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升平后传 - 第 8 页/共 12 页

手下人正要动手,只听东山口号炮惊天。原来是穆将军自朱天飞、顾焕章、王天宠、侯化泰走后,老将军一想:“贼人白昼防守甚严,夜晚必然懈怠,你我调齐大军前去,一鼓而进。”拔令箭,派胡忠孝、李庆龙带五千飞虎云梯攻打东山口;二队发令箭,调韦佗保、韩三保、萨哩善、哈三保四个人,带五千接应队接应胡忠孝、李庆龙。发令箭,派参赞大巨汪平守粮台,副帅蔡将军护老营;派钢肠烈士欧阳善、铁胆书生诸葛吉、玉面哪咤张玉峰,带一万奋勇队,在青凤山祁河寺巡防堵寨。穆将军带领王绪祖、王金龙、邓龙、马成龙、马梦太、白少将军、玉昆、神力将高杰,大小二百余员战将,三万马步军,浩浩荡荡,杀奔祁河寺而来。前队胡忠孝、李庆龙到了祁河寺的东山口,前敌飞虎云梯军立好了云梯,一棒锣声,大众爬上城墙。此时贼兵已然懈怠,并无大将管理,只有两个小头目,一名卢子厚,一名曹子高,此二人是酒色之徒,不理正事,兵无纪律,队伍交杂。这胡忠孝、李庆龙二人带大兵已到,竟把东山口的关口夺过来。后面接应队是韦佗保、韩三保等四员大将,带接应队进了山口。金鼓齐鸣,杀声一片。里面贼营中一干诸战将正在睡梦之中,忽听喊声大震,大家惊醒起来,知道东山口已被大清营所破,大众弃甲抛枪,四散奔逃。穆将军大队随后也赶到,直杀得高坡之上人头乱滚,低洼之处血水成河。   吴恩在祁河寺正与王天宠动手,听见外面山口已失,吓的他颜色更变,连说:“不好”,一拉韩登禄,说:“你我趁此走吧!”韩登禄跟进大殿,从这股山路逃走。二人正要逃走,只见刘会总、李会总一拉兵刃,说:“吴恩别走!我二人奉元帅之命,在此正要拿你!”   书中交待,这二位会总,一位姓刘,叫刘洪太;一位姓李,叫李德太,乃是老筛海回教正的两个徒弟。刘洪太住家在天津,李德太住家在沧州。二人奉师傅之命,在云南府相会。这二人来到祁河寺正北秋家庄,投奔的是洪太的表弟,名叫秋胜祖,此人以保镖为业,也是一个清真回回。他在镖行里数年,因天下年荒岁乱,刀兵四起,归隐在秋家庄,江湖绿林中人送外号,称为粉麒麟银枪将秋胜祖。那刘洪太、李德太来到秋胜祖的家中,正赶着秋胜祖这里办团练,二人在这里充当教习。   过了有两个多月,这日正操演队伍,忽见赤发瘟神韩登禄带着手下人等前来拜望秋胜祖,邀请他入伙。秋胜祖把韩登禄让到家去,由刘洪太、李德太相陪,到厅房落座,手下人献上茶来。粉麒麟秋胜祖问道:“韩大哥今天是从哪里来?”韩登禄说:“你我知己之交,我也不能隐瞒你。我是奉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之命,镇守祁河寺。听说贤弟武艺精通,我特意前来请你入伙,帮助天地会杀退大清国的人马。如要得了江山社稷,你我都是开国的元勋,定鼎的大将。”秋胜祖说:“小弟有老母在堂,不能奉命,兄长再另请别人。”刘洪太、李德太在旁边一听韩登禄之言,心中一动,说:“我二人来到此处,原打算立一件奇功,不想有此好机会。我二人先到祁河寺卧底,等候大清的官兵到来,我两个人里应外合,那时将贼人拿住,呈进大清营,作为进见之礼。”刘洪太想罢,开言说:“韩会总,我弟兄两个人要效犬马之劳,不知尊意如何?”韩登禄说:“甚好。我今至此,未领教二位教师爷尊姓大名?”刘洪太、李德太各通了名姓。韩登禄说:“既是你二位愿意前往,吩咐外面备马,你我就此起身。”刘洪太、李德太二人说:“且慢,我两个吃素,到山寨多有不便。”秋胜祖说:“不要紧,我这里派二十个厨子伺候你们就是了。”韩登禄说:“甚好。”就叫秋胜祖派了二十个人,一齐备马,回归祁河寺。到了庙内,就升刘洪太、李德太二人为操军会总。这两个人就在这山寨,与韩登禄、任凤山甚是合好,焉想到他两个人包藏祸心,暗探天地会的机密。   后来吴恩带兵来到,两个人打算行刺,见秦远行坐不离吴恩,处处留心,未敢轻易下手。这两个人竟盼官兵前来,好做内应。今日见吴恩大势已去,韩登禄乃无谋的匹夫,任凤山尚与王天宠动手,手下人报上来,穆将军率带诸战将,将祁河寺围住。那韩登禄与吴恩要进大殿,从这座山洞逃走。韩登禄乃是山中贼寇,在这里坐地分赃,他花的银钱修的这股地道,怕是日后犯事有人拿他,好从这里逃走。派他拜弟姜鸿在山后预备一只小船。这条道除去他与任凤山知道,别人全不知晓。刘洪太、李德太二人在山里这些日子,全不知道有这股地道通至大江。今日韩登禄同吴恩要从这里走,又见方才王天宠是从这里出来的,刘洪太、李德太知道是一股地道,两个人拉刀,说:“韩登禄、吴恩,你两个人休想逃走!我二人奉师命,特意在此等候拿你!”吴恩、韩登禄两个人并不答言,转身往地道就走。刘洪太、李德太二人后面紧紧的跟随。   方到了山洞的洞口,顾焕章正然在这里着急,见王天宠从这里进去不见回来,他这里看着这个姜鸿,又离不开身。忽听这洞里有脚步之声,疑惑是王天宠出来,顾焕章说:“贤弟,来了么?”那吴恩往外一蹿,顾焕章一瞧是吴恩,摆宝剑就剁。吴恩飞身蹿出山洞,顾焕章方才要追,韩登禄抡棍就打。顾焕章往旁边一蹿,摆宝剑搂头就剁。韩登禄用手中棍往外一崩,只听“呛啷”一声响亮,韩登禄手中棍挥为两段。韩登禄方要逃走,后面刘洪太、李德太二人赶到,说:“别放走了吴恩、韩登禄,我二人来也!”韩登禄一回头,拿着半截棍,照定刘洪太头顶打来。刘洪太一闪身,一避血桷将韩登禄打倒。顾焕章问:“你二人是谁?”刘洪太、李德太二人通了名姓:“我乃是天津卫人氏。今奉我师傅老筛海回教正之命,在云南府聚会,定下金锁连环八卦计,捉拿吴恩。我二人在这里有一个表弟,叫秋胜祖,在这里办乡团,与赤发瘟神韩登禄有一面之交,韩登禄把我二人请至山上入伙。”正说之际,忽见山洞脚步响亮,马成龙等一干英雄赶到,大家分水旱两路追赶吴恩。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吴恩渡江逢知己 群雄无意遇贼人   《颐性歌》:莫要愁,莫要愁,前生定数岂能由。贫穷枉抱贫穷恨,富贵空劳富贵懮。无定鸟,不系舟,识破任优游。   顾焕章、刘洪太、李德太拿住了韩登禄,忽见从山洞出来一队人马,是马大人即马成龙等出来。顾焕章他一看,知道东山口已破,赶紧说:“贤弟,你我大家追赶吴恩去。”   书中交待,马成龙等是从哪里来?只因穆将军带大队进了山口,与那些贼兵打仗交手,杀的贼人五零四落。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四个人杀进了祁河寺,但则见朱天飞、侯化泰二人被在桩桩之上,过去用刀剁开绳扣。瞧那边还着一个,并不认识,五官相貌不俗,大概是一位侠义英雄,过去也把绳扣与他剁开,问明白了他的名姓。两边贼人喊杀连天。见王天宠独战任凤山,马成龙蹿过去说:“王贤弟闪开,待我来拿他!”任凤山见众会总俱都逃走,就剩他一人,孤掌难鸣,又见马成龙过来要与他动手。任凤山本领艺业高强,眼空四海,目中无人。他有一个兄弟,名叫任凤姣,死在大清国的将官侯化泰之手,他立意要给他兄弟报仇。今天遇见马成龙,抡刀照定马成龙就剁。马成龙用宝刀往上相迎,只听“咯嚓”一声响亮,竟把任凤山的刀挥为两段。任凤山转身要走,被马成龙一刀杀死。马成龙问:“吴恩往哪里去了?”大众说:“进大殿从地道逃走了。”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四个人一并追将下来,方一出洞口,只见顾焕章正拿住韩登禄,与刘洪太、李德太正在那里讲话。他四个人赶到,说明来历。马梦太过去连忙叩头,说:“原来是二位师兄。”刘洪太、李德太说:“贤弟请起,你我暂且不要叙礼,追赶吴恩要紧。”王天宠也随后赶到。   众人把姜鸿放起来,说:“你要归降大清营,我们大家作为引线之人,你意下如何?”姜鸿说:“求大家开恩,饶我这条性命吧,我情愿效犬马之劳!”王天宠说:“你来撑这只小船,追赶吴恩。”这几个人来至山坡以下,见这只小船仍然在那里未动,姜鸿大吃一惊,说:“吴恩并不会水,他从哪里逃走了?王天宠说:“我已把韩登禄杀死,你在此必知道他往哪里去了,必有可通之路。”姜鸿说:“从这里往东走,不到一里之遥,有一道山涧,有五六尺宽,那里可以蹿得过去。过那道山涧有一道大岭,名为金沙岭。下了金沙岭,再走四十里地的山道,一出山口就到范村,那里是一座大镇店。由西村口过江一直的往西南,就是大竹子山的去路。”王天宠听罢,说:“既是你这条道路甚熟,你就头前带路。”姜鸿说:“诸位俱跟我来。”王天宠、顾焕章等六个人跟着他一直往东走了不远,都是沿山的崎岖道路。到了那道窄山涧之所,姜鸿他先蹿过涧去,王天宠诸人跟着蹿过去。到了金沙岭,顺着那曲曲之径,往北走了有四十里之遥。   此时东方发晓,天色已然大亮,见前面有一片村庄,及至临近再看,原来是一座大镇店。姜鸿说:“你们众位老爷们跟我先到江口,看是如何。”众人来到江口,见先有一只小舟,已过江去甚远。王天宠到了这临近的铺户中一访问,说:“方才有一个老道,你等可看见从此过去了吗?”那铺中人说:“不错,方才有一位道爷从此过江,他并不搭伴,要单雇一只船。我们这里有一个人久在这江口使船的,名叫海顺,他方才把他渡过江去了。你们几位早来几步也就赶上了。你们几位是和那道爷在一处的吗?”王天宠说:“我们不是一处的。我们是大清营的差官,来到这里追拿贼的,他是叛逆吴恩。你们这里可有船吗?”   