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五代史演义传 - 第 13 页/共 14 页
却说王审知,乃光州固始人,王潮之弟也。唐昭宗时,王潮据闽已卒,弟审知封为闽王,审知立延翰为嗣。延翰骄残,暴灭兄弟,被审知养子延禀弑之,而立其弟延钧,更名曰璘,璘又被其臣李仿所弑,而立福王昶为帝,未及数月,昶又为叔曦所弑。曦既立,骄淫苛虐,建州刺史王延政数以书谏之,于是兄弟积相猜忌,治兵相攻,互有胜负,闽粤之间,暴骨盈野,曦立方二十一年,指挥使朱文进谋弑之,而自立,闽人共讨杀文进,传首建州。
至是,延政乃自称帝,国号曰殷。有平章事潘承祐上书陈十事,大旨言兄弟相攻,荡灭天理,一也。赋敛繁重,力役无节,二也。发民为兵,羁旅愁怨,三也。杨思恭夺人衣食,使怨归于上,四也。疆土狭隘,多置州县,增吏困民,五也。将攻临汀,不忧金陵、钱唐乘虚相袭,六也。括民资财,逋逃者被刑,七也。征果菜鱼米利,八也。即位未尝与邻通德,九也。
宫室无度,荒淫酒色,十也。殷主延政大怒,削去承祐官爵。
参军雷友金谏曰:“晋以重爵加封主公,又令镇守边隅,不征钱粮,今若反背,深为不忠,加之刘知远善能用兵,威振华夏,当初唐兵尤自惧之,况主公乎?”延政大怒,将友金推出斩之。
乃令大将苟琳、虞淳为先锋,起八闽军马,共得十五万,于路放火抢劫。
晋王闻之,即宣刘知远至洛阳商议起兵。此时,刘知远在长安,星夜赴洛阳面君。晋王曰:“远宣将军还朝,别无他事,今王延政负义谋反,不可不诛。”知远奏曰:“臣部下马步军五万,足可破王延政矣!”知远举柴研为正先锋,石炖为副先锋。晋王远送出城,大队人马南行,只见旌旗掩日,金鼓喧天,杀奔建州而来。
却说哨马飞报王延政,延政略有惧色。即差人求救于吴越,越王先差董铨为先锋,周麟副之,引本部军二万五千,前来迎敌。晋军中柴研出马,与董拴交锋,战不十合,铨拖枪败走,周麟出马接战,抵敌不过,亦拨马而走。晋兵掩杀前来,越兵大败,退走十五里。小卒报入建州,王延政亲自引二万人马出阵。延政曰:“谁敢出马搦战?”只见部下一将,姓晁名镗,应声而出,前来晋兵营前搦战。
刘知远在帐中听知王延政会合越兵,来决大战,乃聚众将商议。张会进曰:“越兵救王延政者,实图利也。”知远曰:“此言甚善!”遂唤副将陈燧、李援引两军去叶坊埋伏,却令柴研、石炖尽伏精兵为后应,先拨一万弱兵,令偏将田芳提领前去诱敌,阵后多载牛马辎重及赏军之物,四面聚集。当日,王延政在军中,晁镗在左,董铨在右,三军更不答话。田芳军马皆弱,抵敌不住,望风便走,三路掩杀,晋兵大乱,放起号炮,陈燧、李援引得两军齐出,随后柴研、石炖大率精兵飞奔而来,势如山倒,刘知远随后亦引军杀至。王延政大败,奔入建州城。
刘知远令军士四面围定,并力攻打。此时,越兵退于剑潭,晋兵屯于建邑。张会曰:“今延政虽败,城内军士屯住不出,更有越兵屯在剑潭,为犄角之势,若四面攻打太急,贼必开城死战矣!越兵若来,内外夹攻,吾军必不获利。不如只攻三面,容南门与贼出走,走而击之,可全胜矣!”知远曰:“真妙算也!”于是,命柴研撤退南门之兵,只攻东西北三门,各筑低土城,示为久计。
却说晋兵攻围日久,建州城中粮尽,人皆相食,众欲杀王延政。延政惊慌,即使其相谢甫献城投降。谢甫来到晋营,知远问曰:“汝来欲何为也?”谢甫告曰:“请将军权退兵三十里,君臣当自缚而降。”知远大怒曰:“反贼辄敢轻吾!”叱左右推出斩之,将首级付与从者,发回见王延政。延政见斩了谢甫,心中大惊,与文武共议出奔。
