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岳王传 - 第 15 页/共 22 页

后来赠资政殿大学士。时有得吕祉括发之帛归吴中者,其妻吴氏持帛自缢以殉葬,闻者哀之。庆元间诏立庙赐额以旌其忠。       第四十八回 金熙宗废谪刘豫   却说郦琼既杀了吕祉,恐宋兵追袭,连夜奔投伪齐去了。   吕祉已遇害,事闻行在,高宗怒曰:“张浚所保举有如此哉!”即削去其枢密使官职,仍取赵鼎为尚书左仆射兼枢密使。以张俊为淮西宣抚使屯盱眙。杨沂中为淮西制置使,刘锜副之,屯庐州。张浚既去位,言者论之不已,至引汉武帝诛王恢为比,欲远窜之。会赵鼎入见,帝曰:“浚失便宜,以致大变。朕当远窜之,以警内廷诸僚。”鼎奏曰:“浚已落职,加罪亦当矣。   其母高迈,无人侍奉,如使远去,何堪?且有勤王功,乞陛下宽宥之。”帝曰:“功过自不相掩,朕决难耍“鼎既退,而内批随出,以张浚谪贬岭南。鼎留其批不下。次日朝见,约众百官救解张浚。高宗怒未释。鼎力恳曰:“浚罪不过失策耳。   凡人计虑,岂不欲万全。倘因一事之失,便置之于死地,后谁可谋秘计,谁敢复言者。此事自关朝廷,非独私浚也。”中丞张守亦请曰:“浚罪虽有,经营国政之功居多。惟因一失,陛下竟欲窜之,则无以劝将来。”是时惟秦桧恨浚,不出一语。   帝意乃解,遂以秘书少监永州居祝李纲闻之,驰奏曰:“浚措置失当,诚为有罪。然其区区徇国之心有可矜者。愿少宽假,以责来效。”朝廷置之不报。   却说金国因兀朮具刘豫与岳飞通谋之故,欲议废之。尚书省奏刘豫治国无状,当废其位,免生后患。金主从其请,即遣元帅挞懒、四太子兀朮领兵数万,诈称前去伐宋以袭之。其诏有曰:“建尔一邦,逮兹八稔。尚勤兵戍,安用国为?”挞懒承诏部兵离了金国,与兀朮分兵而进。到汴京时,刘豫不知准备,一鼓擒之,遣人解赴金国见熙宗。熙宗大怒,曰:“立与为齐王,本以戮力相助,同取大朝天下。今乃先通岳飞,欲谋金国,罪实难容。”下诏斩之。众臣皆奏刘豫罪本该诛,乞圣上以其亦受王爵,今未见实迹而斩之,恐贻笑于中国也。金主然之,即降为蜀王,监守在相州闲祝其子侄刘麟、刘猊俱发配异州,纵宫人出嫁,散却签点乡兵。揭开库藏,得黄金二十 余万两,白银一千六百余万两,粮草九十余万石,铜钱绢疋等物不计其数,俱令尽数搬送会宁。复立行台尚书省于汴京。   岳飞在江州闻此消息,大喜曰:“刘豫既废,又除河南一 大患也。”张宪等曰:“大人神机妙算,非金人所能测。”飞具表奏闻行在,高宗览表,不胜其悦。群臣皆进贺,以为中兴可望。惟桧不喜,立主与金国求和。会王伦为使金国已回,高宗召入问之。王伦具奏:“臣至金国,达以陛下盛意,熙宗大悦,许还太上皇帝及太上皇后梓宫,并送韦太后归朝,又还河南疆境。”高宗大喜,而谓秦桧曰:“若是金国许还朕父皇梓宫及母后回朝,但彼有所求,朕俱从之。”秦桧奏曰:“此诚为陛下之孝也。”帝复遣王伦充奉迎梓宫使,诣会宁见金主,专议是事。临行,赵鼎谓伦曰:“公承君命,若见金主,先具书谢废去刘豫,次请太上皇梓宫及韦太后还朝。遇问礼数,则答以‘君臣之分已定’;问地界,则答以‘大河为界’。二事使者之大旨,或不从则已。”王伦受命,即辞帝而行。迤逦至会宁,朝见金主,道以高宗之意。金主闻奏未决。会挞懒从河南回,奏曰:“既中国与陛下讲和,请以废齐王旧地与宋。至于梓宫及韦后,尚容再议。”金主命群臣证之,斡本言曰:“若还河南故地,宋若得志,他日虽有数十万雄兵,亦不可得也。”