正说着,只见那边过来了一只小舟,靠在江岸。王天宠早已看见,转身过去说:“朋友,你渡我们几个人过江。”那使船之人拿眼一瞧王天宠这七个人,说:“你们几位要过江?请上来吧。”王天宠等上了小船,那使船之人把跳板一撤,船家用腕子一点,这只船飘荡荡往前行走。王天宠见这使船之人,暗吃一惊。此人年过三旬,细腰虎背,面如紫玉,两道英雄眉,一双虎目,鼻直口阔,海下无须,正在少年;见他两只眼睛烁烁的放光,由大眼角有一道红线,大行家一瞧,是一道水湿纹,这人水性颇通。王天宠点了点头,问:“这个朋友贵姓?”使船的那人说:“在下姓李,名杰,乃陕西延凉卫的人。因找我兄长,流落在此处,买了一只小船,就在这江口使船为生。”王天宠说:“你兄长叫什么名字?”李杰说:“我哥哥叫李英。”王天宠说:“莫非就是浪里飞行翻江太岁李英?他是你哥哥么?”李杰说:“不错,正是。”王天宠说:“可巧遇见我,就算找着了。你哥哥在祁河寺帮助我等打贼。你是多咱来到此处的?”李杰说:“由去岁春天就在这江口。”王天宠说:“你有外号没有?”李杰说:“我有一个小小的外号,人称水底金鳌。皆因我在水中能住三天五天的工夫。”王天宠说:“你帮着我们把吴恩拿住,回归大清营,与你哥哥见面,也可以保举你弟兄作官。”李杰说:“好。尊驾,你是何人?”王天宠通了名姓,又给大众引见。大家言投语合,坐着这只小舟,飘荡荡顺着大江到了西岸。叫李杰这里等候,七位英雄下了船,这里一访问,有位老道方才过去,尚走不远,还在这里吃饭来着。   这几个人看天色不早了,有心在这里吃饭,又怕跑了;有心要往下追赶,肚中又是饥饿。总皆因是顾焕章、马成龙等贪功,众人一想:“这是万年不遇的机会,不可错过。为大将者不能讲究寒暑,身报铁甲定烟尘,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心。今日之事,你我努力往下追赶,务要将妖人拿住,立这一件奇功!”众人顺着道路往下追赶。天正在四月的光景,甚是炎热。众人约走了有二里之遥,天色到晚饭时候。高杰说:“可了不得啦!又渴又饿,又困又乏,咱们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吧。”白胜祖用手一指,说:“你来看,眼前那一带绿树荫浓之处,大概是一座山庄,你我到那里歇息吧。”高杰说:“甚好。”大家说说讲讲,就来在那座庄口。众人是由西北往东南走,正走在这座村庄的东头,往西一看,是一趟大街,南北的住户。只见村头路南有一座便饭铺,坐北向南的五间房,外面搭着天棚,周围有苇子花障,靠着门首东西两边,有四株杨柳树。   这七位英雄,赤日炎炎似火烧,众人也都乏懈了,想着在这里歇息歇息,吃杯茶水。众人进去,到了天棚的东边坐下。只见打屋中出来一个跑堂的,年有十八九岁,身穿半新细毛蓝布半大褂,蓝布中衣,白袜青鞋,系着一条围裙,上边连个泥点也没有,洗得干干净净;白生生的脸膛儿,黑两道眉毛,白分明,长的干干净净,很透着机灵。马成龙看罢,一摆手把小伙计叫过来,说:“你给我们拿一包茶叶,烹壶茶来。”小伙计答应,过去给送壶茶来。马成龙给众位倒上。顾焕章说:“马大兄弟,你我闯荡江湖,游历各省,不想今天来至此处。这里地土风情又别换一番的境界,真是一处不到一处迷,是处不到永不知。”大家齐说:“这话有理!”马成龙把小伙计叫过来,问:“你们这庄村叫何名?”小二说:“我们这叫邓家庄。”马成龙说:“你们这里卖什么吃的?我们大家在这喝点茶,吃个便饭。”小二说:“我们这净卖家常便饭,不预备应时小卖。天时炎热,荒庄野境。”马成龙说:“给我们五斛女贞陈绍,再叫他给咱们煎炒烹炸,配八样菜来就是了。”顾焕章说:“很好。”小伙计擦抹桌案,把酒菜摆上。七位英雄落座吃酒。马梦太说:“咱们这里吃完了酒,也该回去吧。老道吴恩可追不上了。”正说话之际,只见从西边来了两个人,年有二十以外,紫花布裤褂,青布快靴,面皮微黄,一脸的怪肉横生。这两个人进了这座饭铺,说:“掌柜的,我们庄主爷今天来了朋友啦。今天厨房菜不齐,我们厨子老实刘派我到你们这要点东西。”里面掌柜的问:“要什么?”那两个人说:“与你们要一只鸡、三只鸭子,要点藕,两尾鱼。”掌柜的说:“作什么?今天你们庄主这么阔呀!”那人说:“今天我们庄主来了贵人啦,乃是八路都会总赛诸葛吴代光,由祁河寺败阵回来,说后面还有好些个大清营的战将追过江来。依着那吴恩他一定要走,我们庄主苦苦的相留,说:‘不要紧,有大清营的战将追过来,全有我哪。’我们庄主爷的外甥秦远也死在祁河寺内,我们庄主一定要与他外甥报仇。今天吩咐厨房预备果酒来吃,偏巧我们厨房菜不齐,我们厨房派我来到你们这借菜。”掌柜的把他所要的东西都给他拿出来,两个人拿着东西去了。   计叫过来,说:“方才这两个人是哪里来的?”小伙计说:“这是我们这邓家庄邓庄主的两个家人。”马成龙说:“你们这邓庄主叫什么名字?”小二说:“叫追魂太岁邓天魁,也是一位天地会八卦教的会总,使一口龙泉宝剑,善能削铜剁铁,切玉断金,水断蛟龙,陆断犀象,杀人不见血,还会打各种的暗器,年有三十余岁。你们几位是哪里来的?”马成龙说:“我们从石平州来,要往楚雄府去找朋友去,从此路过,在此吃一顿便饭。”小二转身要下去,马成龙、马楚太又问:“邓庄主在这村庄哪边居住?”小二站住,用手往西一指,说:“就在这西边路北这一所瓦房,门口有两棵龙爪槐,就是他家。”马梦太听明白了,吃完了,算还了饭帐,众人忙出离了饭馆,一直往西来。到在邓天魁的门首,几个人探了探道,来到村背后。见北边树下有一座山神庙,几个人在山神庙内坐定,候到天黑,众人各各收拾利落,背插单刀,出了山神庙,留马成龙在这里等候。众人一瞧天色甚黑,伸手不见掌,对面不见人。天有初鼓之时,众人带刀,要扑奔邓家庄。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众豪杰夜探邓家庄 六英雄遇险身被获   《快活歌》:莫要恼,莫要恼,明日阴晴实难保。双亲膝下俱承欢,一家大小要合好。粗布衣,菜饭饱,这个快活哪里讨?荣华富贵眼前花,何苦自己讨烦恼。   六位英雄到了邓天魁的房后,各施飞檐走壁之能,蹿上墙去。伸手掏出问路石子,往地下一扔,听了听是实地,六个人跳下去,往各处一瞧,这后院是一所花园子,里面栽种有十几棵大树,有各样花草,北边有三间楼,西边有花亭,花亭东边有一株玫瑰树。那边有一所院子,正是丹桂轩。几个人正看之际,只见打正南角门进来一个人,手中拿着一个灯笼,这只手拿着一个捧盒,走着道,自言自语的说话。他说:“有几个钱,真拿排场哪!这离厨房够多远,一趟一趟的,还得这么送!”说着话,提着灯笼,就奔那一所院子去了。马梦太等他回来,过去一脚,把他踢个跟头。那人直嚷:“爷爷饶命!”马梦太说:“你别嚷,你嚷我把你脑袋割下来!”那人说:“我不嚷。”马梦太说:“邓天魁与吴恩在哪里?你说了实话,饶你不死。若要不然,当时把你杀死!”那人说:“大太爷饶命!我们大爷与吴恩就在前厅,方才摆上晚饭。”马梦太说:“我把你捆上,将你嘴给你堵上,暂寄存在这棵树上,等我办完了案,回头再放你。”   马梦太把他捆好,众人上房,蹿房越脊,来到前厅。但见大厅里面灯烛辉煌,猜拳行令。众人打上面珍珠倒卷帘、夜叉探海架势,借灯光往里一瞧,但则见正当中坐的是八路都会总吴恩,西边主座相陪是邓天魁。那人身体高大,膀阔三停,面如姜黄,两道粗眉,一双大眼,准头丰满,海下无须,正在少年之时,陪着吴恩吃酒,一团的傲英风。高杰是个浑人,想到独建奇功,伸手拉单鞭,跳在院中,说:“吴恩,你还不出来!外面大兵已到,我等特来拿你!”八路都会总吴恩一听外面有人叫他,方才站起来要出去,只见邓天魁站起来,说:“都会总休要着急,待我前去拿他!”拉龙泉剑蹿到院内,说:“鼠辈,通你的名来!”高杰一语不发,摆鞭往下就打。邓天魁往旁边一闪,把宝剑门路分开。   邓天魁这个人精明强干,心狠意毒,自幼儿在江湖绿林道内,所作所为,都是些伤天害理之事,隐善扬恶,口是心非。后来归顺天地会八卦教,他仍是恶习不改。先前有个朋友劝过他:“别学刻薄,别学短见,远在儿孙,近在眼前。”邓天魁一闻此言,倒一阵的冷笑,说:“没看过《三国志》?那曹丞相有两句话:‘能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他与那朋友从此绝交。这邓天魁在八卦教中封为勇烈侯,久有心要带兵出征,无奈家中有几个宠爱的侍妾,分离不开,他乃是酒色之徒,贪妻恋子。吴恩前者请过他,他有心替大竹子山带兵前去与大清国交兵打仗,他家中有侍妾八人,内中也有歌妓出身的,也有游妓出身的,俱不放他走。吴恩连催了三次,不见他到大竹子山。有他一个表弟任士荣,在吴恩跟前把邓天魁的行止大概说了一遍。旁有静江太岁张宝一听此言,哈哈大笑,说:“祖师爷,不必请邓天魁啦。据我看来,连他家中几个侍妾都调度不开,还能给祖师爷办理天下大事哪?不能治家,焉能治国?不能治国,焉能平天下?此乃是有名无实的小辈,不足论也!”吴恩今日兵败势孤之际,路过邓家庄,正在慌不择路,邓天魁把他让到家中,以君臣之礼相待。依着吴恩,想要回大竹子山去,知道他这人不行。那邓天魁说:“祖师爷别走,这里离小竹子山甚近,派一个人前去,把坐山雕罗文庆调来,他有两个儿子,长子罗如龙,次子罗如虎,有副印会总蔡文荣,带着小竹子山全营大队人马,在这邓家庄安营下寨,等候大清国的人马来,与他决一死战。”吴恩说:“也好,你就急速传我的令,把他调来。”