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文献志 - 第 24 页/共 102 页

●钦定四库全书   新安文献志巻二十七   (明)程敏政 撰   ○论   舜论  程大昌   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巳矣扬雄以其意见言之曰袭尧之爵有尧之道法度彰礼乐着垂拱而视天民之阜也无为矣雄之所言殆重华恊帝之义疏耳而非舜之所以无为也竟水功制象服举十六相去四凶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浚川皆非尧故而又时廵考制一歳之间车辙马迹率常周徧天下安得谓为垂拱坐视也邪孟子曰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夫惟察知事物情状而循理以行不自作为其斯以为无为也欤故由仁义行虽曰知至至之而实非自为如此之仁自为如此之义也易之无思无为箕子之无作好恶成王之无作聪明圣人之无常心皆一致也若曰心思作为言语好恶悉屛除谢絶付之无有直偶人矣而治道安所自出也孟子曰舜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沛然若决江河莫之能御也方其理不当作则忘世自适非独不异野人亦将不异于土石无为之至矣举世言行茍有一善则果于有行如江河沛然莫之御遏则其作为孰勇于是系辞之赞易曰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又曰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宻吉凶与民同患夫其旣洗而寂其宻也其不动也人以为土石野人也及应感而通与民同患人以为江河沛然也而木石江河不殊一舜故曰在己无居形物斯着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古之圣人莫不皆然而舜特其可见者也世之言无为者不入于杨子则入于释氏杨之说虽与孔子异见亦未失理也释之说则弃人伦蔑礼法以空为至自空以上无指焉施诸一夫独善者犹不害也若举而措诸天下则应感出治何以为原哉关尹喜之言曰知而忘情能而不为眞知眞能也发无知何能情发不能何能为聚块也积尘也虽无为而非理也揆之于易有藏有感者之言也若遇事当应犹其寂然则聚块积尘而巳耳天下何赖焉故夫水土稼穑礼乐刑教舜皆能之而能不为也以其该而照其偏禹稷契皋夷夔孰可尸是孰可主彼当其可而授之模不强其所不能为不致其所不可遂则凡所分命亦非舜而自为区处也因事而择人因人而授任理固如是也使舜不能髙出其表而见其当然则区处之初已大失当况自亲之欤故曰发无知何能为则又幷与无为之所自出而言之矣世谓老释一律吾不信也及其以此之为而致之无为则孔子所谓恭己正南面而已者其何所似哉释囚封墓散财发粟列爵分土敦信明义纷纷更创而犹曰垂拱以治其眞垂拱哉(陈定宇曰程文简公泰之穷经考古之学极髙)   禹论  程大昌   孔子曰禹吾无闲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闲然矣夫无闲云者有所非间之对也是故贾捐之得以立议曰孔子称尧曰大哉舜曰尽善禹曰无闲禹入圣域而不优也夫功非圣人之极致而其力量大小常于此焉发见也不稽其功孰测其有禹之出也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其敷命所承与重华所恊几几乎莫可髙下则三圣相袭似难作两观也而捐之揣切夫子本语若犹实有等差者何也曰此不可从事为之末而究辨之也乃若孔子必有为言之也汤之代夏也内省却顾其于揖逊实有惭色仲虺作诰以开释其意顾于吊伐救民者不数数然而特详言其不自私己以素信于天下者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凡汤之惭惭其代夏而自君也今其所立旣以劳心治民而为夷夏之所信戴惟恐诛吊之不先此岂私一已而富天下者所能得此于民哉举兹以诰而汤之自惭者解矣此事理之相形而话言之知要者也禹之传启也德固无慊于尧舜而迹则近于私己也故万章之问孟子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德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夫万章旣举人言以问则是语也由来已久夫子亦必巳闻之矣而不足正与之辨也特究其非闲所起而阴用其所不然者折之若曰人之乐乎为君者为其聚四海之利以供已私也为其天下皆为我劳而我无所用力也今从其宫室衣服饮食而卑之而恶之而菲之则凡其自奉者殆不丰于匹夫矣至于黻冕鬼神凡为天下出度者则致极而不敢薄甚者腁胝手足伤切肤理不子其子而极力疏浚无逺不曁则岂肯以天下私其不可传之子哉吾无闲然之语重复而叮咛盖不折其疑而黙解其所从疑也圣人之言其髙逺而不可浅观大抵如此也且夫天下之道二是与非而已耳入是则无非蹈非则无是茍从其对而明之则不待斥言枚别而意会了然矣子贡未知卫辄之举见黜于夫子乎否也则借夷齐以尝之夫子旣许夷齐以仁则辄蒯之不仁在所不问也子贡之于辄蒯设不问之问夫子之于禹有不辨之辨故圣贤不辞费也   