力陈不可。东京留守完颜宗隽曰:“我以地与宋,宋必德我,何以不可?”完颜宗宪折之曰:“我俘宋人父兄,怨非一日,君复资以土地,是助仇也,何德之有?勿与为计之善。”蒲卢虎与挞懒、宗隽执议以河南、陕西地还宋,必有厚报。金主从之,遂遣太原少尹乌轮思谋及太常少卿石庆与王伦同来宋国,先议岁贡定分之礼,然后归其故地,不在话下。   绍兴八年春正月,高宗与廷臣复议定都之所。或言临安天下之胜,真帝王都也,请车驾幸此。参知政事张守言:“建康自六朝为帝王都,气象雄伟。且据都会以经理中原,怀其险阻以捍御强敌。陛下席未暖,今又巡幸,百司六军有勤动之苦,民力邦用有颇费之忧,愿少安于此,以系中原民心。”帝以问赵鼎。鼎曰:“依臣所拟,临安为上,建康次之。”帝遂从鼎等所奏,即日下诏巡幸临安。众百官一齐随大驾至临安,自是以为定都矣。张守遂力求去。帝以刘大中参知政事,王庶为枢密副使,以张宗颜知卢州,徙刘锜屯镇江,秦桧为尚书右仆射兼枢密使。桧既相,诏命下,朝士相贺。独吏部侍郎晏敦复有忧色,曰:“奸佞之人为相,国事坏矣!忠臣死矣!”闻者皆以其言为过。   忽阁门大使奏金国遣人来复命,帝召入。王伦与乌陵思谋及石庆朝见高宗,备奏来意。高宗谓群臣曰:“若是先帝梓宫果有还日,便迟数年无伤。只母后韦氏年高,朕朝夕思念,愿得早归国以惬朕怀,是望和议早成也。”赵鼎、刘大中力陈不可。帝着令金国使臣暂于馆驿停止,仍遣王伦如金。次日,复与诸僚商议其事。秦桧奏曰:“陛下屈己称臣而专主和议者,此人主之大孝也。群臣见主上称臣于外国而愤怒不平,乃人臣之至忠也。今臣僚畏首尾,多持两端,此不足与断大事。若陛下决欲讲和,乞专与臣议,勿许群臣得预,则事斯成矣。”帝曰:“朕独委卿主行。”桧曰:“臣恐未便。望陛下更思三日,容臣别奏。”又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帝意欲和甚坚,桧奏犹以为未也,复进前说。又三日,桧复留身奏事,知帝意不移,乃奏曰:“臣如今为陛下主和议之策,容臣退思以具奏。”帝许之。桧即退出,与中书舍人勾龙如渊议曰:“廷臣不预和议者,惟赵鼎、刘大中二人执坚,君有何计排之?吾当重报于汝。”勾龙如渊曰:“相公为天下大计,而邪说横起,盍不择人为台谏,使尽系去之,则事定矣。”桧大喜,次日奏帝,即擢如渊为御史中丞。如渊随劾奏异议者,帝遂罢赵鼎出知绍兴府,刘大中罢参知政事职,卒成桧志矣。       第四十九回 议求和王伦使金   却说金主竟遣右司侍郎张通古、签书宣徽院事萧哲为江南诏谕使,同王伦使中国,许归宋河南、陕西地。张通古承诏,即辞熙宗,与一行人离了金国,所过宋州郡,挟要官守以臣礼迎接。至泗洲,守臣向子见之,言论自若,不肯拜。通古怒曰:“尔何等人,见使命不下礼。”子堙曰:“大国衣冠,岂屈尔小邦。”通古令左右执之。王伦曰:“使君若执守臣,恐惹不测,望侍郎恕之。”通古怒未息。予堙亦不辞,昂然而出。即具表上言和议之非,遂乞致仕。   通古至临安驻扎,先遣人宣传金主诏书,要帝待以客礼。   帝与廷臣商议用何礼待使客。秦桧奏曰:“金国来传诏旨,未见国书,当有封册敕命,乞陛下屈己以受之,金行人必以来命实告矣。”帝曰:“朕嗣守太祖、太宗基业,岂可受金人封册!   卿等当徐议之。”于是朝论籍籍。有杨沂中、解潜、韩世忠一 班官员,相率诣尚书府见秦桧,曰:“金使以熙宗命,欲屈至尊受其诏谕,内外军民汹汹。丞相国之重臣,所见若何?”桧曰:“适见天子,圣上不允。