邓天魁传下令去。故尔今晚上方才摆上晚饭,正与吴恩谈心,对坐吃酒。   忽听外头有人叫,他伸手拉龙泉剑蹿到外面,听见高杰那里破口大骂,他说:“吴恩、邓天魁,你们两个小子出来,爷爷高杰在此等候多时!”邓天魁刚到院内,高杰摆鞭就砸。邓天魁往旁边一闪,摆宝剑用白蛇吐信的架势,分心就扎。高杰用豹尾鞭往上一崩,只听“当啷啷”一声响亮,真有龙吟虎啸之声。两个人走了三个照面,邓天魁伸手打兜囊之内掏出迷魂袋来,照定高杰一甩。高杰闻着一阵清香,觉着头迷眼昏,登时翻身栽倒就地。马梦太一见,气往上撞,摆短把刀跳到院中,说:“邓天魁休要逞强,认识你老太爷吗?”邓天魁说:“鼠辈,你就是那个瘦马马梦太?”那马梦太说:“然也,正是你家老太爷,不必多说!”此时邓天魁早把迷魂袋捡起来了,摆宝剑照定马梦太就剁。马梦太知道是一口宝剑,不敢用短把刀往上相迎,往旁边一闪,摆刀分心就扎。走了约有三四个照面,邓天魁又把迷魂袋扔出去,马梦太也被获遭擒。白少将军一瞧:“这厮胆大包身,使的必然是邪术,邪不能擒正,待我下去拿他!”拉手中单刀,跳在院中,一语不发,竟奔邓天魁,抡刀就剁。邓天魁摆宝剑往上相迎,白少将军把刀往回一撤。两个人也走了七八个照面,被邓天魁一迷魂袋打倒。姜鸿在房上一看白少将军被擒,甚是着急,一想:“我也得下去!”拉出刀来跳下去,也被贼人拿住。   顾焕章、王天宠在房上,此时倒是进退两难:有心下去,知道贼人这迷魂袋甚不容易破;有心不下去,马梦太等已然被贼人拿住。王天宠是侠心义胆的英雄,万不能自己逃命,亮出雁翎刀,跳在院中,伸手掏出一只镖来,照定邓天魁就是一镖。邓天魁一闪身,就是一迷魂袋,王天宠也被贼人拿住。顾焕章见师弟被人拿住,他心中甚为着急,摆太阿剑,说:“邓天魁,你这混帐东西休要逞强,待我来拿你!”摆剑往下就砍,邓天魁用龙泉宝剑相迎。走了几个照面,邓天魁一迷魂袋,把顾焕章也拿住了。邓天魁伸手把宝剑连鞘全解下来,双手捧定,献与吴恩。吴恩一瞧太阿剑物归本主,自己哈哈大笑,说:“我吴恩还有点造化,不想这一口宝剑还落在我的手内。”吴恩又说:“把他们六个人全都乱刃分尸,才出我胸中之气!”邓天魁说:“祖师爷暂且不必忙,已然遣人到小竹子山前去调兵,大概是明后天大兵必到。祖师爷把他们六个人拿出来祭旗,也叫罗文庆、蔡文荣二人看看我的能为!”吴恩说:“也好,既待如是,把他六个人在后面,派 邓忠带领四个更夫看守。”手下之人把这六个人的兵刃攒凑放在后院空屋之内,然后把这六个人搭到西跨院北上房,邓忠与四个伙伴在廊檐底下看守,到厨房内要了点酒菜,五个人在这里吃酒。邓忠向这四个伙计说:“咱们庄主爷真有能为,会把大清国这几个战将全都拿住了。明日小竹子山大兵一到,咱们庄主就是带兵的元帅了。你我大家就盼着八路都会总得了江山社稷,咱们庄主是一字并肩王,你我也都得点功名哪!”   四人在此讲话,忽见从东角门过来两个丫环,手提着灯笼。后面跟着一个女子,约有十八九岁,生得花容月貌,绝色无双,来到在北上房台阶以下,问:“谁在这里看哪?”邓忠说:“是我。”连忙站起来,说:“姑娘出来了?”书中交待,这位是邓天魁的妹妹,叫邓芸娘。自幼跟他母亲练了一身的功夫,长拳短打,刀枪棍棒,样样精通。使一口单刀,会打袖箭,会打紧背低头追风匣装弩,双手能打镖,双手能接镖,也会打迷魂袋。想当年他父亲名叫邓宽,绰号人称飞天夺鹤,会配熏香、蒙汗药、麻药,在邓家庄坐地分赃。生平就是一儿一女,为人机巧伶利,把平生所学的能为武技全传与他女儿。邓芸娘自打他父母死后,今年方一十九岁,尚未有婚配,自己颇有一段心事,不能对他哥哥言明,打算选一个郎才女貌之婿,要把终身大事托靠于他,这是他肺腑之事。今日听见丫环说,拿住了大清营几个大将,自己要到前边瞧瞧所擒是何等人物,带着两个丫环来到前院,叫邓忠把门开开。两个丫环用灯笼一照,对芸娘举目一看,但则见被捆的这六个人,俱都昏昏沉沉,不省人事。邓芸娘仔细用灯光一照,一眼看见白少将军。看那白少将军虽然是绳缚二臂,躺在就地,那一团英雄壮气,尚且不减;看年岁也不过在十八九岁,头上一块蓝绉绸手绢罩着头,身穿蓝绉绸裤褂,足下一双青缎子三镶抓地虎的靴子,站起来身体合中,细腰窄背,面如白玉,白中透润,润中透白,由打白润之中又透出一点粉红色的颜色来,顶平项圆,二目紧闭,眉似漆刷,鼻梁高耸,唇若丹霞,真是形如宋玉,貌似潘安,一脸的书生气。   邓芸娘看罢,吩咐两个丫环:“把他搭到我那屋里去。”又说:“邓忠,不准告诉庄主知道,明日我有赏。”邓忠等五个人知道他的厉害,俱不敢得罪他。   姑娘把白少将军搭在他花园子,往东另有一所院子,这院子是北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来到北上房东里间屋中,顺前檐的炕,炕上支着蚊帐,当中有一张小炕桌,桌上放着一个蜡灯。地下靠北墙是花梨的一张条案,上面摆着四盆盆景。靠东边是一个多宝格,里面摆定都是珍珠古玩。条案头里是榆木搽漆的八仙桌,两边各有椅儿。两个丫环把白少将军放在椅子上,姑娘吩咐:“拿解药来伺候!”丫环拿过解药来,递给姑娘。邓芸娘来至白少将军的跟前,说:“丫环,你们先出去,叫你们再来。”两个丫环都会意,转身到西屋中去了。邓芸娘要用解药把白少将军解救过来,当面求亲。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邓芸娘释放英雄 白胜祖智捉贼人   诗曰:远上寒山石径斜,宫前杨柳寺前花。   红颜未老恩先绝,莫怨东风空自嗟。   邓芸娘用解药把那白少将军解过来,白少将军打了两个喷嚏,一睁眼细看,眼前站定一个绝色无双的女子,生的果然千姣百媚,万种风流。怎见的?有赞为证:见佳人,天然秀,不比寻常妇女流。乌云巧挽堆鸦髻,黑长就了未搽油。眉儿弯,春山秀,杏子眼,把情儿露。鼻梁端正樱桃口,耳坠金环挂玉勾。穿一件藕色氅,翠挽袖,内衬罗衫楼外楼。百褶宫裙把金莲露,端又正,尖又瘦,瞧着倒像不会走,行动犹如凤点头。心儿灵,性儿秀,美天仙,比他丑,嫦娥见,也害羞。真正是貌美丰姿,体态温柔。   白胜祖看罢,心中一动,不知这个女子他是何人,连忙问道说:“这位姑娘,你是何人?因为什么与我来到此处?”那姑娘妖滴滴声音言说道:“公子,我乃是邓天魁的妹妹。按理说,奴家可不应该告诉,无奈你不是外人。奴家小字儿叫芸娘,今年一十九岁,二月二十六日子时生人。奴家父母早丧,跟着我兄嫂度日。我哥哥不办正事,尚还未给奴家许配人家。今天我听见说大清营的差官被我哥哥拿住,奴家带着丫环到前边一看,奴家瞧你在那里捆着,可惜可怜,派丫环把你搭到我这屋内来,用解药把你解过来,与你商量一件事,你可愿意?”白胜祖一听这女子之言,又见他眉目传情,秋波斜视,白少将军说:“姑娘,我名叫白胜祖,乃是大清营的战将。只因穆将军攻破了祁河寺,我等追下吴恩,来到此处,被邓天魁所拿。要凭一刀一枪,他也未必将我拿住,依仗着他有一个迷魂袋。今天你把我带到这屋中,有什么商议请讲。”邓芸娘说:“我意欲把尊驾放出回营去,奴家这话可说不出口来,这屋中又没人替我说。我意欲把终身大事托靠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白少将军一听此言,心中一想,说:“这事不好。我是世袭的建威将军,又是旗人,他是一个反叛的妹妹,与我甚不配合。再者说,还有一节,我是在军营里打军需的,临阵收妻就有掉头之罪。然这丫头脸也太大,又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我当面对讲,万不是贞节烈女。”自己心中想够多时,又听邓芸娘问道:“你倒是愿意不愿意?你说呀!”白胜祖脸一发红了,说:“不行,你还把我送到那屋子去吧。活着与我那几个朋友在一处为人,死了与我那几个朋友在-处作鬼。倘等众人一死,我焉能再投生!”邓芸娘一想,说:“冤家,你好想不开!奴家与你成了亲,我还有不把他们几个人放了么?”白少将军一听邓芸娘这句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要不从他,他手起刀落,准把我杀了,我们几个人全都得死在这里。莫若我将计就计,口中应允了他,我心中自有主见。只要他把我放了,我得便把他杀了,救我那几个朋友好走。”想罢,说:“姑娘,你既有这番美意,我求之不得,我实在的愿意。”邓芸娘一听他答应这件事,心中甚为喜悦,方要过去亲解其,自己心中又一想,说:“不好!我见他答应我这件事情,眼珠乱转,怕其中有诈。”止住脚步,说:“你要是答应我这件事,你对天盟个誓来。我要放开你,你要走了哪?”白胜祖说:“你放开我吧,我要走了,叫天打雷劈了我!”邓芸娘走去把绳扣解开。白少将军活动活动臂膀,“我把他稳住了,把我这几个朋友放开,我们一同好走。”自己正在思想之际,只见邓芸娘在帐子里头把衣裳更换了,叫两个丫环:“春兰、春梅,到厨房要一桌酒席来,我与白大爷这里吃酒。”   两个丫环去不多时,回来把桌擦抹干净,擦好杯盏匙筋,先开了四样果子。邓芸娘问白胜祖:“你喝什么酒?要喝烧酒,要到外边去拿;要喝女贞陈绍,这屋内就有。”白少将军本是大员子弟,开过眼、见过世面的人,见邓芸娘摆上这几样果子,自己要叫不出酒的名儿来,怕邓芸娘耻笑,他说:“烧、黄二酒我一概不用,我最喜欢吃的是药酒。”邓芸娘说:“你说吧,你愿意吃什么药酒,这里虽则不全,也有个几十样。”