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三国石珠演义 - 第 8 页/共 12 页

毕竟不知此城几时能破,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梦月斗武服诸将   话说司马觐听秦志和之言,添设强弓硬弩,为坚守之计。忽然听得金鼓振天,人报赵将石季龙、桐凌霄引兵攻城,司马觐便命周茂、秦志和上城坚守,施放弩箭。城下石季龙令军士搭起云梯,争先上城。周茂叫军士灌油芦中,一齐掷下,霎时间烧作灰烬,赵军死者,不计其数。季龙愤甚,令军士搬土为山,高与城齐,临山而上。周茂一面使秦志和督兵拒战,一面令军士将城脚凿通,下用铁锄凿空土山底下,一时间土山崩溃,赵兵压死大半。季龙无法可施,令军士奋勇攻城,援城而上。周茂令军士一齐放箭,箭下如雨,凌霄身上着了三箭,负痛而走。石季龙力战不退,面上也着了一矢,只得引军回营,来见弘祖。   弘祖见二人俱带重伤,又损无数军士,心下闷闷不乐,对侯有方道:“如此损兵伤将,此城何时可破?”有方道:“元帅不必烦恼,三日之内,管取周茂束手受降,司马觐逃回洛阳便了。”弘祖道:“愿闻其计。”有方道:“元帅且令军中缚起草人一千,明日午时先用一计,去取他箭弩,然后再议攻城,自无不克。”   弘祖依言。即时传令军中要草人一千,限明日午时取齐,违者定依军法。军士得令,不知为何,只得各去置办。   明日未到午时,已报一千草人俱已完备。有方便令选甲士五百,每一人持草人两个,等至午时三刻,竟望城下而来。其时恰好大雾迷空,两军对面,不见一人。侯有方亲自坐了神驼,大鸣鼓角,指挥军士。离城一望之地,便叫扎住,一边放连珠炮,一边金鼓齐喝,喊声不绝。城上周茂听见,只说是赵兵又来攻城,令军士齐放箭,顷刻间箭如飞虫,都已放完,止剩一张空弓。   有方见箭来得稀了,便令军士收了草人回营,将箭取出,堆叠营中,每一草人着箭五十馀矢,共得箭五十馀万。弘祖看见,不胜大喜,向有方贺功,问其破城之策。有方道:“先令步军总督俞魁同了俞仲、俞季前去攻城,我当亲去作法,自然立破矣。”(纯是孔明之用兵,但孔明尚少作法耳)弘祖依言,传令俞魁三人引本部人马,前去攻城,后面有方坐着神驼,提了紫电镇魔宝剑,领了铁骑五百,竟望城外而来,不在话下。   却说周茂听见城外金鼓之声,就叫军士放箭,及至箭尽,鼓声就不见了,方知中了敌人之计,不胜追悔。正与秦志和商量守城之策,只见尘头起处,一彪步军,遍地而来,都是奇形鬼怪之辈,周茂与秦志和看见,暗暗惊惶,只得勉力督军坚守。那俞家军一齐冲到,便将城围住,各门攻打。俞魁打东门,俞仲打北门,俞季打西门,三处极力攻打,周茂与秦志和、顾荣分兵拒战。只听得一声炮响,东门处到了侯有方,引着铁骑五百,冲入门下,见周茂正在敌楼上与俞魁拒战,便将神驼一拍,平空里飞上城来,提出青锋剑将周茂砍来(有方可谓文武兼行者),周茂措手不及,砍中左肩,跌下楼来,被军马踏死。军士见主将既死,不敢来战,各自逃散。正是:   百万军中无大将,尽教兵士尽逃生。   侯有方砍死了周茂,便到东门将城门砍开,引了五百铁骑,首先杀入城中(军师、先锋两得也),一时扰乱。秦志和、顾荣见城已破,料难抵敌,舍了俞仲、俞季,忙入帅府报知司马觐。司马觐大惊,急引军三千,同了秦志和、顾荣,竞开南门,选入孟津去了。正是:   忙忙好似丧家狗,急急还同漏网鱼。   侯有方破了城,俞魁等三人一齐杀入,沿途百姓,见者俱惊得魂不附体,俱各逃窜一空(此用三俞之故也)。侯有方同俞魁、俞仲、俞季竞入帅府,一面遣人飞报刘弘祖。弘祖即时拔寨而起,同诸将引着大队人马,竟自入城。侯有方远远出帅府迎接,同入里面,诸将参谒已毕,弘祖道:“军师此功,诚非小可。”