刘项论  程大昌   惟天下之至柔为难屈而甚刚者易挫也柔则随随则物或婴之而能堪刚则抗抗而过将摧折不自支矣今夫水天下之至柔而火至刚也水避碍委曲至无力也然可激可搏可潴可泄而不能使其不为水也火之炎也迫而近之立焦以烂烈矣而或扑焉或沃焉不复成其为火何也随者可徐以全而抗者决不两大也若羽者其能抗而不能随者欤方其时利势得见骄辕门以受膝行莫敢仰视之诸侯其刚遂矣一旦势孤援寡或者以吾兵吾将圜合而见围顾视天地之大意气之盛累然一围之中羽生平未尝此也楚歌未动羽固疑帐下尽敌国矣夜半梦觉之交忽以楚歌乘之遽至于悲伤感慨泣数行下略无畴昔英气者其所立固不可与践此境也溃围南奔犹屈强江淮间而重遇戏绐以陷大泽是挫中遇挫也彼尝以匹夫手裂天下付授诸侯王人人拱手退听莫敢窃议而奔亡之余田父得以戏诳纳诸大泽此固足以到羽矣而况迫于方来未旣之追骑乎故亭长之船可渡也江淮之地可乐也寜死不去猛虎之落槛穽无乐乎生也若夫髙帝亦尝有此刚哉约可背羹可分鸿门可逃成皋可跳而挫不衰者取天下之大计也所谓诎于一人之下而信于万乘之上者是也羽乌知诎之为信乎   厚俗论  程大昌   自有天地以来俗几变矣结绳之世民以恬淡相忘故其俗朴可封之世民以辑睦相亲故其俗和至叔世则乖矣以利害相雠而巳故其民可诛相亲之不能反乎相忘时也势也圣人无如之何也直以和凝朴使不流于乖则巳矣相亲之变而为雠政也身先而民随焉不可禁也则亦付之无可奈何而巳使圣人能复太古之相忘吾知圣人有所必为使叔世能乐其民之相雠吾意夏商亦自不弃吾独怪夫商君之治秦也民故相亲而立法以携之俗未相雠而设法以鬬之势可为而不为反推而纳之至乖至戾之地吁可骇也鞅之立法也设什五以相师而专以告奸为赏罚有两男者必出分而不分者倍其赋是驱民为告讦而禁民为孝弟呜呼孝弟亲睦之所由生也而禁之则民若何而可亲告讦怨雠之所从起也而导之则民若何而不雠故鞅之法行而秦民无欢心矣怡愉之乐不畅于闺门窥伺之恶交作于邻里使之无熙熙自遂之适而常有惴惴意外之忧鞅固前知其然而为之不恤也赵广汉之治颍川恶其俗之相党设缿筩以招讦俗行诡谲以启怨雠务使其民不为朋而巳而不知告讦之祸惨于民俗之相党也行之未几颍川家家作仇特未相兵耳倘微韩延寿开礼逊之端黄霸阐循良之政则广汉刻薄所致安知颍川之不秦也汉之文帝承秦之余旧染犹在文帝一以君子长者待之鎭之以渊黙示之以敦朴行之以质直重厚之人比其久也昔之告讦无行谇语无亲者人人自重耻言人过大汉之人荡然与太和同风乃知书可焚儒可坑是古者可禁惟民生厚不销铄也封德彛曰三代以来骄诡日滋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盖欲治而不能非能治而不欲岂其然哉岂其然哉   存法论  程大昌   法之设以寓公亦以杜私也然则孰为重曰杜私重孰明之以迹明之也着圆于规托方于矩以为方圆之则而格夫不方圎者岂为能方圎者设哉是故法之设以迹绳私也至私行乎无形而人莫得见其情则荡然无所限制故圣人设法以为寓公之具寓公之有具则戾公者有形矣情然邪而法亦然则固得见其公矣法然邪而迹不然则童子亦得议其私也夫惟迹暴于外而人皆有所执着以为参按之形则纵私者其亦有所碍矣是设法之意而行私者之所深忌也春秋之世诸侯相与削去周官之籍夫何雠而为此直恶夫行私而有迹耳夫籍所著刑政有平制度有中班爵有等分田有限昭昭乎至公之的迹有法揆则有指籍以责私者故子产诘晋曰先王之制大国不过一圻今数圻矣若无侵小何以致此祭仲曰先王之制大都不过乎三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凡此皆众忌所萃而周籍之不得不毁者也古语有之不知其形视其影茍未知夫人公私之分于法之存亡观之亦足以察矣曹参之相汉忘天下之凋瘵而放心乎荒酣似不足恤民也而天下歌之政以其不失画一之法也画一之法非唐虞成周之法也天下何乐而歌之闻之曰绐长短者不操尺谲轻重者不持衡何之画一至公寓焉参也委其可以行私之势而一切付之定法之无心非天下之至公能乎哉是故非守法之足尚而至公之为可贵也不然参当坐因循之罪而可以功冠汉哉   去能论  程大昌   