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五代史演义传 - 第 9 页/共 14 页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   奸谗阴害忠良,何代无之?不特克用之于存孝而已。然则克用酒误太甚!    第三十四回 梁兵劫夺勇南柩   当日,晋王令邓瑞云同六将带领三千人马,保护存孝灵柩,葬于灵求峪,安灵守孝。六将领命,径上去讫。早有细作报入汴梁,朱温大喜曰:“李存孝已死,吾无忧矣!”今又令军士护丧葬于灵求峪内,急遣尚让七将,领兵前去劫夺存孝灵柩,七将领命。正行之次,忽见前面一彪人马,尽打红旗,当头截住去路,为头闪出英雄,身长一丈,膀阔三停,赤脚蓬头,膂力过人,乃寿章人也,姓王名彦章。因存孝巡行河北之时,在淤泥河相遇,二人斗了数合,被存孝连人带马打落岸下。彦章誓言,存孝若在十年,吾十年不出,除是死了存孝,才敢出名。   径上寿章隐姓埋名。今探听存孝已死,引了人马欲来投奔梁王,正值七将兵至,彦章拦住大呼曰:“吾乃浑铁枪王彦章也!来的人马何往?”葛从周曰:“吾等梁王手下七将,今奉我王命,领兵前去灵求峪,劫夺李存孝灵柩。”彦章曰:“汝等错矣!君子不念旧恶,人死不计旧冤,存孝亦是好汉,只因晋王恃酒误死,抢他尸首何益?不如引我去见梁王,陈说和解之事。”   七将从之,合兵一处,径到汴梁城来。   七将入见,朱温曰:“李存孝尸首如何?”葛从周曰:“不曾抢得,只与大王寻得一个前部大将。”温问曰:“是谁?”从周曰:“此人真定寿章人氏,姓王名彦章 。”温曰:“闻名久矣!吾正欲见此人。”从周引彦章至殿下,温即欠身相迎,彦章下拜,温答半礼。温曰:“足下近在山东,正欲遣人来请为将,破灭李克用,共图霸业,今日得遇,三生幸矣!”彦章曰:“李克用死了存孝,其势已孤,臣视之,乃疥癣之疾,不足介意。大王欲取天下,不如先图了昭宗,再擒晋王未迟。”   温大喜,即封彦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设宴犒劳。席间便问彦章图昭宗天下之计。彦章曰:“臣见昭宗驾下,宠着一人,姓李名英,现任丞相之职,今在长安秤金卖官。大王亲将金宝贿赂他,只说长安是久反之地,汴梁是兴隆之邦,李英贪得,见利忘义,必奏准朝廷,赞成此事。先领旨到此盖造皇宫,然后用计,把驾迎上汴梁,那时以图昭宗,有何难处?”温曰:“此计甚妙,我若得了天下,富贵与汝共之。”   商议已定,次日朱温即自收拾金宝,带领数百铁骑,各带轻刀短箭,径上长安。不日,已至李英宅前下马,小卒人报,李英降阶而接,到堂上坐定,叙茶已毕。温曰:“丞相别来无恙!”英曰:“仰赖福荫,略得清安。大王久不相见,有劳车顾。”温曰:“恭惟大人!现居元辅之职,臣扶社稷,不胜至喜。今有黄金百锭,珠玉一斗,外有良马一匹,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名曰玉聪,某不敢乘坐,特来并献与丞相,以助虎威!”英听罢,便令带过来看,果然那马身上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头尾长一丈,蹄带项鬃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李英见了大喜。