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野史 - 第 5 页/共 22 页

”化及听之,默然不答。须臾,乃瞑目为鄙语辱骂于密曰 :“我今日专论厮杀的事,何必调弄书句、胡言乱语乎?”密顾左右曰 :“此贼乃庸人耳,图谋为帝,吾当折棰驱之 。”遂引轻骑五百,从下流渡过河,抄出山后,径袭化及之营,焚其攻具,经夜不绝。化及粮尽,遣人往东郡追索,抢夺官吏人民私积粮草。东郡扰乱,通守王轨被其逼迫不过,遂同官吏举东郡降于李密。 化及闻知大惊,见势窘迫,乃令军士向汲县,劫掠人民、财物、粮食,引兵北走魏县。此时化及之将陈智略、张章仁率领本部之兵皆来归附于密。密见其北走,已知化及是无能之辈,乃还兵巩洛,留世绩于黎阳、仓城,以防化及。   却说化及行到魏县,叹曰 :“人生在世无非只是一死。今日舍其弑逆之名,不若自立为帝乎!古人有云 :‘千日为臣,何如一日为君?’少主立之无益,杀之有名矣 。”唤部将董康,带武士十人来杀少帝。   少帝杨浩,乃炀帝吕妃所生之子。妃与少帝正在后庭嗟叹,宫女来报董康至,大骇。康执鸩酒与少帝曰 :“夏日炎热,特上寿酒 。”少帝泣曰 :“何相迫如是耶?”康曰 :“寿酒勿疑。   ”吕妃曰 :“既云寿酒,当先上汝寿 。”康怒曰 :“汝母子不肯钦耶?”呼左右持短刀白练于前,曰 :“寿酒不饮,可饮此二物 。”吕妃跪告康曰 :“妾身代帝饮酒,愿将军见怜母子性命 。”康叱曰 :“量汝何等,可代帝死?”康举杯与吕妃曰:“你可先饮 。”妃挺胸大骂 :“化及弑君逆贼,天地有所不容,犬彘亦不食其肉 !”董康喝曰 :“丞相立等回报,汝等俄延,望谁救耶?”吕妃大骂 :“汝等助桀为虐之徒,必当族灭 !”   董康大怒,双手扯住吕妃,直拥出庭。少帝揪住董康衣服,吕妃向前搅做一团。康唤武士绞死吕妃,以鸩酒灌杀少帝。可怜少帝四月登基,六月被杀。董康还报化及,化及命拖出城外埋之,遂即位于魏县。以父宇文述封于许,因号许国,改元至道。   用天子仪仗,文官武将拜舞,俱令三呼万岁,声闻数里。丽泉有诗为证:花鬣班封驾早朝,玉栏宫殿压云涛。   九州画地中原壮,万象横天紫极高。   日月辉明留阙内,龙蛇蟠结动旌旄。   群仙遥望蓬莱拜,五色飞烟达赭袍。   化及在魏县即位,天黑三日,逆风大起,对面皆不相见。   化及染惊气疾,数日不能设朝。后病稍可,尽将文武百官一一封赏。   却说有人来长安,报知化及弑了炀帝,又杀少帝,今在魏县自立为大许皇帝。现今朝练军马,远出西还。李渊听知大哭,遂命百官发丧挂孝,望江都哭祭之。于是诸臣皆有尊渊为帝之意,未敢擅便,乃禀于世民。世民曰 :“吾意已定夺了也 。”   遂引刘文静、裴寂以见李渊。文静曰 :“方今隋室衰微,炀帝缢死江都,恭帝幼冲,百姓无主。主上年过逾矩,德及四海,东荡西除。今人长安,可以应天顺人,法尧禅舜即位,名正言顺,以讨群贼。事不宜迟,便请择日 。”渊大惊曰 :“汝等言者差矣!吾今虽居王位,亦臣下之臣,为此事则反隋也?”文静曰 :“方今天下分崩,群雄卓立,各据一方。四海才德之士,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舍死忘生,而事其主,非为名即为利也。   今主公苟避嫌疑,守义不举,天下之士皆失所望,不久自去矣。   ”刑部尚书萧造曰 :“今隋帝已被化及所弑,主上不即帝位,而兴师讨贼,是不忠不孝也。今远征之民皆欲主上为君,与炀帝雪恨。今主上不行,是失民望也,愿熟思之 。”渊曰 :“僭居尊号,吾实不敢。今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并不曾有半分德泽以及万民,若如是,是篡逆也,汝等欲陷吾于不义乎?各宜商议 。”诸将一齐曰 :“主公若已推却,三军变矣 。”   总批:宇文弑逆,诚天地所不容,神人所共愤者也,何更曰千日为臣,不如一日为君,而令部将董康鸩死其少帝?及即位,而天黑三日,逆风大起,上帝之明威,乃不足惧乎?   