能莫大于无能而有能为下名莫大于不可名而可名为小夫有形于专专故偏而易见无泯于兼兼故莫得窥其全孰知偏全之分而擅不可名之能者其知宰相之体乎天子之臣一职一事等而上之各有所职而惟宰相无职天下之才明可折狱文可典礼武且仁者可为司冦司马而不闻长于某者可为宰相惟其无职故无所不职惟其无长故无所不长此其能髙视天下而独制其表也欤今夫元气之散也得其温且燠者物资以生得其清且肃者物资以成信有能矣方其含四气于未形而求生且成其可能乎能生是春而巳谁与启秋能成是秋而巳谁与发春惟其自处于不生不成之外则生生而自生成成而自成也是无能之能而非有能之能也知此可以论大能矣书曰如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巳有之夫惟其无技也故凡有技者惟我容亦惟我用若彼以其技而吾亦以其技则我与彼同物于物而曾不能以相高其能裁品长短而运用之欤故用技者之不可有技也非禁其有也亦不容有也昔者房杜之佐唐也帝定祸乱而房杜不言功王魏善谏而房杜逊其直英卫善用兵而房杜济以文夫自迹观之房杜其亦无能矣君定乱而我不着功人善諌而我不着直人善用兵而我不能武合是数者皆无有也而公议贤之何贤乎贤其不专而兼不偏而全得体故也使房杜亦计其功则济武之文孰与经之使房杜自行其直则王魏之直必不能相逊下也惟其自处于无能故能自泯于无迹所谓辅相弥缝藏诸用使斯人由而不知乃其房杜之大者欤   汤论  罗愿   圣人之用心有卓然至到常情所不能测者不惟天下后世之所不知虽当世亲炙与之共事者未必尽知也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德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于是其臣仲虺乃为之道天因民生有欲必生聪明者治之有夏昏德天乃锡汤以勇智而使之代夏次又道商邦之在夏时如稂莠糠粃之见播除小大战战不能以自安末又道成汤之德始于征葛伯东征西怨而民之戴商巳久呜呼仲虺果以此晓天下后世邪亦将以慰夫汤之心也若以晓夫天下后世则汤之举以仁伐不仁以义伐不义天下欣然戴之盖不容后世之议矣若以慰夫汤则汤固非若言者之所慰也世之君子唯其责轻而虑近幸人之不能议巳斯以为足于其心而巳矣若夫圣人之举措不患不能慰天下之心唯夫天下悦之太深信之太笃不复置疑于其间则圣人方且以此为惧且夫汤之为此天下安有议之者哉然而不释然者岂以桀之罪虽足以致之而君臣长幼名分之间犹有可念者邪方其得一伊尹而进之此岂有意于伐桀者哉然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盖君臣长幼天下之大顺与夫除残去贼天下之大利其势有时而不能全古之圣人不幸而当之必得名世之士相与立同异是非通彼我之情以更相发明然后于情义为尽呜条之事前此所未有使当世之士有若伯夷者一为天下明君臣大义使少有所泄寜在我者无全德之名而使彼得戴义之半则圣人犹有所安于其心今也不然举希世之事民情所宜骇者而天下方相与翕然安之若出一口不复知有所拟议是当世无复可望者矣此圣人之所惧也故以不戁不竦之资当功成事遂天下万国方相与向己之际一旦无故求自处于有愧之地托于后世之将议己以为天下万世受恶其心方且以为旧君礼则其暴桀之昏德与民之戴已者适所以重已之愧而不足以慰夫心至于道商邦之在夏惧干非辜不能以自安则是虑患之至而谋先焉此尤不足以得汤之心也汤之惭其不可以言慰亦明矣是以旣征于色又发于言旣发于言又形于乐盖大濩之作至于周末巳千余年而当时知音者听之其惭犹不掩也此岂尝试言之而伪为之者邪忠信之笃仁义之厚也天下后世惟闻惭也则以汤之徳为未至然后为汤者得以安于其心呜呼此岂常情之所能测哉盖尝言之惟圣人而后有大过惟乐天者而后有大忧以其一言一动始为天下万世利害之所系故也孔子作春秋天下尊之无异词圣人乃以为后世将有罪我者焉后世亦卒无罪圣人者若圣人之心特以春秋天子之事在我假之为嫌惧天下后世特以己为圣人不复加拟议是以躬设为罪我之比使天下君子得相与公议之此亦厥祖成汤之心也圣人之无己一至于此故夫成汤之惭仲虺所为作书者世以为能掩汤之惭而不知夫所谓惭德最圣人用心至到之处季札观舞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徳圣人之难也呜呼世皆以备道全美为圣人孰知夫所谓惭乃圣人之所难者欤(郑师山曰此篇能发千古圣贤之心)   姚宋论  吴儆   古之君子因天下之变而用其权循天下之常而守其正其道可以为善而可以为不善何者权近于邪正邻于固人之常情每过于用其所长而流于所偏于是而不善用之固以败矣汉高帝谓王陵少戅陈平可以佐之陈平智有余难以独任不以安刘之功许之也唐宰相牛僧孺李德裕皆一代之伟人然僧孺迹渉于邪而德裕亦以刚介取败盖偏于所长而不善用之其敝固至此也唐史臣称姚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夫崇之于应变诚所长矣而推其所为近于挟数用术以欺其君至其临大节断大疑毅然有不可挠者此其所以为善也不然则忽坏梁而建东幸之计与李林甫违农时而献西还之策何以异也璟之于守文亦诚所长矣而推其所为近于狷介忿躁而不能一日安于朝廷之上者至其体法自将而奸人不得以行其计论列利害而闻者不以为忤进退之际雍容可观此其所以为善也不然斥宫掖之献而触奸臣之锋与周子谅韦月将之徒同被诛殛而何补于天下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宰相之体贵于通而不贵于过用所长若二子者可谓善用其所长者矣   