有诗单赞玉聪马云: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   掣断丝鞭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英谢温曰:“大王与此金宝龙驹,某将何报之?”温曰:“些小微物,岂望报乎?丞相肯为,只在数句言语之间而已。”英曰:“请问其故?”温曰:“某见长安是久反之地,不及汴梁是地广人稠、永远兴隆之邦,丞相只须奏准朝廷,与吾领了旨意,到汴梁盖造皇宫,请驾建都,便是丞相大功绩也!”   英曰:“大王见主上衰弱,时势已去,莫非要图天下否?”温半晌不答。英曰:“明日便奏朝廷,发旨意与你,领上汴梁盖造皇城。待吾指日把驾拐上汴梁,让位与你,有何不可?”温曰:“诚得如此,丞相富贵无比。”   二人商议已定,次日,昭宗升殿,近臣报言,今有梁王朱温,欲见陛下。帝曰:“可急宣来!”温人见,拜伏阙下,口称万岁。帝曰:“卿到此,有何见奏?”温曰:“臣见长安久反之地,干戈扰攘,不得休息。臣守汴梁已久,知是兴隆之邦,奏过陛下,请旨盖造皇城,完日请陛下迁都汴梁。”帝曰:“卿言须当与文武商议。”言尚未尽,只见班部中闪出一臣,面如红枣,突眼虬髯,威风凛凛,胆量过人,上殿奏曰:“大梁朱全忠,真忠君爱国之臣也!”此人是谁?乃丞相李英也。帝问英曰:“此奏可乎?”英曰:“大梁王所奏,金石之论也!难得此人,忠于王室,既有如此好处,陛下急宜从之。”帝正在犹豫,群臣皆言:“不可!龙不离海,虎不离山,陛下安居大位,岂可远离乎?臣料汴梁万不及长安。怎见得长安好于汴梁,古人有诗为证:   自古兴隆地,周秦汉代修。   三川花似锦,八水永长流。   起盖咸阳殿,凤阙对龙楼。   华夷图上看,天下最为头。”   朱温曰:“你众文武说长安好处,也只如此。且听我说汴梁好处。古人有诗为证:   王气腾腾彻比霞,祥云缭绕照京华,   宝妆楼阁侵银汉,玉殿亭台护绛纱,   四时不绝山川景,八节常开琪树花,   年年三月登高望,香满梁园百万家。   昭宗听罢朱温诗句,心下万千之喜,遂唤曹中书达填写旨意与朱温:“领去汴梁盖造皇城,朕即遣官军,将长安府库钱粮,都攒运至汴梁,选日,请朕建都天下。”温领旨出朝,暗思:“此等昏君,中了吾计,好似一盏孤灯,昏天晓月,算来活也不多时!”   温行了数日,已到汴梁,遂起民夫,搬运土木,唤良匠盖造皇城,雕梁刻栋,绘凤描龙,未及半载日期,工程已成,比长安宫室,华丽又加十倍。   却说朱温,盖造已完,便遣王彦章,先领人马三万,前至灞陵川界,以候接应,亲自径上长安:入朝见帝。帝曰:“朕差卿盖造皇城如何?”温曰:“臣领旨盖造,今已完备,特请陛下到汴梁建都。”昭宗大喜,当日聚文武于朝堂。帝曰:“唐室西都二百余年,气数已衰,朕观气色在汴梁,先遣梁王盖造宫殿,朕欲迁都东幸,汝等各宜促装。”学士陈辉源曰:“长安久乐之地,今无故损宗庙,弃原陵,恐百姓惊动,必有靡沸之乱。天下动之至易,安之甚难,望陛下明鉴!”帝怒曰:“汝欲阻国家之大计耶?”平章事朱朴亦谏曰:“陈学士之言是也!想祖公神尧高祖皇帝,东征西荡,挣成一统天下,亦不易得,今陛下至汴梁,必中朱温之计矣!”李英急上言曰:“这一起臣僚,有失君臣之礼,可以斩之!”