第二十一回 李渊受禅即帝位文静止之曰 :“主公平生以义为重,未肯便居尊号,诸官暂各从长商议 。”渊曰 :“汝等欲尊吾为帝,不得明诏,是僭位也 。”司农少卿裴之隐进曰 :“离乱之时,宜从权变;若守常道,必误大事。吾等自去请诏 。”渊再三推阻不过,恐军心变,只得依允。世民遂命百官随着裴之隐请诏。此时恭帝年幼,即令萧造草诏,愿禅于唐。制曰:朕在位一月有余,年当幼冲,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得李氏辅政。今仰瞻天位,俯察民心,炎精之数已尽,大历合归于唐。且神武之迹,既树于前,明德之辉,亦昭于后,历数昭然,已可知矣。特献国玺,追则尧典,禅位于唐王,唐王无致辞焉。   是日,萧造、裴之隐同百官赍丹诏并玉玺请唐王献纳。文静曰 :“不可轻易。虽然诏玺已至,可筑一坛受禅,以绝天下之谤 。”却令蒋佐筑一坛于长安城外,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众臣皆依次排列。裴寂、文静请渊登坛,百官捧进冠冕诏玺。三让,乃受,南面而坐,受文武百僚拜贺,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为武德元年,赐百官爵一级。改郡为州,改太守为刺史。立建成为太子,封世民为秦王,封元吉为齐王。以裴寂为右仆射、知政事,刘文静为纳言,隋萧瑀为丞相府司录,窦威为内史令,刘弘基为行军总管,其余各据功封爵。   唐王既即帝位,恭帝遂退于长乐宫。次日,于正殿受朝贺之礼,唐王降诏曰 :“逆贼宇文化及弑隋帝于江都,淫乱后宫,称孤改号,却又领兵西还。其子杨浩被鸩而死,此仇誓不同天地、共日月也。今朕已即帝位,赖卿等扶持,若不与炀帝报仇,何以为臣子之戒?朕今欲起倾国之兵,剿灭化及,为炀帝雪恨,朕之愿也 。”文静对曰 :“陛下初登大位,坐席未安,今又欲远征,苦劳神思,有费国用,非所宜也 。”帝曰 :“朕赖众臣之力,得立为王。未尝敢怠,今将一载矣,军马养成锐气,仓库即有储粮,不就此时讨贼,以定中原,更待何时?”于是命秦王世民为行军元帅,命御弟淮安王为副元帅,二人同领大兵十万,征讨化及。秦王辞帝,归于府下,商议调兵为队伍,以征化及。秦王分拨已毕,选定武德元年七月丙寅日出师。   忽见一人,威风凛凛,厉气昂昂,豹头环眼,虎臂狼腰,径至秦王面前陈言奇计。众视之,乃京兆三原人也,姓李名靖,字药师,现为右将军之职。靖曰 :“逆臣化及今权着炀帝手下精兵二十余万,锋势甚锐,未可轻敌。不如遣人去约魏公李密攻其右,乐寿建德攻其左,洛阳王世充蹑其后,我之大兵拒其前。贼人势逼,不战而疲矣 。”秦王大喜,即遣刘文静赍书前去,约会各路诸侯起兵,俱至魏县讨贼。一面亲率大兵离了长安,径向魏县进发。丽泉诗云:关内喧呼十万兵,秦王号令自鲜明。   旗穿晓日云霞杂,山倚秋空剑戟新。   千里霜威金钺重,三秋风色战袍轻。   与谁共挽天河水,一洗中原战血腥。   话分两头,不说刘文静赍书各处,先说窦建德自杀郭绚之后,居于乐寿,自称长乐王。又杀败涿郡薛世雄,领兵乘势来攻河间。河间府丞,义阳人也,姓王名琮,善谈兵法,胆略过人,朝夕训练士卒,与建德相拒。建德围之将及一年,不能得下。当时王琮在城内闻炀帝遇弑,即为二帝发丧,长幼咸穿素服,设位举哀。战士亦皆号哭,感动满城之人,如丧考姚,俱伤二帝死于非命。建德探听知之,悯其忠孝,乃遣祭酒凌敬人城吊问。小校报言 :“建德遣凌敬来见,人无衣甲,随后不过数人 。”琮命休放入城。乐旻进曰 :“建德见我势穷,特使凌敬来说,何以绝之?放人看其言,可则从之;不可则遣之。就借彼口以达吾意,有何不可 。”   王琮从其言,凌敬欣然而入。琮曰 :“祭酒此来何故?”   敬曰 :“某今在长乐王帐下恭赞军机,待以上宾之礼。见足下负此大才,有忠孝之心,故不避斧钺,欲有利于足下 。”琮正色曰 :“建德,吾仇人也。侵夺我城池,何得多言?以汝有金石之论,放汝入城来,何期反以谗佞之语见说我乎?”敬曰:“非敢为佞,见汝有燃眉之急,特来为两家讲和 。”琮曰 :“有何损益?试为我言之 。”