白胜祖说:“茵陈、瓮头春、五加皮是过了景啦。此时虽是立夏之时,喝莲花白酒、黄莲叶酒,又不对时令,太早啦。有一宗药酒,叫荷叶青,叫他们给我拿两瓶来吧。”邓芸娘叫丫环去要两瓶荷叶青来。丫环去不多时,把酒拿来,春梅又摆上几碟冷荤。白少将军在东边坐着,邓芸娘在西边坐着,顺前檐的炕桌上摆了一个蜡灯,两个磁盘,两个酒盅,两双筷子。邓芸娘伸手拿起酒壶来,给白少将军斟上一杯酒,杏眼含情,香腮带笑,说:“冤家,咱们两人喝一回成双杯吧!”白少将军肚中也饿了,瞧这几样果子也好,自己一想:“有什么事再说”。邓芸娘在灯下仔细一看,白少将军喝下两杯酒去,更透着好看,真是黑眉毛,白生生的脸膛,目似春星,鼻如玉梁,牙排碎玉,唇若涂朱,正在少年。本是白脸膛,又搭着喝下两杯酒去,脸皮一发红,亚赛三月桃花初放,真是白中透润,润中透白,又打白润之中透出一点红来。邓芸娘一看白胜祖这份相貌,概不由己,春心一动,自己心中想着:“我找着这个主儿,我就把终身大事托靠此人,实在称心合意!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自己是轻摇玉体,慢闪秋波,说:“冤家,今天你我多喝几杯酒吧,然后共入罗帏。”白少将军说:“姑娘,你先把我们几个朋友放出来。”邓芸娘说:“不忙,咱们两人先成其这件好事,然后再把他们放出来,再叫你们一同走。”白少将军一听此言,心中一动,心中说:“我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丫头解药、迷魂袋套绕过来,今夜晚上捉拿邓天魁、吴恩,立这一件奇功,就在今日。”想罢,说:“姑娘,方才我们那几个朋友被你哥哥使什么东西拿住的?”邓芸娘说:“冤家,你不知道哇?我哥哥使的那是迷魂袋,原是我们家传的药材配的。要是与人家动手,不是人家的对手,站在上风拿出来迎风一晃,无论是什么样的英雄,都得躺下。我们这解药就是独门,闻上这解药能够明目清心。我们这教中都闻这个药,作为玩物,我哥哥也不轻易送人。咱们两人这样的好法,回头我给你一瓶。”白胜祖说:“你拿一瓶来,我闻闻是什么滋味。”邓芸娘说:“别忙,咱们两个人先喝酒。”白胜祖一想:“我先拿酒把他灌醉了,然后暗中取事。”想罢,说:“姑娘,我这闷酒喝不下去,咱们两人划拳吧!”邓芸娘说:“也好。”两个人就“五哇六哇”,划起来了。两个丫环在旁边伺候。   二人正划的高兴,忽听见前边“当啷啷”锣声响亮,只听那边说:“杀!拿!”夜静空谷传声,听着又远。邓芸娘连忙打发丫环春梅出去,问问什么事。丫环春梅到了前边一看,但则见这些庄兵各各手执灯笼火把,拿着刀矛器械,围着一位英雄在那里动手。   书中交待,来者这位英雄不是别人,正是临敌无惧、勇冠三军的马成龙。他在山神庙内等候六位英雄捉拿吴恩,见众人走后,他自己一想:“人家六个人都是英雄,我山东马也是豪杰。人家都会陆地飞腾法,两头见太阳都走一千里地;他妈妈我山东马两头见太阳,走个百十里地。人家飞檐走壁,一蹦就两丈多高;我马成龙飞檐走壁,一蹦就二尺多高,闹一个沟占地。今天我马成龙不能在此袖手旁观!”想罢,自己手拿大环金丝宝刀,出离山神庙,一直往南。走了不远,到了邓天魁的院墙的背后。马成龙顺着西边胡衕往南,绕在前面,到了邓天魁的大门以外,见大门关闭,静悄悄,空落落,并无一人。山东马到了大门以外,这用手一拍大门,里面有四个看门的庄兵,一个姓车名淡,一个姓管名世宽,一个姓尤名守,一个姓郝名贤。这四个人正在门房吃酒,忽听外面打门,管世宽说:“我出去瞧瞧,看是何人打门。”来到大门口里问:“外面是谁?”山东马说:“他妈妈是我!”管世宽说:“你是谁?我怎么听不出口音来?”山东马说:“是我!是我!”管世宽也有点醉了,说:“你是打更的老张么?”山东马在外面顺口答应:“可不是我!”管世宽把门开开,马成龙一摆手中大环金丝宝刀,照定管世宽脖颈一抹。管世宽往后一仰,说:“呀!”这句话并未说完,人头坠落于地。门房车淡一听,说:“老二留点神哪,摔躺下了?准是醉啦!叫你少喝少喝,你不听我的话。来,我搀起你来吧!”从屋中一溜歪邪的出来,说话舌头都短了,往地下一摸,胶黏糊腥,往鼻中一闻是血气,仔细一瞧,管世宽的脑袋与腔子分了家了!车淡方才要嚷,觉着身后一股冷风,“噗哧”一刀,身首异处。这小子死的才委屈哪,临死连句话都没说。马成龙进门房一瞧,那两个人还喝哪。尤守、郝贤二人只当是他伙计进来哪,说:“来吧!咱们还得喝会子,一醉解千愁。”马成龙说:“好,我正想要喝酒啦!”这二人一听声音不对,仔细一瞧,把两个人吓的亡魂皆冒。马成龙说:“你这两个小子不要害怕,趁早说了实话,我饶你不死。吴恩与邓天魁在哪屋里住?”郝贤说:“进了这道大门,大厅上喝酒哪!尚未睡觉。”马成龙听明白了,手起刀落,把他们两个人也结果了性命。马成龙拿大环宝刀进了二门,只见正北大厅之上灯烛辉煌,吴恩与邓天魁二人正在上房喝酒。马成龙摆大环宝刀,要捉拿吴恩。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镇八方夜探邓家庄 赛诸葛狭路刺群雄   词曰:细推今古事堪愁,贵贱同归土一丘。   汉武玉堂人岂在,石家金穴水空流。   光阴自初还将末,草木从春又至秋。   闲时忙时俱不了,且将身作醉乡游。   马成龙往上房一瞧,但则见吴恩与邓天魁二人对坐吃酒,两旁站着十数个家人。马成龙一语不发,上台阶来至门首,那家人抬头一看,说:“你是谁?别混往屋里跑!”吴恩的眼快,仔细一瞧,认得是山东马,连忙站起来说:“不好!邓天魁,我的对头来了!”邓天魁站起身来,伸手拉龙泉剑,照定马成龙劈头就剁。马成龙用大环宝刀往上相迎。两个人来在院中动手。马成龙知道贼人使的一口宝剑,怕把自己宝刀伤了。那邓天魁也知道马成龙使的一口宝刀,也怕把自己宝剑削折了。二人动手,彼此害怕。邓天魁吩咐手下人等:“鸣锣聚众,把庄兵调齐!”手下人锣声一响,减杀连天,四面八方竟把马成龙围住。马成龙摆大环宝刀与邓天魁动手。   头里这么一乱,丫环来打听明白,转身回去回话。来至后院,见了邓芸娘,说:“前面有一个山东人与庄主爷动手,甚是骁勇。”白胜祖在旁边一听,就知道是马成龙来到,自己心中甚不放心,想要到前边去,此时又未得着解药,这里吃着酒,心神不定。邓芸娘说:“不用管他们前边事情,来者之人不久必被庄主所擒。”白胜祖说:“不好,来的乃是我一个知己的朋友,他要死在这里,我万不能独生!”邓芸娘说:“不要紧,打发丫环到前边说,‘拿住这个人,带到后面来我瞧瞧’。”白胜祖说:“这就打发丫环去。”邓芸娘说:“春兰、春梅,你两个人前边瞧瞧去。”那两个丫环到前边一看,不瞧还可,仔细一瞧,把这两个人吓的呆呆的一阵发楞。   原来是邓天魁与马成龙两个人动手,马成龙骁勇无敌,邓天魁伸手掏出迷魂袋来,照定马成龙就是一甩。马成龙闻着这一股异香气味,登时栽倒就地,昏迷不醒。邓天魁一阵冷笑,说:“马成龙,不想你也有今日!这是我们祖师爷的洪福!”摆龙泉剑照定马成龙脖颈就剁。只听“噗哧”一声响,红光直溅,鲜血直流,邓天魁的死尸栽倒就地。   书中交待,邓天魁杀马成龙怎么自己倒死了呢?其中有一段缘故。只因为后面邓忠带着四个伙计看守顾焕章等,见姑娘邓芸娘把白胜祖带走之后,邓忠与几个伙计在一处吃酒闲谈,说:“咱们姑娘把姓白的带到他那院内去了,看这人的造化大小,他要依允这件事,他两个人倒是郎才女貌。姑娘又有一身的本领,咱们五个人明天必得五十两银子赏。”有一个伙计名叫刘成,说:“邓头,你我都是苦命人哪!想那方才姓白的已然被获遭擒之人,会遇见这样好机会。他要是跟咱们姑娘成其金玉良缘,真乃是绝处逢生,遭难呈祥。”五个人正在说话,忽见从房上“嗖嗖”跳下两个人来,吓的邓忠五个人一楞。方要问谁,只见头前一位抡刀先把邓忠杀死。吓的四个伙计想要逃走,一个个都骨软筋酥,这二位英雄手起刀落,把这四个人全皆杀死。到了里间屋中,先找凉水,把顾焕章、王天宠、马梦太、高杰、姜鸿五个人用凉水灌醒了。   这几个人睁眼一看,但则见眼前站立两位英雄:靠南边站着这位身高七尺向外,细腰窄背,头载蓝罩头帽,身穿蓝绸裤褂,薄底靴子;面皮微白,长眉朗目,鼻直口方,仪表非俗,精神百倍。这边一位,黑脸膛,大脑袋,穿青褂靴,举止不俗。马梦太一看,见这两个人甚是眼熟,彷佛在哪里见过,一时间竟想不起来。马梦太过去连忙施礼,说:“多蒙二位兄台前来解救,未领教尊姓大名?”那一位白脸膛的壮士说:“马老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我在河南汝宁府屯土坡有一面之识,难道说马老大人忘记了么?”马梦太低头一想,心中这才明白,说:“尊兄莫非姓侯么?有一位镇八方小陈平侯文,就是尊驾?”那位壮士说:“然也,正是在下。”马梦太用手一指黑脸的,说:“这就是乐九州岛赛存孝侯武?”这二人说:“不错,正是我弟兄二人。”马梦太说:“你兄弟两位从哪里来?”侯文、侯武说:“我弟兄两个人自从打汝宁府,蒙马成龙大人恩,放我兄弟二人扶我父母的灵柩回归穿云关,到了家中,安葬已毕,听说各处刀兵四起,云南地面十有八九竟被天地会所占。我两个人在云南府正东七十五里侯家庄,那里有我一个族兄,名叫侯荣,在家中办理团练,护守庄村。我弟兄两个人就在那里寄居,帮着我兄长操练乡勇。我兄长立意不能降贼,我弟兄听见说穆将军带兵攻取云南,我二人打算上大营前去报信。