帝闻奏即日罢朱朴、陈辉之官,贬为庶民。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   朱温得王彦章为元帅,赂李英为腹心,请驾建都汴梁,社援可危矣!    第三十五回 唐昭宗迁驾汴梁   帝出宫上车驾,驾前二人跪下,视之乃尚书周侃、左仆射伍习,帝问:“有何事?”侃曰:“今闻陛下欲迁都汴梁,故来源耳!”帝大怒,曰:“朕心喜上汴梁,如何苦谏?”即令武士拽出都门斩首,百姓莫不垂泪。下令迁都,来日便行。此时装载金银缎匹玩好之物,数千余车,径往汴梁去了。   却说昭宗方才到了灞陵川,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阵人马到来。百官尽皆失色,帝大惊。大将军杜友年出马曰:“来者何人?敢拦圣驾?”绣旗影里,王彦章出马,厉声便问:“天子何在?”帝战栗不能言。群臣闻知,皆无所措。王搏向前叱之曰:“来者何人?”彦章曰:“大梁王前部先锋王彦章是也!”王搏曰:“汝来劫驾,是来保驾?”彦章曰:“奉梁王旨,特来保驾!”搏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彦章大惊,慌忙下马,拜于道左,帝以言慰抚,彦章拜谢,帝人汴梁城。   是日登殿,百官朝贺,各依位次侍立。自是朱温纵横朝廷,谋立异志,尽人皆知,内外之兵,尽归掌握。温请丞相李英曰:“吾欲杀昭宗,自立为帝何如?”英曰:“可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于偏殿排筵,只说与朝廷洗尘,再奏过帝,此离宫门不远,不好出入,讨个执照。大王可选下好汉,埋伏彼处,亲自带剑上殿,索取天下。帝与不与,只此杀之。”   温甚喜,即便教人排筵会于偏殿,来日请帝。   次日,昭宗升殿,温奏曰:“臣欲于王府安排筵宴,与陛下拂尘,臣不敢请,乞陛下借一偏殿,方好行乐。”帝曰:“汝有此意,可于椒兰殿上设宴,特赐回驾牌五百面,与卿执照,门上不敢阻挡。”朱温领旨,遂选五百铁骑,来往于殿下,请帝于殿上,同文武百官,各依尊卑为序,近侍执盏。酒行数巡,食过五味,只见朱温带剑上殿,帝见了唬得魂不附体。温叫止乐停酒。温曰:“今日大事,众官听察!”众皆起身侧耳。温曰:“天子为万人之主,以治天下,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留此昏君何用?可将大位让与我!”众官听罢,默然无语,各低头觑地。   忽宴上一人推桌直出,立于筵上大叫:“不可!梁王焉敢发此语,欺俺唐朝无人物耶?主上又无过恶,安敢无理!吾知汝怀篡逆之心久矣!”众皆大惊。朱温视之,此人乃保驾大将军,姓凌名圭,遂向桌上绰起一把金壶,望朱温即打将来。梁将王彦章在后面大怒,叱之曰:“朝廷大臣,尚不敢言,汝何等之人,敢如此大胆?”即拔所佩剑,将凌圭斩之。帝见杀了凌圭,下殿便走。彦章赶上,扯之曰:“陛下肯与不肯早决!何故走乎?”此时,帝惊得面如土色。帝曰:“容朕思之。”   左仆射张文蔚曰:“陛下差矣!古之帝王,无德让有德,自古皆然。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须不是陛下祖宗自古传到今,请陛下思之。”