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岳王传 - 第 18 页/共 22 页

龙蛇翻影旌旗列,霜雪凝光剑戟磨。   志士赤心凌碧落,胡人黄犬逐林阿。   庆阳城下英雄尽,千古忠魂听鸟歌。       第五十八回 刘太尉迭桥破虏   却说撒离喝据了延安、庆阳,兵势精锐,欲乘胜进袭河池。   鹘眼郎君禀曰:“河池宋军壮健,且胡世将、杨政、田晟、吴璘、姚仲等勇不可当,元帅莫如驻兵庆阳,资其粮食,休养甲士,候四太子有消息,约之两下出击,使宋人不暇为计,则河池诸路,一战可下也。”撒离喝深然之,遂按兵不动。却说兀术自留屯汴京,后出入许、郑之间,签两河军士与旧部凡十余万,乃攻陷寿春,遂渡淮入庐州,声息甚紧。报入行在,高宗下诏张竣杨沂中、刘锜引兵往救。诏下,各路得旨,分遣人马,四出邀截金兵。哨马报知兀朮。兀朮曰:“宋军复来,吾当以精骑趋历阳,从后出击之,敌人可破矣。”即下令军中,将人马自合肥趋历阳而去。游骑报至江口,张俊知金人出历阳,与部下商议分军守南岸以待。王德曰:“淮者江之蔽也。弃淮不守,是谓唇亡齿寒。贼虏千里远来,饷道决不继。主帅宜以伏兵阵两岸,及其未济急击之,虏贼可以夺气。若迟之使少安,则淮非吾有矣。”张俊犹怀疑未决。德曰:“此行胜败攸分,主帅更何疑焉。”俊乃从其请,令王德部兵二万渡彩石,张俊督三军继之。   是日,王德驻江中,因下令曰:“明日虏贼人马必出历阳,吾军须严阵以战,候杀败敌人,然后得会食。”众人得令,各摩拳擦掌,等待交锋。忽张俊手书令王德疾赴和州,据城迎屯官军。王德谓汪雄曰:“主帅令取和州,尔与众军驻此,待吾拔和州后,可合大军而进。”汪雄领诺。王德引轻骑疾驰,夜拔了和州。平明,张俊大军已进和州。兀朮遣谍哨探宋军动静,回报宋人已据和州,与吾等只争六十里程途。兀朮惊曰:“宋军既得和州城,以截吾去路。倘以重兵扼于后,何以当之。”即遣人会韩常出含山县分其势,自引众退保昭关,着教金将龙虎大王与马陵思谋率人马五万来争和州。龙虎大王得令,即提兵至和州城下摇旗吶喊,围了城池。张俊于城中吩咐军士坚守诸门,欲待挫其锐气。胡兵一连困城三昼夜,见城中无人出战,各有怠志。王德进曰:“金人疲惫,今夜可劫其营,必获全胜矣。”俊许之。王德即与汪雄分前后翼,近夜开城南北两路杀出。金人不知持防,听得宋军出战,又是夜里,众人连日困倦,各惊慌不迭,被王德一骑斩塞而入。正遇金将张旺,交马只一 合,刺杀张旺于马下,割了首级,余众溃散。汪雄一半军抄北门来,将龙虎大王围祝金兵大败,自相蹂踏,死者不计其数。   龙虎大王与马陵思谋二骑乘夜溃围杀出。将近天色微明,正东一派鼓声,为首一员胡将乃韩常,部一万人马,前来救应。王德自率骁骑冲杀,韩常抵挡不住,复败,与龙虎大王急走。马陵思谋奋勇敌住宋军。汪雄见金兵丧折,谓王德曰:“敌人败去,兀朮必驱大军而来。可敛兵入城。”王德曰:“乘此锐气,直到昭关,擒了兀朮,免得屡生边患。”汪雄曰:“须禀知张抚使乃可。”德曰:“杀贼处何用禀复。”即引本部追袭,分汪雄步骑出北山抄近昭关。正值金人力疲气索,王德引军先到。   日尚未出,大雾迷空。关下吶声震天,金人正不知几多军马,只顾得走。昭关南旗帜无数,鼓声不绝,汪雄一军杀来。内外攻击,胡众乱窜,兀朮死战得脱,杀死金兵尸首相迭。王德遂复了昭关及含山县。张俊闻之大喜,遣人探听兀朮走路,约刘锜、杨沂中出兵截击。   