侯有方道:“此皆元帅与诸将之福也,吾不过少效微力,何称功之有?”弘祖甚喜。便令出榜安民,查点府库、图籍,一应事务,俱各完毕。弘祖便令帅府置酒,与诸将贺功。   吃酒中间,大家谈了些武艺,只见前军大元帅石宏,后军大元帅段琨,左军大元帅幕容廆,右军大元帅呼延晏一齐说道:“元帅自出兵以来,所向无前,一连得了几个大郡,司马觐已自逃去,如今正当渡河,直取洛阳。但军士连日劳苦,无有休息,乞元帅暂休兵一月,令军中各将武艺操演一番,择其精男者充作先锋,使他破阵陷敌,自然百战百胜,所向无敌矣。”弘祖道:“石元帅等所言极为有理,洛阳乃都会之处,其间未必无谋臣勇士,正须操演以壮军威,使智勇居前,冲坚破敌,方为万全。”   侯有方道:“诸将操演,固是军中常事,然不立赏功,无以为功,元帅须放下重赏,人始知奋,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元帅以为何如?”弘祖道:“军师之言甚善。”当下俱各尽欢而散。   至明日,弘祖便令打扫教场,演武厅中排下公位,特出珊瑚二树,黄金百两,犀带二围,排在案上,以为赏功之具。弘祖同侯有方及石季龙、段方山、幕容廆、呼延晏、乌桓,俱到演武厅坐下,将众将分作两队,左一队是齐万年、桐凌霄、李雄、崔宾佐,新降将周全、黄奇,共是六人;右一队是王子春、王浚、俞魁、俞仲、俞季、符登、乌宣武、费廉,共是八人。以下一带还有通臂猿袁喜、跳河猛虎戚自宽、力处士牛悟道、出海蛟山撼、出洞龙骆得喜、拔山鬼常见稀一班武将,济济跄跄,都摆立两旁。真个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有诗为证:   演武厅前鼓角鸣,跄跄济济列豪英。   黄金吊出干城将,宝带操成得胜兵。   五色祥云开绣帐,千条弱柳重旗旌。   争先谁夺军中彩,惟有乌家梦月赢。   不一时,三通鼓罢,一声炮响,弘祖传令开操。只见左军队里涌出黄奇,右边队里涌出费廉,两下接住便斗,战上二十馀合,一声响,一将坠马,却是费廉将黄奇挑下马来,黄奇满脸羞惭,走过一边。演武厅上金鼓齐鸣,连声喝彩。那左边队里又出周全,大叫:“费廉不要逞武,我来了。”两个又战二十余合,费廉一枪刺来,周全将身一闪,不觉用力太猛,趺下马来。弘祖在上看见,说道:“又是费将军赢了。”喝退周全,叫取黄金赏他。   只见乌宣武骑着黄骠驹,提了竹节刚鞭,雄纠纠走出队来,叫道:“留下黄金与我。”说罢就与费廉交斗,战了五十馀合,两下并无胜负。刘弘祖看见,便叫住战,将黄金分开,赏了二人,各归班内。有诗为证:   说道费廉勇,还夸宣武强。力分二将勇,顷刻赏疆场。   弘祖赏了二人,又封他为左右先锋,费廉、乌宣武拜谢而退。只见右班队里转出王子春,叫道:“黄金是你二人得了,犀带须是我取。谁敢来与我作对?”左班队里一将应声而出,却是督军长史李雄,两将战有三十馀合,李雄提起泼风轮转刀背,一刀背砍来,将王子春打于马下,王子春只得敛手而退。忽见右班王浚跃马舞刀而出,与李雄战了三十馀舍,也被李雄一刀打落马下。李雄既胜二将,大叫道:“快将犀带来与我。”说声未毕,步军总管俞魁,提着开山大斧出队说道:“犀带还须与我!”李雄大怒,更不答话,接住就战,斗到五十馀合,俞魁一斧砍来,李雄将身闪过,李雄一刀砍来,俞魁也将身闪过,又斗五十馀合,并无胜负。弘祖便叫不要斗了,就将犀带各赏二人,升李雄为镇军大将军,二人各拜谢而退。也有诗为证:   李雄称善敌,王氏两番羞。宁知俞总管,犀带竟分抽。   弘祖赏了李雄、俞魁,只见左军队里齐万年大叫道:“得黄金犀带,不足为奇,必须取得两树珊瑚,方见手段。谁敢来与我争么?”只见右队俞仲、俞季应声出道:“我二人敢争。”遂一同来敌万年,不上十合,提起大刀一声喝,却象平地起个霹雳,将刀向二人一挑,二人不敢近身,各归本位。