吾议可同公等见谏台中丞勾龙如渊商议,必有定见。”杨沂中与解潜等既退,次日诣都堂,与桧议于勾龙如渊。如渊遣人召王伦至都堂,责之曰:“公为天子使,通两国和好,见金主,当为彼中反复论定,然后复命。   今事未定,安有同使至而后讲者。致至尊受制于金人,尔之罪也。”伦泣曰:“伦受君命,不俟驾而行,万死一生往来虎口者数四,本欲息中原士民免冒锋镝之苦。今日中丞乃责伦如此,伦复何堪!”言罢,泪滴衣袖。桧恐王伦害于和议,解之曰:“中丞此言无他,亦欲激公子此事耳。”伦曰:“此则不敢不勉。伦岂有意辱君命哉!”如渊谓桧曰:“但取金国诏谕书纳之禁中,则至尊受礼不行而事定矣。”桧曰:“至尊若不亲行,恐难取信于金人。”给事中楼火召曰:“明言至尊守太上皇丧制,谅阉?三年,今以大事决于丞相。丞相率百官诣馆驿中受诏,金人自不疑也。”桧意未决,众人皆以楼火召所议可行。如渊即遣王伦先达知通古。王伦退出,迳至馆中见通古,谓之曰:“圣上守制不出,以秦丞相摄冢宰事,今与众百官来受诏论。”通古信之,即许秦桧来见。王伦复命,秦桧率众官员至馆中见通告。遣人报知,通古曰:“吾受君命而来,岂得自专。”下命欲百官备如臣见之仪。桧闻命屈从之,使省吏朝服导从接金诏书,纳于禁中。于是,中外人情始安。   越二日,王伦引通古入见高宗。朝参毕,高宗命赐座,通古坚辞不敢当礼。高宗曰:“朕以太上皇忧服在制,未及亲见侍郎。既承君命而来,朕对公犹金主也,何必固辞。”通古顿首始坐于阶侧。帝召诸臣与通古拟议盟好。通古奏金主来意,先归河南、陕西地,徐议余事。帝闻通古道金主未还太上皇梓宫及韦太后,惟以诏谕江南之名,不悦,即下诏着令通古等还金,候与众臣议礼答之。通古即辞高宗退去。   会王庶自淮南回,入见高宗,具对:“江南之民望宋如赤子之望父母。金人诏谕江南之说,正欲缓我恢复之计也。乞陛下断自渊衷,勿被奸人所误。”帝颇悟,叹息谓庶曰:“使五 日前得金此报,赵鼎岂可去邪。”庶奏曰:“赵鼎两为相,于国有大功。昔赞陛下亲征,皆能决胜。又镇抚建康,回銮无虞。   他人所不及。”帝然之,因下诏与外镇诸侯,知金使诏谕江南意。韩世忠闻此消息,四上疏言不可从,”愿举兵决战,兵势最重处,臣请当之“。且言:“金人欲以刘豫相待,举国士大夫尽为陪臣,恐人心离散,士气凋沮。”高宗览疏不报。世忠见帝意不从,乃与诸将议曰:“君上坚于求和,不知金人诡诈以计延缓我师。今张通古使还,必由洪泽而去。”着令苏胜曰:“尔可引二千步骑,埋伏洪泽,候张通古来,并王伦杀之,以绝其患。”苏胜得令,即引兵前去。数日来报,金使张通古等已出洪泽二朝矣。世忠闻之,叹息不已,与诸将修甲兵,储糇粮,欲图后举。   却说高宗以和议一事不决,寝食俱废,诏侍从台谏详奏和金得失以闻。于是从官曾开、张焘、晏敦复、魏石工、李弥逊、尹火享逊、汲嘉、偻火召、苏符、薛徽言,御史方庭实,馆职胡王呈、朱松、张扩、凌景、夏常明、范如圭、冯时可、许忻、赵雍,皆极言不可和。李纲亦上疏云。疏曰:朝廷使王伦使金国奉迎梓宫,往返屡矣。今伦之归与虏使偕,乃以诏谕江南为名,不着国号而日江南,不云通问而日诏谕,此何礼也?臣在还方,不知其曲折,然以愚意料之,虏为此名以遣使,其邀欲有五:必降诏书,欲陛下屈体降礼以听受,一也;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颁示郡县,二也;必立约束,欲陛下奉藩称臣禀其号令,三也;必求我赂,广其数目,使我坐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南为界,五也。