兀朮引败兵走回庐州,愤气不息,复众兵寇石臯,欲与宋军决一雌雄,即日大驱南下。却说刘锜自太平渡江,欲与张竣杨沂中会。谍报兀朮人马已出石臯,?乃与关师古议曰:“虏兵远来,不识地势。此间离石臯五十里有东关,最是险要。遇兀朮由此经过,公可引步骑八千,据此以遏之。彼虽有十万大兵,不能近矣。”关师古慨然引兵去讫。?自与步将阎充、统制赵樽、韩直等,部军士出清溪前,近兀朮人马屯石臯,刘锜遂下了寨栅。次日,兀朮见宋军薄阵,吩咐龙虎大王等曰:“吾观石臯之地坦平,利于用骑,尔可部二万骁骑自石臯南岸抄出宋人之后,吾以前队夹石梁河而阵。遇战酣,尔兵即出。”又遣李成、赵云二人引兵一万,从巢湖截住宋人后援。龙虎大王与李成、赵云各领计去了。兀朮自亦准备交锋,不提。   哨马军报入刘锜军中来,刘锜听了笑曰:“平川之地,只宜车战,步骑不足用也。”众将曰:“车战何取用?请太尉言其略。”?曰:“制车之法,取用常车,接其冲扼,驾以一牛,布为方阵,四面皆然。车上置枪二枝,以蔽车面。后设木器,以防火攻。士卒前行,各置枪盾。士卒后行,各持弓弩。如贼至,令士卒上车。每车载四人,皆持弓弩。车阵之内数十步,相连六车。或驾四牛,上为重屋,以施劲弩。贼至击鼓为号以射之。况一车能当十骑,十乘能败千人。用车战以便军劳,行则可以载粮,止则可以为营卫。或冲其阵,敌人必溃。或塞险隘,必致难逃。平坦之地,故宜用车战可以制胜也。金人安识此哉。”阎充曰:“太尉既有此克敌之术,何不预备之以破其众。”?曰:“彼今先得地利,吾复用之,徒费精神矣。今敌人众锐,吾军只可坚阵休养,以待张俊兵来,并力击之,虏贼自成擒。今若即战,必坠其计也。”赵樽曰:“今兀朮以疲散之众深入吾地,虽号称数十万,亦何能为哉。且我兵操练日久,藏锋养锐,正当急击勿失可也。”?曰:“尔等既要迎敌,亦须分前后而出,庶防金人之抄截也。”阎充即分一万人马出浮桥,赵樽领兵一万向石梁河。平明,金兀朮领人马列阵于石梁河北岸,宋将赵樽来迎,指骂之曰:“无义之徒,屡屡战败,今又来此,欲寻死路乎?”兀朮怒激,飞骑挺枪直杀过来,赵樽拍马舞刀交还,二匹马战在一处。斗二十余合,忽南岸一 彪人马抄出赵樽背后,乃龙虎大王所部也,将赵樽回路截住,中间是河隔了。赵樽前后受敌,宋兵惊乱,被虏众杀死者无数。   赵樽正危急间,阎充一队军马从东南急来接应,冲开金阵,救出赵樽,合兵乘势杀回本阵。兀朮见宋壁严整,恐有埋伏,亦鸣金收军。赵樽回营,入军中见刘锜请罪。?曰:“吾以虏兵众盛,令汝等勿出,今果败,敌人愈骄矣。尔且去,待吾另作计议。”樽遂退出本营。   刘锜自变量骑出寨外审视地势,问土人要津,已得详悉,回 军中谕韩直曰:“石梁河水通巢湖,广二丈,兀朮自恃其险,两岸令人防守,以吾军必不能济。尔可引五百壮军,曳薪木串作大牌,每一牌横头相接,中用架木安之,迭成桥而渡。看敌人何以制我。”又令甲士数队,逾桥卧枪而坐,防上流伏兵,仍遣人会合张竣杨沂中之师。韩直得令,即部壮士前抵石梁河,依法为之。其桥须臾而成,宋军即能渡矣。兀朮知得,出垒观之。见宋人渡桥如走马,讶曰:“何神速耶!”遂以其营撤退二十余里。次日,杨沂中及王德、田师中、张子盖诸军俱至,与刘锜相见毕,惟张俊军马后期。?大喜,各依次序坐定,因设酒礼款待诸公。饮至半酣,?曰:“今兀朮大众不时南侵,公等有何高见,可一征之,使彼不复敢来,诚天下幸也。”田师中曰:“兀朮为边患虽久,其实未尝得利。只彼虏贼众多,尽够诛杀。