新安文献志巻二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新安文献志巻二十八   (明)程敏政 撰   ○论   明堂论  王炎   郊以事天庙以事祖祢三代之逹礼也明堂以享帝则非郊以享亲则非庙夏商所未有也而周始为之故夫子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武王之伐商而归也祀明堂以教民知孝其礼行于朝觐耕藉养老之先而严父配天之义夫子不属之武王而属之周公者盖明堂之礼武王主其事而行之其制度则周公明其义而为之也夫义者礼之质也故礼虽先王未之有而可以义起周公逹于义者也其在周颂思文后稷配天之乐章也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之乐章也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尊祖以明有本此百世所不变者也而周之王业实成于文王夫易始于乾坤以定君臣之分则北面事商者文王之心文王非有意于王天下也虽然诗之国风始于关雎小雅始于鹿鸣大雅始于文王颂始于清庙皆文王之诗也关雎有王者之化鹿鸣有王者之政大雅始于文王则受命作周矣颂始于清庙则盛德有百世之祀矣武王之伐商也誓于孟津誓于牧野其伐商而归也告于羣后无不以文王为言则王业成于武王而所以成之者文王也配天于郊则不可以二太祖之尊烝尝于庙则不足以明文王之德是故宗祀明堂以配上帝此义之所当然礼之所从起而非厚于其祢也知此则周公制礼之义明矣而所可疑者明堂之制度也考工记固尝言之矣夏有世室宗庙之制也殷有重屋路寝之制也而周有明堂其制一堂而五室郑康成曰或举宗庙或举路寝或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同制康成之言固不足证而考工所记亦未可尽信也其未可尽信者何也若有堂室而无坛墠则严父配天当在宫室之中矣先王之礼非特禋祀上帝于郊丘也祀日月星辰祀四郊祀方望山川皆坛而不屋汉文帝作庙以祀五帝于渭阳夫五帝五人帝也祀之于庙人且议其非礼况祀天帝之尊乃即宫室行事而谓周公为之乎故曰考工所记未可以尽信也夫考工记先秦古书也且难以尽信则诸家之异说纷纷从可知矣是故莫若求之于经夫传记有之经无之不得巳而从传记可也传记有之经亦有之舎传记而从经可也舎经而从传记可乎哉此理至易晓也二礼周公之经也周官司仪将合诸侯则为坛三成宫旁一门此明堂之说也然畧而未详仪礼所载则详矣诸侯觐于天子为宫四门为坛其深二尺加方明于其上而设六玉焉上圭下璧祀帝也圭璋琥璜祀四方也于是拜日礼月祭天燔柴此则明堂之坛而祀神以为盟也旣盟王设几即席诸侯之驾不入王门奠圭缫上此则明堂之宫而明诸侯以为朝会也其盟会诏于神明是故谓之明堂郑康成曰王廵守至于方岳诸侯来会亦为此宫以见之康成虽知方岳之为此宫而不知此宫之为明堂是说也吾于孟子有证焉齐国于泰山之下者也宣王之时明堂尚存赵岐曰泰山下明堂本周天子东廵朝觐诸侯之处也是说也吾于班史有证焉汉武帝之东封也泰山东北址有古时明堂处则宫坛不存而其址犹在也虽然郑康成赵台卿知时会殷同之有明堂而未能明夫所以朝诸侯祀五帝之义也周公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盖即其坛而祀之辅成王负扆以朝诸侯盖即其宫而朝之由此言之明堂制度与其礼典晓然如指诸掌可以决千载之疑议摈诸家之异说矣夫诸家之说不一皆臆度而意之也是故或失之诞或失之谲或失之陋或失之侈或失之杂皆非所以论周公之典礼也吕不韦之月令南有明堂左右有个与月迁徙以视朝而布政此失之诞者也大戴之记则曰上圆下方九室每室四户八牖桓谭新论又从而广之以为有四闼以法四时十二坐以法十二月此失之侈者也蔡邕所论又以太庙灵台辟雍合为一区此失之杂者也晏子春秋所传茅茨蒿柱则陋而不中礼公玉带所图复道层楼则诡而不经折之以二礼其说盖不攻而自破也大抵圣人制礼必有大经而寓于度数则有节文大经本也议礼者之所当重节文末也议礼者之所当轻明堂之礼下则以朝诸侯上则以事上帝大经存焉若夫坛墠之有崇卑堂室之有广狭区区节文之末酌其宜而为之虽或异于古人何病焉自汉以来儒者之议明堂至今不决而考礼经残阙之文断以臆见则僭矣虽然汉儒所传不敢尽诬以为非亦不可尽信以为是故详其义于礼经而折衷焉所以不避其僭也   宗子论  王炎   