敬曰 :“近来四方争竞,人人思归明主,以炀帝尚在,不敢乱动。足下只宜固守城池,以尽臣职。   今炀帝已死,少帝继亡,隋祚亦无遗类矣,何乃固执如此?且以一孤城,欲拒数万之师,不亦愚乎?”琮曰 :“今吾视死如归,汝当速去,吾不降矣 。”敬大笑曰 :“足下所见错矣!且人在世,无非只欲得美名,求其富贵,以为子孙计。今足下固守河间已有日矣,为二帝发丧,极尽其哀忠孝之心,天地人所共知。况天下鼎沸,四海无适,城陷在目下,尚不自忖,执迷如此,有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不如随我归长乐王,立国安民,共诛弑逆,立不世之功,岂不为美?愿熟思之 。”琮见敬言井井有条,沉吟半晌,喟然叹曰 :“吾不得为忠臣矣!愿从君言,以救一郡生灵。但不能报二帝之仇,有愧于心,又恐长乐王不能容我 。”敬曰 :“长乐王宽洪大量,何所不容。目今举意,正在讨贼,必能伸汝志矣 。”琮曰 :“虽然如此,暂请长乐王退军,容我收拾,即便来降 。”   凌敬辞别,回至营中,具说其事。建德大喜,遂传令兵退三十里安营,设宴以候王琮。次日,建德遣监军宋正本领兵往迎,建德自出辕门相接。王琮轻身入拜,建德慌下帐来扶起。   琮曰 :“败兵之将,深感大王不杀之恩,当效犬马之报 。”建德曰 :“吾素知足下忠义之士,安肯加害。特令凌敬相请,辅吾立国,共保富贵 。”琮曰 :“某乃碌碌庸才,何敢当职,但可充执鞭坠镫之役而已。然二帝之仇不可不报,大王若与一旅之师,臣即先往,愿助一臂之力 。”言讫,泪下如雨,捶胸而哭。建德国 :“此事匆扰,吾必兴兵讨之 。”作宴管待,王琮拜谢而散。毕竟还是如何?   总批:李渊奉招登坛,三让乃受,非篡弑之比。却又起兵讨贼,以报场帝之仇,诚可为后世臣子之戒。看他命秦王、命御弟,规模何等井井有条,然以兵取而必曰“禅 ”,是未免袭衰世之迹也。   第二十二回 窦建德自立夏帝当时河间郡丞王琮因凌敬之说,举城来降窦建德。建德部将刘黑闼曰 :“王琮久困我之大兵,将及一载,损伤士卒极多。   今因力尽来降,愿大王以油镬烹之,以谢大王”建德曰 :“人既以诚心来降,杀之是不义也。吾初起于平原,为盗之时,不暴杀不能服众。今日欲定天下,安百姓,岂可杀戮忠臣乎?”   乃下令军中曰;“先与王琮有冤,敢不遵军令而妄杀者,诛其三族 。”自是军中寂然。遂封王综为河间刺史。河北郡县闻知,咸来归附。   是年冬十月,忽有一大飞禽止于乐寿,数万[飞]禽随之。   经一日,方始飞去。王综视之,曰 :“此凤也,非明王不出,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国家将兴,始有此祥瑞,长乐王其将兴乎 !”人报建德,暗喜,以为己之祥瑞。   又有宗城人氏,姓张名亨,于金山内采樵为生。忽见山僻起一道焰色,上冲碧落。亨归家,带锄掘之,但见金光散乱,得一玄圭。潜入乐寿,献于建德。孔德绍曰 :“昔夏禹受舜禅,以朝诸侯,得此圭于外国。今复来献大王,此天赐也。今隋主被弑,天下慌慌,大王当顺人心,以正大位,亦号为夏可也。   ”建德曰 :“未知此事可否?”凌敬曰 :“近闻时有景云祥风从璇玑下来。乐寿西北角有黄气高数千丈,冲霄而起。帝星见于胃、昴、毕之间分,炯炯如月,瑞兆多端。若此,大王宜即帝位,以继隋统,更复何疑 。”建德大喜。又闻李渊、李轨、朱粲、萧铣、梁士都、林士弘、王世充、宇文化及皆自立,于是始建天子旌旗,冕旒黼黻,出入警跸,即位于乐寿。百官皆呼万岁。因凤鸣之瑞,改元为五凤元年,国号大夏。立曹氏为皇后,封杨政道为勋国公,齐善行为仆射,裴矩、宋正本为纳言,孔德绍为内史诗郎,凌敬为祭酒,刘黑闼、尚雅贤为总管,妻弟曹旦为护军将军,其余悉加官爵。乐寿军民无不欣跃。   次日,于正殿受朝贺之札,建德曰 :“孤本无才,为众所推,以至今日。卿等宜竭力为国,以定天下 。”凌敬曰 :“愿肝胆涂地,以报相知之恩 。”建德曰 :“居此大位,将何策以守之?”敬曰 :“方今英雄并起,得人者昌,失人者亡。须得高明远见之士以辅大王,夏国自定也 。”