莫若与太尉并力一战,穷迫之,一鼓可擒矣。”?曰:“此计非善。缘兀朮,金之劲敌也。斗勇,非吾所长。吾欲以奇胜之。令诸将分左、右、中三路并渡河以击之,吾以后队继进,必能成功。只不知有人敢任中路之职否?”师中曰:“当中一路军,惟张俊可以领之。”俊即起曰:“事当机会,复何待。”即上马与王德领本部军而行。杨沂中曰:“吾以所部相助。”?曰:“得诸公肯出力,朝廷福也。”因各令行。   ?自以部下将士,多置旗帜,出东山接应。       第五十九回 杨沂中战败濠州   却说兀朮探知宋军分三路而来,吩咐军中以铁骑十万余,分为两隅,夹道排下阵势。张俊军马出凤岐,遥见金兵征尘骤起,鼓声不息,金兵一齐摆开。宋阵中王德曰:“贼右阵坚完,某当先击之,主帅提兵继进。”俊许之。王德一骑马麾部下渡河,首犯其锋。金阵中一酋乃金环荼奴,披甲跃马而出,手执三棱简来迎。与王德交锋数合,王德诈败,勒骑沿岸而走。金环荼奴不舍,放马追赶。王德约其将近,按住金枪,引弓一发,金环荼奴应弦而倒,余众溃散。张俊见王德赢了金将,驱动众军,乘胜大呼驰击。杨沂中诸军鼓噪从之,三军莫不死战,无不一以当十。兀朮靠阵不住,自引轻骑邀敌,正遇杨沂中,两马相交,战二十余合,胜败未分。龙虎大王以拐子马两翼而进,势不可当,将宋军围绕犹铁桶相似,四下矢如雨注,人马不能得出。王德率众鏖战不已。沂中溃围冲突,扬令军中曰:“虏恃弓弩,吾有以屈之。”使万人持长斧,如墙而进,矢不能及。   又令随砍其拐子马之脚。朵军并力战之,虏遂大败。   王德与沂中正寻兀朮擒之,兀朮领本部人马且战且走,王德急追之。忽湖口船如箭发,一彪人马来到,为首二将,李成、赵云也。正见兀朮被宋军追赶,二骑率所部跑上岸来,大叫曰:“元帅可走上船,吾敌住来将。”兀朮拍马刺斜而走。李成、赵云奋怒,举兵器直取王德。王德勒骑挺枪交还。三匹马正战间,王德手起枪到,刺死李成于马下。赵云见折了李成,不敢恋战,匹马望东岸而走。杨沂中继至,与王德曰:“前去尽路,兀朮必难复出,可乘胜逐之。”王德曰:“然。”复引兵追赶。   是时兀朮不敢上船,恐宋军绝岸追之,止与部下数万骑迤南僻路走去。见后面征尘遮日,宋军追来,兀朮与众将只顾夺路而走。正行间,东山角上金鼓齐鸣,坡后风卷出一面绣旗,大书数字乃宋太尉刘锜之号。兀朮望见,大惊曰:“此顺昌旗帜也。”虏贼胆落,各抛戈弃甲,慌乱逃窜,自相蹂踏,死者不可胜计。刘锜一骑飞来,宋军继之,势不可当,将兀朮困在垓心。龙虎大王曰:“若不奋力,元帅如何得出。”挥动胡众,舍死近前,杀入阵中,救出兀朮。忽向南一彪人马来到,乃韩常也。乘势冲开一处,向南且战且走。又遇赵云领败残兵随至,刘锜方引众追袭。兀朮令韩常与赵云后殿。刘锜近前挥刀来战韩常、赵云,三匹马混战一处。金队中一将落马,乃赵云也,正战中,被刘锜一刀斩死。韩常无心恋战,急走与兀朮退保紫金山。刘锜见虏兵去远,亦不追,勒骑敛众,回与杨沂中、王德、张俊兵合一处。王德曰:“今贼兵丧败,可乘胜逐北,以取庐州。”刘锜然之,会田师中、张子盖并力逐北。果是兀朮不暇为谋,遂复了庐州。是役兀朮失将士九百人,金人死者以万计。宋军夺得器械辎重,犹如山积。王德、刘锜之功居多。   兀朮提败众至店步,谍报庐州被宋人取了,兀朮深愤恨,与龙虎大王等曰:“宋将屡困吾众,今却又取去庐州,使吾无驻立之所,不若协力整戈复战,以雪其恨。”龙虎大王止之曰:“不可。刘锜变诈百出,金人屡败,已挫锐气,若复迎敌,先自畏怯。