仁义人道之大端也仁莫重于亲亲义莫严于尊尊下洽子孙旁洽族属亲亲之道也上正祖祢尊尊之道也祖逺而易忘族散而易踈先王于是因仁义而为之节文故礼必有宗所以继祖于上而合族于下也诸侯不敢祖天子不可以二至尊也大夫不敢祖诸侯不可以二一国之尊也是故诸侯之世子继统为君世子之昆弟同所出者为适子异所出者为庶子而适子则先君之别子也曷为谓之别子不得祢其先君也曷为不得祢其先君公庙不可设于私家也是故旁出者以是为始故曰别子为祖别子之适长君命其族人宗之故曰继别为宗别子之庶长子与庶子之庶长子其兄弟宗之故曰继祢者为小宗宗之为言尊也上继祖祢是故族人尊之也祖者本也本不可二大宗一而已矣此百世不迁之宗也故曰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而小宗有四其所继者祢祖曾髙此五世则迁之宗也故曰宗其继髙祖者五世则迁者也夫亲亲者以三为五以五为九骨肉之戚主于恩爱以为仁因其逺近而辨其等差以为义而又修其节文以为礼自斩衰三年而杀之四世而缌五世袒免而服尽则宗易宗易则祖迁昭穆之踈且逺者不复可相属也是故有百世不迁之宗明祖祢之正体也均公子也而正体以适为重有适而无庶则有大宗而无小宗有庶而无适则有小宗而无大宗所出惟己而已则无宗亦莫之宗是三者公子未必皆然君命其大夫士之庶者使宗其大夫士之适者傥适子非止一人适长必有君命然后为宗此则宗道之正也是故有适而宗适此大宗也其服齐衰九月其母之服如小君其妻之服齐衰三月无适而宗庶此小宗也其服大功九月而其母妻无服夫为之服者敬宗也敬宗所以尊祖也齐衰之服重大功之服轻大宗继祖小宗继祢而不得继祖是故降杀其服所以致察于大小之辨也庶子不祭祖祢其祭必于宗子明正体之重也庶子不继祖祢故不为长子斩尊正体而不二其统也适子庶子虽富贵必以寡约入宗子之家衣服车马献其上牲献其嘉若非所献不敢入宗子之门以祖之正体为尊且重不得以爵禄加之也宗子为士庶子为大夫大夫则有庙矣而以上牲祭于宗子之家祝曰孝子某为介子某荐其常事不可以爵命之贵贱而混适庶之辨也宗子去国庶子为大夫而居者其祭谓之摄主祝曰孝子某使介子某执其常事不厌祭不旅不假不绥祭不配不归肉避正主也其无爵而居者祭则望墓而为坛宗子旣没告于墓而后祭于家不可遽以庶而代宗也夫缌之为服之穷也袒免之为无服也自是以往踈矣昭穆各以其属相从宗则一而不变也系之以姓而弗别缀之以食而弗殊虽百世而尊卑长幼亲可叙者以有宗也故曰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公族异于庶姓而仁义行焉人道竭矣后世宗子之法旣亡非缌麻之服相视几如路人冠婚不共其喜丧塟不共其忧又稍踈焉则昭穆不复可齿是无类也谱牒不存则曾髙而上不知其世系之所自出是无本也仁之薄而遗其所亲义之失而忘其所尊礼之废而无以为仁义之节文公卿大夫之贵莫能继祖而收族也其流及于庶人人情日薄风俗日坏又何怪焉   秦论  方恬   天下之诵秦酷也乆矣予尝以为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及观于汉见其刑罚之施上自王侯下自公卿参夷葅醢往往而是当时犹曰斲雕为朴网漏吞舟之鱼于是益信秦法之酷也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其严如此无奸之可发无罪之可诛矣而豪杰私语以谋之者班班然见于史记夫以张良匹夫之强藉力士之威奋击于博浪沙中其悖甚矣卒之隠匿莫之获此逋逃无归之人也而项伯杀人犹从良匿然则秦之杀豪杰其何若人哉方子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秦之法令大抵以死驱民而巳先王制为五刑以督奸其入于死者盖鲜非不能威知民之不可威也罪有轻重情有过与故今也一概而归之死则民不服矣不服则相痛相痛之极则思相隠也而又惧于法则与之反仇其上亦势之必然尔所以善为治者必先原夫人情之初不相逺也自非至酷之仇恨未有不相恕者甲之罪不及死乙之心不欲置甲于死地况夫人情未有不自恕者甲之罪不及死而不免于死乙其曰彼罪人情之所有安知吾他日之不及此则何若相隠以相全邪夫天下之人皆有恕己及人之心而秦独有不恕之心秦亦岂自安之道哉汉髙祖为亭长与夏侯婴善髙祖戏伤婴为人所告髙祖重坐伤人婴为证之移狱复系歳余笞掠数百而后免夫以戏而被伤且为之隠此于有司何所施罪然以告讦而讯之至于经歳笞系则髙祖之所坐亦不轻矣盖秦之暴日设刑以罔人之罪如捕虎豹如猎麋鹿不待彼之犯而后治之也婴之所以不忍告者惧不测欤虽然治天下者要不如此岂惟天下哉为一家之主而罚浮于罪则奴婢相隠有罪莫闻矣奚告之云乎由是言之轻刑未必可止奸严刑者长奸以自蔽也秦之所谓豪杰者吾意其必浅浮狂妄之徒彼诚豪杰也秦亦安得而诛之   西汉论一  方恬   