是夜二更,带百骑开南门而走。只见悄无兵土,延政心中暗喜。行不到五更,山头上一声炮响,当先一军摆开。中军刘知远,左柴研,右石炖,大喝:“反贼休走!”王延政见有埋伏,落荒回马,后面喊声又近,左有陈燧,右有李援,更兼田芳军马,四面围定。王延政下马受缚,晋兵尽已入城,诛杀延政宗党七十余人。于是,出榜安民,令众官分地把守,赏犒三军,八闽悉平。将延政捆赴洛阳面君,晋王赦之,封延政为羽林将军,奉命听调,复又赏犒三军不提。却说流星探马飞报:“边关告急!”不知何处兵马入寇?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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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闽君位,子臣弑夺,至王延政自尊称帝,倨傲悖逆,被知远出师一鼓而擒,东南一隅,得有宁宇。
第五十二回 刘知远奉命出师
晋高祖皇帝天福三年,镇州安重荣,结连并州铁笼山强贼孙飞虎作反,抢掠附近居民,聚兵二十余万,要来寇长安,各处有本到京告急。帝一日设朝,文武奏知此事。汪太史亦奏:“毛头星横于紫微垣,正应镇州分野,主干戈之兆,乞陛下调将诛除,若是迟缓,必有犯阙之祸!”驾问:“谁人可以领兵征讨此贼?”言未尽,武班中闪过刘知远,向前奏曰:“臣虽不才,愿领兵前去征讨。”帝准奏,就加封刘知远为镇南节度使、总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知远领旨出朝。
次日,升帐点兵,手下有大将二员,一员姓史名弘肇,郑州荣泽人,生得浓眉大眼,声似洪钟,使一把大刀,重七十余斤,有万夫不挡之勇。一员姓郭名威,邢州尧山人,身长九尺,膀阔一围,幼年令人项下刺着雀儿,人皆称为郭雀儿,使一根铁钢矛,上阵如飞。知远见二人英雄,倚为心腹之将,当下点兵有二十万,副将四十员。一声炮响,大势军马出长安,望镇州进发。
数日行到金井关,知远传令,扎下三个大营,左营史弘肇,右营郭威,自居中营。却说守关将,一名戴礼,幽州人,一名黄文宝,各使一把大刀,人不敢近,乃是孙飞虎战将。飞虎见二人英雄,令他们把此头关。小军报道:“晋王遣大将刘知远领兵来到。”戴礼商议曰:“晋兵来此,不要与他厮杀,关城险固难攻,我与你多设擂木炮石,打将去。”黄文宝曰:“晋兵远来疲困,营寨尚未坚固,待小将杀他一阵。”戴礼阻挡不住,文宝领兵冲下关,摆开阵势。
晋阵中史弘肇,一马当先,大喝曰:“来将何人?报名好取首级!”文宝曰:“吾乃守关大将黄文宝!”史弘肇听了姓名,拈刀便砍,文宝急架相迎,战不两合,文宝刀法渐渐乱了,抵敌不住拨马便走。史弘肇赶上,逼开刀轻舒猿臂,将文宝擒过来,横担马上,跑回本营,来见知远。叩头道:“小将捉得贼将黄文宝在此!”知远叫将他绑解来问着肯降么?文宝道:“元帅留我残生,情愿投降,为帐前一小卒。”知远饶了文宝,收为裨将不提。
却说文宝败兵走上关,报道:“文宝被晋兵拿去了!”戴礼曰:“文宝不听吾言,自取其祸!”传令关上,多设炮石弩箭,山僻处砍伐树木,塞断小路。再差人往镇州求救兵相助不提。却说刘知远令史弘肇帅兵攻关,关上炮石弩箭,飞蝗般下来,人不敢近,打伤人马无数,回报知远。知远叫文宝商议,问道:“此关还有别路通得镇州么?”文宝说:“只有二条路,近北山可通镇州铁笼山,只恐将树木塞断,不能前进。”知远问文宝曰:“有汝何计,过得此关?”文宝曰:“守关将戴礼,颇有机谋,若只是攻关,一年也过不得。除非用诈降之计,里应外合,方能成功。”知远曰:“我意欲你行此计如何?”文宝道:“蒙元帅不杀之恩,小将愿往见戴礼,说他今夜来劫营,元帅埋伏兵马,接应取关。”道罢,即披挂上马,引原降步兵二十余人,径奔上关。看他此计可成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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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犯于紫微垣,分野在镇州,正应强寇侵境。刘知远雄师一出,即擒黄文宝。赦其死而为裨将,文宝安得不施谋尽忠报效?