建德曰 :“孤欲举兵征讨化及,此事赖子肃为之 。”敬曰 :“某驽钝不才,恐负倚托之重。愿荐一人以辅大王 。”建德问是谁,敬曰 :“此人胸怀韬略,腹隐机谋。在隋封为太仆,后被佞臣所谮,退隐于田野,实有将相之才。乃淮东人也,姓扬名义臣,速召用,可以为助 。”建德大悦,曰 :“汝若不说,几乎忘了此人。孤昔与之相持数阵,已知其为栋梁。孤观此人用兵,天下少有及者,汝当与孤以礼聘之 。”凌敬欣然领命,辞别建德而去。   却说杨义臣自大业七年在山东一路收复贼盗,入朝上表,被奸臣所谮,夺还印绶。见隋祚将绝,恐祸临己,遂变姓名,隐于濮州雷夏泽中。日与渔樵往来共乐,夜则手不释卷。每观至楚月,喟然叹曰 :“异哉,昭王之为人也 !”侍童在侧,请问其详。义臣曰 :“昔楚国昭王与吴战,兵败,失去踦履,已走三十步矣。昭王勒马复回,取其失履。左右怪而问曰 :‘追兵至近,大王何故独回?’昭王曰 :‘吾岂惜一履?特因此履与我同出之久,必欲取以同回,全其义也 。’吾虽不比古人,然观此,辄动故旧之思。宇文士及是化及之弟也,与吾交契甚厚,今日化及妄行弑逆,僭称许帝,此人庸暗,非拨乱之主,天下合兵讨之,其败必矣。士及被其连罪,吾不忍见其罹祸矣。   故人遇祸而不之顾,亦犹昭王之弃弊履也 。”侍童曰“何能救之?”义臣曰 :“吾有一计,教彼行之,必全身远害 。”   次日,义臣遣人赍一瓦罐,亲笔封记,径投魏县来,送与士及。士及接见,大悦曰 :“吾正想兄,久不相见,不知今在何处?”随引进,入书斋,逼去左右,问曰 :“太仆事体若何?   ”其人答曰 :“自从彼谗之后,变改姓名,濮中雷夏泽中渔樵为乐 。”士及曰 :“曾有书否?”答曰 :“无书,只有此物为信 。”士及开视之,其中止有二枣,并一糖龟。士及反复不解其意,忽见屏后转出一佳人,阑姿蕙质,真国色也。视之,乃是士及同母亲妹,名曰淑姬。年方一十七岁,犹未适人。向前低声 :“请问哥哥,此是何人所送?”士及曰 :“此吾旧友、前隋太仆杨义臣送也。此人深通兵法,善晓天文,后被奸臣所谮,削去兵权,弃官归隐。今日令人送来一罐,封记甚密。罐内只有红枣、糖龟二物。吾察其情,不识来意,正此犹豫不决。   ”淑姬曰 :“此物有何难省,只是劝兄早早归唐,庶脱弑逆之祸 。”士及大喜,曰 :“汝言之当,吾意已决。急与妇妾人等收拾,俱作男子装扮,明日早行,勿使人知 。”一面打发来人回去,拜复杨兄,谨当受教。其人去讫。   次日进见化及,奏曰 :“今闻唐主李渊命秦王世民领兵会合征伐,未审诸侯从其计否。今臣欲带一二家童,假装避兵,前去探听虚实,数日便回 。”化及曰 :“汝有此心报国,勿令泄露其事 。”士及回至家内,带领数人出离了魏县,直奔长安而去。 原来士及与唐主有一面之交,数日得到长安,人报唐主,即下手诏召之。士及一见如旧,叙其间阔,即将其妹淑姬进与唐主。唐主大喜,纳之为妃,封士及为上仪、同三司军事。当日使者回见义臣,言士及依命投唐,将妹淑姬进献,唐主纳之为妃。义臣喜曰 :“吾友得其所矣 。”使者曰 :“吾在途中,听闻窦建德自立为夏帝,今遣凌敬来聘太仆,未知是否?”义臣曰 :“建德是吾杀不死之贼,安从彼哉?且吾变了姓名,岂知来此?”使者曰 :“只恐有人教在此来 。”且看凌敬来意如何?   总批:建德欲征讨化及,凌敬以杨义臣为荐,可谓有知人之明。   义臣恐祸连士及,遣人以早早归唐为劝,可谓有故旧之谊。变姓名而隐泽中,太仆之高也;察罐物而识来意,其淑姬之智乎?   第二十三回 凌敬义说杨义臣却说凌敬起行,不一日到了濮州,先投客店安歇,次日整衣冠来见义臣。先于邻近访问,土人答曰 :“此去离城五里雷夏泽中,前有一人,不知姓名,自言姓张,人只呼为张公,今在泽畔钓鱼为乐 。”敬曰 :“此必义臣也,但此人不得见面,如何是好 。”即邀土人引路,称为远客,因与径入。遥观雷夏景物,茂盛不已,果然山不在高而清,水不在深而秀。松柏交翠,猿鹤相随,观之不足。忽见一人,苍颜鹤发,气宇轩昂,头顶斗笠,身披蓑衣,在船上垂钓。自歌自饮,似有酒酣之状。   乃自吟诗云:来往烟波无定居,生涯蓑笠外无余。   