中书门下杨涉曰:“自古以来,有兴必有废,有盛必有衰,岂有不亡之国,安有不败之家?陛下唐朝相传已二百年,气运已极,不可自决而惹祸也!”帝曰:“今日酒醉,非推让之处耳!”朱温提剑自欲杀之,右仆射止之曰:“不可!陛下已许大王耳!尚容再议,不必造次。”温怒乃止。昭宗哭回后殿,百官皆哂笑而退。   次日,百官又聚于大殿。王彦章带领铁骑,布列殿前,召令宦官。昭宗惧不敢出,温又遣人三次逼之,慌更衣出殿。苏循奏曰:“昨日陛下已许梁王天下,今日肯传否?”帝曰:“卿等食唐禄久矣!中间多有唐朝子孙,直无一人分朕之忧耳?”苏循曰:“陛下之意,不欲以天下禅于梁王,曾见昨日之风景否?”帝曰:“汝众大臣,何无见怜之心?”循曰:“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无人君之福,以致四海大乱。今梁王英雄,累建大功,尚不知恩以报德也,直欲令天下之人,共伐之。”帝曰:“昔桀纣无道,残暴生灵,故天下人伐之,朕即位以来,小心谨慎,未尝敢行半点非礼之事,天下之人,谁忍伐之。”   循怒曰:“陛下无德无福,而居天位,甚有残暴之道也!”帝拂袖而起,张文蔚目视苏循,循纵步向前,扯住昭宗袍,曰:“陛下肯与不肯,乞早一决!”帝战栗不能答。忽阶下王彦章之弟王彦龙,巢将七人葛从周、尚让、齐克让等,各带剑上殿,又见殿阶之下,环甲持戈数百人,皆兵士也。   帝乃流涕出血,叹曰:“祖宗天下,何期今日废之,朕九泉之下,何面目见先帝乎?”泣告群臣曰:“朕天下愿禅与梁王,幸留残喘,以度天年。”贻矩曰:“臣等安有负陛下,事已至此,可急草诏,以安众心。”帝乃令杨涉草诏,愿禅国于梁。诏曰:制曰:伏以生人以来,树之司牧,眷命所瞩,谓之大宝。   历数弗在,罔或偷安,故舜禹至公,揖让而兴,虞夏汤武,兼济干戈,以定殷周。事乃殊途,功成一致,后之创业,咸取则焉!朕今在位二年,遭天下荡覆,赖祖宗之灵,得梁王竭诚尽力,率先锋镝,今仰瞻期运已去,天命有适,逊位而禅于梁。   今莅倍臣,献上国玺,追则尧典,禅位于朱全忠,梁王无致辞焉!钦此。   是日,百官赍丹诏并玉玺,至梁王宫献纳,朱温便欲受之。   李英曰:“不可!大王不可轻易,虽然诏玺已至,可令昭宗亲捧玺绶,以禅天下于大王,可以绝人议论篡逆之言也!”温大喜,令谢兰捧玺还宫。帝曰:“此事若何?”李英曰:“陛下亲自送去!明白禅位,则陛下子孙,世世蒙梁恩矣!”帝到此时,不容不行,亲自送去。只得亲捧国玺至梁王大殿,授与梁王去了。然后披公服于群臣班首,称臣再拜。王彦章并巢将葛从周等,各掣剑在手,布列左右,大小文武,及昭宗皆北面山呼。于是同声其口,齐呼万岁。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丽泉诗云:   当日朱温强并李,欺凌唐室若婴孩,   谁知天地无私曲,不久依然换主来。   卓吾子评:   昭宗不听忠良之谏,遂致捧国玺禅于朱温,抑一保驾凌圭,深可痛惜!    第三十六回 晋王起兵伐朱温   却说朱温即位,称号太祖皇帝。是日,天清气朗,微风不动,众皆拜贺已毕,改天复四年为开平元年,大赦天下,国号大梁。即降敕封昭宗为济阴王,便往彼处歇马,非宣唤不许入朝。封张文蔚、杨涉为平章事,封苏循、薛贻矩为左右仆射,封王彦章为马步禁军都元帅,王彦龙为保驾上将军。