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三国石珠演义 - 第 5 页/共 12 页
森森剑戟从空下,闪闪旌旗云内来,对面无从辨黑白,耳中天鼓却如雷。
俞魁正待扬威耀武,前来决战,忽然见天兵杀将下来,一时慌了,化一道红光,正要逃走,却被一员金甲神将,随后赶上,一把捉住,掷于地下。石家军士见天上跌下俞魁来,大家一声喊,上前捉住,顿时绑了,献于有光。有光见擒了俞魁,不胜大喜,忙退了天将,传下号令:俞家军将如肯纳降者,当仍旧听用,不许妄杀一人。那些奇形怪状之人听了此话,欢喜无限,都情愿归降。有光便安慰了一番,竟带着俞魁回归大寨。
石珠等接见。知有光已擒了俞魁,心下甚喜,有光又将交战的事说了一遍。石珠叫后营放出俞仲、俞季,带过俞魁,一齐脆于阶下,问道:“我自攻取晋阳,与汝等何干,却来相助?今日被擒,有何话说!”俞魁看着俞仲、俞季,默然不语。到是俞仲说道:“小将一时不识元帅等法力,被来督府所愚,以至得罪元帅。今既被擒,若蒙元帅不杀之恩,当为前驱,以功赎罪。”石珠听说,顾左右道:“他的话可听么?”刘元海道:“王者之师替天行道,诛逆赏顺,理当招纳。他既愿降,纵有他意,料想逃不得我等法力,元帅可听其降。”石珠依言,便请入营,令其坐下。一面叫设席贺功,便封俞魁为步军大总管,俞仲、俞季为步军左右副总管,充正副先锋,便仍领俞家军。三人各拜谢领命,另自安营下寨,不在话下。
且说那来斯见了稽德斑烂猛虎,不战而败,奔入城中,将城门紧闭,城上备设强弓硬弩,以备紧守,一心只望俞家军到来,杀退石珠,恢复并州。及闻得俞仲、俞季屡屡与有光交战,却被所擒,心下着实慌忙。这日有人报说,石家军又捉了俞魁,俞家三人都归了石珠,心下闷闷不乐,聚集诸将定计。忽石家兵马如潮涌而来,逼城下寨,四面攻城,甚是紧急。来斯见说,心下惊忙,便问众将有何计策,可退石兵?费廉道:“石珠逼城下寨,明欺我城中兵微将寡,若不杀他一阵,便谓我等无人。小将虽不才,愿提兵出城,决一胜负。”来斯依言,便与兵五千,出城迎敌。石家阵上崔宾佐看见,忙舞钢鞭相迎,战上四十馀台,崔宾佐败阵而走。费廉不知是计,紧紧追赶。崔宾佐见他来得较近,纽回身躯,提起竹节钢鞭,一鞭打来,费廉闪避不及,打中肩膊,哎哟一声,拨转马头,伏鞍而走,逃入城中,闭门不出。
那来斯见费廉战败,正无计可施,只见副将杜茂与骁骑将军岑连,挺身出班道:“主将不须烦恼,待小将二人出阵,一定要擒石珠,为费将军报仇。”来斯大喜,与兵五千出城。这里前军将军桐凌霄看见,拍动骇鸡犀,提了大刀直冲过来,力敌二人,战上十馀合,桐凌霄提起大刀,一刀砍来,将杜茂砍于马下。有诗为证: 拍马出城头,忠心为主谋。可怜刀暂起,血染恨前秋。
岑连见吹死杜茂,不胜大怒,使起长枪,直刺过来,又战上三十馀合。桐凌霄杀得性起,大喊一声,一刀砍来,岑连将身一闪,拨马便走。桐凌霄随后大喊:“岑连慢走,我来捉你了!”岑连听说,不敢入城,绕城而走。桐凌霄也绕城追来,不提防城上飞下一片石来,正打着桐凌霄臂上。凌霄吃了一惊,只得负痛拨马而回。城内却冲出右营将军周电光,截住桐凌霄大杀一阵,凌霄不敢恋战,只得大败而走,恰好镇军大将刘宣拍马而来,接应凌霄回寨。只一阵,凌霄虽杀了杜茂,却也损军二百馀人。石珠大怒,传令诸将分兵攻打各门,务期刻日取胜。一连攻了十馀日,却是晋阳城池坚固,粮草有馀,急切未能攻下,反被城上滚木、炮矢打将下来,伤了无数军士。石珠无计可施,传令退兵缓攻,离城二里下寨,与诸将商量破敌之法不题。