闲垂雨鬓犹如鹤,只把孤竿时钓鱼。   月浦泛舟歌款乃,雨篷归岸挂萧疏。   愚人误认金鱼贵,多少萦心不自知。   吟罢又饮,又吟一绝云:山雨溪风卷钓丝,瓦瓯篷下独斟时。   醉来睡着无人唤,流下前滩也不知。   凌敬闻其吟,与家童曰 :“此真隐者之乐,吾不如也 。”   近前视之,乃一老叟,正在饮乐。凌敬对岸连声叫 :“买鱼,买鱼 !”那老叟睁开醉眼,看岸上是一儒者,葛巾布袍,笑容可掬,即撑渔舟至岸,系于绿杨深处。敬曰 :“故人别来无恙?   ”义臣曰 :“汝乃何人,跑上岸来?”敬曰 :“敬自别太仆许久,不想太仆须已苍白。忆昔相从,多蒙教诲,至今感德不忘。   今日相遇,如拨云观日矣 。”义臣曰 :“每想子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日天赐一会,吾之有幸,不知足下今归何处?”   敬曰 :“自别之后,身无所托,因见窦建德有容人之量,以此归附于夏,官封祭酒之职。因想吾兄,故来相访。义臣邀入草堂,设席相待。   酒行数巡,敬令从人取金帛列于义臣面前,义臣惊曰 :“何谓有此?”敬曰 :“此是夏主久慕公德,特令某送此礼物以献,恐不得见,故假以远客为名,庶无嫌疑也 。”义臣曰 :“建德,吾之仇人,如此见爱,有何功以受此乎?”敬曰 :“目今炀帝被弑,群雄并起,各杀郡守以应诸候,盖为百姓除害,以安天下。凡怀一才一艺者,尚欲效用,太仆抱经济之略,负孙吴之策,顾乃栖身蓬蒿,与草木为休戚,空老林下,诚为可惜。今夏主仗义行仁,改称帝号,四方响应。闻太仆之名,特来聘迎。太仆及时应召,救民于水火之中,致君于尧舜之盛,夏之君臣望太仆久矣 。”义臣曰 :“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吾为隋臣,不能匡救君恶,致被逆贼所弑,不能报仇,而事别主,何面目立于世乎?”敬曰 :“太仆之言谬矣,今天下英雄各自立国,隋之国祚已灭绝矣,何不熟思之?欲报二帝之仇,不若归附夏主,借其兵势,往诛叛逆,岂不称太仆之愿乎?”义臣猛然悟曰 :“足下此言甚极有理,吾见建德亦能屈节下士,又无篡逆之名,若能允吾三事,即去从之,不然,决不去矣 。”敬曰 :“是何三事?”义臣曰 :“一不称臣于夏;二不愿显我姓名;三擒获化及,报得二帝之仇,则当放我归还田里 。”敬大笑曰 :“只这三事,夏主何所不从 。”   凌敬上马欲回,义臣嘱曰 :“此去曹濮山,有强寇范愿,极是骁勇,领盗数千,皆敢死之士。远靠泰山以为巢穴,每来二州抢夺客货。即今山寨绝粮,四下剽掠,足下收得此辈,同回夏国,助振军威,足能灭许矣 。”义臣附耳低言,不过数语,凌敬点头,随即辞别回去。丽泉诗云:隋国群雄势未分,独公谋策最机深。   不臣夏主何名利,只尽报仇一片心。   此时窦建德朝夕训练军马,欲征讨化及。众臣言凌敬去聘杨义臣并无消息,暂且按兵不动。忽人报唐刘文静赍书至,建德接书,拆开读之,书曰:唐秦王李世民端肃书奉夏国大王阙下:恭惟受天明命,适龙飞于东郡;乐任群雄,遽凤舞于交河。   即今大王安化于河北,实据夷狄之衿背。郡知其策,则矢石不试;一失其御,则疆隅屡惊。迩来化及逆贼拥兵魏县,肆其奸雄,若不与众同诛,实为神人共愤。且非世民关外之仇,固是大王河北之患,望兴一旅之师,合剪孤兵之贼。所获宝女,悉纳夏国,若得土地,均分于唐,岂不美哉?所言惟大王察焉。   建德看罢大悦,谓文静曰 :“此贼吾有心讨之久矣,奈天时炎热,操练军士未熟,暂自停止。今已兵精粮足,正欲动兵,纳言回报秦王,不必远劳龙体,只消遣一副将领兵前来,与孤同诛逆贼,以谢天下 。”文静曰 :“臣奉使之时,秦王兵已离了长安矣 。”建德曰 :“汝可速回止之。枉费了钱粮,人马浩大,远来无益 。”   文静辞归,建德退入后殿。曹后来迎,请曰 :“今日退朝何晏也?”建德曰 :“适因唐国秦王书来,合兵讨贼。与众臣商议,今已吩咐整理军马粮草去了。择日起兵,领宋正本等留守乐寿 。”曹后曰 :“陛下圣见虽当,未可即行。今北方总管罗艺投为唐将,截我后路。