此五者,朝廷从其一则大事去矣。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纵使听其诏令,奉藩称臣,其志犹未已。必继有号召,或使亲迎梓宫,或使单车入觐,或使移易将相,或使改革政事,或竭取赋税,或?削土宇。从之则无有纪极,一不从则前功尽废,反为兵端。以谓权时之宜,听其邀求可无悔者,非愚则诬也。伏望陛下思之。   高宗览其疏,置而不问。枢密院编修胡铨抗疏言曰。疏曰:臣谨按王伦本一邪狎小人,市井无赖,顷缘宰臣无识,遂举以使虏,专务诈诞,欺罔天听,骤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齿唾骂。今者无故诱致虏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金虏之天下,以祖宗之位为金虏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则祖宗庙社之灵尽污夷狄,祖宗数百年之赤子尽为左衽,朝廷宰执尽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当裂寇毁冕,变为胡服。异时豺狼无厌之求,安知不加我以无礼如刘豫也。今伦之议曰:我一 屈膝则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呜呼!   自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口舀陛下哉,然而卒无一验,则虏之情伪已可知矣。而陛下尚不觉悟,竭力膏血不恤,忘国大仇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   就令虏决可和,尽如伦议,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王?况丑虏变诈百出,而伦又以奸邪济之,梓宫决不可还,太后决不可复,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复伸,国势凌夷不可复振,可为痛哭流涕长叹息矣!今内而百宫,外而军民,万口一啖,皆欲食伦之肉。谤议汹汹,陛下不闻。正恐一旦变作,祸且不测。臣窃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虽然,伦不足道也。秦桧以腹心大臣而亦为之。陛下有尧舜之资,桧不能致君如唐虞,而欲道陛下如石晋。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夫管仲,霸者之佐耳,尚能变左衽之区而为衣裳之会。秦桧,大国之相也,反驱衣冠之俗而为左衽之乡。则桧也,不惟陛下之罪人,实管仲之罪人矣。孙近傅会桧议,遂得参政。天下望治,有如饥渴,而近伴食中书,漫不敢可否事。桧曰可和,近亦曰可和。桧曰天子当拜,近亦曰当拜。臣尝至政事堂,三发问而近不答,但曰:“已今台谏侍从议矣。   呜呼,参赞大政,徒取充位如此,有如虏骑长驱,尚能折冲御侮耶?臣窃谓桧、近亦可斩也。臣备员枢属,义不与桧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断二人头,竿之蒿街。