第五十三回 文宝赚关杀戴礼
却说黄文宝授计,随引人马,行至关下,已是黄昏时候。
大叫开关,军人在敌楼上,认得黄文宝。报知戴礼。礼道:“夜间难认真假,且莫开关。”又报:“文宝走脱晋营,有机密事说。”戴礼乃自引众人来关上看,果是文宝,戴礼令人开关,放入黄文宝。进帐中,见戴礼羞愧道:“不听公之言,被他拿去,权时顺降,欲乘便烧营,未得机会。今听得长安报来,说晋主病重,要召回刘知远,商议国事。晋营得此消息,人各收拾,准备起程,不甚提防,被我偷得一匹马,脱身而归。趁晋兵归心已乱,人无斗志,今夜我与兄统领军马,劫他营寨,必成其功!”戴礼道:“只恐是晋人之计?”文宝曰:“小弟亲听得此消息,有何计哉?我部兵先行,兄急随后救应。”戴礼依其说,传令拔寨起行劫营。
却说刘知远令史弘肇,领五千兵埋伏关下,并说:“等他兵一出,即乘势杀入夺关,此便是你头功。”史弘肇说:“文宝初降,未知心腹,元帅自须斟酌。”知远道:“只依我军令,自有分晓。”史弘肇不悦,引兵去了。知远传令,叫军将四下埋伏,听候火炮一起,四下杀进,只留空营等待。
且说黄文宝引兵先行,戴礼随后亦到。时将三更,文宝道:“晋兵下三个营寨,我劫左营,兄劫右营,杀到中营取齐。”
戴礼道:“兄弟所见有理!你可先杀进。”文宝匹马当先,大叫一声,劫营杀进去。戴礼也杀入右营,却是空营。自思:“莫非晋兵去了,复杀到中营,不见文宝,戴礼却令人去探,回报:“文宝不知那里去了?”戴礼大惊曰:“吾中奸贼之计矣!”急令催兵回关。
忽晋营内火炮震天,光照山川,四面八方,晋兵潮涌而来。
戴礼不敢恋战,杀开一条血路,走到关下。关上火把齐明,一将大叫:“戴礼如何不降?”取关者,乃史弘肇也。戴礼见了,不敢望南走,勒马奔西路杀去。前遇着郭威阻住,两马相交,比手三合,被郭威一矛,截死马下,尽降其众。郭威收兵,到金井关取齐,天色已明,知远部大军入关安民。
郭威、史弘肇各献功毕,史弘肇问曰:“元帅如何知文宝此计可成其功?”知远曰:“文宝初降之时,我观其材貌,是个好汉,故释之,委为将,以安其心。金井关原是他守,必熟知地势,吾故问他求计,彼献此计,出乎本心,使他人如何进关,惟文宝可成此功。用之而无疑,吾不负文宝,文宝宁负我乎?今得此关,胜用数万人马之力矣!”史弘肇拜服曰:“元帅深谋远识,我等皆不及也!”知远传令进兵。一声炮响,大军离了金井关,行了数日,望铁笼山不远,知远下令安营。
却说铁笼山,孙飞虎把守,部下有四员副将。一名萧龙,使一杆方天戟,一名萧鲸,用一把大刀,至亲兄弟,泽州人也,原亦绿林中出身,孙飞虎招来相助。又二名,一名曾杰,一名刘真,皆郓州人。曾杰有智谋,刘真通武艺,安重荣表二人为押衙将,差来与孙飞虎同守此高山险要之地,严加守把不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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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黄文宝一人之力,不废张弓支箭之劳,金井关亦唾手而得,实知远有先见之谋欤!