王须拔号称漫天王,被罗艺射死,部下余党魏刀儿,此人骁勇,因须拔死,代领其兵十万,据守深泽县中,自称魏帝,剽掠冀、定等州,实为后患。化及弑君篡位,于理当诛,不先扫清河北,未可便议南行。况凌敬未回,今数年与刀儿相持虽好,尚难靠托。不如乘其不备,袭而击之,除却后患,此万全之策也 。”建德喜曰 :“此军机之事,非汝妇人所得预闻,吾意决矣 。”次日,建德调遣精兵十万,命刘黑闼为征南大将军,高雅贤为先锋、曹旦为合后,迤逦进发。   却说建德先自选下歌舞女乐一十二人,使人送献刀儿,令其北拒罗艺,东防夷狄,待吾诛灭化及,即将隋宫妃嫔宝物相饷。刀儿大喜受之,实信建德有寄托之心,坦然无疑,昼夜溺于酒色,自以为安。至是建德兵起,称言讨贼,离城三十里扎了营寨,留辎重固守老营,选精兵十万掩旗息鼓,夜行直奔深泽。原来刀儿见建德献送女乐,自以为得志,昼夜淫乐,不治军旅。不料建德人马聚至城下,内外一无知者。刀儿正在昏醉之间,忽见守城人报 :“甚处军马,一夜把城围得铁桶相似,鸣金击鼓,喊杀连天 。”刀儿听言,惊得魂不附体,手足无措,随领将士登城视之。只见四下人马团团围守,铁骑丛中,拥出一员大将,黑面黄须,金盔金甲,犹如天神之状,乃夏王建德也。建德在马上传令,厉声大呼曰 :“有能将刀儿绑下城者,官封极品,镇守其城。若有不从告谕,城开之日,尽皆杀戮。   ”言未绝,忽然一将提刀直上城来,大叫曰 :“魏刀儿残暴不仁,轻贤重色,留此逆贼何益!愿随者便来 。”百姓视之,其人面如活獬,目若朗星,河间人也,姓关名寿。本人是王琮部将,琮降建德之时,染病在床,后来深泽依傍刀儿。刀儿怪关寿傲慢少礼,不肯重用,屈沈于此。当日叫百姓同杀刀儿,袒臂一呼,相从无数。关寿杀上城头,一刀砍刀儿为两段,提头上马,引百姓出城投拜。建德大喜,随即入城安民。史官诗云:刀儿挺恶乱江山,观见雄兵心胆寒。   女乐荒淫真败事,果然皆顺夏君言。   建德将刀儿首级悬于城门,众将引关寿来见建德,大怒曰:“刀儿与汝无仇,杀之不义也。人人效此,必怀二心 。”令斩之。刀斧簇下,关寿性命如何?   总批:太仆不即从建德之聘,盖以忠臣不事二君为嫌耳。若化及理所当讨,故秦王致书夏国,望同兴诛逆之师。刀儿势所当除,故建德馈以女乐,致其有荒淫之恶。先河北而后议南行,曹后之言诚是也,孰谓军机之事非妇人所知哉?   第二十四回 冀州城麴棱降夏王琮见斩关寿,急命止之,入见曰 :“诛降杀顺,大不义也。昔臣投拜之时,寿为部将,染病在家,后因无去路,不得已而降贼。今日献功,宜以十世寡之 。”建德曰 :“食其禄而杀其主,是不忠也;居其土而献其地,是不义也。不忠不义之人,吾甚恶之 。”琮曰 :“若斩此人,非安夏国之计也 。”力谏免之。建德使寿仍居王琮部下,收刀儿将士各授官职调用。   其所掳子女悉令放还,宝物尽赐将士。远近闻知,夏王有不杀之心,人民悦服,其易、定等州闻风归附。建德兼并两军,兵势大振,遂杀向冀州而来。   却说冀州刺史姓麴名棱,上都人也。其人果敢,少有大志,与本州总管罗艺二人坚守其城,不肯臣魏,犹秉隋之正朔,印信律令,仍旧不改。建德灭了刀儿,使人招之,陈说利害,谕以唇亡齿寒之故,城必难守。麴棱泣曰 :“吾受隋大恩,不能报仇,而反以城附人?宁使就戮,安肯为此不忠不义之事 !”   自是节操愈坚。   建德遂引兵直抵城下,令军士四面围之,日夜攻打。麴棱手持长枪,身跨骏马,便欲出城迎敌,忽见阶下闪出一人,仙风道骨,鹤氅星冠,向前连声大笑。麴棱曰 :“为何见笑?”   其人曰 :“单笑汝等肉眼无瞳,不识人物。某有退敌之术,使人不战自走,何不问我?”众视之,乃隋崔暹之孙崔履行也。   棱曰 :“有何奇术,可以退敌?”履行曰 :“某曾遇异人于邬石山中,传授阴书三卷,习得驱兵之法。上可以呼风唤雨,下可以役鬼驱神,中能令人趋吉避凶。用此退敌,不须张弓只箭,只书符念咒,不过数日,攻者自败矣 。”左右之人听闻,皆言世所罕有。棱曰 :“果能此术,吾等赖无患矣 。”遂停兵不战,即令立坛,分作三级,上应列宿,下应九宫八卦。第一层排六丁六甲天神,中立帝座。第二层摆二十八宿日月九曜神兵,各执器械。第三层安五岳四渎九州分野。