昨日在邓家庄遇见你等几位来到,我二人并未露面,故此今夜晚前来救你几位。”   马梦太等听见前面锣声响亮,同着镇八方小陈平侯文、乐九州岛赛存孝侯武,大家来到前院,一看邓天魁正与马成龙动手。见邓天魁一甩迷魂袋,把马成龙打倒,镇八方小陈平侯文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照定邓天魁后脑海就是一下。只听“噗哧”一响,花红脑髓崩流,邓天魁的死尸栽倒就地。众家英雄一齐往下跳,早有人用凉水把马成龙救活。马成龙从地下把宝刀捡起来,又把邓天魁的龙泉剑拿起来,递给顾焕章。他一看这口龙泉剑,光闪闪,冷森森,色横秋水,光坠硝霜,顾焕章心中甚为喜悦,说:“唔呀!马大兄弟,这一口宝剑比我那口太阿剑还好。尺寸是甚大,也能切玉断金,削铜剁铁。今我得此宝剑,乃是我生平之大幸也!”镇八方小陈平侯文说:“侯爷与马大人先不必看宝剑,咱们拿吴恩要紧!”顾焕章抬头往上房屋中一看,见后窗户一晃,知道是吴恩从后面逃走,到屋中各处一找,并无一人。侯文说:“不能全逃走哇,仔细找找,必有贼党在屋内。”各处一找,侯文说:“把箱子柜全打开瞧瞧,怕里头藏着人。”听见箱子内说:“这里没人。”侯文说:“没人你说话!”伸手把他揪出来,问:“吴恩哪里去了?”那人说:“好汉爷爷饶命!八路都会总吴恩出后窗户跳墙跑了。”镇八方小陈平说:“咱们快追吧!众人各各蹿出上房,跃墙而过,顺大路往下追赶吴恩。书中交待,吴恩见邓天魁被人打死,知道大事不好,从后窗跳墙,顺道路往大竹子山逃走。心急似箭,步履如飞,犹如游鱼脱网,恰似困鸟出笼。心中说:“好险!大清营的能人过多,我此去到大竹子山,先发文书到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把掌教的教主白练祖请来。他善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搬山挪海,五行的变化。只要有他,我的大事可成。”心中想着往前走,自己提心吊胆,怕的是后面有人追他。正走之际,见眼前有一带树林。吴恩方走到树林当中,从东边树后转过一人,摆木棍照定吴恩就打。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   回教正二擒吴恩 隐善村群雄借宿   词曰:终日懮愁何益,不消短叹长吁。箪食瓢饮乐三余,定是寒儒雅趣。   虽求名登雁塔,惟愿沽酒题诗。高歌对月诵新诗,即展胸中志气。   吴恩正在往前走,从后来了一人,摆木棍就打。吴恩的眼快,往下一矮身,那棍就打空了。吴恩一个翻身垛子,竟把那人踹倒。吴恩过去解开他腰中系的带子,把他捆上。吴恩说:“好孽障!你是谁?”这人说:“道爷,你饶命吧!我瞎了眼啦。我姓李,名祥,就在前边青石坡住。自幼我父亲去世,就是寡母,留下一份家资,全让我花了。身无一业,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作大买卖没学过,做小买卖又不会吆喝。我有钱的时候,朋友全围随着我,及至我没钱,找他们去,全都不见。就应了俗语了:‘酒肉弟兄千个有,急难之时一个无。’今日早晨,我告诉我母亲找朋友去借钱,连碰着三个主,全不借给我。无奈来至此处,要想劫过路之人,遇见道爷把我拿住了。求你老人家格外施恩,饶了我吧!”吴恩拿太阿剑把绳扣给他挑解,说:“论理应该杀你,饶你这条性命,去吧!”   吴恩怕后面有人追上,他自己不敢久停,转身出了树林,往西南就走。   有二里之遥,见前面有小小村庄。大道的东边有一所院子,极其宽阔。里头是正房三间,东房两间厢房,见正房屋中隐隐射出灯光。吴恩心中说:“今天本是多贪了两杯酒,见道路崎岖,甚不易行。”他来到道旁门首,想要在这里借宿一宵,一则怕人追上他,二则在这里歇歇好走。上前一扣门,只听里面答话:“哎呀,我的儿,你回来了?”出来把篱笆门一开,门首站定一个老道。里面说:“这位道爷,黑更半夜叫门作什么?”吴恩说:“太太行好事,我是行路劳乏,要在太太这里借宿一宵,明日早行。”这太太说,“我就有一个儿子,也没在家。老道,你这么大年岁,进来吧!”把老道让至东厢房,给他一盏油灯。吴恩一瞧这位老太太,有七十来往的年岁,五官慈善,说:“老太太,有水赏给我一点喝,此时我实在是渴。”老太太说:“我在那锅内煮了一锅稀饭,给你盛碗米汤喝吧。”吴恩说:“无量佛!善哉!善哉!”老太太出去,不多时把米汤给他送来。老太太转身出去,吴恩端起米汤方才要喝,听见外面说:“到了,到了!”有人叫门说:“开门来!”只见老太太出去开门,一瞧见他儿子李祥叫人家捆着,后面有几个人跟着。吴恩在屋内听着,是那个打杠子的李祥。再一听说话声音,是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等。   这几个人是从哪里来哪?皆因是追赶吴恩,走到树林之内,镇八方小陈平侯文眼快,见那边树后蹲着一人,手中拿着一条杠子。侯文说:“那边有贼!”大众过去,一脚把李祥踢了一个跟头,按在那里就捆上了。李祥说:“众位好汉别捆我,我是好人!”众人一问他,他照着方才告诉吴恩的那套话说了一遍。众人走的也有些口干舌燥,想着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去,马梦太说:“你站起来,跟我走!你要真在青石坡住,果有个母亲,我还要周济周济你。”   众人带着李祥一直往南走,约有二里之遥,来至在李祥的门首。李祥叫门,他母亲打上房出来,把篱笆门一开,瞧见他儿子李祥叫人家捆着,问:“众位爷们,因什么把他捆上?”马梦太说:“你儿子在树林内打杠子,叫我们拿住了。”李祥的母亲一听,说:“众位老爷们,看我老身之面饶了他吧!”马梦太等把李祥解开。李祥说:“众位老爷们来到小人的家下,里面坐坐!”镇八方小陈平侯文说:“咱们哥几个就在这里歇歇吧!”大众一同进了北上房东里间屋中,一瞧顺前檐的炕,地下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一边一个破杌凳儿,都拿绳儿捆着,往上一坐人,“咯吱咯吱”直响。炕上一领破芦席。众人进了屋中落座,说:“李祥,你给我们找点水喝。”李祥到了外面,把锅中烧的稀饭给大众端了来啦。大众饥者易为食,也搭着渴了,大家喝了些个稀饭。天也不早了,说:“李祥,你过来!”侯文伸手掏出二十两纹银来,说:“李祥,这里有纹银二十两,拿了去明天做个小买卖,千万要务本分,养活你母亲。”侯武也掏出二十两纹银来,说:“我再给你添上二十两,从今以后,再不许你做非礼越分之事!天也不早了,我们大众在你这里借宿一宵,明日回归大清营。”李祥说:“我们这里也没铺盖,你们几位老爷们受屈吧!”这八个人只可和衣而卧。   李祥出来把门关上,回到自己屋中,一瞧那四十两纹银,心中就打算主意:“明日我做个小买卖,后天再找个媒人给我说个媳妇,我这个小日了就过起来了。”自言自语的把纹银放在被窝后头,方才合眼睡着,从睡梦之中嚷醒,说“哎呀!我的纹银哪?”伸手一摸,还在那里放着哪。李祥惊悸不安,自己昏昏沉沉的,方才要睡,听见外面门响,李祥起来隔着窗户往外一看,但则见有一个老道蹑足潜踪,正要拨门。吓的李祥张口结舌,战战兢兢,心中忐忑不安。   原来吴恩在东厢房屋中听见他们来了,吓的惊惶失色,暗说:“不好!   大概今天我身逢绝地,恐要遭其毒手。现有太阿剑在手,即便他等前来,我也要杀他一两个。那时间我能走则走,不能走我横剑自刎。”自己主意已定,就在东房里忍着。见众人在里面吃饭喝茶,工夫不大,听见众人都睡了,自己拉大阿剑慢慢出离东厢房,来到北上房东间窗棂以外,听了听那八个人都睡着了。来到房门以外,把门撬开,慢慢进了外间屋中。把帘子一掀,方要迈步进屋中刺杀这八位英雄,忽然间从外面打进一宗暗器,正中在吴恩肩头之上,原来是一块如意石子。吴恩吓的往院中一蹿,看见院中站定一位英雄,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说:“吴恩,你这里来!大太爷这里正要拿你!”吴恩摆太阿剑搂头就剁。那位英雄“嗖”一个箭步蹿开,在院中直嚷说:“你们几位别睡了!有了刺客了!”   书中交待,来者这位正是墨金刚白桂太。只因在永善县同定黑英、卢杰、何成在那里防堵,白桂太闻知穆将军已渡金少江,平定了石平州,带兵南下。墨金刚白桂太把永善县大事全托靠他三人料理,自己要投奔大营,到云南府立功去。这一日,他在道上走着,天色已晚,只见眼前有几个人,正是马成龙、马梦太等一干众将。他在暗中后面跟随,见他们到李祥家中去了。那白桂太打算晚上戏耍他们大众一回。天有二鼓以后,白桂太蹿上房去,但则见打东厢房屋中出来一个老道,仔细一瞧,认得是吴恩。见他把上房门撬开,手拿宝剑进了屋中,意欲行刺。曰桂太掏出如意石子,照定吴恩打去,“吧”的一声,正打在老道脊背之上。吴恩转身出来,摆宝剑照定白桂太就砍。白桂太不敢用刀相迎,在院中直嚷说:“你们几个人快起来吧!现有刺客啦!”马成龙、马梦太、王天宠、高杰、姜鸿、顾焕章、侯文、侯武八个人在睡梦之际,听见外边有人喊嚷,众人起来,各拉兵刃蹿到院中,见白桂太正与吴恩动手,杀了一个难解难分。众人拉兵刃过去,说:“吴恩,今天你可跑不了啦!”吴恩一瞧众人起来,各拿宝刀、宝剑扑奔他来。吴恩不敢恋战,把太阿剑一摆,蹿上院墙。