西汉之末其俗尚党蔽毁誉混淆忠佞无别以王莽之奸雄生平意气槩可见矣而上书称其羙讼其屈者几五十万人刘歆名宗室也而辅其为严尤智畧士也而佐其决扬雄名教大儒也而颂其德若天下蚩蚩蠢蠢随影附声之人又何足道哉风俗委靡何乃至是意者孝宣以来用法令持臣下谀蔽成风理固然邪方子曰否是何见之晚也夫髙帝之卢绾盖唐姜皎之徒初非有运筹决胜之畧专典方面之勲也髙帝既平燕欲以旧恩王绾恐羣臣觖望顾持议不敢专羣臣知上意皆言卢绾常从平天下功多可王党锢之风殆昉于此然亦非汉之罪也战国以来谋臣说士凭轼相衔驰骛乎天下朝见秦之利则易纵而为横暮见秦之强则易横而为纵乘险抵巇为良计应机附向为敏识重以秦恶直而喜谀钳忠臣之口结志士之舌逢君之恶者受上赏指君之失者蒙显戮天下相师以佞为常故汉之羣臣尤多识变其犹战国之余邪夫人惟正己直行发口直言无阿曲不计生死如周昌汲黯然后能无顾忌若识变则为己者重为人者轻轻重如是则不能无畏避有畏避则不能无阿曲阿曲之甚则更相党蔽党蔽一成则颠倒白黒无所不至矣仁人君子所以深疾乎用智者惧其不可保也顚沛陨越临九死而不变者耻于用智昔慕容燕遣梁琛使于苻秦秉义不屈旣还而秦兵入燕燕主暐反疑琛收系狱暐之降也秦主坚释琛问曰卿不能见几而作反身为祸可谓智乎琛对以为臣莫如忠为子莫如孝是以烈士临危不避以徇君亲彼见几者心达安危身择去就不顾家国使臣知之尚不忍为况非所及邪琛之斯言可谓万世臣子之标鉴汉初羣臣知此议者谁乎髙帝谓陈平智有余然难独任而以厚重少文安刘氏归之周勃其后吕氏之变平依违其间一彼一此凡险难之际皆勃亲之平雍容而已以髙帝犹不敢保平之可任吾亦安知平患难之际无观望之心乎向使吕氏之势一成不可揺动其事变未可知也故观人之国者原其始必要其终汉之风俗因循委靡以成王氏之祸反而求之己见开国之初天下之事安有突如其来者邪   西汉论二  方恬   秦穆公信孟明之说以败于崤作誓一篇谆谆自责圣人定书收而置之周鲁之列吾尝疑焉以为五伯齐桓为盛葵丘之会桓公震而矜之盖叛者九国然后悟其说也曰呜呼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始而终之实难不能于始而救于终则犹庶乎不废此缪公之悔圣人所以有取也如汉孝武尚征伐好神僊廵游海内大兴宫室去秦始皇无几然始皇有刚戾刻深之称武帝有雄才大畧之名若是者何也始皇不能悔而孝武仅能悔耳孝武末年罢轮台斥方士尝自叹惜深恨其前日之非辞意恳苦若不能自胜者是亦可哀也已在圣人之忠厚尚可以补过许之而议者多曰武帝悟之已晚何益子曰不然夫人君者犹之天也大风之所击严霜之所零木无不拔草无不凋及夫时雨而灌之杲日以暖之则昆虫荄甲奋而伸者不待终日此非天之私杀以泛爱也力量大其所被者自广耳然则人君之所尊力量之所及岂可胜计哉喜则冠盖塞路怒则伏尸千里私喜私怒若是可畏惟贤主独观万化之原而审安危之机一嚬一笑犹不轻发于嚬笑之施必有当休戚者矣武帝虽悟之不早但曰吾不为前所为则天下巳受其福何待终日隋炀帝之纵恣又十倍于孝武但云罢征髙丽则四海便有更生之望况不逺复者哉虽然道不在多言在人主之方寸耳方寸之间天下之所系命也正心诚意之学诚为人主之要意诚心正然后能知言则诐辞不能欺逊辞不能荡险辞不能激之怒谀辞不能导之喜心正九重之上而万民受福于下尚何过之可补此则尧舜之治也世人以尧舜之治为不可跂以正心诚意为老儒常谈漫不知省则功利之说安能不炽夫功利之乱国如女色之惑身入乎其中昏然不知利害之来使其稍悟未始不惭愧汗发逹于面目若其不悟身从之矣武帝虽为明君然多欲易动见主父而叹息睹江充以为奸人在前不惟不辨而且进之天下其何有息肩之所然则胜于始皇者亦未有大过特末年一念之善耳而其益犹如此则知古之圣人独喜人之补过者非徒谓胜于不改由孝武观之则补过之功亦云大哉   西汉论三  方恬   不有以起天下之懦无以絶天下之偷不有以致天下之愧无以杜天下之奸天下之俗天下之人为之也而风俗成坏则必有为之先者矣非为之先者能成坏天下之风俗也天下之人固视夫斯人者而为趋向也天下之人举不为而斯人独先为之则举天下耸观夫斯人斯人者独奋而上之人莫之阻也则天下争先効之矣是故斯人者天下之锋也天下之锋易以锐亦易以折天下之人其刚毅不屈直道自守虽死而不回者天下固知其少也天下而有斯人也则天下之观必有在矣是以明主因其独为者而优容之以耸天下之观以励天下之锋而不敢轻折天下之锐何者惧其一折而不振也昔者汉武之世汲黯以直道倡于朝矣而黯以此被踈元帝之世萧望之又尝以直道倡于朝矣而望之竟以此遇祸成帝之世王章又尝以直道倡于朝矣而章竟卒不免此三人者皆天下之锋也而当时之君不能优容之以信天下之气而遂折其锋天下之锋一折于武帝而奸佞之风起矣再折于元帝而奸佞之风成矣三折于成帝而奸佞之风极矣故汉之风俗始坏于武帝大坏于元成风俗大坏而汉遂以亡非有能亡之也汉自亡也天下之人其刚者不百一而懦者尝十九是懦者常多也有一人焉立于羣懦之中而卓然有以自奋此羣懦者之所耸观也天下方耸观于斯人而斯人者不旋踵而逐去则天下之观沮矣天下之观沮则天下之气索天下之气索则不懦者将折而入于懦而懦者愈懦矣天下之士习于偷懦而不羞则安于为奸而不耻平居不敢一犯人主之怒则当大难临大事而不敢争此张禹孔光之流所以误人之国而独全其身者也呜呼悲夫天下之士岂皆务全其身而误人之国邪上之人逆折其锋而勒之使茍容耳平居有敢言之士则临难多死义之人何者义固有以激之也是故明主以名驱人而以义激之使之震励奋迅自拔于庸人而不肯为茍容之行然后天下之懦风可回矣天下之人惟其乐于名而勇于义也是故名可以奉而趋义可以作而起也否则惟利之趋而已而今世议者往往以好名咎天下之士士之慷慨劲正好议论者则遂以好名而诋之不目之以讦则斥之以狂而士之立志不坚中无所守者每有所为复以近名而自沮呜呼近名者不取而惟近利乃可邪古今天下惟两途耳不入于名则趋于利伯夷盖近名之尤者也盗跖不好名之极者也谓近名者之为非则伯夷者曾盗跖之不若邪(李以申曰方太博其学贯穿经史务为可用有正论机策诸篇皆讥切时病传于世)   