第五十四回 孙飞虎拒铁笼山
却说孙飞虎镇守此山又得四将同心协助。这山原名铁笼山,只有东北两条路,东路当中通镇州,北路斜去通并州,四下皆是高山,团围似座连城一般,若有五六百人,山顶守住,任有十数万人马,攻击不得。孙飞虎在帐中正坐,小军来报:“晋兵到!”飞虎与众将曰:“日前金井关戴礼差人来镇州讨救兵,今救兵未去,金井关已失,大势人马,又来到此。镇州以我两处为咽喉之地,一处不保,此处如何抵敌!”曾杰向前道:“将军,依小将计,只要守,不要战。我听得刘知远部下二将,一人史弘肇,一人郭威,皆有千军之勇,若与他厮杀,必难取胜。我这里有十年粮草,数万选兵,只须严把住路口,多设鹿角炮架,以防攻击。他大军远来,粮草难够支应,不消一月,必思回军。乘他困饿而去,我出精兵袭之,决无不胜。”
言未尽,闪过萧龙向前道:“曾兄如何这等怯弱,今晋兵临境,百姓惊惶,趁其营寨未定,正与他一战,杀退敌军,以保百姓,方显英雄!末将兄弟,出马一遭,生擒史弘肇、郭威来献。”孙飞虎拨与他兵一万,萧龙、萧鲸二将,披挂上马,耀武扬威,领兵出阵。众军发喊,巡哨军卒报入中军。
却说刘知远正在帐中,报有人索战。知远问:“谁去迎敌!”帐前闪过郭威道:“小将愿往!”知远拨与他兵二万。郭威披挂,绰矛出马,跑出阵前,见有两员将官。怎生打扮?有诗为证:对对红旗间翠袍,争飞战马转山腰,日烘旗帜青龙现,风摆旌幡朱雀遥二队精兵夸勇猛,两员强将逞英豪,萧龙左下方天戟,右手萧鲸偃月刀。
萧龙一马当先,问:“来将何名?”郭威曰:“吾是晋元帅刘知远部下大将郭威!尔是何人?”萧龙日:“吾是总兵帐下牙将萧龙!”言罢,舞戟便刺。郭威用矛刺死萧龙。萧鲸赶来报仇,被郭威一铁锏,打中脑盖而死。败兵走回,报孙飞虎曰:“萧家兄弟,被郭威杀了!”飞虎大惊,传令紧守隘口不出。知远无计,闷闷不悦,郭威劝其安营围困之。
却说安重荣听得知远过了金井关,如坐针毡。牙将张孟德劝降。董琦向前日:“末将有一计,可成其功。契丹主手下有一个幸臣,名阿思恭,大王可修书一封,遣人将金宝送与他,见契丹主说情,愿纳贡,只要令人入晋,与晋主说调回刘知远军马,再结契丹主,叫他相助人马,杀入长安,夺取晋朝天下。”
安重荣然其策,即遣张雄、李勇径赴大辽见阿思恭。阿思恭得了金宝,次日见契丹主,将安重荣事奏知。契丹主遣使乔荣,赍诏入朝,要晋主调回刘知远人马。晋主问群臣:“此事如何?”桑维翰奏曰:“既契丹主有诏书来,陛下当要依允。”景延广曰:“不可!镇州作反,出师以正其罪,近日捷报,功在垂成,今若调回,将前功尽弃,致后来之祸,陛下且把诏书停下。”尚书李崧亦劝调回人马。晋王正遣使命前往边镇,不想延广先差人去见知远,不要回兵。知远得知,正与众将计议,忽报朝廷差使命赍诏旨来召班师。不知计议收军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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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远之兵,威声破竹,孙飞虎、安重荣闻风束首,计穷力竭,求援于契丹,委曲全身。景延广拒使不从,为寇反叛者,难免巢破伏诛。
第五十五回 史弘肇擒孙飞虎
知远接得诏书,心中不悦,进退两难,正在疑惑不决,史弘肇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功在垂成,而诏班师,他日之祸,自今日始矣!兵贵神速,只管进兵,平复镇州,班师而回,随朝廷发落。”知远传令进兵。史弘肇手执团牌,登山先砍死十余人,郭威从后一跃上城。史弘肇捉了孙飞虎,郭威一锏打死刘真,曾杰正走,被晋兵砍为肉泥。放火烧了营寨,知远叫刀斧手斩了孙飞虎,号令大军来到镇州。