王天宠趁势一镖,老道一闪身躲开。老道蹿至墙外,拨头往西南就跑。青石坡这一带,一概都是道路崎岖,树木森森,不是一条路可通竹子山。吴恩在前跑着,各处一找,就看见往西偏南一股道路,吴恩顺道路往下逃走,心中甚是着急,恐怕后面众人追上。走了有五六里之遥,吴恩是连急带怕,又搭着山路崎岖弯弯,吴恩此时竟不辨东西南北。自己慌不择路,就往前逃走。走着,天色大亮,见眼前就出了山口。方出山口一瞧,南北的一道河,东西的有一道小桥。老道是由东往西走,自己来至小桥一看,只可容一个人过去,长有三丈有余,使木板所搭。   吴恩方上小桥,由东往西走,只见对面来了一个人,年有七十以外,须发皆白,身穿蓝绸子裤褂,足下白袜云鞋,手中拿着有核桃粗的一根竹竿,长有五尺,比钓鱼的杆儿又短点,由西往东走,与吴恩正撞了一个满怀。吴恩说:“老丈,你暂回去,让我过去吧。”老头说:“道爷,你回去,让我过去吧。我长了点年岁,步履艰难。”老道说:“你不知道我的事,后面有人追我,若要不然,我要拿宝剑剁你啦!”那老丈抬头瞧了瞧吴恩,说:“道爷乃是出家人,理应修真养性,何必动这样大气?”吴恩说:“我没有工夫与你说话,躲开!若再不躲开,我拿宝剑就剁你啦!”那老丈哈哈一阵大笑,说:“老道,你讲究行凶作恶,老丈也不是让人的人。来,来,来!你只管拿宝剑剁来,老汉与你比试比试!”吴恩摆太阿剑照定那老者就剁,老丈一转身,回到小桥之西。吴恩随于背后,说:“老匹夫休要逞强,我要大开杀戒,结果你的性命!”吴恩看那老丈一则是年迈之人,手中又无寸铁,打算过去手起剑落,把他结果了性命。方往前一进身,老丈拿那根竹竿照定吴恩气眼上一点,吴恩宝剑扔于就地,翻身栽倒。那老丈所用的功夫是点穴法,把吴恩的气血给闭住了,要等工夫大了,人必作病。那老丈不是别人,正是那老师海回教正。那老丈过去,把吴恩解过来,解他腰中的丝,把吴恩捆上,说:“吴恩,你休要恨怨山人,我乃回教正是也。皆为你作恶多端,杀害黎民,荼毒百姓,我山人今将你拿住,至大清营前去报功。”说罢,把吴恩好,放在小桥之西,说:“吴恩,这一口宝剑也放在这里,任凭你的造化吧!我要去也!”吴恩心如刀绞,自己料想:“性命休矣!”   吴恩正在思想之际,只见正东来了马成龙、马梦太等一干众将,赶到一瞧,吴恩在那里捆着。众人过去先把宝剑捡起来,马梦太把吴恩背起来,说:“活该,咱们大家回营巴!”吴恩情知此一翻必死在他们之手,自己一语不发。马成龙、马梦太、侯文、侯武大家甚为喜悦,说:“吴恩,谁把你拿住的?”吴恩说:“回教正”。马梦太一听,说:“原来是我师傅把你拿住的,活该!”“既是那位老义士把他拿住的,定然是他大数已到。”众人说说讲讲,正往前走,天已到正午之时,众人尚未用早饭,大众贪功,往回紧走。一轮红日将要西沉,见眼前有一座村庄,众人打算要在这里借宿一宵,明日早行,焉想到又生岔事一宗。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于占鳌宴会群雄 白胜祖遇难呈祥   《由天歌》:寿天富贵与贫穷,全不由人由天公。   前世积修今世受,莫说时乖命运通。   眼前受用都是福,何须怨恨怒冲冲。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一场空。   花落鸟啼春事尽,方知向在艳阳中。   马成龙同着墨金刚白桂太等来到一个山庄,想要找一个地方歇息歇息,又没有酒饭吃,无奈往前打听。见那边站着一个人,侯文过去问道:“这座庄村叫作何名?可有店么?”那人说:“我们这叫隐善村,并没有店。”侯文说:“这里可有大户人家无有?”那人说:“我们这村庄有一家财主,姓于,名叫占鳌,为人乐善好施,原先在河南作过一任参将,只因膝下无儿,退归林下。又当年荒岁乱,各处刀兵四起,云南地面邪教反的还是太厉害。惟有我们这隐善村,有庄主办的团练乡勇,护守庄村,捉拿盗贼,守望相助。你们几位是哪里来的?”侯文说:“我们是大清营的差官,劳你大驾,带我们到那于庄主那里拜望拜望。”那人说:“你们几位跟我来!”   众人跟着来到村庄以内,见路北的大北,坐北向南,门口有五棵柳树。   那人用手一指,说:“你们几位叫门,我去了。”马梦太到了门首,说:“辛苦,哪位在门房里?”里面出来一人,有五十来往年岁,身穿一身月白裤褂,白袜云鞋,说:“你们几位有什么事?来找谁呀?”那马梦太说:“我们本是大清营的差官,久仰庄主大名,特意前来拜会。”那人说:“你们几位在此少待,我到里面回禀一声。”家人去不多时,说:“庄主爷迎接出来了!”众人抬头一看,见出来这位老丈,年有花甲以外,身穿蓝绸子的长衫,足下白袜云鞋;身高七尺,面如三秋古月,长眉朗目,鼻直口方,海下黑胡须根根见肉,精神百倍,仪表非俗。马梦太等过去连忙行礼,说:“老丈在上,我等大清营差官,有公事从此路过,求老丈格外施恩,我等在此借宿一宵,明日早行。”   老丈一看这九位英雄还抬着一个老道,老者用手一指,众人进了二门,往正面一瞧,是明三暗五的大客厅,两边抄手式游廊,东西各有配房三间。有两个小童子都在十四五岁,把上房帘栊打开,众人进了上房。睁睛一瞧,靠北墙硬木条案,东边摆着一个官窑的果盘,里面放着些佛手、木瓜、西边有一对饽饽盒子,当中摆着水晶鱼缸,里面养着龙睛凤尾淡黄鱼。条案前放着一张花梨八仙桌,两边各有太师椅子,桌上摆着文房四宝。靠东边幔帐高挑,里间屋中是顺前檐的炕,里面围屏帐,一概俱全。于占鳌把众人让到里间屋中,俱都问了名姓,吩咐童儿看茶。小童儿俱都献上茶来。马梦太一看,这家中甚是讲究,献上茶儿,俱是狼宣窑的磁器。于占鳌问:“众位从哪里来?”那马梦太向前说道:“是打祁河寺,误走邓家庄、青石坡。”把在李祥家捉拿吴恩之故细说了一遍。于占鳌吩咐摆酒。于占鳌说:“众位哥们,我给荐一个人。童儿,到内书房把大爷请来!”小童儿去不多时,只见帘栊一起,进来一人。众人不瞧犹可,仔细一看,原来正是过海银龙白胜祖。书中交待,白胜祖因何来到此处?只因在邓家庄后院与邓芸娘在屋中吃酒,只听锣声响亮,打发丫环春梅往前院瞧瞧。丫环回来禀报说:“前院有无数的人动手,有一个山东人,名叫马成龙。”正说着,外面慌慌张张进来一个婆子说:“姑娘,可不好了!庄主爷被人用暗器打死了!八路都会总吴恩跃墙逃走,前面众家丁被杀”。邓芸娘一闻此言,气的蛾眉直立,杏眼圆睁,说:“好一千贼匪大胆!我前去替我哥哥报仇!”伸手摘下一口刀来,带好了迷魂袋,方要往前走,一回头瞧见白少将军在那里坐着,心中不放心,说:“冤家,你在这里等候我,我到前面瞧瞧就回来。”白少将军说:“美人,你到前头瞧瞧,我决不能走,我在这里等你”。邓芸娘手拿单刀,来到前院一看,连一个人都没有了。自己无奈回到后面,听见丫环春梅在那里嚷说:“可了不得啦,那位白将军跑了!”邓芸娘问:“从哪里跑的?”春梅用手一指,说:“姑娘你瞧,那后窗户还支着呢。”邓芸娘一看,说:“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冤家,我看你哪里跑?”一推后窗户也追去了。   白少将军本无心要邓芸娘,打算把他稳住了,好救那几个朋友。听见使唤老妈来报,朋友被人家救走啦,见邓芸娘出去,自己一想:“我还不走,等待何时?”踹后窗户跳到后院,蹿出墙外,自己慌不择路,也不辨东西南北,想要往前逃走,追赶众位英雄。正然往前走着,听见后面有人叫他说:“白胜祖,你往哪里走?”白少将军听见是邓芸娘的声音,吓的撒腿就跑,邓芸娘随后就追。白胜祖跑了七八里地,见眼前是一座园子,白胜祖急了,绕过去从东边跳进花园子。抬头往北一瞧,有三间楼,上面有灯光闪烁。白胜祖一拧身蹿上楼去,打算在这里躲避躲避。到瞭楼窗外,见里面点着灯光,湿破窗棂纸一看,屋中并无一人。转身进了屋中,到东里间一看,顺前檐一张湘妃竹的,上面支着蚊帐,靠着地下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太师椅子。墙上挂着八条无双谱,一边有一幅对联,上面写的是:夜饮客吞杯底月,春游入醉水中天。   八仙桌上摆着一部《列女传》。   白胜祖正看着,忽听楼下有妇人女子说话的声音,说:“呀,秋桔、秋红,你们两个人搀着我点么,咱们娘们该到楼上睡觉了,天不早啦!”两个丫环搀着一个女子,上得楼来。白少将军正堵在屋中,白少将军把围一撩,自己伏身钻入下,想在躲避躲避。方才爬入底下,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位姑娘、两个丫环。姑娘坐在椅子上,说:“秋桔、秋红,这几天我也没瞧见你们两个人练的拳脚,都忘了吧?”秋桔说:“方才我还练来着。我打一趟秘宗拳给姑娘瞧瞧。”姑娘说:“这楼也窄,你打拳作什么。我把簪子摘下来,把手绢罩上头,咱们娘们下楼练去吧。”正说着,听见楼梯响,就说:“秋红,你到外头瞧瞧,谁来啦?丫环从里间屋内出来一看,帘拢一起,打外面进来正是邓芸娘。秋桔、秋红连忙出来,说:“哟,邓大姑娘,从哪里来?”邓芸娘说:“我是打家中来。方才我追出一个男子,他到你们楼上来了,你们给藏起来了,趁早告诉你们姑娘,把我情人献出来,咱们万事皆休。若要不然,你家姑娘一恼,别说我不念姐妹之情!”里面那位姑娘听见外面一说,连忙出来说:“哟,邓家姐姐来了!黑夜的光景,为什么这么大气呀?什么人不见了?”邓芸娘说:“妹妹,你别装傻,找你姐夫来了!”这位姑娘一听,羞得脸一发红,说:“姐姐,你这说是哪里话来?