且说那来斯见石家兵马退去。对诸将说道:“石珠虽然退去,不久便来,大家须商量个妙策,可保无虞。不知你等有何高议?”周电光道:“石珠兵马也只平常,不过未逢敌手耳!今攻城十馀日,损伤士马甚多,军中必有懈志,故此远退。元帅如肯以精兵五百见与,待小将今夜去劫他营寨,必获大胜。”来斯听说,喜道:“将军果能为朝廷建立大功,乃下官之幸也。”即分精兵五百,付于周电光,又令岑连引兵五百为后应。
二人得令,结束饱餐,等至三更时分,周电光引了五百精兵,人衔枚,马摘铃,悄悄的开了城门,竟望石珠寨前而来。其时正是三月下旬,月光昏暗,周电光到了营前,只见寨门紧闭,静悄悄的,并无动静。电光暗喜中计,点起连珠大炮,一声喊,大刀阔斧砍开寨门,直杀入营。只见里边并无一些人马,却是一个空营,周电光惊疑不定,连忙叫:“后军且退,莫非其中有计?”说声未毕,只听得左营外一声炮响,撞出镇军大将军刘宣,右营外一声炮响,撞出车骑大将军齐万年,台兵杀来,大叫道:“周电光,你要来劫我营寨,早已被吾侯军师算定,已是等待多时,果然不出所料。”电光听说,不敢交战,催兵逃走。后面刘宣、齐万年紧紧杀来,黑夜里交兵不辨皂白,逢人便杀,被齐万年一刀砍来,恰好砍着周电光马首,跌下地来,被乱军踏为肉泥。正是:
劫营未遂身先死,半夜孤魂泣路旁。
前面岑连听得喊声大振,知是周电光交兵,连忙引兵来接应。火光中不见了周电光,只见刘宣、齐万年奋勇杀来,岑连只得接住厮杀。正战间,又听得一声炮响,冠军大将军姚仲弋,从岑连背后杀来,手起一刀,将岑连砍于马下,千馀晋兵杀得尽情,没一个得逃脱者,有诗为证:
半夜交兵事可怜,周岑先后丧黄泉。
从征军士能留几,应敌将国智略全。
长平会见秦人喜,赤壁何曾汉业颠。
自此晋阳无战士,降书指日到营前。
其时已是天明,刘宣、姚仲弋、齐万年合兵一处,计点将士,不损一人,大家欢喜不尽,一同入营来见石珠请功。石珠见说杀了来斯二将,重赏了三人,说道:“只一阵杀了他两员大将,一千雄兵,城中必然虚弱,若引大军攻城,自然不战而溃矣!”即日拔寨前进,竞来围城。
那来斯打听得周岑二将引军劫寨,全军俱没,正在顿足大怒,忽听得石珠又来围城,回顾左右诸将,并无勇敢应敌者,只得自己去亲身披挂上马,要出城迎敌。幸而旁边转出参军徐居古说道:“元帅且自慢出,下官有片言相告,可免一城生灵之难,不识元帅可听从否?”来斯道:“参军有何话说,便从直说来不妨。”徐居古道:“下官看石家兵马势甚浩大,虽合晋阳之兵与之相争,彼皆智谋道术之士,我军难保其必胜。况此孤城之中,四面又且无救,兵败将亡,岂能取胜?元帅徒以一人角力,正如飞蛾扑火,有损无益。况今朝廷,内有谗臣之谮,使元帅战死沙场,谁则知元帅一段忠心!为今之计,不如写书纳降,石珠必喜而重用,一则可以保满城之生灵,二则元帅也不失为富贵,不知元帅意下何如?”来斯听说,沉吟半晌,道:“此计不为无理,但我以堂堂丈夫而降于草寇,后以我为何如人?”居古道:“四海离乱,豪杰并起,得则为王,失则为寇,前日曾遣人去打听,石珠手下众将,都是英雄豪杰异能之士,将来事业也未可料;况洛阳搅乱,并州之地尽为所有,若据而守之,晋阳之士,都是庸愚懦弱之辈,谁能跨长江而与之争力哉?”来斯听了这篇说话,道:“将军起予多矣!”于是卸甲下马,便叫取过文房四宝,修下降书,就差徐居古到石珠营中投递,城上插起降旗,将一应府库钱粮俱封锁禁固,以待石珠兵马入城交割。正是:
只因天意启神儿,却使群贤来手降。
其时石珠催督军士布起云梯攻城,只见城上竖起降旗,便令缓攻,看其动静,再作商量。说不多时,游骑来说报,城中差参谋徐居古带有来斯书札,要见元帅。石珠便令进来。徐居古高足阔步走进营中,与石珠等众人见过,坐于傍边。说道:“来都督致意元帅,兵凶战危,都督不忍一城生灵受困,情愿纳降,乞元帅暂且退军,总督便当亲至军前相见。”说罢,便向袖中取出来斯的书札,递与从人。从人呈上石珠,石珠接到手拆开一看,上面写着:
太原总督大将军来斯,致书于石元帅主后麾下:近者主后兵至,斯不自度德量力,称兵拒战,以至兵败将
亡,追悔无及。今者特遣参谋徐居古备陈款曲,情愿纳地归降,不惟城中之生灵受福,亦元帅执贰舍服之
正道也。惟乞裁酌。斯不胜悚惧待命之至。
石珠看毕,问徐居古道:“来都督之意,可是真的么?”徐居古道:“来都督不惟兵力不足,亦且仰慕元帅盛德,诚心归顺,岂有不真!”石珠大喜,赏劳了徐居古,打发他入城,说道:“参军可即入城报知来都督,我即刻退军五里外,专候来都督到来,一同入城,不可有误。倘有不实,我即时打破城池,那时悔之晚矣。”徐居古唯唯连声,辞了石珠,竟自入城去了。那石珠见徐居古去了,便传号令,退军五里下寨,以候城中消息。
只见到了日中,尘头起处,来斯与徐居古、费廉三个人,竟至军前下马,俯伏待罪。从人报知石珠,石珠即忙同诸将出营,亲自扶起,延入营中,各各相见已毕。石珠道:“来将军见机识事,归我大寨,管取共保富贵无虞也。”来斯称谢道:“小将不自量力,妄拒大兵,今日相见,诚悔诚愧。”说罢,便请石珠入城,安抚百姓。石珠依言,即令拔大寨人马入城。只有俞家军因相貌怪异,入城恐惊百姓,只在城外驻札,其馀大小诸将,一同石珠入城。
不一时到了城中,竟入帅府坐下,两傍侍坐大小诸将。来斯便将晋阳囿筹呈上,石珠命副军师稽德收藏。一面安民,一面令城中大小官员参谒,仍守原职,就封来斯为大元帅,总督太原诸军事,徐居古为军师,费廉为镇军大将军。其时,陈荣见来斯纳降,也就顺了石珠。石珠就封他为副都督,同来斯协赞军中事务。众人谢了石珠,退出帐外。石珠便叫师府排酒,与众将贺功。其时堂上饮酒,堂下作乐,凡新旧诸将,俱各欢畅饮酒。正是:
兵戈已定华筵列,一将功成万众欢。
众人饮酒到了半酣,只见总督太原诸军来斯,镇军大将石宏,龙骧大将军段琨,一齐出位俯伏说道:“小将等有一启言,不知可否?”石珠道:“将军等有话,便起来坐了,慢慢的讲就是。”三人听说,依旧起身就位,停了一停,慢慢的说将出来。三个人不约而同,有分教:
太原城内登王位,洛下君臣起战争。
毕竟不知来斯与石宏、段琨说些甚么话来,再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石珠从众建国号
话说众人正饮酒间,来斯与石宏、段琨一齐出位,各有所言。石珠问其何事。来斯说道:“司马氏政事乖离,人心不属,宫间混淆、生民涂炭,大难之兴,指日可待。今豪杰应运而生,正中原逐鹿,未知鹿死谁手之日。况并州沃野千里,人民殷富,进可以战,退可以守,乃古王者建都之要地。今元帅抚而有之,是殆天之所以启元帅也。小将等愿意尊元帅为王,建立国号,然后引兵征掠四方,大事乃可次第而定,望元帅无拘小节而坐失大机也。”石珠道:“我乃一女子,焉可僭称王号?况中原扰乱,正当救民于水火之中,乃忽遽自称尊,无乃示人以不广也。”