兵法云:畏敌者亡。况宋兵势重,徒丧兵马,恐无益也。不如撤退延鄜,约撒离桀出濠州。待他得了濠州,我众南侵,可以安止。仍遣人诣南朝,着令秦桧催还边上宋军。候有动静,元帅亲兵复来未晚也。”兀朮从其言,遂引众退入延、鄜。一面约撒离桀出攻濠州,复差人带书,往南朝见秦桧,不在话下。   却说秦桧正在府中发放公文,忽得兀朮遣人送来密书,即吩咐来人回去,私地遣司农李若虚,将以前诏书催回刘锜等军马,各领还本镇。李若虚赍诏去讫。张竣杨沂中、刘锜奉诏,商议班师。或有言乘金人势穷,宜整兵以图恢复。刘锜曰:“君命不可抗违也。纵成功,亦得不恭罪,莫若奉诏班师,再作计议。”王德曰:“恐天时、人事不可再得。那时使金人立得脚定,宋人任有十数万军马,亦不能到此地步。”张俊不从。   委官守镇庐州,即日奉诏班师,大小三军一齐起行。正是马敲金镫响,人唱凯歌回。   大军行绕数里,忽谍报金人撒离桀从刘家寨,出攻濠州甚急,张俊曰:“金人攻濠州,公等宜复兵救。”沂中曰:“既金人侵寇吾地,安得不救?即日须行,勿致延慢。”俊因下令军中速趋濠州而行。抵黄连埠,距濠州只争六十里,哨马回报金人已攻陷濠南城矣。俊大惊,召诸将计议。沂中曰:“金人新得濠城,乘彼人心未安,我等协力一战以挫其刃。”?曰:“不可。本来救濠,今濠已失,进无所依。不若退师据险,徐为后图。”诸将皆然之。即与张竣沂中分三军,鼎足立为营垒。越二日,探军报敌兵已退去,城中大开诸门并无动静。俊曰:“可令大军入城。”刘锜曰:“狡虏得城遽退,必有谋也。   宜严兵备之。”俊不听,曰:“孺子何怯乎?”且欲自以为功,不令?往,而遣沂中与王德率神勇步骑六万,直趋濠州。沂中与王德引兵至城下,列阵未完,望见城中火烟并起,鼓声雷动,金人伏骑万余,分两翼而出。金骁将李铁牛从南门杀来,沂中恰慌,顾谓德曰:“中敌人算也。足下如何抵之?”德曰:“吾小将,安敢议事,令在主帅出矣。”言未毕,铁牛一骑马径奔王德,王德提枪交还。正与金将鏖战间,虏骑两下箭如雨点,宋军大乱。沂中见势不利,以策麾军曰:“可速退走。”南军遂溃,漫无纪律,自相践踏,落坑填壑者无数。王德死战不得脱。正在危急间,正南一彪军马杀来。旗帜乃韩世忠也,乘势冲入,救出王德。撒离桀与宋降将戚方,引铁骑分路追之。宋兵大败,沂中等遂退入滁州。撒离桀部下乘胜追袭,胡骑漫山塞野而进。   比及刘锜人马到藕塘,方在军中会食,忽张俊引轻骑遽至,见?曰:“杨宣抚兵安在?”俊曰:“已失利,退还滁州矣。”?谓俊曰:“毋用惊恐。请以步卒御之,敌人自不敢近,宣抚试观焉。”刘锜麾下皆曰:“两大帅人马已渡淮去矣。我军何苦独战?决难支持,请宣抚可速行。”?折之曰:“昔守顺昌孤城,旁无赤子之助,吾提兵不满二万,犹足取胜,今得地利,又有锐兵,何敌不能抵耶!”遂下令军中,以所部设三覆阵以待之。俄而谍报曰:“金人退去,不来追矣。”俊正疑间,见沂中、世忠、王德军马皆至,俊心始安。次日,体探金人消息,果撤濠州而去。乃班师还镇,张俊归建康,刘锜归太平,沂中归临安。游骑报入鄂州,岳飞知金人复陷濠州,叹曰:“使诏命迟下数日,不容虏贼如是猖獗也。”即唤过其子岳云,谓之曰:“尔且训练兵马,准备器械,吾当躬诣行在,有机密事奏知。”岳云领命去讫。       第六十回 秦桧定计削兵权   却说岳飞轻骑至临安朝见高宗,奏道:“金人举国南来,巢穴必虚,若以吾军长驱京洛以捣之,彼必奔命,可坐而毙。”帝不从。