寨主遂打发老婆子敲动云板,告诉老喽卒,将来人唤人。刘云将书投进去时候,他二人俱在外面听候,忽然间耳闻云板重响,张德福说道:“这也是哥哥婚姻打动,里面这一敲云板,必是要会见贤弟。”正说着,果然传出话来,叫下书人外书房会话。张德福遂与刘云进外书房等候。工夫不大,老寨主由里出来,走到外书房门口,咳嗽一声,刘云与张德福俱都站起身形。老寨主到屋中一看刘云,果然仪表非俗,与姑娘所言无异。老寨主心中一喜欢,叫道:“德福,聚义厅谈话。”张德福答应一声,由外书房走出,一鸣聚众钟,来了二十余家寨主,聚义厅两旁站立。老寨主陪着刘云走人聚义厅,老寨主坐在当中金交椅之上,刘云坐在上首,张德福在老寨主身侧站立。老寨主背后背着跨虎篮,这一升座聚义厅,真是威风百倍,一团正气,令人望而生畏。刘云此时将杀老寨主的心打消了一半。就听老寨主问道:“刘云你今年多大岁数?”刘云答道:“晚生今年十四岁了。”刘云说着话,豹子眼一转,见老寨主银髯散满前胸,说笑的声音犹如洪钟,虽然八十余岁的人,精神不减壮年。二位老少侠客这一见面,俱都有暗羡之意。老寨主又问道:“刘云你把你的家世可否对老夫表明?”刘云闻听,心中暗道:“你跟我不用续家谱,你们这一群下贱之辈,与少爷坐不在一处。”
小英雄思索至此,遂信口说了谎言。老头子一听,完全不对碴
儿,又问道:“刘云,你是哪一门的人呢?跟何人学的武术?”
刘云答道:“我师傅又是我的义父,他老人家姓钱名士忠,乃是保镖出身,自幼时将我收在膝下为螟蛉义子,传授武艺。”老英雄闻听,微微冷笑,叫道:“刘云!你不是投山入伙,别有用意,怎能瞒得过老夫?”刘云闻听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说道:“晚生实是投山入伙,求老寨主赏碗饭吃,决无他意,老寨主幸勿多疑。”老英雄笑道:“西路镖头钱士忠,保镖为业,买卖发达,现在虽然歇了业啦,可称得起富家翁,纵然欲谋生计,自有镖行可人,四大镖头俱都是至友。你为何弃美玉,而就顽石,前来充当山大王?所以老夫不敢相信也。”刘云说道:“老寨主有所不知,我义父自幼疼爱晚生,忽然变了心肠,近日无故的抓邪碴儿痛打晚生。”语毕,伸出胳膊与老英雄观看,说道:“你看看,我的伤痕尚未痊愈呢。”老英雄一看,果然鞭子打的伤痕尚在,心中暗道:“钱士忠啊,你为何这样行为?
对待自己亲生自养的也这样吗?有日我若见了你的面,我必然责备于你。”老英雄正观看刘云的伤痕,心中思索之际,就听屏风后有人叫道:“老爷子!后寨请你呢,有要紧之事。”老英雄闻听,遂对张德福说道:“你先陪刘云在此等候,老夫后寨去一趟,就回来谈话。”张德福答应一声:“是是。”刘云站起身形,欲要相随老寨主,老寨主摆手说道:“咱们就算一家人了,老夫去去就来。”语毕,老英雄站起身形,出离聚义厅,回归后寨而去。此时张德福对刘云附耳说道:“贤弟你看看,那个姑娘也特破了脸啦,一会儿也离不开啦,这么会的工夫,就得向后寨招呼。”不表聚义厅上张德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且说老寨主来到后面,姑娘问道:“前面那投山的可是刘云吗?”老英雄说道:“不错,他倒是姓刘名云,今年一十四岁,俱都相符。”姑娘闻听,心中非常喜悦,复又问道:“他
可是宜化府镇台之后人吗?此人也是扬州人氏吧?”老英雄摆手说道:“家乡住处我已问过,俱都不相符。人家是福建人,庄稼人出身。”原来这都是刘云信口所答老寨主的话。刘云为何在聚义厅上不说实话呢?皆因为刘云看不起虎头大王方冲老寨主,因为老寨主通奸义女,不是好人,故此不告诉真实出身。
闲言少叙,书归正文,姑娘一听刘云家世不符,遂转喜为悲道:“老爷子,此人必有来历,绝不是投山入伙,他所说的必不是真话。若不是女儿之弟,为何他姓名年貌俱都与女儿之弟无异?
老爷子你再细细一一诘问他,便知究竟了。”老英雄说道:“女儿别痴想了,人家说的明明白白,不是扬州总兵大人的后人,岂有再追问之理呢?”姑娘说道:“如其不然,待女儿到前边窥探一回,老爷子你想怎样?”老寨主说道:“女儿岂可出头露面?老夫暂且将他收留,慢慢窥探。过些日子我将他陪到八松岭,叫他看你父母的坟茔,他若是刘门之后,必然吐露真情。”
姑娘说道:“全仗老爷子筹划,女儿听信便了。”于是老头子站起身形,仍回到聚义厅。姑娘谆谆嘱托:“你千万可别叫他走了。”老寨主唯唯答应。
且说张德福在聚义厅正与刘云商议:“单等老贼进来的时
候,贤弟在他跟前献艺,抽冷子用毒蒺藜伤他。”正在低言耳语之际,就听老头子在外面咳嗽一声,张、刘二人急忙迎接出来。老英雄仍归原位,又对刘云问道:“你与钱士忠练了多少年艺业?”刘云答道:“晚生与我义父学了十数年,鞭法一百零八招,药喂毒蒺藜十二棵。”老英雄点头道:“不错不错,钱家门上的鞭一百零八招,十二棵毒蒺藜。”张德福说道:“老爷子,可以叫刘云在聚义厅上练一回,大家赏鉴赏鉴。若有不到之处,老爷子给他改正改正。”老英雄说道:“初次相见,哪有令人献艺之理?”张德福说道:“才子讲究文章,练武家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