巢将尚让、齐克让等,皆封为节度使。李英进曰:“臣有夺天下之功,比众不同,陛下不升臣职何也?”梁帝大怒曰:“汝这逆贼,尚复敢言!朕想昭宗有甚亏汝之处,将天下卖金,只图荫子封妻,受享富贵,唐朗致有此失!若留汝在朝,众臣效尤,何以为国?”喝令推出斩之。有诗为证:   害人人害祸先招,祸福灾殃却怎逃,   只想百年人富贵,岂知今日中钢刀。   后来济阴王至开平二年春正月,梁王遣王彦龙缢杀之。追谥曰唐哀皇帝。   却说有人来太原,报知李晋王,朱温弑了昭宗,自立为大梁皇帝,现今调练军马远出大梁。李晋王听知,大哭终日。遂命百官挂孝,望北而哭祭之。次日,人报有一队人马约千余骑,尽打红旗,穿红袍,骑赤马,捽风驮至。晋王自出营视之,乃潞州王李杰也。伏地而哭,具言昭宗被弑,朱温篡位,皇兄蕃汉人马四十余万,如此雄壮,因何按兵不动,故引兵来相助报仇。晋王曰:“吾有此心久矣!因存孝已死,无效力之人,既侄有志,吾即发檄驰报各道,召集王子王孙,皆要起兵前来助战。”李杰大喜,当日晋王乃集诸将,商议起兵。时有岳彦真、赫连铎,并各镇节度使文武臣僚,整整齐齐,尽怀报仇之心,各有恢复之意,引兵四十余万,离了并州,直抵鸡宝山来,扎了营寨。   未及一月,天下王子,尽皆起兵。时有河南王李善、青州王李毕、苏州王李演、四川王李辅、江夏王李逊、胶州王李汉、云南王李弘,唐室宗亲之兵多少不等,关外二十七镇诸侯共会,有九十四万人马,诈称一百万,名将八百四十员,虚号一千员,文官武将,皆投鸡宝山来。各自安营下寨,连接三百余里。晋王乃宰牛杀马,大会宗室,众各施礼毕,两行分爵位年齿列坐,商议进兵之策。潞州王李杰曰:“今举兵讨贼,为君报仇,汝等各听晋王约束,毋得以强侵弱,恃多欺寡,务要齐心戮力,以尽臣子之节 。”众皆曰:“惟命是听!”晋王曰:“谁肯为前部先锋?”二太保李思昭出曰:“儿虽不才,愿为前部!”   晋王许之。思昭领兵,直奔鸡宝山关来。檄文曰:唐晋王檄下唐诸宗室、诸侯王、二十七镇节度使、诸大臣、百官百姓,谨按朱全忠者,始以盐徒党叛,既以穷寇来归,我先帝念如赤子盗兵,釜鱼乞命,既赦不杀,仍爵之官。恩斯厚斯,义不薄矣!何今全忠不忠,包藏凶狡,劫驾都梁,遂盗天位,匹夫无道,于斯已极。弑君之贼,人所共诛!吾今将帅诸侯军百万,战将千员,所至望风投降者听,助逆者杀之无赦!   故檄。此檄到者,各宜闻知。   却说这时把关将紧守关隘,差流星马往皇城告急。梁帝自即位之后,每日饮宴,更深方散。当日,接得告急文字大惊。   聚众商议曰:“今李克用聚各镇王子人马,直抵关前,欲为昭宗报仇,众将有何拒敌之策?”王彦章应声出曰:“臣愿领兵前去破敌!”梁帝听言大喜,加彦章为天下兵马正征讨,拨马步军十万,一同世子朱友珪,星夜便起。丽泉诗云:   梁晋交兵二百场,残唐五代动刀枪,   打虎将军太原死,今日才兴王彦章。   却说晋王在鸡宝山扎住,遥望王彦章前部精兵十万,排成阵势,晋王见了骇然,未敢叫太保出马,顾与河南王李善、步将郑绩曰:“久闻汝河南猛将,何不去战彦章?”郑绩欣然领诺,绰枪上马,直出阵前。彦章横枪立马,貌若灵官,立于门旗下。看他怎生样结束?但见:戴一顶千槌打、万槌颠、前抹额、后扇肩、双凤翅、又叉尖、抵刀斧、挡槌鞭、缨飘烈火紫金盔。穿一领王母折、玉女穿、獬豕铺、颜色鲜、盘蛟龙、绣彩凤、蚕丝纺、嫦娥织、屡团花、十段锦、猩猩血染大红袍。