然后羁留虏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   疏上,高宗读之不悦。秦桧以铨狂妄凶悖,鼓众劫其短处,持诏除去官职,编管韶州随住,仍降诏播传中外。范如圭同给舍台谏及朝臣交章救之,曰:“胡铨奏疏,惟知有君而已,其它非所恤。今其所论,忠言也。陛下降诏中外,欲远审之。后日谁复有言为陛下开阵,是陛下欲求和议得失,终无以应之者矣。乞圣慈宽其谪贬,以为言路劝。”高宗见奏,下诏再拟之。   秦桧迫于公议,次日改铨监广州都监仓。   时宜兴进士吴师古刊其疏章于木,金人募之者至上千金。   朝士陈刚中闻胡铨改谪广州,以启书贺之曰:“相公此去,可保后计矣。”秦桧恨师古、刚中,即谪刚中知虔州安远县,师古坐流袁州,后皆死焉。晏敦复谓人曰:“顷言秦桧奸妄,诸君不信。今方专国,便敢出入人罪,他日何所不至耶。”自是谏和议者,皆被贬黜。帝以韦后将还,命作慈宁宫以待之。       第五十回 世辅计擒撒离喝   绍兴九年春正月,帝意决于和议,命直学士院楼火召草赦文赦天下,使民间知之。其略曰:“乃上穹开悔过之期,而大金报许和之约。割河南之境土归我舆图,戢宇内之干戈用全民命。”张浚在永州闻之,上疏云。疏曰:燕云之举,其鉴不远。虏自宣和以来,挟诈反复,倾我国家,盖非可结以恩信,事以仁义者。借令虏中有故,上下纷杂。天属尽归,河南遂复,我必得其厚赐,谨守信誓。数年之后,人情益解,士气潜消。彼或内变既平,指股造衅,肆无厌之欲,发难从之请,其将何辞以对。顾事理可忧又有甚于此者。陛下积意兵政,将士渐孚。一旦北面事虏,听其号令,比肩遣使,接武求盟,小大将帅,孰不解体?陛下方经理河南而有之,臣知其无与赴功而共夺者也。盖自尧舜以来,人主掩有天下,非兵无以立国,未闻委质夷狄可以削平祸难。远而石晋,近而叛豫。着人耳目,历历可想。战国之时,楚怀王入觐于秦,一往不返,逮今千载之下,为之痛心,由辨之不早也。汉高祖知项羽之寡恩少义,其和不可恃,故虽再败固陵,甘心不悔。兹二事足为今之戒矣。   前后凡五上疏,皆不报。岳飞在鄂州闻金将归河南地,上言:“金人不可信,和好不可恃,相臣谋国不臧,恐贻后世讥。”高宗以浚疏示秦桧。桧曰:“此书生见矣,岂识国之大体。陛下宜自主之。”桧因是衔于浚也。及赦至鄂州,岳飞上表贺赦,寓和议未便之意。表曰:娄钦献年于汉帝,魏绛发策于晋公,皆盟墨未干,顾口血犹在,俄驱南牧之马,旋兴北伐之师。盖夷虏不情,而犬羊无信。莫守金石之约,难充溪壑之求。图暂安而解倒悬,犹云可也;顾长虑而尊中国,岂其然乎。臣奉遇明时,获睹盛事。身居将阃,功无补于涓埃;口诵诏书,面有渐于军旅。尚作聪明而过虑,徒怀犹豫以致疑。谓无事而请和者谋,恐卑词而益币者进。愿定谋于全胜,期收地于两河。唾手燕云,终欲复仇而报国;誓心天地,当令稽首以称藩。   疏入,秦桧益怒,遂成仇隙。吴璘在熙州见赦下,其幕客欲拟为贺表以进。吴璘愀然曰:“在朝廷休兵息民,诚天下庆。   但璘等叨窃俸禄,不能宣国威灵,亦可愧矣。尔诸将既欲上贺,但当待罪称谢可也。”众皆然之。知广州连南夫、监明州比较务杨伟上书,极言和议之失,秦桧深怒之。帝虽数览谏疏,而意终不回。   初,史馆校勘范如圭以秦桧力建和议,用书责秦桧曲学倍师、忘仇辱国之罪,且曰:“公不丧心病狂,奈何为此;必遗臭万世矣。”及金人归河南地,桧自夸以为功,如圭入对内廷,言两京之版图既入,则九庙八陵瞻望咫尺。