安重荣唬得魂不附体,与众商议,再差人结纳契丹主来相助,一边令张仲达出马。与史弘肇比手数合,被史弘肇一刀挥作两段。大军围了四门攻打。报安重荣:“张仲达被杀死,人马困了城池。”安重荣半晌无语。董琦说:“明日主公亲临阵,末将愿为先锋。”张仲德回府寻思个自尽去处,免被晋人所辱,径入后园,投于绿荷池中而死。
安重荣领兵将出城,哨探报知远。知远出阵大骂:“反贼下马受死!”举安汉刀就砍。有安重荣副将周虎举枪急架,被知远斩于马下。安重荣勒马走,知远直入北阵。此时,郭威遇着董琦,一矛刺死,安重荣走入城中不出。知远一连困了四十余日,时乃六月,城中无水,多有思献城者。
牙将胡衍见城中乾暴,与众商议,写书拴于箭头上,射入晋营,通信息,里应外合取城。知远得书,即传令众军接应。
三更时分,胡衍引众开了水城门,点起火炬,大叫:“晋兵入城!”史弘肇先杀入城中。安重荣惊惶,匿在民家躲避。天明,知远入城安民,胡衍请罪,知远说:“你有献城之功,免了前罪。”民家献出安重荣,知远令囚起,解回长安。次日,知远拨将守镇州,传令班师回长安,朝见晋主,奏知平服镇州。晋王大悦,旨下斩讫安重荣,将首级函封,差使送去见契丹主,封知远为邢州太原府节度使,便往镇守太原去了。
却说契丹主见送安重荣首级来,大怒曰:“石郎为天子从何得来?”即发使回见石郎说:“吾有带甲二十余万,若再如此违我言语,即统兵来中原,立他姓为君。”使者喏喏回长安,将契丹主之言,奏知晋王。晋王听罢不悦,退入宫中,忧愤成疾。大臣桑维翰等入宫中问安。晋王流涕曰:“不济事矣!朕坐卧不安,夜见鬼魂来宫中索命。”病势沉疴,渐渐危笃。差使捧诏宣知远还朝。
天福七年,刘知远班师还到洛阳,入宫朝见晋王。王曰:“朕忍死以待卿回,今日得见面,无遗恨矣!”知远曰:“臣在建州得手诏,闻陛下龙体有恙,恨不能插翅飞至阙下,省视陛下。”晋主宣齐王重贵并皇后张氏、宰相冯道及景延广等,齐至御榻之前。晋王曰:“朕太子重睿年幼,不堪掌社稷之重任,今国家多难,宜立长君,以安人民。幸有皇侄重贵,可居此位,愿汝众卿,以伊尹、周公之心为心,俟重睿稍长,传位与之,诚宗庙生灵之大幸,亦吾家之大幸也!”言讫,唤齐王近前,复指刘知远曰:“汝众臣为证,此位当还重睿,勿负朕心!”知远流涕,众皆伤感。
晋主口不能言,须臾而崩。时天福七年,正月上旬也。寿五十一岁,在位七年。史臣断曰:晋祖以唐朝禁脔之亲,地尊势重,迫于情疑,请兵契丹,赂以州邑,而取人之国。以中国之君,而屈身夷狄,玩好珍异,旁午道途,小不如意,呵责继之。当时朝野,莫不痛心,而晋祖事之,殊无赧色。夫以古人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犹且不为,况附夷狄,以伐中国,又从而取之者乎?《纲目》书晋王尊号于契丹,契丹加晋王尊号,所以著中国,事夷狄,首足倒悬之极,其恶契丹而贱敬瑭也,甚矣!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逸狂有诗责晋之君臣云:
智短才疏石敬瑭,闺阃嫌隙祸萧墙。
结连北虏颜何厚?反下三关罪莫当。
屈膝称臣甘耻辱,请封割地坏纲常。
奸臣阿附桑维翰,十二年来尽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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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祖以幼子委冯道,道不可者,盍明言之?乃含糊不对。
死肉未寒,乃背顾命,其视荀息为何如?