冠一副能工手、巧匠摸、神火炼、玉钻钻、损枪头、坏箭杆、转斧口、伤刀剑、随身护体黄金甲。束一条里边表、外边瞒、嵌八宝、七丝攒、玲珑钉、玛瑙厢、红搧黄、放毫光、攀胸勒甲狮蛮带。右手下带一条寒巽巽、冷飕飕、随火将、伴诸侯、千军怕、万人愁、拿在手、鬼神忧、打将竹节虎眼鞭。左手下带一根亮刷刷、白似雪、三尺长、四指阔、沙鱼鞘、常见血、削铁如泥昆吾剑。飞鱼袋带一张龙甲稍、虎筋弦、黄花画面宝雕弓。走兽壶插几根金线豆、倒马乘、伤军射将连珠箭。掣一条金串杆、丈八长、宾州铁打似锋芒、红缨乱舞蛇吐舌、犹如怪蟒出钱塘、穿袍过、透心凉、追魂取命浑铁枪。骑一匹两耳尖、四蹄圆、登峻岭、走高山、嫌日短、懒加鞭、两头见日行一千、南方赤兔胭脂马,火龙飞下九重天。   逸狂又有诗赞云:   大将威风手段高,金盔金甲大红袍,   等闲不敢抬头觑,带马连人似血浇。   却说郑绩径取彦章。彦章大喝,纵马来迎战,不三合,手起枪落,刺郑绩于阵前。晋王大惊曰:“真勇将也!”李思昭上马持矛,径到阵前,大骂彦章 :“吾今杀汝!”彦章便不答话,交马一合,只一枪,把思昭挑下马去。李存直便出,晋王许之。直出马与彦章战,战到数合,拨马便走,彦章赶上一鞭,把存直头打得粉碎,砍军大半,回营去了。   晋王见连折二太保,心中忧闷,当日天晚。次早彦章之弟彦龙,披挂绰枪上马,领兵阵前索战。晋王问:“谁出马?”   闪出太保存龙、存虎、存海、存豹、存江、存爱六将,叩头道:“儿六将出马!”晋王许之。六将出营布阵,问:“来将何人?   彦龙答曰:“汝可认得吾是保驾大将军王彦龙否?”李存龙持矛大叫:“逆贼休走!谁识汝来。”便战彦龙,各路诸侯,一齐助喊。存虎见存龙渐渐枪法散乱,彦龙越添精神,轮刀跃马便出。彦龙见了,遂弃了存龙,来战存虎。后面存海四将,一拥齐出,战住彦龙,不及数合,枪刺了六将,众军务散奔走。   彦龙勒马回营,未及半晌,彦章又来搦战。此时晋王心惊惶惶,回头问众将曰:“谁敢再战?”阵中一将,纵马挺枪而出。视之乃同台节度使岳彦真,两骑相交,战不五合,被彦章一枪,刺于马下。彦真之子存训,见父被杀,轮刀跃马,要来报仇。交马数合,被彦章一鞭,打死于马下。彦章在阵中混杀,左冲右突,无人敢敌。背后青州王李毕、蓟州王李演、泗川王李辅、江夏王李逊,并来合战,彦章方退。四处各折人马,退三十里下寨。众王子并节度使,都到一处,商议破敌之策。   正忧闷间,小校来报彦章来搦战,闪出刘知远,披挂上马,绰安汉刀出阵,去迎彦章,斗上五十余合,彦章大怒,取鞭在手,叫声看鞭,刘知远措手不及,被打一鞭,打得抱鞍吐血而走。却说大寨李晋王升帐,使流星马探刘知远大折一阵。晋王大惊曰:“不想知远败于彦章之手!请众王子并众节度使商议。”潞州王李杰曰:“前日进兵,损了许多将士。今日刘知远又败于水手贼之手。吾等极挫动锐气。”诸侯并不语。   正商议间,探子来报:“王彦章引铁骑直来寨前,大骂搦战。”晋王曰:“吾等许多军,不能敌一彦章,安能灭却朱温?”言未绝,郓州赫连铎曰:“某愿往!”晋王喜甚,便叫赫连铎出马,不多时报来,铎与彦章交战,不到三合,被彦章斩之。   众王子大惊!河南王李善曰:“吾上将乐荣可斩彦章 !”晋王急令唤至。乐荣应声而出,手提大斧,去不多时,飞马来报,乐荣又被彦章斩了!众王皆失色。晋王叹曰:“可惜!吾存孝已死,若留在此,岂到彦章施威哉?