又分二十四向,列二十四气、七十二候神兵。当夜设醮,进章书符作法,止留麴棱登坛礼拜。履行脱去道服,头戴布冠,腰系麻绳,脚穿草屦,手执苴杖,登城向北,号天恸哭,密念神咒。再令满城妇人,不拘老少,俱令抓住屋脊之上,脱去裙裆,两手张开,仰望建德军中,号啕大哭,称言以阴压阳之法。   早有人报建德,建德曰 :“此邪幻也,麴棱痴人,被其诱惑。今兵临城下,将至濠边,岂能以此术而退敌哉?料城内恐惧,必无御备之策,可急攻之 。”是日黄昏左侧,军士大进,四面攻打,喊声鼎沸,火炬照耀,如同白日。麴棱在城内,知事势穷迫,即自披挂引军士来迎战。履行坚执劝住曰 :“汝但放心,今夜必成大功,贼当败走,切不可出,乱我术法。将士勿自惊惧 。”麴棱从之,迁延夜半。建德选敢死将士三百余人,涌上云梯,炮声一响,喊杀连天,将士一齐列于城上。建德招麾大呼曰 :“夏主已自登城矣 。”只见守城之人互相弃城而走,城中大乱。建德斩夺城门,喧呼争进。此时履行尚在城楼之上呼天作法,正欲奔走,被众兵乱刀挫死,掷于城下。比及天明,众军士获麴棱拥至帐下。   建德接见,亲释其缚,以酒压惊,谓麴棱曰 :“足下为隋之臣,不与众人同叛,而独守志不屈,真忠臣也。特免汝罪,回心辅我,以兴夏国 。”棱曰 :“方今天下汹汹,民有倒悬之急,大王立匡国救民之心,臣感不杀,愿从仁义之主,以安天下 。”遂降于建德。建德大喜,封棱为内史,仍赐黄金五十金,犹以厚礼待之。丽泉诗云:建德功勋百战强,加封内史拜忠良。   履行幻术如儿戏,岂识军功代代昌。   建德既得麴棱,终日议论军事,甚加敬重。棱叫建德进攻罗艺,建德便遣刘黑闼领兵先往,直抵本州城下,安了营寨。   却说罗艺在城中,令军士守护,坚闭城门,只是不出。黑闼在城外辱骂,终日搦战不得。人报后面建德大兵继至,黑闼接见,言罗艺紧闭,如此相拒。建德曰 :“罗艺兵势困穷,无人出战,正好极力攻打,不可迁延。恐师老兵疲,难以取胜。   ”黑闼曰 :“听闻城内人马尚多,四门坚壁,恐难遽破。某欲相时而动,庶为便益 。”建德叱之曰 :“为将无谋,俄延岁月,我兵既到,立等城破,何得相时而后动耶?”遂喝退黑闼,吩咐四边每队军士,各设云梯,上城攻打,喊声振举,惊动天地。   不期城上火炮、火箭齐发,云梯尽着,又兼矢石如雨,站立不住,只得退下城来。建德又安排数百辆冲车,鼓噪纳喊而进。   艺急令铁锁贯串铁锤,绕城飞打,冲车皆折。千方百计,城不能破。建德十分暴躁,曹旦密至帐下,告言 :“大军人马久住城下,恐敌军窥见我军懈怠,夜黑开城,攻劫营寨,一时无备,反遭毒手。攻城之策小,提防之策大,请陛下思之 。”建德大怒曰 :“我自起兵河间,所向无敌,量此孤城,何足为难!罗艺闻吾之名,心胆皆碎,何敢出城劫吾营寨耶?汝勿得妄为筹策,以阻军心 。”遂喝退曹旦。有邓文信闻旦言,急谏曰 :“战胜而将骄卒惰者必败,今士卒懈惰久矣,艺兵虽围困在城,连日持钝养锐,又兼罗艺善能[用计],旦言亦未非也 。”建德益不听。   是夜,罗艺果吩咐薛万彻、万均兄弟二人,将士饱饭毕,人各衔枚,开[启]城门,统领三军,暗分两路,来到夏寨。   夏兵正睡熟,罗艺密传将令,一声炮响,金鼓大振,杀入夏营。   夜晚兵来,如天塌地陷,山崩海沸一般。此时建德带酒,已不能起,左右扶拥,掩护而走。文信慌忙后随,未曾上马,一将杀入中军来,乃薛万彻也。文信措手不及,被万彻一刀斩于门旗下。后史官有诗曰:文信从军仗义旗,夏王初立众心归。   只因不解骄兵计,致使辕门白刃飞。   文信被诛,各队人马惊惶乱窜,自相践踏,建德、黑闼禁止不住,只得弃营逃走。杀到天明,尸横遍野,驴马填河。罗艺大获全胜,鼓噪回城。不知建德领兵如何?   总评:夏王有不杀之心,远近人民岂不悦服?崔履行纵能书符作法,不过一幻术耳,麴棱欲恃此退敌,而不就缚亦难矣。若罗艺坚守不出,势未遽破,倘从曹旦之言,文信何至死于非命耶?   第二十五回 刘黑闼智赚范愿建德脱身,来至河南,收集败兵,折了大半。黑闼曰 :“日下与贼相持百有余日,其城难下,不若收拾败残人马,暂回乐寿,整点兵甲,再来征伐 。”建德曰 :“今日之败,皆因孤欺敌之故。