正是:   莫道二俞勇,岂能及万年。一声霹雳响,不敢向军前。   弘祖见万年连退两将,不胜大喜,忙将珊瑚赏他。只听大喝一声,一匹黄骠马,直冲出场来,却是右队符登。万年看见,举刀就斗,被符登使起双枪,就如两条蟒蛇在空中乱搅,万年觉得眼花缭乱,刀不能举,跳出圈外就走,被符登赶上,一枪剌来,剌中万年左腿,大喊一声,跌下马来。弘祖笑道:“符将军英雄无敌,真大将也。”忙叫取珊瑚相赏。桐凄霄出左队说道:“且慢,还有我在此!”便坐下骇鸡犀,慢慢的走出队来。符登看见,举枪相迎。两个一来一往,斗有六十馀合,符登气力倍加,桐凌霄刀法更精,直斗到百馀合之外,并无高下。弘祖及石季龙等俱暗暗喝采,忙叫鸣鼓助兴。两下又斗有二十馀合,弘祖连叫不要斗了,二人那里肯歇。   正在难分难解之际,忽见征尘起处,绣旗飘扬,一员女将骑着五花骢,手提方天戟,飞也似赶到,抛起银锤,喝声:“着!”用手一拉,两将一齐跌下马来。侯有方、刘弘祖及众人看见,都吃一惊,仔细一认,原来不是别人,却是乌小姐梦月。正是:   空教两个须眉将,不及当场一妇人。   梦月抛下了桐符二将,更不到殿上与弘祖等相见,在教场中叫道:“谁敢来与我见阵?方称良将。”石季龙、慕容廆、段方山、呼延晏都曾受梦月的羞辱,见他叫斗阵,心下甚是不平,不管弘祖在,一一齐提兵器出阵,说:“我等就与夫人见一阵何如!”弘祖不好阻挡,只得随他,梦月见四人一齐出阵,心生一计,拍着五花骢绕场而走,更不接战。四人见梦月不来接斗,一同勒住坐骑,看他跑马。忽然梦月回转身,一银锤抛起,连将段方山、呼延晏打于马下,石季龙、慕容廆见了,各提兵来战(倘夫人输了,元帅面上也不好看),梦月略斗数合,悄悄将银锤打来,石季龙避闪不及,手上先着了一锤,伏鞍而走。慕容廆见石季龙又输,要显自己武艺,提着金简,没头没脸的打来,梦月绝不惧怯,故意将银锤藏过,提起方天戟战上数合,随后取出银锤上线绦,空中抛来,正好缠住慕容廆头上,只一拖,慕容廆身没主张,倒栽葱撞下马来。上面刘弘祖与乌桓看见,暗暗欢喜,连忙走下演武厅来,将梦月请入,令与诸将相见。是时堂上堂下的人,见梦月连赢诸将,无不喝采,鼓乐之声,盈耳不绝。有赞为证:   小小红妆,武艺精强。连打四将,名播身扬。   银锤到处以成功,画戟无坚而不破,非关下门之子女,只因元海之夫人。   梦月既赢诸将,被弘祖请入厅中,与诸将相见已毕,说道:“贱妾非是有心要赢诸将,不过一时作耍,望各位将军,休得见罪。”石季龙等见说,俱出位说道:“夫人武艺,自不消说,更兼会使银锤,非人所可及,小将等诚是心服。”弘祖见说,心中大喜,仍将珊瑚赏了桐凌霄、符登。升符登为龙骧大将军,其馀诸将,俱有重赏。天色将晚,俱各回府。正是:   三军得赏欢声壮,大将施威意气浓。   毕竟不知刘弘祖几时起兵,来打洛阳。要知后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琅玡王归朝待罪   话说弘祖教场斗武之后,传令停军二月,然后起兵,竟望洛阳而来。渡了黄河,大军竟攻孟津县,孟津守将不战而降。于是新安、渑池、宜阳等处,俱各望风纳款。弘祖出令,驻军渑池,犒赏将士,不日进兵,来攻洛阳城。   话分两头。再说司马觐被刘弘祖杀败,同了顾荣、秦志和,引败残人马,逃入孟津,停了一日。即便起行,免不得晓行夜宿,不一日到了京师。原来其时京师大乱,司马冏政令不常,已被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用张方为都督,引兵杀入京师,将司马冏杀了(标出正史头绪),朝中专政的就是颖、颙、张方等三人。其时闻得刘弘祖得了无数郡县,将引兵来攻洛阳,集众文武商议,如何退敌。