石宏道:“元帅所言,不过一时之见;来都督之言,乃万世之利。以一时之见而忽万世之利,窃为元帅不取也。”石珠道:“诸将从吾行者,曾未有重赏,而我遽妄自尊大,人将貌为服而心不然,吾宁遵晦养时,拱而俟之,以待真主。”段琨道:“诸将所以不避矢石,从元帅游者,正谓元帅能从众望,自王一方,诸将亦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若元帅不听众人之言,人心涣散,各思择主而去。人心既散,元帅虽欲救民于水火之中,将谁与之共事哉?”石珠犹沉吟未答。
只见巡游军士来报:“外面有上党差官高平元,带有安平大将军孟观书札,要见元帅。”石珠便令撤去酒筵,引他进来相见。不多时,高平元进了帅府,拜见了石珠,呈上书札。石珠拆开一看,只见上面道:
镇守上党郡安平大将军臣孟观奉书启知吾主殿下:
臣闻豪杰不违众而失时,智士必因时而建业。昔者吾主观兵井州,群策毕举,一鼓而下上党,遐迩率从,
靡不望风款服。此虽人事,实天授也。兹不数月而下晋阳,夫晋阳城郭坚固,诚非易下,而今乃下之如此
之易,果人力耶,抑天意耶?臣愚以为天时人事之交集,正吾主图王致伯之秋也。晋阳襟山带河,财丰物
阜,吾主诚正位于其中,养兵积粟,任贤使能,观洛中事势,举晋阳之甲,与天下争衡。天下不足定也。
臣闻时者难得而易失,今英雄毕集,士马精强,不以此时建大业、正位号,恐时移势去,乃欲耀兵观武,
其亦难矣。臣愚敢布肝胆,略陈固陋,惟吾主采择焉。
石珠看毕,正与来斯等三人之意相同。便将书递与诸将看过,打发高平元在驿馆安歇。
只见总督副元帅刘元海出位说道:“孟观之意也与吾等相同,元帅便当勉从众议,不必固执。”石珠道:“非是吾固执,因吾无德,不足以当此。副元帅英名盖世,正当其位,何不就为吾等之主?”刘元海道:“元帅之意差矣。上下之分已定,谁敢异心?元帅莫要只管推让。冷了众人的心。”石珠道:“非敢推让,实有一件异事。”元海道:“甚么异事?”石珠道:“当初吾未起兵时,曾遇一个真人,唤名吴礼,授吾天文秘箓,说道:‘学既成了,日后好佐神霄,共成大业。’”那时吾不知神霄是谁,就问真人,真人不肯明言,说日后自知。如今想起来,神霄恰好是副元帅的小名,岂非此位正该是你的。”刘元海道:“荒谬之谈,何足深信?元帅快莫要作此想。”正说间,只见一个人出位大嚷道:“若是元帅不为王,我等只消大家散伙,不必说了,不必说了。”众人听了,各吃一惊,急视之,乃右将军呼延晏也。石珠道:“想是他醉了,不要理他,扶他下去。”于是众人俱各不悦而罢。有诗为证:
众议纷纷让尔才,石珠何事苦相推。
霄儿不信真人语,道将翻从帅府催。
况是远方多劝进,何妨城内建王台。
一时不必多惆怅,指日王家气象来。
话说众人见石珠不从所请,俱各不悦而散。至次日大家约齐了,还要进见,方显众人推戴,义不可辞。只见已是到了三枝人马,你说是那三枝?原来是:平阳郡镇军大将军糜弘。云中郡镇军大将军赵谦。西河郡镇军大将军韩志道。