秦桧尤恶之,背地奏高宗,以为:“陛下既诏各路班师,不久太上皇梓宫及韦太后消息至矣。今濠州虽失,乃小忿耳。请陛下以大孝自体,勿听臣下之言也。”高宗因见金人屡失盟好,迟疑未决。岳飞既退私第,身沾宿疾苦寒,咳嗽不已。   然其志图报效,又恐高宗急于退敌,次日又具奏曰:“臣如领兵捣其虚国,势必得利。陛下若以敌方在迩,未暇远图,欲乞亲至蕲、黄以议攻敌,庶几为后计也。”帝见岳飞意切,乃下诏着飞会乐蕲、黄。飞承命,即日辞帝回鄂州,收拾人马,望蕲、黄进发。时值春尽三月间,天气暄暖,人马精神,所过秋毫无犯,陇道中耕夫皆荷锄而观。岳侯遣人探濠州消息,哨马回报,濠州日前被金人陷了,今退去二朝矣。岳飞得谍报,即以人马进濠州,安抚军民,修理府库,令军士筑壕垣,委官镇守,具表遣人递奏行在。遂还兵屯舒州,以候朝廷之命。   高宗得岳飞条陈濠州表疏,差内臣赍于尚书府发落。内臣领诏,迳至秦桧府中呈报。秦桧见了奏疏,着人请过给事中范同,到府有事商议。差人去不多时,范同随入府,参见秦桧毕,桧引入后堂,与之分宾主而坐。同曰:“小官何得有坐?”桧曰:“有事与执事计议,但坐无妨。”同始敢坐于堂侧。桧曰:“吾意力主和议,岳飞诸人往往奏上,欲图恢复。近日府中接到疏章迭积,诚恐诸将难制,今欲尽收其兵权,足下有何良策?”范同曰:“此易事矣。且朝廷封爵出由丞相,何不奏上,请除韩世忠、张竣岳飞枢府之职,则兵柄自解。”桧大喜曰:“公言深合我意。”因设酒礼待同。饮至半酣,桧问及朝中某人可进,某人可退,同一一为之开导。桧见同阿己,甚悦。酒罢,范同辞桧退去。   次日,秦桧密奏:“张俊战石臯之捷,遂复庐州。韩世忠镇守江淮,金人不敢南下。岳飞兵驻朱仙镇,兀朮徙家远遁。   是三将者,伟绩昭著,望陛下降诏,召赴行在,论功升赏,庶使朝廷诸人知所勉励。”高宗大悦,遂允其请,即日颁诏,遣内臣齐于各镇去讫。   且说一路使臣齐诏到建康召张浚张俊正在府中议事,听得朝廷有使命来,即降阶迎候。使臣迳至堂中,宣读圣旨。诏曰:朕承中业,遭家不造,天步艰难,人心骚动。氐羌蠹侵于西土,玁狁蜂扰于中原,生灵荼毒,朕实悯焉。所赖文武同心,将士戮力,内平祸乱,外靖边庭。兹者,宣抚使张俊,狥国无家,护兵有法。智谋深博,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声名隐隆,可以折冲庙堂之上。朕心所属,与论攸归,卿宜疾赴行在,论功授封。呜呼,尽忠匡国,惟臣子之至诚;崇德报功,乃朝廷之通典。钦予时命,想宜体悉。   张俊接诏,谢恩已毕,即吩咐军中,戎务委能将总理,自随使臣迳赴行在。次日朝见高宗,高宗大悦,谓曰:“卿为国勤劳,多闻捷报,朕尝欲一见,因卿总戎在外,未可遽离。今召赴行在,实以卿克理内政也。”俊顿首称谢。俊既退出居府,第二日韩世忠、杨沂中、王德等,皆随诏来到,独岳飞未至。   秦桧问于参知政事王次翁,次翁曰:“岳飞一军最为关要。明日再奏,仍遣使促之。待众人聚于京师,权柄不一,自生猜忌,此正镇诸侯法也,丞相慎勿失此。”秦桧然之。遇早朝,桧复奏:“岳飞兵屯舒州未至,陛下再差内臣召入,则可以拟封爵。”高宗允奏,复遣司农李若虚同内官黄顺,齐诏催促岳飞速赴朝廷。李若虚、黄顺领诏,迳往舒州见岳侯,宣读上意。   岳飞俯伏听命。诏曰:   提七萃之旅,入则拱卫于岩除;建六纛之威,出则抚临于边塞。克备爪牙之寄,聿资心膂之臣。诞敷显命,播告治朝。