只见张方于众人中说道:“前左丞相辛宾曾举琅玡王觐有文武全才,令他出征,如今并不见成功,丧师失地,敌人直逼内地,是皆辛宾所举非人,以致如此。目下只该将辛宾斩了,遣人寻拿琅玡王来一并问罪,然后再遣能将出征,自然取胜。”(赏罚未必分明,然亦噬脐之计耳)司马颙听了喜道:“都督之言,甚是有理。”便差御史秦准去拿辛宾。不一时拿入朝中,司马颙便令牵出午门外斩首,辛宾只得默默无言,引颈受罪。有诗为证:   城门失火及池鱼,泪染黄沙恨未舒。   本为王家筹一策,宁知身首霎时拘。   洛阳城外存忠魂,大谷关前递羽书。   从今杀害辛宾相,朝内何人敢乐居。   司马颙杀了辛宾,就令秦准带羽林将士,去拿司马觐。秦准领命,不敢迟延。竟望琅玡王府而来,不在话下。   且说司马觐到了京师,看见国政乖乱,骨肉相残。默默不语。且不到朝中,竟至自己府内。见过了夫人,将出师不利的话说了一遍。来至夏后妃房中,大家叙过了寒温,是夜就在夏后妃房内安寝。只见睡到三更时分,司马觐听见府内外隐隐有钟鼓之声(入梦境地),不多时,一个老人纶巾道服,手中捧着一轮明皎皎的红日,走到床前,递与司马觐道:“大王可善藏之,后十五年当使主持江东。”司马觐不知缘故,一手接来,纳于夏后妃怀中,还要问他详细,那老人取出一柄玉如意,将司马觐头上一击,司马觐大叫一声,忽然惊觉,乃是南柯一梦。   因暗思此梦有些奇异,正要对夏后妃说,不期夏后妃一觉醒来,忽然叫起肚疼来,痛不可忍。司马觐知道他怀孕已十二个月了,必然是要生产,便令侍女们伏事他坐在床上,果然不多时,产下一个孩子来。只见隆准龙颜,相貌端方,满室红光掩映,异香扑鼻,司马觐不胜大喜。令将香汤沐浴,抱起手中,亲自看弄。忽然喊声大起,兵戈之声直逼寝门而来。司马觐听了,惊疑不定,令人探听消息。那门外大喊道:“大王,宫中失火,火光烛天,吾等特来救火,快快开门。”司马觐听了,方安了心,使人回复他宫中并无火灾,你等想是错看了,不须惊怪,快去睡罢。那些人听说,方才大家退去。司马觐见众人退去,便将所梦与夏后妃说知。夏后妃道:“大王既有佳兆,众人又见火光烛天,是儿将来必非常人。”(牛能产麟,夏后氏自然心照不宣)司马觐道:“汝所言甚是,但那老人以玉如意击我,不知主何吉凶?”夏后妃道:“想来也没有甚么大患。”两个欢欢喜喜的。   到了天明,只见门上人慌慌忙忙的报进府来,道:“大王不好了!不知为看何事,朝廷差御史秦准,带了羽林军士,来拿大王哩!”司马觐听说,明知必是为着出军无功的事了,只得冠带出来见了秦准。秦准说道:“下官奉皇上圣旨,及成都、河间二王的令,以大王出军无功,丧师失地,特拿大王去问罪,请大王就行。”司马觐道:“此事寡人诚难逃其罪矣,秦御史请先回,寡人自当入朝待罪。”秦准见说,不敢相逼,只得先回朝去了。   司马觐见秦准既去,便到里边与夫人及夏后妃说知此事。夫人吃了一惊,涕泪不止,到是夏后妃说道:“朝中贼臣张方与成都、河间二王,擅作威福。皇上不能自主,此事必出他三人之手。大王若以贿赂买嘱他三人,必然无事。”(夫人言之有理)夫人见说,收泪道:“此言亦似有理,大王当急行之。”司马觐道:“死生有命,我岂肯向贼人手中求生?此生当听皇天处分可也。”遂不听夫人及夏后妃之言,竟自着了囚服,也不乘车马,叫一个老苍头跟随,竟自入朝去了。正是:   君命煌煌束可轻,况兼有罪在行兵。   归朝只待天分付,何必金银暗里呈。   夏后妃与夫人见司马觐不听他言,竟入朝去了。暗里自去成都王处打通关节(真是智妇),不必烦絮。   那琅玡王走入朝去,不敢到殿上,就在午门外俯伏,只待惠帝发落。黄门官奏知惠帝,恰好河间王颙与张方及一班文官都在朝中,见说琅玡王到了,在午门外待罪。惠帝问河间王如何处置,司马颙道:“琅珊王丧师失地,罪在不赦,惟陛下割恩,明正典刑,使将来出征者有所惩戒,则敌人可灭矣。”惠帝准奏,即着张方速将琅珊王押赴法场,斩首示众。