今朝陵之使未遣,何以慰神灵萃民志乎?帝泣然泪下曰:“非卿不闻此言。”即遣判大宗事士亻?竣兵部侍郎张焘,诣河南修奉陵寝。士亻?、张焘领命,辞帝出蔡颍地界,传高宗复理河南诏旨。河南百姓欢迎夹道,以喜以泣,曰:“久隔王化,不想今日复为宋民矣。”因各具羊酒以迎。士亻?遂入柏城,遍视陵寝故址,为金人所过,尽为废地。亻?与焘嗟呀不已。乃召集当地军民,披历榛莽,随宜葺治。不半月间,陵寝为之一新。士亻?治礼毕,复宣以天子恩泽于士民而还。入见高宗,具表奏知。高宗大悦,诏封士亻?为齐安郡王。张焘奏疏曰:“金人之祸,上及山陵。虽殄灭之未足以雪此耻、复此仇也。必不可恃和盟而忘复仇之大事。”帝曰:“朕遣卿前往修奉陵寝,其诸陵寝何如?”焘愀然莫对,唯言:“万世不可忘此贼。”帝黯然,命之退。秦桧闻而患之,出焘知成都府。   话分两头。却说青涧人李世辅,自唐以来,世袭苏尾。九 族巡检。宋建炎中,世辅年十七岁,随父李永奇出入行阵,勇健善战。金人陷鄜延,宣抚使王庶募勇者,世辅应募起,屡立伟功。庶大奇之,迁副将,命守延安。金人陷延安,永奇父子被捕。兀朮闻世辅骁勇,授永奇父子官,令之归顺。永奇聚众泣曰:“我宋臣也,世袭国恩,今不能为主守故疆,乃为彼用耶?”戒世辅曰:“汝若得乘机,即归本朝,无以我故贰其志,事成我亦不朽矣。”会兀朮遣人授世辅同州知州,永奇伪受命,与世辅由同州入南山,乃金人往来驿路。永奇谓子曰:“汝可于此擒其酋贼,疾渡洛渭,从商虢归朝。若出此地,须密报我知,我当以兵复取延安而归。不然,吾以死报宋君矣。”世辅辞了父,单骑迳赴同州,入府视事,遗黄士成谓之曰:“尔为我持书申蜀至吴报知中国,吾父子欲复延安归朝,可遣兵于吴中接应。”士成接书迳出吴中去了。   忽报金撒离喝因侵宋地失利,回军经同州。世辅与部众议曰:“撤离喝既来,吾当以计擒之。”即吩咐五百壮骑埋伏于廊下,“候其至阶,吾举手为号,尔众即出捉之。吾自以步骑抵其部下。”众人得令,各准备去了。   世辅分调已定,出城迎撒离喝入府,进阶尚未就坐,世辅谓之曰:“元帅引兵南下,胜负如何?”撒离喝曰:“南朝韩世忠、岳飞、吴玠等劲敌也,此回出兵大失利。”世辅正待回 言,廊下抢出五百壮军,一时将撒离喝捉祝世辅大叫曰:“敢有近前者立斩之。”酋众见世辅发作,各四散而走。世辅将撒离喝缚而囚之。即领五千余军,驰出同州城,至洛阳府,河边船只已后期,不得先渡。撒离喝部下走报兀朮,兀朮领兵随后赶来。将近洛阳,世辅望见后面尘土蔽日,杀气凌空,知有追骑来到,谓部下曰:“彼众我寡,若先走必被所擒。尔等当戮力而战,敌人自不敢近也。”然世辅素得众心,而人乐为之用,是以皆无退志。世辅列阵而待,兀朮引胡骑早近面前。   虏将张黑鬼跃马舞刀直取世辅。世辅勒骑挺枪来迎,战数合,世辅一枪刺黑鬼落马而死。金将黄彪牙拍马来战,世辅按住枪,勒战骑退数十步,拈弓搭箭,射死黄彪牙。部下将士鼓勇助战,杀死胡骑颇多。世辅与众人屯于高岗,见追骑益多,谓其下曰:“兀朮人马尚未来到,我等终难抵敌。”令押过撒离喝,折箭与之誓曰:“吾今饶尔一命,回见兀朮,不得杀同州百姓及害我骨肉。”撒离喝曰:“将军如放吾归,即当保之无伤。”世辅怒激,将撒离喝不去其缚,推之下山崖而去,追兵争救得免。   世辅携老幼长驱而北,至鄜城县,急遣人告知父永奇。永奇即挈家疾驰出城,与世辅会于马趐谷。兀朮与撒离喝率铁骑连夜追袭。世辅曰:“父可领家小速走吴中以待救兵,吾当抵住追兵。”