三处大将,各带军一千,扎于城外。一同单骑入城,竟至帅府,拜见石珠。石珠问其来意,三人一齐说道:“吾等此来,别无他意,因洛中赵王司马伦,同着贼臣孙秀作乱,杀了贾后,废了惠帝,鸩了大臣,张华、裴頠等俱被诛戮,竟是僭篡,仍然自称皇帝,洛中大乱。所以我等至此,请元帅自王一方,先建立国号,然后引兵入洛,讨司马伦之罪,庶几义声昭著,桓文之业,不足道也。”石珠见三人之言,又与众将相同,已有勉从劝进之意。又听说司马伦作乱,废了惠帝,一心要出兵去讨他的罪,恐怕不建国为王,众人不从,只得说道:“既尔等远迩同心,只得勉强从请。但尔等众将须同心协力,去讨贼司马伦,以复天子之位,方是我的本心。不然,我不能为若主矣。”众人见说,俱各出位拜伏,齐声说道:“敢不如吾主之命。”石珠大喜,便令军师侯有方与稽有光,带领五百名军士,到城南筑起一座高台,选定四月十五日丙子祭告天地,然后即王位。
至期,石珠排驾出城,文武诸臣,俱各吉服前导。其时威仪之盛,与寻常大不相同。正是:云移雉尾开宫扇,万众衣冠簇冕旒。有诗为证:
凤辇龙车夹道宣,晋阳城内已经年。
笙歌隐隐红云外,宫扇迟迟绿柳边。
瑞霭千条城阙迥,祥光几道玉楼烟。
至今犹忆并州地,赵汉相循数十年。
石珠到南城,竟上楼台,南面而坐,文武诸臣俱排在第二层。石珠命侯有方读祭文,先祭皇天后土;命稽德读祭文,次祭名山大川;又命刘弘祖读祭文,终祭贤圣百神之祀。祭毕,诸臣上坛,各各拜谒已毕,遂定国号曰赵,自称赵王,改元光初。至晚传旨还官,遂升元帅府为王殿,立宗庙。以汉元帝时石万君为始祖,养石勒为从子,时石勒方十一岁也。又传旨令铸符印,建立百官,于是改封:
刘弘祖征讨大元帅,总督诸军事。
石宏前军大元帅。
段琨后军大元帅。
慕容廆左军大元帅。
呼延晏右军大元帅。
以上号五虎大将军,专掌征伐。又改封:
侯有方军谘赞善护国军师。
稽德军谘翼赞护国副军师。
二人专掌征伐帷幄之事。其馀大小从征诸将,各有封爵,大抵俱仍旧职加一级任使,又改封:
陆静为左丞相兼督诸军事。
陆松为右丞相兼督诸军事。
刘宣、乔晞为左右值殿大将军。
又取回栖贤洞一行人,各各加爵封:
袁玉銮司徒。
谢兰玉司徒。
贺玉容御史中丞。
侯倩光禄寺卿。
方仲山刑部尚书。
其馀各仍旧职,凡云中、上党、平阳各处守将,俱加一级,镇守本处。一概钱粮,暂免一年,军士各加重赏,于是军民人等,无不悦服。其时正是惠帝太安元年夏四月也。
石珠封爵既毕,遂命光禄卿侯倩设宴,宴赏大小诸臣。酒至半酣,当有左丞相陆静出班奏道:“臣有一诗,敢献陛下,望吾主允纳。”石珠大喜道:“愿闻佳章。”陆静取过笔砚,写以呈上道:
宝殿初开列御筵,君臣共乐太平年。
杯传禁阙千条瑞,席拥多官咫尺天。
云里官城新气象,眼中关塞旧燕然。
莫辞席畔今朝醉,会见河阳入版笺。
石珠接来读了一遍,心下大喜,传与诸臣各看了一遍。只见司徒袁玉銮也出位奏道:“小臣也有《扶桑引》一章,奏献吾主。”石珠也接来读道:
转眼几番兵,任谋臣猛将,到处心倾。功业一时成,龙飞凤舞笑盈盈。
金殿御宴陈尽,跄跄济济,际会共豪英。笑指洛阳天子,朝中几见千兵。
石珠读罢,称赞一回,命各赐酒一大杯。二人不敢推辞,大家饮了,当下酒散。糜弘、赵谦、韩志道各辞回本镇。众人也各俱散。
从今已定君臣位,日后功名麟阁标。
话分两头。却说石珠在井州即了赵王之位,声息传入洛阳,其时赵王司马伦及侍中孙秀,已为齐王司马冏所杀。惠帝复位,朝中辅政的就是司马冏及刘殷。当时闻得石珠坐了并州,大怒道:“石珠是何等妇人,敢擅称王?若不剿除,将来为患滋甚。况并州与京师止有一河之隔,岂可任其为寇而不之讨!”刘殷道:“起先晋阳总督来斯原有表章,说他猖獗,要求救兵,恢复平阳一带。皆因贼臣贾模等蒙蔽不救,以致如此。今闻得石珠兵马浩大,所向无敌,京师兵力衰微,恐不能取胜,殿下还宜三思,不可惹动兵端,自取其咎。”司马冏道:“然则事当已乎?”刘殷道:“岂可竟置之不问?正当训兵积粟,为将来讨伐之计,招取异能才干之士,以充幕府。待我兵精粮足,然后相机而动,蔑不胜矣。”司马冏道:“卿言大是有理。”说虽如此说,然竟不以国家大事为意。