第五十六回 立齐王重贵为帝
是日,晋王卒于正殿,冯道、景延广二人辅政,即立齐王重贵为帝,改元开运。太子重睿,养在宫中,自立新君后,谥晋王为高祖皇帝,尊张氏为皇太后,葬高祖于显陵。此时,刘知远出镇晋阳。
却说晋高祖初即大位,乃契丹所立,事之甚谨。至少主即位,景延广与众商议云:“今高祖晏驾,告哀契丹,不复称臣。”众皆然之。契丹王闻此大怒。未及数月,延广又囚番使,未几得脱,归报契丹王言:“先帝是北朝所立,故称臣奉表,今新君乃中国所立,与我国无预,只宜为邻,称好足矣!如若发怒,准备厮战,更有十万横磨刀剑以待。桑维翰屡谏,逊辞以谢我国,每为景廷广所阻。”契丹王闻此言,即点三军渡河入寇。契丹王曰:“所虑者,刘知远现屯兵镇守太原,恐出兵断吾之后。”于是,别遣御弟伟王为元帅,李得、樊彪为先锋,领兵五万,先攻太原,自领大将赵延寿、杨光远统兵十五万,望长安进发。
却说伟王人马到太原下营,刘知远听知,郭威进说:“此必契丹主兴兵入朝,恐我军截其后,故先来攻太原,末将见阵一遭!”郭威披挂上马,出营与樊彪交战,不数合被郭威用矛刺死,杀军大半。败卒回营报伟王:“樊彪被郭威刺死!”伟王大惊,李得叩头道:“小将愿往擒贼!”随出马阵前搦战。
知远听得,令史弘肇见阵,郭威引一支兵,从西路去抄出辽帅总营放火。李得与史弘肇交马一合,被弘肇一刀劈落马下,辽兵大败,奔归回营。只见营内放火,伟王匹马逃生,郭威领兵从营后杀出,伟王慌张,被郭威一矛刺死,辽兵杀了大半,郭威与史弘肇收兵,回见知远并差人打听契丹消息。
却说契丹主兵正行,报伟王军马尽被知远部下杀了。契丹主大惊曰:“知远必乘胜而出,使吾无葬身之地!”赵延寿告道:“我主不必忧愁,可再差耿雍,屯在柳河川守把,以防太原兵出。”契丹主听说,差耿雍屯在柳河川守把去了,自领兵到贝州围了城池。守具州吴峦引兵出城,与杨光远比手三合,吴峦力怯走回,被杨光远赶上,乘势杀入城中。吴峦自料难以脱身,投井而亡。契丹主入城投扎。次日,人马到济阳下营。
却说幼主即位以来,不理国政,与景延广日夕在后苑饮酒取乐。一日,正饮间,报契丹主引兵入寇,破了具州,不日到长安了!”幼主大惊,景延广奏口:“我主无妨,只遣大将杜威,部兵前去迎敌。”杜威受命,同副将二员李谷、张英,领十万兵到济阳安营。李谷献计曰:“令众军砍伐树木,置水中作桥以渡,我引一支兵,抄出他营,放火为号,可成大功。”
杜威不听李谷计,领兵出营索战。赵延朗一马当先,与晋副将张英交锋,赵延寿舞刀相助,李谷也举枪夹斗。正战之间,忽一阵大风,把晋军旗号吹倒,众军不能开眼,延寿乘风势杀来。
李谷马失前蹄,被延朗捉了。延寿一鞭打死张英,杜威自缚纳降,收拾军中去了。
契丹主饶了李谷不杀,传令大军,直杀到长安,离三十里下营。报幼主:“杜威降虏,我师大败,全军皆没!”幼主唬得魂不附体。右丞相李崧奏曰:“契丹主所恨者景延广,把景延广斩首级献契丹主,再求称臣,以保社稷。”幼主不从,回宫自寻个尽处,放起一把火,烧着翠云楼,幼主望火中一跳,却得一人救起。不知性命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
晋主自阳城之捷,谓天下无虞,骄侈益甚,冯玉乘势弄权,朝政益坏。契丹大举入寇,晋主在苑中调莺,辞不出执政。桑维翰已知晋氏不血食矣!