永奇曰:“吾老矣,死亦失也。尔可急走复国,再图归朝计,勿以我为念也。”世辅父于正在相推间,胡骑卷地来到。   世辅泣曰:“父若不即行,追骑至矣。”永奇挺枪跃马,冲奔铁骑而斗。撒离喝欲报仇,匹马向先,与永奇战上十合,四下金兵围绕将来。永奇手诛数骑。世辅欲待杀进相救,胡骑重迭,冲击不入。永奇已战死,家属二百余口皆遇害。   世辅身被数枪,仅以二十六人投奔夏国。见夏主,具言:“父母妻子被金人所杀,切齿疾首,恨不即死,愿得二十万人马,生擒撒离喝,取陕西五路归于夏,世辅亦得报不共戴天之仇。”言罢,俯伏阶下哭泣不胜情。夏主闻之,谓群臣曰:“世辅,义士也。吾当以兵借之报仇。”文臣王枢奏曰:“近有牛背夹酋豪号为青面夜叉者,聚戎羌数千人,杀戮生民,久为夏国患。近闻李世辅宋之虎将,主公可令世辅征讨,若得胜回来,即借与兵马。”夏主然之,因谓世辅曰:“吾欲令君往征牛背夹酋贼,尔若肯去,能成功则不吝借兵矣。”世辅曰:“得国主肯与世辅报仇,虽赴汤蹈火亦不辞也。”夏主大喜,即遣大将曹桓,以三千骑同世辅出征。   却说世辅辞了夏王,与曹桓部兵前望牛背夹进发。世辅至葫芦山屯扎,谓曹桓曰:“酋贼性顽勇而少谋,可用计擒之。”曹桓曰:“足下计将安出?”世辅曰:“青面夜叉自恃其巢穴险固,久不知兵,若遇交锋,须引之入葫芦山。其地交杂,山高路校吾以精骑断其后,彼众必败,青面夜叉可擒矣。”曹桓曰:“此计甚妙。”次日,摇旗吶喊,曹桓部二千铁骑杀奔牛背夹来。酋众报知青面夜叉,夜叉即领羌众,鸣金擂鼓,一 拥杀出夹口。夏兵见其势猛,约退一里地位。曹桓勒住骅骝,手绰金枪,抵住青面夜叉。夜叉舞刀交还。二人战上数合,羌众漫山塞野,长弓硬弩一齐矢来。曹桓抵挡不住,拍马望葫芦山而走,下令军士丢弃牛羊干粮之类沿路皆是。青面夜叉与酋众从后赶来,各争夺所遗。引得青面夜叉进葫芦山,夏兵将树木乱草塞住山口,放起火。正值秋末冬初,晚风大作,一时间烟焰冲天。酋众望见后面火起大惊,即杀出山口。火势正着,曹桓引兵从半山截出,羌众死者不可胜数。青面夜叉望夹石奔走,忽一千骑杀出,大叫:“酋贼休走,吾在此等多时矣!”乃宋将李世辅也。提枪直奔青面夜叉,只两合,于马上擒之,尽降其众。与曹桓兵合,曹桓驱部下杀入牛背夹来,焚荡巢穴,得其马骡军资器械不计其数。   世辅大胜,引兵回夏国。见夏王,押进青面夜叉。夏主大悦,将青面夜叉枭首号令,即出二十万骑,以文臣王枢、武臣啾讹为陕西招抚使,世辅为延安招抚使,前往与世辅报仇。王枢等即引兵前抵延安界屯扎。次日世辅入见王枢曰:“将军以大众为后队,吾自引旧部八百余骑前往哨敌。”王枢许之。世辅即引所部至延安城下瞰敌,守城军有认得李世辅者,即入府报知总管赵惟清。惟清部下登城守护,见世辅勒马于城下,往来驰聘,大叫曰:“好将延安还我宋朝则休,不然,打进城池,寸草不留。”惟清城上呼曰:“鄜延、封、士章,今复归朝,已有赦书在此。”世辅于马上求赦文视之。赵惟清命库吏取赦文投堞下与世辅。世辅观之,的实大朝与金国议和赦书,因与官属列拜大哭,谓惟清曰:“吾在夏国借兵,复取故疆。今既归矣,待辞了夏将,然后来会。”惟清曰:“将军宜以宋为父母邦,勿生贰心。”世辅当惟清面折箭为誓曰:“世辅若负南朝,当同此箭。”誓毕,即引所部往见王枢、啾讹谕之曰:“世辅已得延安府的讲和赦书。招抚可以本部军归国,烦为转奏夏主,世辅当期后报也。”武臣啾讹不从,曰:“初经略乞兵来取陕西以归夏主。今既引兵到此,乃令我归耶?”世辅知势不可,乃出刀斲啾讹。啾讹抽身便走,斲之不及。