张方得令,竟出午门外来拿琅玡王。琅玡王不敢奏辩,只得长叹一声,随着张方转出午门。   忽抬头一看,只见前面羽仪夹道,呼喝而来,一对对俱是锦衣玉带,銮舆上坐着一人,头戴冲天巾,身穿衮龙服,端坐不动,将到午门外,见张方押着琅玡王,便走下銮舆,说道:“吾弟为何如此?”琅玡王见他下车而问,便仔细认了一认,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成都王司马颖,即便说道:“弟因出师无功,主上将吾押赴法场处斩,这也是弟自犯的罪,不必说了。”司马颖道:“吾弟勿忧,吾当亲入朝中奏知主上,管取吾弟无恙。”原来司马颖已得了琅玡王夫人的贿赂,所以特地入朝来救他。当下安慰了他一番,便令张方且自住着,待我见过主上,有旨下来,方许动手。张方应允,就同琅玡王只在午门外侯旨。   那成都王颖竟入朝来见惠帝,拜舞已毕,奏道:“臣有一言冒于天听,惟陛下见察。”惠帝道:“吾弟有何奏议?朕当拱听。”司马颖道:“琅玡王虽有丧师失地之罪,然与陛下有兄弟之分,古礼刑不上大夫,况陛下之亲弟乎?惟陛下推亲亲之义,曲赦其罪,况刑有八议之条议,贵在应赦之律,乞陛下援例,臣不胜感激之至。”惠帝道:“朕原无意杀他,因群臣奏请。不得不从。既御弟如此说,朕当传旨赦之。”说声未已,只见河间王颙出班俯伏奏道:“琅玡罪重如山,如若赦之,将来师臣都贪生怕死,莫肯为朝廷出力矣!依臣愚计,还是不赦的是。”司马颖道:“不然,琅玡王虽有罪,非其本心,皆因兵微将寡,力不敌耳!若加以极刑,不唯失亲亲之义,又且快敌人之志,岂计之善哉(也说得有理)?故臣以为赦之便。”惠帝听说,遂不用司马颙之言,竟传旨叫赦琅玡王无罪,冠带入朝。不一时,宣进殿陛,山呼已毕,惠帝安慰一番,仍令归琅玡府第。只司马颙与张方心下好不在意。正是:   琅玡脱却金钩钓,颙颍张方仇隙深。   一日,张方对司马颙道:“主上昏庸,赦了琅玡,目今赵兵将近,将帅无人,成都王擅权自横,大王成当受其害,不如将颖杀了,劫车驾入长安,大王独立朝政,自无患矣。”司马颙听说大喜,即传令旨殿上设酒,遣人请成都王司马颖议事。司马颖见请,更不疑心,即排驾来至河间王府中,两下相见,甚是欢喜。   不一时殿内排下酒席,两人一同入席。张方带剑侍立,司马颙说道:“如今敌兵日近,将帅缩手,特请吾弟商量如何应敌。”司马颖道:“正须择智勇之士前去征讨,庶可剿灭。”颙道:“琅玡败后,人都畏缩,朝中亦无智能之士,安能剿灭如此之易?况兼琅玡领兵讨贼,丧师辱国,业已推情宽赦,谁复能马革裹尸,效死封疆耶?”司马颖道:“朝中无人,草野未必无之,正当出榜招贤,果有英才异能之士,擢以不次之位,使任将帅之职,又何患敌人之不殄灭哉?”颙大笑道:“此迂腐之谈,救不得目下之急。”颖道:“此外,唯小弟与兄同引兵出征,庶可万全。”司马颙大叫道:“都非善计。”一边说,一边以目视张方,张方会意,拨出手中宝剑,望颖砍来,颖大惊,喝道:“张方不得无礼。”喝声未毕,张方一剑砍来,头已落地。可怜:   杯酒未完头已落。冤魂千古哭盈盈。   有诗为证:   只为琅玡事,成都血染身。可怜金玉贵,化作杜鹃魂。   司马颙既杀了司马颖,便自称太宰,封张方为大都督,总统诸军事。次日带剑入朝,见了惠帝,也行君臣之礼(怕不是臣。只“也行”二字,春秋之笔)大声道:“成都颖欲谋作乱,臣已将他杀了。目今敌兵临境,洛阳孤城难守,乞陛下迁都长安,徐图兴复。”惠帝见说,不觉大惊,说道:“成都既谋作乱,御弟诛之甚当,但迁都之事,当与群臣谋之。”   说声未毕,只见张方带剑上前,大怒道:“若不迁都,臣有剑在手,此位也决难保。”惠帝吓得魂不附体,跌下御床,望后宫要走,被张方走上前一把扯住道:“迁不迁?快快一决,臣认得陛下,此剑不认得陛下。”