乃者诸路招讨使岳飞伟量沈雄,英资果毅,早膺勇爵,备历戎行。怀干城御侮之材,着斩将夺旗之绩。屡得捷闻,甚契朕意。今将颁诏于诸镇,即日咸聚于京师。   欲拟封赏,惟卿未至,故兹诏示,指不多及。   岳飞拜受诏书,请使臣李若虚、黄顺入后堂坐定,问曰:“有劳使臣远来,近日颁诏诸镇,出于上意,或由廷臣主之?”若虚曰:“不瞒君侯说,吾二人实上命所遣,其拟封赏级,皆从秦丞相之请也。”飞曰:“二使臣先回,岳某随后便至。”黄顺曰:“圣旨候君侯与诸镇会朝,若复后期,则吾二人亦有罪也。望君侯一同付朝。”岳飞只得以军事付岳云掌理,自与使臣迳赴行在。至京师几越七日,遂同韩世忠、张竣杨沂中、王德等,会朝见高宗皇帝。帝下命召岳飞入内廷,有机密事商议。飞即承命,进见高宗于拱德殿,拜伏阶下。高宗曰:“朕尝思内阁之语,以中兴一事专委任卿。廷臣多有议论与金讲和者,朕亦缘太上皇梓宫未还,韦太后车驾耗焉,是以切于寻盟,欲得应成此事。目今遣使往返道路,金人屡有此请,朕不得已而从之。是使卿班师还镇,用赐封赏,居列朝廷,分理诸政事。   候在金人的有太上皇及韦太后消息,与卿等又作远图。何屡屡诏至,卿未即赴以慰朕怀耶?”岳飞顿首流血徐奏曰:“臣非敢抗违君命,而不果行哉。初,臣驻兵郾城,距黄龙府只曾七 十里。那时金人之气销沮殆尽,正待会集两河忠义,指日渡河,诛兀朮如砧上之肉,复汴京犹反掌之易。陛下连赍到御札金字牌一十三道;臣遽离朱仙镇,河南百姓苦遭金人所荼毒者,遮道而留,哭声震野,惨不忍闻。彼时臣逗遛于进退莫得之间。   仰思君命,俯视民情,是班师归鄂之旨,臣甚不得已之意也。”言罢血披阶墀,呜咽似不出声。高宗亦为之惨焉,复谕曰:“卿之勤劳,朕足知矣。日已晏,且退,来早诣尚书省听候指挥。”飞披命而退。   次日降出圣旨,拜韩世忠、张俊为枢密使,岳飞为副使,并宣押至枢府治事。加杨沂中开府仪同三司,赐名存中。王德清远军节度使。准秦桧奏而进范同为翰林学士。世忠等既承封爵,各具表会同谢恩。惟张俊怀不平,退居府中,自以为岳飞年少于我,初只列在将校之中,今日职位拔起,居我上,必须谋陷之,方雪此愤。乃与心腹人胡居正商议陷岳飞之计,居正曰:“枢密近来知朝廷封爵之事乎?”俊曰:“不知也。”居正曰:“秦桧力主和议,恐难制诸将,故用此锁诸侯法,尽收枢密等兵权。今圣上拟定升职,犹使并宣押诣枢府治事,非秦桧之本意。枢密何不以罢兵首请秦桧,将所部隶御前,庶示不复用兵意,且力赞和议,重结于秦桧。那时何患官职弗进于岳侯之上,而乃区区欲陷之乎。”张俊闻居正之言大喜。次日,迳往秦府中见桧,请以所部隶御前。且言边将贪功,阻其和议,致使干戈不息,毋以舒内寝之宵旰也。桧见俊首开罢兵之端,深合其意,喜曰:“张枢密果有心对秦某,终当不负公也。”俊曰:“丞相为天下苍生也,俊安得不赞其成。”桧尤悦之,留府中议论终日。自是秦桧有所为,必谋于后。俊图得高位,亦尽心为之措置矣。   桧因奏帝,乞罢三宣抚司,以其兵俱隶御前。遇出师之际,临时取旨调发。又奏置三总领所于湖北、淮东、淮西,以统诸军。帝皆允其请。诏下,即日罢三宣司,以收其兵。凡朝廷一 应政事,皆出秦桧门矣。以后军需钱粮,因时改变。中外骚动,将士多不安。淮东旧属韩世忠部下之军,因罢宣抚司后暴悍无统,欲生边衅。消息传入御前,高宗召廷议曰:“军制之初,即闻变乱,以其无大将统之也。朕于众诸侯中择其素有重望者领之,惟宣司职不预焉。尔众臣试举谁能任此职者?”谏议大夫万俟禼奏曰:“陛下之论极善。