汝众王子,许多将土,岂无一人可迎彦章?”众皆无言,晋王言罢,痛哭一常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   李克用为君讨贼,屡战屡失,将士皆挫动锐气,惜哉!勇南公,安能复生哉!当此之时,岂特晋王悲恸耶?    第三十七回 鸡宝山存孝显圣   正值彦章搦战,晋王大叫:“快备马来,吾自出阵一遭!”此时晋王年已八十四岁,披挂上马,绰定唐刀,领兵出营。   彦章视之,见两面日月龙风旗,旗下有一将,额垂千条线,发绾一窝丝。如何打扮?   金甲金盔翡翠袍,腰间玉带束鲛绡。   坐下千里追风马,肩上横阻定唐刀。   王彦章正欲迎战,彦龙一马当先,问曰:“来者莫非晋王否?”晋王曰:“然!”彦龙曰:“汝将已被吾杀尽,尚敢自临阵耶!”晋王大骂曰:“这伙奸贼,夺吾大唐天下,天厌神怒,吾亲临阵取汝首级!”言罢,两马相交,双刀并举,怎见得?有诗为证:   刮地寒风声飒飒,硬战征袍声似擦。   逼逼剥剥马蹄鸣,叮叮噹噹袍枪甲。   你死我活不伏输,一往一来交战马。   兴心枪挑锦战袍,举意刀劈连环甲。   摩旗小校手连颠,擂鼓军郎槌乱打。   时,晋王年老,筋力衰败,战不数合,被彦龙杀得大败,拨马而走。已近黄昏,左侧彦龙赶下阵来。前走的,好似猛风吹败叶;后追的,恰如急雨打残花。追赶已无措手,大叫:“吾儿存孝!昔日汴梁赴会,汝曾救我,今吾死在须臾,汝何无灵!”言未绝,只见东南上一阵风,卷出两面飞虎旗,旗下是存孝,结束如生:虎磕脑乾坤少有,虎皮袍盖世无双。猊铠枪刀不惧,毕燕檛能取人魂。马上横担浑铁搠,五名马赛过蛟龙。   晋王叫:“勇南公吾儿!快来救我。”只见存孝一马当先,厉声大骂:“奸贼!吾在此等你多时。”彦龙大惊,叫声“苦也!”跌下马来,气绝身死。此时存孝,犹在云雾之中,叫声:“老父!儿与你相会一面,以完父子之情,梁兵自此势败,儿今辞别,朝天去了。”晋王回头看时,只见风清月朗,不见了存孝,独有王彦龙死在地上,余众各散逃生。晋王放声大哭,叫数声吾儿,死后还来救我一命。下马斩了彦龙首级而回。众王子并诸侯接见,哭诉前事,众皆嗟叹不已。   早有人报知王彦章,言:“李存孝搠打死彦龙,现今后面人马到了。”唬得王彦章魂不附体,慌忙上马,尽力加鞭,望后而走。本阵军兵,魂飞魄散,弃枪落刀,失盔抛甲,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咏史诗曰:   存孝当年吊伐勤,要将忠义报先君,   只因打虎追巢贼,死戮彦龙败敌军。   非是兵机无计策,只缘天意有攸分,   大唐基业今何在?惟有将军一古坟。   彦章走了一夜,离唐营二十里,死尸不绝,彦章点聚余将,复与唐家对面安营。此时,彦章一怒,枪挑名将一十六员落马,余皆放马逃生。   却说梁兵二十余万,用粮浩大,况诸郡荒旱,人皆相食,屋宇尽皆拆毁,军人无不掳掠,与唐军相拒一载有余,粮荆乃上表梁帝催粮。梁帝应付十万斛,军士支给不敷。彦章与朱友珪商议:“兵多粮少,如之奈何?”友珪曰:“吾正忧虑此事,粮食兵家大事,倘军心有变,难以区处。”彦章曰:“今天气炎热,且宜按兵不动,殿下亲往朝廷面奏,叫遣将应付粮米,克日到军前支给,才好与唐相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