我这楼上可没生人来。我家中爹爹甚严,三尺童子非呼唤不能上我这楼上来。”邓云娘说:“没有?可不成!我瞧着跑你楼上来了么!”   正说着,忽听楼下一声咳嗽,原来是老员外于占鳌,要到女儿这花园子瞧瞧睡了没睡,怕兵荒马乱之际、窃贼盗发之时,恐其后面闹贼。自己临睡觉的时节,要到后头绕个弯儿。来到楼下,听见楼上有生人说话,老庄主登楼梯上得楼来一瞧,是邓家庄邓天魁的妹妹邓芸娘在这里,手拿一口单刀,气昂昂的与他女儿于锦娘口角相争。只因于占鳌离邓家庄七八里地,与邓天魁都是世交,皆因邓天魁归了天地会八卦教,老英雄于占鳌甚是有气,从此与他绝交。今日见邓芸娘在这楼上,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老英雄赶紧问道:“芸娘,从哪里来?为什么生这么大气?”邓芸娘说:“叔父要问,我上这里来找你侄女的女婿来了。”老英雄于占鳌一听此言,心中一楞,抬头一瞧邓芸娘,并未开脸哪,说:“邓芸娘,你找的是谁?我没听明白。”旁边丫环秋红答了话啦,说:“庄主爷,他说有个男子跑到我们姑娘楼上来了。我同着我们姑娘并没往哪里去,哪有来的男子哪?邓芸娘一阵冷笑,说:“你们打算不认帐可不行!你们说没男子,我要找找。”于锦娘说:“你找出来怎么样?找不出来怎么样?”这两句话把邓芸娘问的闭口无言。   白少将军在底下吓的心神不定,自己后悔说:“我要知道是姑娘的楼,我万不能藏在这里。倘若是邓芸娘把我找出来,这位姑娘准活不了!人家乃是好人,我无故的这不是把人家害了么?”自己心中祷告:“千万别进来翻!”他正在思想之际,听外头邓芸娘被于锦娘一问他,邓芸娘站在楼上默默无言,有心要进去翻,又怕翻不着;有心不进去翻,又舍不了这个情人,自己犹疑未定。只听于占鳌在旁边说:“邓芸娘,你进我女儿屋中翻去,倘若翻出来,我把我这女儿碎尸万段!”邓芸娘一打帘子,进到东里间屋中,往各处一找,连个人影也没有。把幔帐掀开一瞧,里头也是没人。于锦娘气的颜色都变了。邓芸娘找了半天没有,自己满脸陪笑,说:“妹妹,我今天多喝了两杯酒,说话莽撞,你担待我点吧!明天我再来给你赔不是,我要走啦。”于占鳌说:“正理这是哪里的事哪?真要在我女儿楼上翻出一个男子来,当时我把女儿劈了!”邓芸娘说:“叔父不必生气了,侄女要走了。”   转身方要下楼,猛然醒悟,说:“不好!这个白胜祖在他楼上哪!”一转身又上来了。于占鳌说:“你怎么又回来了?”邓芸娘说:“这个人在这楼上哪!”于锦娘说:“你说在这楼上,你去找!”于占鳌气的须眉皆张,说:“你找!”邓芸娘说:“不用找,在底下藏着哪!”白少将军一听,吓的浑身发抖,说:“我死了倒不要紧,别把人家这位好姑娘给连累在里头!”自己吓的也无处躲藏。于占鳌说:“好!”伸手从外面拿了一条花枪,“邓芸娘,你说我女儿底下有野男子,我叫你瞧瞧!”于占鳌知道女儿是三从四德,受过教训,素常之际温柔典雅,举止端方,断不是那等下贱之辈,自己拿了一条花枪,“这底下要有人,我这一枪也把他扎死!”照定底下就是一枪。不知白少将军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   众英雄同宿隐善庄 下江口豪杰中奸计   《凭天歌》:凭天吧,凭天吧,放开肚量要宽大。世人英雄不可当,我只退让学谦下。学谦下,装聋哑,任他欺负任他骂。虽然我是没用人,安稳自在无牵挂。   于占鳌手拿花枪照定底下连扎了三四下,并未扎着。于占鳌说:“这底下哪有人?要是有人,我连扎了三四枪并未扎着他?”   书中交待,白少将军在底下怎么没扎着?这里有段缘故。白少将军听见他们说用枪扎,这本是一个藤,白少将军身体又灵便。绷到那上,外面用枪一扎,他往上一靠身,藤上盖是软的。有蚊帐罩着,他们也瞧不见。见扎了几枪,见他们不扎,心也不跳了。邓芸娘见实在的没有,他转身要走。于锦娘一伸手拉刀,说:“丫头,你休要逃走!你拿血口喷人,你打算我像你哪?不要脸!今天我与你以死相拼!”于占鳌说:“女儿,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让他去吧。他乃是无廉耻之人!”于锦娘止住脚步,并不追赶,邓芸娘竟自去了。于占鳌说:“女儿,天也不早了,歇着吧!”   邓芸娘出了隐善庄,往前正走,忽见对面来了一人,借着星月的光辉,仔细一瞧,好生面善。见那人年有二十以外,身高七尺向开,身穿蓝绸子一件长衫,内衬蓝绸子裤褂,足下青缎子快靴;面如白玉,黑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双俊目,白分明,鼻如玉柱,唇似涂朱,手中拿着一个包裹,正与邓芸娘走了一个对面。一见邓芸娘,连忙过来行礼,说:“贤妹,黑夜光景哪去?”邓芸娘仔细一瞧,忽然间想起来了,说:“原来是谭二哥。”书中交待,这个人乃是云南府昆明县谭家庄的人,姓谭,双名逢春,乃是江湖绿林中的人。皆因他身体灵便,武技高强,又长的仪表非俗的相貌,人送他绰号,叫玉面郎君神偷谭逢春。他与天魁知己之交,前者他在邓家庄住了半载有余,与邓芸娘见过数次,他与邓芸娘两个人彼此都有羡慕之心,无奈惧怕邓天魁,谭逢春不敢说一句错话。今日是从昆明县来,要到邓家庄看看邓天魁,他倒有心,颇惦记邓芸娘。今日正往前走,忽见眼前有一个女子,手中拿着一口刀,彷佛象邓芸娘。借着星月光辉仔细一看,正是邓芸娘,连忙过去行礼,说:“贤妹,天到这般时候,往哪里去?”邓芸娘见原来是意中人,向谭逢春说:“谭二哥哥,你从哪来?”谭逢春说:“我特意到邓家庄瞧看大哥与贤妹。”邓芸娘把自己家中之事重新说了一遍。他可不肯说追白胜祖来到隐善庄,说:“我哥哥被大清营差官所害,我是替我哥哥报仇,追下仇人,来到此处。适才在隐善庄与于占鳌生了半天气,他把仇人给藏起来。”谭逢春说:“咱们两个人找他去,替大哥报仇!”邓芸娘说:“好!”两个人转身复回隐善庄。   此时天已三鼓,众人都已安歇睡觉,惟有老庄主于占鳌尚未安眠。虽然见邓芸娘走后,怕是有贼隐藏他这院中,自己拿着刀要到后边瞧瞧去。方走着他女儿这院中,瞧见楼上有两个黑影。于占鳌蹿上楼去,各处一找,见跟前正是邓芸娘与谭逢春。于占鳌说:“好贼!胆敢在我这里扰闹!”于锦娘尚未安眠睡觉,听见他父亲在下面嚷,自己拉刀从楼上出来,说:“爹爹慢与动手,待女儿前去拿他!”老庄主吩咐:“鸣锣!调我的庄兵!”邓芸娘见事不好,与谭逢春跳墙逃走了。   这里老庄主方要回归前面,忽见从女儿楼上跳下一个男子来。于占鳌拿着一把钢刀,说:“好贼人,别走!”照定白少将军就是一刀。白少将军手无寸铁,他本是在底下等人家睡看了觉,他好逃走,见这位姑娘老不睡觉,心中甚是着急。他见院中一乱,姑娘出去了,他这才由底下扒出来,打算趁乱逃走。方一下楼,叫于占鳌拦住了,说:“好贼!哪里走?”摆刀就剁。白少将军往旁边一蹿,说:“老庄主休要动手,我有几句话,与你说明白了。”于占鳌说:“你有什么话只管说!”白少将军说:“在下姓白,名叫胜祖。我乃是大清营的差官,奉命捉拿吴恩,在邓家庄被邓天魁迷魂袋所擒。他有一个妹妹名叫邓芸娘,将我带至他屋中放开,想要与我成其百年之好。我嫌她是八卦教匪女儿,再者我是大清营的差官,不应该临阵收妻。我逃至这座花园子之内,见楼上无人,我躲避屋中,不想是姑娘的绣房,因此我在底下躲避片刻。我并无异心,望庄主请要三思。”于占鳌一听白少将军之言,自己心中一动,深知女儿是个烈性的人,”这位白少将军在我女儿楼上躲藏有两个多时辰,这件事要传扬出去,岂不叫老夫遗臭万年!”那一边于锦娘气得颜色更变,说:“好一个野男子,敢在我屋内混串!”过来抡刀就剁,白少将军一闪身躲开。于庄主过来说:“女儿不要动手,我见此人乃是一位正人君子。”过去把白少将军一拉,说:“壮士,跟我到前厅一叙。”拉着白胜祖到前面书房,一问白胜祖的家世来历,白胜祖并不隐瞒,就把自己本来的面目重新细说了一遍。于占鳌说:“原来是贵人来临,蓬壁生辉。无奈我小女尚未许配人家,将军在那屋中虽说是避难,倘若传扬出去,这个名气就不大好听,将军请要三思。”白少将军是个聪明人,一听老庄主之言,心中就猜测八九,说:“老庄主有何示下,我竟奉命。”于占鳌说:“我意欲将小女许配尊驾,还望将军屈高就下,愿慨然应允!”白胜祖见这位老庄主话语和顺,未免站起来,说:“既然老庄主这等见爱,我有一段下情要禀明。我本是正白旗满洲旗人,世袭的建威将军,家中父母已然定下亲事,怕的是耽误了姑娘的青春。我这是直言无隐,这件事望老庄主自己主裁。”于占鳌一听白少将军之言,说:“将军如不嫌寒微,我情愿将小女儿作为侧室夫人。”白少将军说:“既待如是,岳父请上,受我一拜。”于占鳌用手相搀,见了翁婿之礼,重新叫家人预备酒席,翁婿对坐,书房吃酒。天色已晚,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依着白少将军要回归大营,老庄主苦苦的相留,说:“今天暂在我这里歇息,明日再去不晚。”白少将军就在这里用完早饭,同于占鳌在书房里谈些个军旅之事。于占鳌原先在外面作过武职官,排兵布阵,军营的规矩,样样精通。白少将军对答如流。说首,太阳平西之时,忽听外面家人来报:“外面来了八九个人,提说是大清的差官,要在这里借宿一宵。”白少将军说:“你老人家迎接出去,我暂在后面听听,也许是大清的差官,也许贼人假扮。你老人家把他让进来,慢慢盘查,看其动作。