大将之中素有重望者,惟开府仪同三司杨存中深得士心,其人可称此任。”高宗曰:“存中虽有小才,而非大器,终不足以济大事也。据朕所论,大将才无如岳飞者,若委任之,必能服众矣。”是日即下诏着岳飞往淮东,安抚韩世忠之军。岳飞承诏迳往淮东地界。军士闻知朝廷差岳侯来到,无有不悦。岳飞至镇所,宣以威信,部伍肃然,内中有反去者,依前来归。事闻行在,高宗悦曰:“岳飞的不负朕委任也。”廷臣举贺,不在话下。       第六十一回 吴璘设立迭阵法   却说岳飞既靖淮东,以为圣上知人之明。惟秦桧恨之,退谋于中丞何铸。何铸曰:“丞相着令张俊分其军,则岳飞自当让退也。”桧从其计,次日具奏高宗曰:“世忠所统多有离叛,且外患未靖,乞陛下复委张俊与飞预为谋画,镇守淮东,不失根本,此万全之策也。”高宗允奏,即命张俊同领淮东军。张俊得旨,轻骑迳诣淮东,会见岳侯。岳侯大喜。自是与俊条阵军政,凡一切事,必禀俊而后行。遇俊不允,飞未尝自专。俊虽有骄凌飞意,飞亦屈已下之。未数月,飞与俊在军中交论,俊因曰:“戎务诚重事,今圣上已罢宣抚,世忠所统,未有总理,其最难制者,惟背嵬军,我与公分而管领,斯可以销其不靖志也。”飞曰:“不可。君与世忠皆朝廷命官,且世忠职居枢密,虽罢宣抚,将士皆遵其令。今一旦分之,非处同列之宜,复如公义何?”俊闻飞言,大不悦。   忽谍报金人阅兵柳河,将睨窥楚州。飞谓俊曰:“某同公提背嵬军往楚州观敌。”俊从之。岳飞即离了淮东,率背嵬军既至楚州。俊见楚州城郭不完,壕堑颓废,与飞议曰:“敌人在迩粮馈不及,难与为敌也。莫若修理城郭以为备御计。”飞曰:“虏贼知吾等在此,未敢即南侵也。正当与君训练甲兵,戮力以图恢复,岂可为退保谋哉。”俊变色,甚不平岳飞所言,遂退居别府。守门小校报知世忠部下来见枢密,张俊令召入。   二人迳至堂上拜见,乃世忠旧军吏景着、总领胡纺也。俊问曰:“汝二人来有何见议?”景着曰:“近闻枢密与岳副使欲分韩枢密军,吾二人特来禀知,若枢密的有是意,恐致众情不协而生祸乱矣。”俊大怒曰:“吾尚未主行是事,孰教汝来禀复?”意必岳侯所使也。叱令二人退出,乃具书,遣人告知秦桧。秦桧见俊书道:“韩世忠部下每来根究分军一事,是必世忠未欲罢兵柄也,丞相可理会之。”桧大怒,差步骑数十人,至楚州捕捉景着及胡纺。步骑疾驰楚州,捉二人回见秦桧。桧令下大理,命司刑官拷勘。令以煽摇诬世忠。   岳飞部下报知秦桧遣步骑临楚州,捕捉世忠军吏景着、总领胡纺下大理。飞询得乃张俊所谋,大惊曰:“韩世忠诚实君子也。张枢密亦有是意陷之乎?”即修书,遣小军驰告世忠。   小军接了书,漏夜走到临安,入韩府见世忠,呈上岳侯书。世忠拆封观之。书曰:事将起于未度之后,君子亦有晦吝之灾。行若失于往事之微,智者有所不为。近日张枢密有分足下背嵬军之请,予义不肯。未度所部军吏总领来质是事,致秦丞相系捕,下于大理。必于圣天子前奏足下有违君命,而欲自专兵柄矣。足下宜先于御前自明,庶使玉石克分,勿使冒罪。切毋苟简因循,自蹈其咎,此非智者之所为,足下其自亮之。   余不多及。   世忠得岳侯书观之,惊遑无措。清早会朝,入奏高宗曰:“臣本庸质,误蒙擢用,今居枢密之职,权柄不为不重,政事不为不繁。臣朝夕惕惧,恐有负陛下之委任,安敢复有过望,欲再得总理兵戎之意?今职同枢密使张俊,陛下敕命以之安抚臣军,近日与副使岳飞分臣背嵬军。臣正恐军势一分,必致纷争。未度臣前所领军吏景着、总领胡纺即先告之,尚书省遣骑捕下大理。