论梁武帝  江润身   自汉明帝之世金人见梦四十二章之书始入中国然亦不过因果耳其说犹麤浅未至直指人心如逹磨渡芦后所云也奈何汉之儒者专门训詀不足以振起圣人之道而因果之说亦乘虚以浸淫乎斯人之心下及南朝蔓延极矣梁武帝三度舍身羣臣率以钱赎卒为侯景所迫饿死台城因果之不可信非不明白而帝之所以惑之则有故矣愚尝以为佛氏劝人为善其设心本不大畔于吾儒至谓凶恶之人爇香一瓣诵经一巻设一大斋会平生罪恶便能涤而去之是乃长恶之大者盍试观之今之为胥吏者乎一入公门恶念蜂起欺上虐下无所不为静夜以思终有不能自欺者乃复奉佛自解夫旣恃佛以为皈依则其稔恶也日益甚彼屠儿刽卒操刀欲杀之时或暗诵佛号意亦类此岂非佛氏实长其恶哉武帝之心是正奸胥屠刽之见耳方其为齐大司马也克嘉湖守浔阳围建康杀人多矣及其为相而加九锡也则杀湘东王宝晊其进爵而王也又杀邵陵王宝仪等三人得国之后思为逆取顺守之计要亦人心天理不容泯没者观其语南康侯之言亦良可悲矣惜乎无端人正士长养善端伥伥然莫知所从妄意因果之说谓可以涤愆免罪而奉佛之意坚矣吁萧衍之亡其佛氏无父无君之教实成之欤   论麟阁功臣瀛洲学士  胡敏翁   臣之以名闻者当究其节义士之以学称者当考其德行屈苏武于麟阁之末麟阁之缪也置敬宗于瀛洲之列瀛洲之玷也为二君者事虽公而心则私难逭后世之公论矣汉宣之画麟阁者十一人博陆以定策功丙吉以阿保功赵充国张安世杜延年刘德韩增或劝以书或赞以言皆有功于定策者也魏相梁丘贺萧望之虽不预定策尝因许伯以论霍氏梁丘贺以占剑而发任章之奸望之尝请退霍氏彼子卿虽以故二千石预计谋立帝则定策功视诸臣稍劣者也帝之时吏称职民安业单于来朝号称中兴以诸名臣辅佐之功表之髙阁谁曰不可吾独惜其一念之私勃郁呈露十一人中非预策立则预诛霍氏者也或曰子卿之名如是节如是帝特屈之以示外域使知在子卿之上者尚多也此亦儒者之臆说耳彼充国者非有名于外域者乎何不屈之下也使帝眞有意于名臣而以公心处之则如黄霸之治郡夏侯胜之明经于定国之治狱亦皆名闻一时者曾不得少厕其列何哉班史谓以是知其选其引而不发者乎吾固曰屈苏武于麟阁之末麟阁之缪也乃若天策之开馆招徕文学吾又知其私也是时武德四年太宗一藩王尔交通豪杰私植党与岂其职分置官属开学馆升储之渐也储位旣正受禅之基也太宗之假以恩宠特欲深结其心俾乐为我用故隠太子之祸房杜甘心为之周旋洁志不仕如收稍知忠义如思廉耻教宫人如允恭耻为之师如凯皆愿进阙下矣由是观之瀛洲之尊宠太宗之微机也岂眞有意于文学邪史称文学馆之开与诸贤讨论文籍夜分乃寝厥后登大宝复置弘文馆聚书二十万卷讲论不辍诏修晋史则自着宣武二帝陆机王羲之四论而总题以御撰天下后世莫不曰太宗之好文学如此其甚然帝王之学岂徒若经生学士区区于著书立言呻其占毕而已乎若诸贤果精于讲论则建成元吉之死诚可自附于周公之诛管蔡否也借曰彼欲危社稷王明之封与经籍所载合欤否欤夫内不足者必务外饬使太宗眞有意于文学则必先德行后文艺如敬宗父死舞蹈求生而女嫁蛮酋是奸邪之雄者屛之可也史称太宗之于敬宗闻其名而召之是知太宗所以收人才自辅者特欲取一时虚誉之士掠羙缘饰为取大位计耳吾故曰置敬宗于瀛洲之列瀛洲之玷也自后唐史置敬宗于义府之列固有公论汉史不能为子卿称屈乃列于李陵之流何哉盖尝论之圣达节次守节臣之有勲名而不本于节盗名尔仲尼论四科之叙必先德行后文学士之有文学而不本于德虚文尔惜乎汉唐之君不足语此虽然汉宣励精为治综核名实卒使功光祖宗业垂后嗣侔德殷宗周宣中兴诸臣左右之功居多太宗百战之余未遑他务急急于学馆之开净洗陈隋释氏之习文学诸贤讲贯之功亦不少彼二君者后世之君亦未易及也哉   新安文献志巻二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新安文献志巻二十九   (明)程敏政 撰   ○论   周论  胡一桂   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孔子曰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巳矣史乃谓其阴行善诸侯皆来决平毋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邪愚尝读周颂至太王实始翦商读鲁论至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未尝不慨后之论者皆不能不以辞害意也太王盖当祖甲之时去髙宗中兴未逺也后一百有余年殷始亡且武王十三年以前尚无非事商之心则翦商之云太王非但不出之于其口亦决不萌之于其心特以其有贤子圣孙有传立之志于以望其国祚之绵洪焉尔岂有