(司马氏亡魏之果报也)惠帝只得战战兢兢的说道:“既卿等要迁,只得相从。”张方见说,方才放了手道:“既如此,即便起行。”便牵过一匹马来,扶惠帝上马,惠帝只得涕泪相从。皇后羊氏知此消息,急出殿来,被张方一剑,挥为两段。其时在朝诸臣,见司马颙与张方横暴,不敢开口,各各散去。正是:   居平曾食王家粟,临难曾无殉节人。   张方杀了皇后羊氏,便拥惠帝出了午门。来到军中,点起大兵,一路上劫掠民财,不可胜数。惠帝在军中,六宫妃嫔及在廷诸臣,并无一人从行,止有河间王颙,前后催迫,日间饮食俱为张方所制,不胜苦楚。行到上林苑前,惠帝不堪鞍马之劳,不觉放声大哭(献灵之事,复见于此),张方那里管他,只是催促前行。又行了一程,只听得前面金鼓振天,炮声连起,但见旌旗宕漾,杀气连天,当面杀来。司马颙听见,正不知何处兵马,连忙使张方上前探看。张方拍马仔细一认。原来绣旗上写着“东海王”三字,张方认得是东海王司马越,便大叫道:“御驾在此,东海王如何截住去路?”   说声未毕,只见旗门开处闪出司马越来,坐着逍遥龙驹,厉声喝道:“你等强劫圣驾,意欲何为?”只见司马颙出军前答道:“洛阳逼近贼人,难以固守,只得奉驾暂避长安,再图恢复。”司马越大怒道:“天子圣驾,那容轻动!就是迁都,也须与群臣商量,岂有竞劫天子一人到长安之理(此为正论,奸雄要着,此独喝破)?快快奉驾还京,万事俱休,不然我必要清君侧之恶。”司马颙也怒道:“你要来夺驾,我等偏不还京,看你如何奈我?”司马越见说,气愤填胸,回顾左右道:“谁人与我擒这奸贼?”说声未毕,只见转出一将,白袍银盔,直出阵,竟向司马颙杀来,乃大将祁弘是也。司马颙阵上张方跃马而出,两个一场大杀。真个杀得:   鼓声振破军中帝,骨肉相残不认亲。   两下战有五十馀合,只听得一声响,一将落马而死。正是:   英雄空向军前逞,魂魄空留千古悲。   毕竟不知是何将落马,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洛阳城刘舆出兵   话说祁弘与张方战上五十余合,祁弘舞起刀,一刀砍来,一声响,将张方连人带马,砍于马下(少快人意)。张方手下见主将落马,大败而走。祁弘引动大兵冲杀过来,司马颙不敢接战,引着败残兵马,也不来照管惠帝,竟自逃去了。祁弘冲杀一阵,来至前面,只见惠帝坐在马上,立而不动,只管涕泣。祁弘见了,知是惠帝,连忙下马,拜伏于地。拜罢,起身说道:“陛下莫哭,东海王知陛下为奸臣所制,特来勤王。今张方已为臣所杀,河间王战败而逃,顷刻当奉陛下还京,复登宝位。”惠帝听说,收泪而谢。   不一时东海王越也到,两下相见,又哭了一场。东海王便令祁弘居前,惠帝居中,自己居后,整骑还京。正是:   安居只想行游好,播越方知行路难。   今日整衣归旧阙,百官又见拜朝端。   一路行来,进了洛阳城,到了五凤楼前,东海王与众将俱各下马,将军马屯扎,簇拥着惠帝进朝。   斯时,在朝大小诸臣,正坐在琅玡府中,与司马觐商量劫驾之事,要起兵恢复。忽听东海王杀了张方,河间王逃去,惠帝复登大位,俱各大喜,遂约齐了一同入朝,来见惠帝,山呼之声,盈于殿陛。拜毕,各归班次。只见东海王出班奏道:“陛下为贼臣所劫,在朝诸臣,曾无谏救,致陛下蒙尘,几乎不保。今见陛下复位,乃来朝贺,若不重加赏罚,便当无复君臣之礼,乞陛下照察。”惠帝道:“御弟所言甚善,惟御弟察其可行者行之,朕当允从。”东海王越奏上:与河间王合谋者二十馀人,俱斩首午门外;坐视不救者二十馀人,俱免死夺职;其馀或赏或罚,各依东海王所奏,一无容恕。那惠帝贬了诸臣,就进东海王为太宰,祁弘为大都督,俱留京辅政。又传旨将羊后改殡,停丧白虚殿,令群臣举哀。   