臣世忠惧复得罪于陛下,是以不避斧钺之诛,冒奏丹墀,伏候敕旨。”高宗览奏,下命谕世忠曰:“卿之志,朕素知矣,勿以外事自乱心曲。特降诏知尚书省,放出暴着、胡纺。”世忠谢恩退出。俊在楚州,知岳飞以书驰告世忠,于是大恨飞曰:“誓不与竖子同立。”遂密遣人以飞报世忠事告于秦桧。桧大怒,奏高宗召竣飞还朝。数日,有诏下楚州。飞闻诏叹曰:“吾于此知朝廷不复用兵矣。二帝之耻,几能肯雪?   中原之地,竟不可复。”只得领兵还至行在。遂不复出掌兵,其僚属多乞宫祠而去。俊每独出视师。   杨存中因僚属多去者,见刘锜骤贵,为淮北宣抚判官,心甚嫉之,与张贵言于朝曰:“淮西之役,金人气锐,岳飞若不救援,刘锜战亦不力。是顺昌之捷,其功非锜独有。”秦桧信之,遂罢刘锜及刘光世兵权。锜以知荆南府,光世以为万寿观使。   已逾月,光世寻卒。光世在诸将中最先进,律身不严,驭军无法,不肯为国任事,尝入对言:“愿竭力以报国,他日史官书臣功第一。”帝曰:“卿不可徒为空言,当见之行事。比之韩世忠、岳飞不及远矣。”秦桧复奏欲罢远镇宣抚司兵,而及四川胡世将,高宗曰:“四川封宇,方隅阻越,屡被金人骚扰,士民不得宁居。近有世将、吴璘孤军在外,岂宜罢之?寡人当下诏奖谕之,卿勿多生衅端也。”秦桧语塞而退,使臣赍诏往川陕去讫。   却说同节制陕西诸军吴璘,近日进兵拔秦州,既与世将得高宗奖谕诏书,战之益力。谍报金统军胡盏与习不祝合兵五万屯刘家圈,欲来与宋军放对。璘入见世将,曰:“金人合犬羊之众,乘锐而来,气骄意惰。吾兵已得地利,只一阵要破虏贼片甲不回,生擒献俘阶下?”世将曰:“足下有何良策能如此决胜?请言其略。”璘曰:“有新立迭阵法,足可歼敌人矣。”世将曰:“迭阵法何以取用?”璘曰:“其法每战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取强弓,又次强弩,令将士跪膝以俟。次用神臂弓,约贼相搏,至百步内与之号令,则神臂弓先发;七十步,强弓并发。次阵亦依此行。凡阵以拒马为限,铁钩相连,遇有见伤,则更代之。若代,则以鼓为令,出骑兵两翼以蔽于前。   待阵成,骑兵复退。此谓之迭阵法也。”世将善之,即下令军中依吴璘。所有诸将窃议之,曰:“若依吴将军迭阵法,遇敌人,将士未知约束,不利战斗。非惟难以制胜,抑且歼于此耳。”璘曰:“此乃古制束伍令也。兵家尝曰:平坦之地,可用车战;山险之地,可用步战;攻击追袭,可用马战:随地利而作用各有不同。今吾据沃野之地,正宜用此法,得车战余意,诸君不识耳。必在战士心定则能持满,敌虽锐不能当也。”众人然其言。璘即依法布定,率部下进屯剡家湾。   且说金统军胡盏、习不祝与裨将撒不吪、斡朵恩人马屯于鹿角砦,据险自固。前临峻岭,后控腊家城,胡盏与习不祝谋曰:“吾众人占得此个所在,璘不敢轻犯。”正议间,哨马报宋军已出剡家湾。将近鹿角砦矣。习不祝曰:“吴璘新复秦州,今又辅以胡世将,乘胜来斗,其锋不可当。今鹿角砦止有两条路而入。东北上一条路,川平野旷,人马可行,若以木石迭断砦口,虽有数百万之众,亦不能攻。我与统军深沟高垒,坚营勿与战。彼欲前不得斗,骄其军心,销其锐气,然后分左右翼战之,宋人可破矣。”胡盏笑曰:“吾合兵本来与宋人决一雌雄,今又据险不战,则是怯敌也。且吴璘智将,非庸俗之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