一毫觊觎之私心哉议者乃谓太王有是心太伯不从遂逃荆蛮则是太王固已尝形之于言矣夫以唐髙祖尚能骇世民之言曾谓太王之贤反不逮之乎诗称实始翦商特谓王季文王之立由于太王以至武王有天下推原其故则翦商实自太王始尔非谓太王眞有翦商之心也夫文王虽大圣诸侯也纣虽下愚天子也安得以诸侯而有天子三分有二之天下哉纵使果有之以纣之暴恶肯容之乎以崇侯虎之鸷害乃不谮毁之乎此必无之事也而夫子有是言者特以文王之圣道化所及极其形容之广云尔岂谓天下三分有二之版图诚归之于周哉且以虞芮一质成之后归文王者四十余国四十国之疆土未必为文王有而四十国之诸侯四十国之人心则归文王矣至武王孟津之会诸侯不期而集者八百国岂八百国之疆土人民先为武王有哉亦心悦诚服而趋之者如归市尔文武之心盖有推之而不能去逃之而不能免者矣请得以暴白二王之心于千百载之上   二十四气论  胡炳文   或问厯二十四气之论予曰是言气之行有序也而莫不有理存焉俗有相承误读者谷雨如雨我公田之雨盖谷以此时播种自上而下也今读为上声非矣芒种二字见周礼种之陇反芒当音亡谓种之有芒者麦也今读芒为忙种去声非矣处暑如旣雨旣处之处处止也谓暑气将于此时止也今读作去非矣每月有节气有中气如丑之终寅之始则为节寅之半则为中一年四立即四时节气二分二至即四时中气九十日气往者过而来者续故谓之立九十日之半故谓之分夏冬不曰分而曰至至有二义子至巳六阳午至亥六阴至者介乎巳午亥子之间也冬至亥阴极故曰至子阳于此生亦曰至夏至巳阳极故曰至午阴于此生亦曰至日影短至长至亦然且以上半年论之立春正月节雨水正月中汉律厯志惊蛰在正月中注今作雨水盖自秋分水始涸立冬始冰冬至水泉动大寒水泽腹坚今曰雨水者先是为露为霜雪皆水气凝结以至于寒之极春则水气流行而又为暑之始也况天一生水人物之生皆始于水春属木木生于水今厯立春后继以雨水宜也卦气正月为泰天气下降当为雨水二月大壮雷在天上当为惊蛰今厯先雨水而后惊蛰亦宜也按国语四时有八风厯独指清明风为三月节此风属巽故也惊蛰者万物出乎震震为雷也清明者万物齐乎巽巽为风也巽曰洁齐故曰巽风曰清明清明有洁齐之义律厯亦有明洁之义谷雨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脉动今又雨其谷于水也周礼稻人掌稼下地注谓以水泽之地种谷即谷雨之谓也汉律厯志谷雨注今作清明以今观之谷雨似迟半月然风土有不同人力有迟速必至此然后无不种之谷也四月中小满先儒云小雪后阳一日生一分积三十日阳生三十分而成一画故为冬至小满后阴生亦然夫四月干之初谓之满者姤初羸豕蹢躅坤初履霜坚冰羸喻其小蹢躅喻其满霜喻其小坚冰喻其满易言于一阴旣生之后厯言于一阴方萌之初虑之深防之豫也小雪后有大雪此但有小满无大满意可知矣至若三月中谷雨五月中芒种此二气独指谷麦言者处暑农乃登谷此曰谷雨农家方种谷冀今年之秋也谷必原其生之始者谷种于春得木之气成于秋金克木也麦必要其成之终者麦种于秋得金之气成于夏火克金也木气柔故谷颖垂金气刚故麦颖昂此阴阳自然之理也无谷民何以仰食无麦民何以续食春秋大无麦禾则书此也六月节小暑六月中大暑不知者以为夏至后暑巳盛不当又谓之小殊不知易曰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歳成焉通上半年皆可谓暑通下半年皆可谓寒正月暑之始六月暑之终七月寒之始十二月寒之终而曰小暑大暑者不过上半年气候之辞耳阴阳冲和之气不顿息大暑非骤至于大也由小而驯至于大也六月中暑之极故为大然则未至于极则犹为小也大小二字最可见造化消息进退之理矣复以下半年论之七月中处暑即如豳风首七月暑之终寒之始大火西流暑气于此乎处也观处暑二字便自有豳风七月意思八月中白露九月节寒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寒者露之气色先白而气始寒寒固有渐也九月中霜降露寒始结为霜也立冬后曰小雪大雪寒气始于露中于霜终于雪霜之前为露露由白而后寒霜之后为雪雪由小而至大皆有渐也至小寒大寒亦犹豳风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觱发风寒故十一月之余为小寒栗烈气寒故十二月之终为大寒豳土寒早故寒气先要之此不过緫结下半年之气候尔合而言之上半年主生曰雨曰雷曰风皆生之气下半年主成曰露曰霜曰雪皆成之气下半年言天时不言农言农莫急春夏也先儒言变者化之渐化者变之成立春雨水后寒气渐变至立夏则寒尽化为暑矣然曰小暑大暑其化也固有渐焉立秋处暑后暑气渐变至立冬则暑尽化为寒矣然曰小寒大寒其化也亦有渐焉易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观二十四气可见矣大学以格物致知为第一义此亦格物之一端然不特此也调元气和玉烛者知之参赞燮理岂无小补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