一日从惠帝游华林园,只见对面一所高墙之内,有一所大楼,楼上挂着珠帘,帘内隐隐跃跃却有一个美人在内。司马冏看见了,便立在牡丹亭畔,注目而视。忽然珠帘高卷,果然是一个美人,凭栏而立,生得十分美貌。司马冏此时神飘意荡,把持不定,也不管惠帝在园中,即便上马归第,唤一个心腹家人叫罗凉说道:“你可密密的到华林园对面,那个高墙中去打听,是甚人家,我有说话。”罗凉依言去了一会,回来禀道:“那个墙之内,就是司空乌桓家里。目今乌桓升作都督,镇守邺中。不知殿下问他,有何说话?”司马冏道:“原就是乌督府家里,我有要紧事,故此问他,你不必来管。”罗凉听说,不敢再问,自走过一边。
那司马冏见罗凉去了,便自想道:天下有如此女子,真是天姿国色!我府中姬妾虽多,焉能及他一二。若得他入我府中,朝夕相对,岂非人间至乐之事?又想道:他是个督抚之家,岂肯与人作姬妾?况且他年已及笄,或者有了人家,也未可知,我何必只管想他?却又想道:虽然如此,还要寻个计较,弄他入手,方快我志。一时间千思万想,有一个多时,忽然大笑道:“有了!有了!”正是:
贪却红颜谋计巧,边关多惹一枝兵。
毕竟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元海下礼伏英豪
话说那乌督府女子,不惟精通文墨,亦且武艺精熟。当初乌桓夫人元氏得他的时节,梦见一个白须老人拿着一轮明月,到他房中,递与元氏。元氏双手接来,劈做两半,竟自啖下肚去,觉来就生下此女,同此取名叫做梦月。生来已是一十八岁,真个生得美丽无比。不幸母亲元氏早已亡过,父亲乌桓又在任所,梦月一向要到父亲处去,因家下无人,只得住下。
忽一日,梦月在楼上闲坐,忽见养娘苗福姑慌慌忙忙走进楼来,对梦月道:“小姐,门前有百馀个军汉,拥着六七乘车轿,说是从邺下而来,老爷差来接小姐去的,乞小姐自己主意。”梦月道:“既是老爷差来的,须有个亲人同来,等他进来再处。”正说问,只见两个女人一路走上楼来,见了梦月,就磕下一个头去,说道:“小妇人唤做张贞娘、孙蕙姑,是老爷在任所新收的,蒙老爷钧旨,特来接小姐到任。因老爷目下身体稍有微恙,望小姐甚切,乞小姐即日起程。”梦月听了想道:既爹爹接我到任,也须着个家人同来,为何使这两个不相识的妇人来接?纵然有微恙,书信也当寄一封来。今却又无亲人,又无书信,倘其中有不可信的事,如何是处(好聪明女子,竟猜着了)?正在沉思未决,苗福姑说道:“小姐不必沉吟,想老爷来接小姐,自然没有别意;况老爷抱病在任,小姐自当急去省视(不及梦月远甚),以尽儿女之职,岂可犹豫不定。”张真娘接口道:“小妇人等临行时,老爷曾说因病起仓卒,所以不及修书。又且晋阳反了石珠,旦暮贼兵且至,军务匆匆,无暇修书。就是几个向来服役的心腹家人,多差他去探听机密军事,是以不打发他来。至亲骨肉,料无他事,小姐快收拾了动身,省得老爷在那里悬望。”梦月本是个极孝的,听了这一篇话,便自无言,叫家人柳义及老管家钱能,将家中事务托与他了,自己带了养娘苗福姑及仆妇陆大云、家人乌全忠、费至道,一齐收拾停当。明日绝早起程。
那梦月却有见识的,叫家人妇女等都是戎装打扮,自己也是戎装。一行人竟出大门,上了车轿,竟望邺下进发。有分教,此一行:
平地风波顷刻起,一朝祸患自天来。
一行人行了有十馀里路,看看天色已晚,到来一个所在,只见树木茂盛,景物幽雅,内有楼台馆阁,外有峻宇高墙。那些人到了明墙之下(侧批:梦月此时,何无一言),乘天色昏黑,便挨挨挤挤,竞望里面抬了进去。梦月在轿上看见,心下早有几分疑心。不一时,到了门内,只见堂上高掌画烛,排设着酒筵,极其齐整。那些来接梦月的人,都不知走到那里去了,一个也不见。止剩得梦月与苗福姑、陆大云,及家人乌全忠、费至道五个人在堂上。梦月明知落人圈套了,只得分付家人各各防备,且看如何处置。
只见不多时,但听得履声响处,后堂走出一个人来,头戴紫金冠,身穿衮龙服,腰系碧玉带,足踏粉底金线皂靴,笑容满面,迎到梦月面前,深深的一揖道:“寡人乃当今御弟,爵封齐王,司马冏是也。幸小姐恕其唐突。”梦月听说是司马冏,心下暗吃一惊,说道:“殿下哄贱妾到此,有何说话?”司马冏带笑说道:“寡人空有许多嫔妇,容貌曾不及小姐万分之一。前日偶于华林园得见玉貌,真乃三生之幸,所以鱼轩彩仗,邀迎到此,望小姐府赐于飞之愿,寡人当以金屋贮之。”梦月听了,正色道:“殿下差矣,妾虽蒲柳之姿,也是名门阀阅,岂肯与人作姬妾?况殿下乃是金枝玉叶,天潢嫡派(其论甚正,却是迟了),主上委以庶政,不思致治安民,扶危定倾,顾乃非礼非义,作此无赖之行,思欲污夺人家子女,真乃盗贼之所不为,而殿下安心为之,窃为殿下不取也。”
司马冏道:“为佳人而行权术,又何礼义之有?小姐不必固执。富贵当与共之。”梦月道:“殿下若能以礼义自处,改邪归正,放妾还家,犹可长享富贵。若只如此作事,妾不过拼得一命,死于此地,只怕殿下的富贵也未必能长保矣。”司马冏大怒道:“我就如此作事,且看富贵如何不能长保。”说罢,便令妇女五六人,向前来剥梦月的衣服,定要当堂强奸。梦月大怒,拔出腰间宝剑,向司马冏就砍。司马冏大吃一惊,连忙奔入后堂,叫出十馀个大汉,将梦月与苗福姑、陆大云去入后堂去了。正是:
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不说梦月被司马冏抢入,且说那梦月的两个家人乌全忠、费至道,见势头不好,各拔刀在手,杀出了大门。也不回自已家里,在路晓行夜宿,竟往邺下而来,报知乌桓。
乌桓闻报,不胜大怒,便要起兵为梦月报仇。当有参谋乌宣武谏道:“元帅且请息怒,目今司马冏虽则不仁,惠帝向托以政事,元帅若为一女子称兵向阙,朝廷之人不知司马冏之事,谁谅元帅之心?必以元帅为不臣,拥兵无道,犯顺神京。况闻得石珠那厮,遣刘弘祖起十万大军,出了晋阳,将次来到。元帅若引兵渡河而去,彼得乘虚而入,邺都决不能保。邺都既失,元帅之罪,将何所归?是元帅为一女子而为千古不忠不义之人也!惟元帅三思之。”乌桓听说,停了半晌,说道:“参谋之言,亦是有理。只是我女从小义烈,严正自持,决不从司马冏,必遭虐害,如何是处?”乌宣武道:“令爱不从他,想他也不敢十分凌辱。元帅只消遣人多赍金宝入洛阳,关通司马冏的夫人孙氏(又出毒计),那孙氏平日大有威势,司马冏甚是怕他。若孙氏知了此事,不惟司马冏不敢妄为,且有送令爱归宁的意思哩。”乌桓喜道:“原来有此门路,更有何忧哉!”便一面打点金珠翠宝,遣得当家人,竟入齐王府中打通关节,求救梦月,不在话下。正是:
在他矮檐下,怎敢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