自此又过了十馀日,忽一日,惠帝早朝,太宰越及诸臣俱在朝中,黄门官抱进表章来,云:“贼势紧急:河南诸郡,俱为夺去,止有洛阳、陈留、南阳、汝南尚入版图,然洛阳属县,都被残破,现今攻打陕州,声势甚急,乞陛下遣将出征,庶免后悔。”惠帝顾问太宰越道:“御弟有何处置?”太宰越奏道;“目前兵将难以调遣,容臣回府,议论停当,再入回奏。”惠帝依言,遂传散朝。   太宰越遂邀祁弘到府中,说道:“寡人想贼兵紧急,难以退服,况事此昏暗之君,纵有智勇之士,谁肯为他出力?吾意欲废昏立明,然后命将出师,你意下如何?”祁弘道:“大王此见,甚是有理。但为伊霍之事,其迹显然与河间王劫迁无异,须是掩人耳目,不知不觉,方是上策。”(祁弘妙论,惜乎有节无断)太宰越道:“然则当如何?”祁弘想了一想道:“有了。”便附耳说道:如此如此,乃是上策。太宰越道:“此计甚妙,明日是七月七日,便当行之。”有分教,此一计:   惠帝片时成梦境,令人千古骂祁弘。   次日,惠帝在宫中,与宫女陈瓜果,后庭捕蜘蛛,合验蛛丝多少,以为得功之应。又命宫女以五色线穿针嬉戏为乐。忽见一个宫女,笑盈盈的捧着一盘面饼进来,对惠帝道:“此是太宰献来进与陛下的巧酥,陛下可试尝之。”惠帝见说,心下大喜,说道:“难得太宰如此用心。”(万乘之尊,食不可不慎也!一哭)便令宫女揭去盒盖,只见那巧酥还是热腾腾的,惠帝用手拿来就吃一个。吃了十馀个(不成陛下之体),觉得肚内有些疼痛,惠帝只说是吃得多了,故此发胀,便走入禁中,思量要睡,不期腹中愈加疼痛,一霎时就如刀割的一般,叫唤不止。看看到了三更时分,竟自呜呼哀哉,死于御榻之上。正是:   阎王注定三更死,定不饶人到五更。   一时宫女们见惠帝食饼而崩,知是太宰越下毒,却不敢明言,只得飞报各官及诸臣。太宰越知惠帝已崩,暗暗欢喜,便入朝与文武议立太子。只见祁弘说道:“太子覃失德,无人君之度,太弟炽重厚寡言,有类武帝,乞太宰早定大议,立为社稷生民之主,庶几不失中外之望。”太宰越依议。一面令出梓宫殡殓惠帝,一面令宣太弟炽入宫,篡承大统。只见侍御史王珉出班说道:“主上自有太子,初无失德,今舍子而立弟,何以服众?莫若仍立太子覃为帝,庶可慰先帝在天之灵。”(仍立二字,显然是取于父而偿于子)东海王听说,大怒道:“你敢阻吾大议,将谓吾剑之不利乎!”即命祁弘牵出午门斩首示众。正是: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太宰越既斩了王珉,执剑在手说道:“再敢有异言者,以王珉为例!”于是群臣都不敢有异辞。扶太弟炽即帝位,号为孝怀帝。时惠帝光熙元年七月也,即怀帝永嘉之元年也(推本正史)。有诗为证:   骨肉相残事几多,惠怀相继奈如何?   虽然内难方云息,顷刻烽烟起外戈。   太宰越立了怀帝,威权赫奕,惟有拱听,不敢违抗。那怀帝虽由太宰所立,性非愚下,局势了然,心下却也不悦。他因是新立,未敢遽奈他何,然政事都由自出,不全信他。当下见强敌在郊,便呜钟集百官,商议出征之策。太宰越奏道:“朝中文武,俱不娴军旅,臣当与都督祁弘亲自出军,庶几强敌可服。”怀帝的意思不欲太宰越掌兵权,说道:“太宰乃朝廷柱石,朕方倚重,岂可出远?须是大小臣工共举一人可任军功者,委以重任,庶无失误。”越见说,不敢再奏。   只见班中闪出大司马王常,俯伏奏道:“臣举一人,可为将帅之职,乞陛下采纳。”怀帝道:“卿举何人?便可奏来。”王常道:“新城公刘舆,现统雄兵镇守汜水,若调他来征讨刘弘祖,必能取胜。”怀帝道:“朕亦知此人善于用兵,但汜水关也是要地,若调了他,当差何人代守?”王常道:“龙骧将军顾明,智略足备,可使守汜水关。”怀帝准奏,即宣顾明入朝,升为总督元帅,到汜水关调回刘舆。顾明领旨出朝,竟望汜水去了。正是:   遥传天语出朝门,今日方知天子尊。   不一日,刘舆到京城,屯军城外,轻骑入朝来见怀帝。怀帝道:“石珠作乱,遣刘弘祖引兵入寇,攻陷城池,屡讨屡败。