第五十七回 幼主称臣降契丹
时救起幼主者,乃侍御官彭义也。幼主半晌方醒,义泣奏曰:“不如从李崧之议,即便遣使,见契丹主乞降。”幼主差李崧赍表章,径到契丹主营中,奏曰:孙男石重贵,祸至神惑,运尽天亡,情愿乞降,以全生灵。
今特奉表大皇帝行营,早整车驾,孙男臣伏道以俟,早赐炳照。
契丹主看毕大怒,骂道:“晋主负盟背义,吾必斩之,方消此恨!”令将李崧监在营中。退入帐后,有述律太后,见契丹主怒,乃劝道:“今便将幼主杀之,尔亦不能为中国之君也,不若准其纳降,回兵归国。”契丹主自思所言有理,即放李崧,叫晋主准备来降。李崧回见幼主,将契丹主言语奏知,晋主只得领群臣迎接契丹主进城,走马登殿。幼主率群臣,拜伏阶下。
契丹主叫手下将石重贵脱去袍,只穿素服,发去封禅寺听候。
拿过景延广,契丹主怒恨,指着骂道:“致两国不和,皆尔所为也!”令将槛车囚起,延广受辱不过,夜间用手插入咽喉而死。归杀桑维翰,契丹主怜他是个忠臣,令人葬之于城东。
却说晋幼主与太后被监寺内,饿了数日,太后使人问僧求食,僧曰:“辽兵四下看守,要害你母子,不敢献食。”俄有使报,契丹主降封晋主为负义侯,同太后徙居黄龙府,即日就行。晋主在位五年,自高祖至是,凡二帝,一十二岁而亡。按史臣断曰:齐王舍桑维翰之忠谋,信景延广之狂策。内政不修,而外挑强胡,自阳城一捷之后,顾谓国势无虞,骄奢益甚,四方贡献,皆归内府。广置宫室,崇饰后庭,赏赐伶优,多寡无算。
委任冯玉,倚势弄权,赂遗辐辏,朝政日坏。当旱蝗水潦,国脉如线之时,方且遣使括民之谷,括民之财。迨夫契丹入寇,境内皇皇,犹调莺御苑,排阻人言,遂使哭声振天,横尸蔽野,其君束手就缚,其臣计筹伏辜,迹其人谋,岂不幸哉!
丽泉读此,有诗叹云:
称臣割地非天命,晋祖当年孕祸胎,
维翰逊辞延广阻,身亡国灭可哀哉!
是时,东方群盗蜂起,互相为乱,契丹主乃召晋朝百官谕之曰:“不意中国之人,难制如此,今天时炎热,不如引兵北归,别有良策守此地耳!”乃以萧翰为节度使,留守洛阳,即日拔寨而归。晋之文武诸司从者数千人,尽载府库金宝以行。
远近之人,见者无不下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
桑维翰非有他策,不过劝帝称臣谢过,割关以增赂耳!此但可以救目前之危,终不足以弭异日之祸。
第五十八回 汉主谋杀史弘肇
却说刘知远封为北平王,镇守河东,却有诸将劝知远称尊,以号令四方,知远不从。及闻晋主北迁,又称说欲出兵井陉,迎归晋阳,命指挥使史弘肇,集诸军商议,告以出师之期。军士皆曰:“今天下无主,平天下者,非我主而谁?宜先正位号,然后出师!”于是,众军山呼不已。知远曰:“虏势尚强,吾之军威未振,当建功恢复主室,迎立新君,汝士卒何知天命有在耶?”郭威与都押衙杨邻入说知远曰:“此天意也!大王不乘此以取中原,人心一移,则反受他人所制矣!”知远从之。
是时契丹遣将刘愿为保义节度副使,陕人苦其暴虐。都头王晏,与指挥使赵晖、侯章谋曰:“刘公威德远著,吾辈若杀刘愿,举陕城以归之,为天下首倡,取富贵如反掌耳!”晖等皆言:“此计甚妙!可速行之。”至是,王晏、赵晖、侯章等,持刀直入帅府,共斩刘愿,举城降于知远。知远乃即帝位于晋阳,复迁于大梁,诸镇多降,国号曰汉,改元乾祐,更名曰杲。
封杨邠为同平章事,封郭威为邺都留守。威辞行之时,言于帝曰:“亲近忠直,放远奸邪,善恶之间,所宜明审。苏逢吉、杨邻、史弘肇,皆先帝之旧臣,愿陛下推心任之。至于疆场之事,臣愿尽心以报陛下。”汉主敛容谢之。
威至邺都,以河北人民困弊,乃号令边将谨守疆场,严加巡警,勿得侵掠。契丹入寇,则坚壁清野以待之。汉主在位方二年,忽染暴疾,崩于正寝。群臣发丧举哀,遂迎立太子刘承祐即皇帝位,称号隐帝。承祐年方十八,即位之后,谥汉主为高帝,尊母李氏为皇太后,葬高祖于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