倘若是八卦教的奸细,你老人家帮助我立这一件功劳,把他等拿住,解送大清营,前去报功。”于占鳌点头,从里面迎接出来,把马成龙、马梦太等让至在客厅,与众人一谈话,才知道都是大清营的差官。这才派家人献茶。仔细一瞧王天宠,说:“这位壮士,我看着眼熟,尊驾莫非是陕西延凉卫的人么?”王天宠说:“不错,在下正是。老壮士何以知道?”于占鳌说:“尊驾是贵人多忘事。我有一个家兄作延凉卫的守备,我到他的任所,令尊大人王光第作延凉卫的千总,那时尊驾才十数岁,水性颇通。自从那年在延凉卫有一面之识,倏经二十余载。老汉听人传言,自令尊去世之后,尊驾邀游四海,在福建台湾聚泉山创立山寨,制造战船,收揽英雄,虎踞一方,在苏州城独建奇功,金镖一下,退贼兵数万之众,当今康熙圣主老佛爷亲封为义士。今朝不想在此相会,真是‘人生何时不相逢’!”王天宠说:“原来是老前辈,小可有眼如盲,今天来到贵府,未曾登门递帖前来拜见,惶恐之甚!”于占鳌说:“王义士说哪里话来!我今天给你几位见个朋友。童儿,去到后面把大爷请来”。小童儿去不多时,把过海银龙白胜祖请到后客厅,与众人见礼。马成龙一看,说:“贤弟,我只打算你在邓家庄被邓天魁所害,不想贤弟你还在这里。你从何处至此?”白胜祖把邓芸娘之故,从头至尾又细说了一遍。大家一听,这才明白,一同落座。老英雄吩咐摆酒。白少将军来到吴恩面前,说:“八路都会总,你还认识山人么?”吴恩睁睛一看,就是在大竹子山假充毕道成那位神仙,自已叹了一口气,说:“我山人既被你等愚弄,今朝被获遭擒,我只求一死罢了,你等不必多问!”白少将军说:“我今请你喝酒,你喝不喝?”吴恩说:“喝。”白少将军给他几杯酒喝,叫家人喂了他两碗饭。顾焕章说:“唔呀!白贤弟,我有一宗东西送给你,你准愿意。”白少将军连忙说:“侯爷大哥,你老兄台要送给小弟的东西准错不了,不知是什么山海奇珍?”顾焕章说:“虽然不是山海奇珍,也是你我兄弟常用之物。俗语说的不错:‘宝剑赠与烈士,红粉赐与佳人。’我这里有一口龙泉剑,善能削铜剁铁,有三绝四艺之名,我将这口宝剑送给兄弟你吧!”白少将军双手接过来,说:“谢谢兄长!兄长将此宝剑送给小弟,兄长所用何物?”顾焕章说:“吾这里现有一口太阿剑,乃是吴恩所用之物,今落在吾的手内。”正谈论之际,家人调开桌案,把酒莱摆齐。众人正在吃酒,忽听号炮惊天,杀声震地,乃是小竹子山坐山雕罗文庆,带领合山人马搭救吴恩而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六回   空空观群雄逢隐士 双宝镇豪杰探贼人   诗曰:古友尊三益,今人重万金。   乾坤无管鲍,何处是知心?   白少将军等在隐善庄于占鳌家中吃酒,忽听号炮惊天,有家人来报:“庄北有一支人马,打着小竹子山的旗号,扑奔正东而来,乃是坐山雕罗文庆。”于占鳌一摆手,吩咐:“把庄兵调齐,如贼兵到来,禀我知道。”手下家人下去。大家在这里开怀畅饮,直吃到月上花梢,方才停杯罢盏。家人撤去杯盘,留两个人看守吴恩,余下俱都安歇睡觉。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老庄主于占鳌派家人到庄东各路探听有贼兵没有,家人下去。于占鳌来至客厅,见众位差官老爷们也都起来了。顾焕章、马成龙等就要告辞,于占鳌说:”侯爷与马大人暂且不要忙,我方才派家人到江口各处打听,怕是坐山雕罗文庆沿途之上埋伏下人马。”倭侯爷一听此言,心中甚喜,知道于占鳌是一位久经大敌的英雄,大家在这里等候听信。早饭已毕,只见家人于荣、于华两个人进来禀报说:“奴才奉庄主爷之命,到前途探听贼兵的消息。坐山雕罗文庆在小路之上埋伏下人马、干柴、硫黄、焰硝,等你大家走到那里,放火把你等烧死。大路之上有他的大队,你等绕路奔下江口过江,多走四五十里地过江。”马成龙等说:“好,我们还不能久待,我们这就起身。”于占鳌说:“我们给你预备一辆车。”马成龙说:“不用,叫我们这位高大兄弟背着他吧。”   十位英雄各带兵刃,由隐善庄起身,一直往东南,爬山越岭,走了约在数里之遥,见前面有一带高山。众人顺着这道大山上了山坡,过了这一道大山,才是下江口哪。众人步山坡,踏山岭,往上行走。但则见这一座高山甚是险峻。怎见得?有赞为证:冲天占地,转日生云。冲天处,尖峰直直;占地处,远脉迢迢。转日的乃岭头松郁郁,生云的乃崖下石嶙嶙。松郁郁四时八节常青,石嶙嶙万年千载不改。林内每听夜猿啼,岸下常见妖蟒过。山禽声咽咽,走兽吼呼呼。山獐山鹿成群作对松松走,山鸭山鹤大阵攒群密密飞。山桃山果观不尽,山花山草应时新。虽然危险不能行,却是游人来往处。   众人走至山顶之上,见正北有一座庙,一层殿,东西各有配房。山门关闭,上有一块匾,三个大字是“空空观”。众人走的口干舌燥,想要找杯水吃。顾焕章说:“你们在这里少待,待吾前去叩门。”顾焕章叩了两下门,听里面一声“无量佛”,说:“善哉!善哉!”有人作歌。顾焕章用耳一细听,里面歌曰:玉殿琼楼,金锁银钩,总不如山谷清幽。蒲团纸帐,瓦钵瓷瓯,西山作伴,云月为俦。高官骏马,永无追求。我也不知春,不知夏,不知秋。万事俱休,名利都勾。乐清闲,乐自在,乐悠悠。歌罢,出来一人把山门一开。顾焕章一瞧,出来一个老道。见老道年到古稀,头戴如意道巾,身穿一件旧道袍,足下白袜青鞋,腰系水火丝;面皮微黄,黄中透亮,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丰满,四方口,花白胡须根根见肉。顾焕章看罢,连忙行礼,说:“唔呀!道兄请了。吾们乃是山下隐善庄来的,走的口干舌燥,望求道爷方便方便,赐给我们点水喝。”老道上下瞧了顾焕章两眼,说:“你们几位请到庙内鹤轩吃茶。”顾焕章叫众人进了庙内,在西边鹤轩落座,把吴恩放在旁边。老道吩咐小童儿看茶。小童儿有十四五岁,长的机巧伶俐,烹过一壶茶来,给大众斟上。顾焕章问:“仙长尊姓大名?在此贵观仙山,你参修了有多少年?”老道说:“山人乃无名氏,自号贪梦道人。自古道:‘跳出三教外,不在五行中。’一尘不染,万虑皆空。终日在庙中参修,也不知度过多少春秋了。尊驾是何人?”顾焕章说:“吾名顾从善,乃聋哑仙师的门人。”那老道人一听,点点头说:“你们众人全是前程万里之人,当下气色不甚通便,须要小心谨慎。”顾焕章知道这老道乃清修之人,问:“仙长爷,看我等众人后来休咎如何?”贪梦道人哈哈大笑,说:“荒山野叟,焉敢妄谈是非!众位吃完茶请吧!”顾焕章等大家告辞,出离了空空观,顺山坡下了这座大山,来至下江口。   天色已晚,一轮红日已将西沉。下江口这里有个镇店,东西的大街,路北里有几座客店。马梦太到江口看了一看,今日不能过江,非明日一早不可,只可在街上打了一个客店。路北是三义老店,众人进店,占了北上房五间。小伙计送上洗脸水来。众人问小伙计:“这里过江到祁河寺有多远?”小二说:“离此七十五里之遥。”马梦太要了酒饭,正在摆酒,忽听外面有人打门。小二出来,见有一位拉马的,头戴青泥得胜盔,身穿箭袖袍,对衬巴图鲁坎,薄底靴子,肋下佩一口绿鱼皮鞘太平刀;年有三十以外,淡黄脸面,两道重眉,一双大眼,鼻直口方,说:“小二,你把上房给我们打扫干净了。大清营瘦马老大人奉令探贼,打你们这座店里的公馆。”小二说:“我们这住着好几位大清营的差官老爷。”那拉马的说:“既然如是,我们打东边的那座店吧。”马梦太听见外面说话,心中说:“哟,又来了一个瘦马大人。”方要赶出去瞧瞧,那拉马的已在东隔壁打了店了。马梦太心中说:“等到夜内我瞧瞧去,到底是何人冒充我的名姓?”想罢,回到上房,对众人说方才之事。顾焕章说:“老兄弟,不要管他闲事,明日雇船解吴恩到大清营要紧。”马梦太点头答应,说:“今日咱们分前后夜值宿。”王天宠、顾焕章说:“我们两人值前夜。”镇八方小陈平侯文、乐九州岛赛存孝侯武说:“我二人帮着你们二人守前夜。”高杰、白胜祖说:“我们两个人的后夜。”墨金刚白桂太、混海泥鳅姜鸿说:“我们两个人帮着你们守后夜。”马成龙一听,心中喜悦:“我与马老兄弟,我们二人替你们睡觉。”众人说:“也好,你们二人歇着去吧!”   马成龙、马梦太到东里间屋中,两个人斜身躺在上。马梦太总是睡不着,心中想着到东边店内瞧一瞧,那假马梦太倒是何人。想罢,慢慢起来,带上短把刀、避血桷,出离北上房,蹿上房去。到东边店内一瞧,这店中是北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见北上房灯光闪烁,悬灯结彩,出入俱都是差官戈什的样式。马梦太到了后窗户,用舌尖舔破纸窗,往里面一瞧,但则见窗户里头靠北墙一张八仙桌,东边椅儿上坐定一人,身高八尺向外,头上戴青泥得胜盔,四品顶戴花翎,身穿蓝宁绸绣团龙箭袖袍,腰系凉丝带,着全分的活计。看他相貌,面皮微黄,黄中透白,两道重眉,一双阔目,看年岁有三十以外。这人很透精神。马梦太心中一动,看此人举止不俗,两旁站着有四个戈什哈,大都是年力精壮之人,听见屋里他那里说话:“方才你们那里打店,他说那里住着差官,你们没问他姓什么?”那个人说:“我们并未问他等姓什么。”正在说话之际,忽见打外面进来一个手下人:“回禀大人得知,外面有你两个师兄:一位姓洪,一位姓马,乃是河南卫辉府回回峪的人,要上大营前去拜望你老人家,路遇特来拜访。”只听那假马梦太说:“去把吴寿、宋生两人叫来。”这人转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