现今逼近京邑,朝中将帅,莫可出征。素知卿忠勇无比,故召卿回来,卿可不恤劳苦,为朕一行。朕俟卿奏凯回来,当锡卿茅土之封。”刘舆道:“陛下之命,臣安敢惮行?但觅得一人有谋略的为副,军中方有商量。臣阐洛水村侧有一人,姓王名弥,少遇异人传授秘略,晓畅兵机,陛下若擢以不次之位,使与臣同行,贼人不足平矣。”怀帝喜道:“既有异人,朕当依卿所奏。”即传旨着侍中柳頠赍玄醺敕书,竟望洛水村来请王弥。   原来那王弥自少业儒,因见天下离乱,遂弃文就武,得遇异人传授兵法,精通武艺。每自比诸葛孔明,尝欲与国家驱除群难,以未得遭际,只得隐洛水村以自适。是日忽报有天使到来,王弥便知朝廷要用他,忙命童子排香案,接待诏书。不一时,柳頠到了,宣过敕书,柳頠便对王弥道:“皇上知道你抱负奇才,特遣下官前来相请,望先生即刻治装,勿辜圣意。”王弥道:“草野之臣,忽蒙圣恩,敢不拜嘉。”唤过其弟王信,将家事托付与他,收拾琴书宝剑,同了柳頠,竞自出门,进洛阳入朝拜见怀帝。怀帝见他人物轩昂,飘然有出尘之概,心中暗喜,遂封他为行军侍谋赞善军师,命与刘舆即日出军退敌。王弥拜舞出朝,来见刘舆,刘舆大喜,两下相见已毕,叙了寒温,即时上表出师,点起五万雄军,用副将桓彝为先锋,陶侃为副先锋,出了洛阳城,一路三军踊跃,但见: 一路霜威凌草木,三军杀气动旌旗。 迤逦行来,将至渑池县界,刘舆传令,将军马离城五里下寨,遣人探听刘弘祖消息。 且说那弘祖自渡河以来,连得了几县,屯军漏地,休兵养锐,已是两月有余。这日听得晋朝遣刘舆引兵出敌,便对侯有方道:“闻得刘舆乃是汜水关总督,此人甚有机谋,更闻得他有个军师王弘,甚晓行军战阵之法,此人非司马觐可比,不知军师何计破之。”侯有方道:“吾昨日夜观天象,见刘舆将星甚是昏暗,三日之内必然身死,安能与我战哉?元帅但按兵不动,待三日之后出兵袭之,自无不胜。”弘祖依言,闭营不出。 再说刘舆屯军渑池境界,遣人打听弘祖消息,回报按兵闭寨,并无动静。刘舆心疑,便问王弥:“此是何意?”王弥道:“侯有方甚有谋略,必有深计,我等且自严守,待明日且出一军,探其虚实,然后设计擒之。”刘舆道:“军师此言,甚是有理。”   遂不出战,传令谨守寨栅。是夜,刘舆在军中与王弥饮酒为乐,将至一更时分,忽然半天中一颗大星隐隐跃跃,却像要跌下来的一般,王弥看了不觉一惊,暗想:此星正应主帅,如何煌煌欲坠?正沉吟间,刘舆仰起头来也看见了,问王弥道:“此星不知应着何人?为何却像坠下的一般?军师素明天象,必知其故。”   王弥见问,不敢明言,只含糊答道:“此星正应贼帅,煌煌欲坠,正是敌人欲灭之象。”刘舆信以为实,心下大喜,直饮至三更时分,方才就寝。   至明日诸将环侍,只等刘舆起身出兵。只见刘舆传令请军师王弥到内营说话,王弥随即入内来见刘舆。那刘舆将手帕裹头,卧在床上,见了王弥,不觉流泪,说道:“我与军师自出兵以来,指望为朝廷除贼,不意昨夜饮酒之后,忽然得一重病,多应此身不久在人世了。”王弥道:“偶感寒疾,何故便出此言?”刘舆道:“军师有所不知,昨夜三更时分,恰才就枕,忽见一长须道士,手拿一个大红贴,走到床前说道:‘水府神祠缺一掌案,奏闻上帝,敕君为水府掌案使者,着即日起行。’是我不愿,与他争执。霎然惊觉。便头疼身热,浑身惊颤,坐立不定。吾想此梦甚是不详,安能长久?”王弥见说,明知昨夜将星欲坠,刘舆多分不好,只得宽慰道:“梦寐之事,何足深信?元帅且自宽心,自然就愈。”刘舆道:“不是这说,吾统大军在外,此位非轻,一有不虞,军中无主。军师才兼文武,且通秘术,吾意欲写表申奏朝廷,就立军师为帅,统领三军,以退贼人。恨不能执笔,故请军师商量此事,军师可令众将到榻前,吾当口授,令书记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