王枢正待躲避,世辅部下一齐向前,将王枢缚之。世辅曰:“敢有乱动者即诛之。”夏兵虽众,知世辅勇猛,皆不敢动手。世辅捉王枢入延安府,来与赵惟清相会。惟清大喜,曰:“足下真义士也。”世辅曰:“夏兵已去,若知吾擒了王枢,夏主必引兵来困延安,吾当以奇兵胜之。”乃遣贾雄引五千人,伏于延安之南。令骁将关岳领二千兵,伏于延安之北。”来日平明,夏兵必到。吾自引兵去迎,佯败引入中路,放炮为号,三路夹攻,必获全胜矣。”二将听令,各引兵于僻处埋伏去了。   却说夏将啾讹回见夏王,奏知世辅背逆,捉去文臣王枢。   夏主闻奏大怒,即遣大将张暹领鹞子军二万人往取延安。张暹得命,即部兵前望延安征进。将近其境,只见尘埃起处,一彪军马来到。张暹靠住阵脚,拍马舞刀来迎。正遇宋将李世辅人马。张暹怒骂曰:“背义狂贼,今日休走!”世辅曰:“我宋臣也,岂事夏国哉。今何故加兵来此?”暹曰:“尔捉我大臣王枢,言而无信,夏主故遣兵来诛汝等。”言罢舞刀跃马,直取世辅。世辅跑马望本阵便走,暹驱动鹞子军如飞翼追来。   赶上数里,副将赵绰曰:“世辅劲敌也,今败莫非有谋?主将可持备之。”暹大悔曰:“吾中敌人之计也。”即令后军速退。   言未了,延安中路号炮连天,南路军贾雄部兵抄出;正迎着赵绰,只两合,被贾雄一刀砍于马下,杀出中路,与世辅兵合。   世辅挥双刀,所向披靡。张暹逃走北路,被关岳伏兵又杀一阵,复奔回本路。正遇世辅,跃马近前,将张暹斩落马前。夏兵大溃,鹞子军被杀死蹂践者无虑万人,获马驼四万匹。世辅全胜,入延安府,重赏部下,令人押过王枢,曰:“吾初至夏国借兵,亦重德君,今日岂敢加害。放尔归国,见夏主,当结为唇齿,休得妄生异端,而致丧败也。”王枢拜谢而去。自是夏人丧胆,再不敢侵犯延安矣。   世辅揭榜招兵,每得一人,与马一匹。旬日间得骁勇少壮者万人,乃擒害其父母弟侄者,斩于东市,沥血以祭。因谓赵惟清曰:“吾仇人已报,今圣上泥于讲和,不测金兵奸诈百出。   吾守鄜延,足知其为人也。今当与君募集马骑,以为恢复之举。”惟清然之。即大开幕府,招募人马,数月间得马步军四万余。   吴玠在四川闻之,遣张振至延安,抚谕世辅等曰:“两国见议和好,不可生事。”世辅谓赵惟清曰:“吾当与张振见吴玠,以陈愚见。”惟清曰:“足下见吴玠,必有高论。”世辅即辞惟清,与张振见吴玠于河池。吴玠一见世辅,伟雄壮健,材力可称,私喜曰:“中兴得人矣。”因令世辅往长安见楼火召,待诏诣行在。世辅辞火召,迳诣楼火召于长安。楼火召曰:“近得鄜延消息,甚称君忠勇贯于日月。吾当保奏封爵。”世辅曰:“多赖众士齐心,世辅有何功,敢望封赠焉。”火召曰:“此朝廷盛典,非吾所得私。”即具表,录奏行在。高宗下诏,以世辅为护国军承宣使、枢密行府前军都统制。楼火召承诏封世辅,送入朝见帝。世辅乃率部下三千人,南来朝见高宗。高宗大悦,曰:“未度远镇而有忠义士,若是始终为宋也。”世辅叩首称谢,帝抚劳再三,赐名显忠。   是年五月四川宣抚使吴玠卒。   后人有诗赞云:   将军豪气重乾坤,为国丹心一点存。   制胜尽谋全险蜀,尽诚勤抚保斯民。   用兵彷佛孙吴亚,攘狄经营卫霍伦。   未复故疆星坠没,川中风景几黄昏。   又京兆姚子章有风赞云:   频观英烈传,吴玠宋人豪。   决策能抗敌,行兵自不搔。   猖胡因远遁,蜀镇赖坚冲。   殁后民怀慕,巍巍庙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