可惜文信死于非命,早听君等所言,不致此失也。   ”即引兵回还乐寿,百官迎入。朝见已毕,径入后宫。曹后接见,谓曰 :“陛下当能以弱致强,稍得一胜,便生矜骄之意,故致三军损折,不以为戒,妾等无所托矣 。”建德曰 :“子童之言是也,今后吾当谨之 。”曹后曰 :“据妾之见,陛下则当下诏,自去尊号,减其御膳素袍白马,与死者发丧,周给其家属。赏功代罪,以安众心,蓄养锐气,再进兵伐。许如此激厉将士,无不胜矣 。”建德从之。次日赏功伐罪,没于王事者,则设肴亲祭;其死者家属,赏赐存问。远近闻之,无不感叹。   忽报凌敬还朝,建德喜曰 :“子肃回来,吾事济矣 。”即召敬入,问曰 :“卿今远路风尘,不知招贤之事如何?”敬曰:“臣奉大王严命,访见杨义臣。见大王来意志在报仇,即慨然应允,但要大王相从三事 。”建德曰 :“是何三事?”敬曰:“一不称臣于夏;二不显其姓名,三擒戮化及,愿大王放归田里 。”建德曰 :“若从朕征伐,即朕臣也;果能尽心助朕讨贼,何所不容 。”敬曰 :“臣别义臣,曾有密嘱,教大王若得此人相助,不愁化及不灭 。”建德问是甚人,敬向前附耳低言,不过数语,建德连声叹曰 :“虽战国之孙吴、汉之张良、蜀之诸葛亮亦不过此 。”   次日早朝,群臣拜舞已毕,建德唤大将刘黑闼曰 :“昨日唐国秦王书来,借粮二千石,供给军储,伐许之后,倍还利息。   朕今与唐合兵讨贼,乃兄弟之国,不可不借。汝同凌敬整点大军二百辆,装贮粮料,二人率领士卒护送,半途交纳,勿使有失 。”二人领命辞行。凌敬曰 :“即今盗贼生发,汝等军事,须要用心。俱作民夫打扮,军装随身,务令遮护粮草,谨密勿令人见,违者依律治罪 。”号令已毕,粮车起行。不数日,已到曹、濮州地界。   却说太行山有贼首范愿,自号飞虎太王,手下有三千喽啰,皆敢勇之士,带领来曹、濮界上,依山为寨,劫掠经商,为东昌一路之患。每虑粮食不敷,恐失其众,当日在寨中正与众商议劫掠之策,忽见小卒报言 :“北路上夏王装载二百粮车助唐军饷,并五军马护送,取之极易 。”范愿以手加额曰 :“来得却好,吾今正缺粮食,此真天赐我。得此一助,正如枯鱼之得水 。”即使三千贼众一齐皆起抢粮车,一人近前告愿曰 :“某去探来,不必三千人去。看他每车十名民夫,拽送二百辆车,不过只是二千人数,皆耕农之辈。若听我等大喊一声,各自奔散,只消五百足矣 。”愿曰 :“汝却不知,且作赶散人夫,不与吾敌,其粮车如何得来寨上”亦要人拽。若是如此,须使二千人去方可 。”众人依命,欣然奔往。   恰好黄昏左侧,一声炮响,众兵皆起,前哨报说 :“粮车插成营垒,运粮人夫俱向中间稳睡,并不打更喝号,请大王放心,不必为虑 。”范愿大喜,急驱士卒前进,直奔车营。只见四下寂静,并无一人言语。比及众贼揭去盖车芦席,皆是空车,营中所歇民夫皆是衣服毡衫,并无一人在内。范愿自知中计,连声叫苦,拨马便走。只听得四下炮声齐发,夏兵约有五千,一齐皆起围裹,将范愿二千人马困在垓心,不能得出。延至天色已明,闪出一将,头顶铁盔,身披银鳞甲,手持大斧,喊声如雷。濮州义乡人也,姓刘名黑闼,乃建德部下首将。勒马向前,高叫 :“范愿草贼,下马投降 !”范愿大怒,手持钢刀,直取黑闼。黑闼挺斧来迎,二人战上五十余合,不分胜负。忽见夏阵中一人飞马前来 :“请二将军歇马,吾与二人讲和 。”   于是分开左右,各自阵前,愿曰 :“来者何人?”答曰 :“吾乃夏国祭酒凌敬是也 。”愿曰 :“祭酒如何讲和?”敬曰 :“将军今日如虎陷阱,虽有双翼,亦难飞出,枉自劳苦,不如弃邪归正,随从夏主征讨化及,与炀帝报仇,官封獬豸,绘画麟阁,岂不强如落草为寇乎?”愿曰 :“祭酒之言,如此极好,不知夏主肯容纳否?”敬曰 :“夏主忘怨封仇,招贤纳士,何所不容 。”范愿听罢,即弃刀滚鞍下马投降,共二千贼众,皆解甲罗拜。愿曰 :“特请二公同归寨上,部领余众,一齐起行。   ”敬曰 :“刘将军与足下同到山寨,吾领数人前去雷夏泽中,请杨太仆同来相会 。”三人相别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