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升平后传 - 第 5 页/共 12 页

书中交待,这天地会贼兵是从哪里来的?原来是吴恩走后,山寨大事全托马杰、任山二人照料。马杰暗想:“此时要不将北山口献与大清营,嗣后妖道回来,这事就难办了。”想罢,把大徒弟金元志叫过来,说:“你我师徒在此山内这几年的景况,所为探贼的虚实,趁此机会,吴恩未在山内,我给你令箭一支,我这里有书信一封,你到大清营找马成龙,面呈此信,定于明日辰刻时分献接天岭。你接应大清营的官兵进山,我拿令箭把吴铎、吴峰调来,派你弟兄二人镇守接天岭。见了马成龙,细说献山投降之事。”   金元志领命,出了五云观,顺路至北山口,到了接天岭,叫吴铎、吴峰验了令箭,下山至大清营。到了营门,说:“众位老爷们请了!我姓金,给胖马大人前来送信,求众位给我回禀一声吧。”那当差人等说:“你且候着。”进去不多一时,有马成龙的亲随人出来,把金元志带至马成龙这营中。进了大帐,见那马成龙坐在那里吃茶,与胡忠孝、李庆龙三人谈心。见家人带进一人,年约二旬以外,身高六尺,穿一件蓝绸子长衫,足下青缎子薄底快靴;面皮微青,青中透白,两道立眉,一双虎目,直鼻阔口,是容长的脸膛儿。见了马成龙,连忙叩头,口称:“马大人在上,今有书信一纸,请大人台览。”把书信呈上。马成龙一看,心中甚是喜悦。大家定计,要破峨嵋山。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穆将军夜袭接天岭 白练祖妖术烧清兵   词曰:夏赏春游,歌舞场中乐事稠。琴瑟娱亲友,烟雨迷花柳。休,眼底逞风流,苦归身后,可惜光阴莈茖。空回首,因此把风月襟怀一笔勾。   马成龙正在大帐之中吃茶,只见金元志进来行礼,呈上一封书信来。那马成龙接过信来一看,但见信封上书写“内信面呈马龙大人印成龙勋启。”马成龙打开一看,上写:叩请马大人台安。前在北山口一别,倏经一载,稔知大人掌握大权,肃清边衅。   今有妖人吴恩,意欲往云南调兵,趁此机会,擒拿此贼。我现派金元志送信,大人急速发兵,我在接天岭派人接应,以红旗子为记。大人成功,就在这数日之间。书不尽言,并请台安。   马成龙看罢,说:“你就叫金元志?”金元志答应:“是。”马成龙说:“你回去吧,我这里自然照书信行事。”金元志出了大清营,竟自去了。马成龙拿着这封字,到了穆将军中军大帐之内,见了大帅,述说方才之事。穆帅说:“马成龙,我就派你带领五千飞虎云梯军前去取接天岭,派谢禄、韩虎跟你前往。再派接应你的人马,是胡忠孝、李庆龙。我自统中军大队前往。”又知会神力王爷,带领全军大队进东山口。马成龙答应“是”,出了大帐,这才升了大帐,点他手下战将,派谢禄统带前军攻打接天岭;又派韩虎作为二队接应,督催飞虎云梯军。马成龙安排已毕,调齐了大队人马,天有五鼓,用完了战饭,一声号令,催督大队人马起程。谢禄带领前军奋勇队二千人马,不多时到了接天岭。只见上面旗幡招展,有一杆红旗子在山头飘摆。他知道是内里有应,将带来二千人马,一拥抢上了山坡。那山上的守将吴铎、吴峰早被马杰调去守南山口去了,这里派的是魏定芳,竟等接应大清营中的人马。见谢禄来到,那些八卦教中之兵方才要放滚木礧石,魏定芳说:“且慢!不可再放。一字并肩王爷已然是归降了大清,你等愿降者,各把兵刃扔下;不愿降者,任凭你等尊便!”那些八卦教的兵丁一阵大乱,也有愿降的,也有走的,声音一片。谢禄趁乱,进了接天岭。金元志、魏定芳跪下叩头,迎接大将军。后面韩虎也赶到。马成龙带着后队上了接天岭。金元志、魏定芳头前领路。   马成龙的大队方到兴会庄,只听前面山坡以下一声炮响,有一支人马列开旗门,约有五千余贼。为首站定一员贼将,身高八尺,头戴三角白绫巾,勒着金抹额,二龙斗宝,迎面嵌一朵绒球,身穿宝蓝缎子蟒箭袖,周身绣团花,腰系丝鸾带,单衬祆,青缎快靴,手使长把月牙开山斧;脸如黑炭,四方脸膛,两道雄眉,一双阔目,高颧骨,咧腮额,吊角口,在那里一声喊嚷说:“哪里来的鼠辈,胆敢里应外合!今有搬山雕陈忠在此!”谢禄抡刀就剁,陈忠用月牙斧相迎。谢禄撤回刀,分心就刺。陈忠海底捞月,往上一崩,把谢禄的刀给磕飞了。谢禄往旁边一蹿,马成龙赶到,摆宝刀与陈忠动手。战了两个照面,陈忠的斧子被马成龙给削飞了。陈忠回头要跑,被马成龙一刀削为两段。大队人马冲过兴会庄,后队接应也到,大家合兵一处,往山内冲杀。忽听峨嵋山上响了三个惊天大炮,约有四五万贼兵冲下山坡而来。只见旗幡招展,并有无数的战将,当中是吴法兴、吴法广、吴法通,三人领众将,听说是北山口被大清营打破,他兄弟三人带领人马前来,要决一死战。正迎着马成龙的马队,两下各扎住队伍。吴法兴手拿宝剑,来在马成龙对面,二人动手,战了几个照面,被马成龙一刀杀死。吴法广、吴法通两个过来,要与兄长报仇,也被马成龙、谢禄、韩虎三人结果了性命。马成龙催着大队,往贼队里一冲,这五千奋勇队都是精壮之兵,撞入贼队,抡刀杀了,碰着就死,挨着就亡,着着一下筋断骨折,只杀得高坡之处人头乱滚,低洼之处血水成河。马杰带领亲随人等,下山迎接穆将军。   此时老会总任山见事不好,带着随征之战将,即顺南山口逃走。聚集败残人马,约有四五万之众,出去峨嵋山南山口,自己才知道是马杰献的接天岭。任山在马上叹了一口气,说:“八路都会总把大事交给我二人,也是我缺谋短智,一时间失于防范。今将峨嵋山失守,我有何脸面往见都会总?”回头再往峨嵋山里一看,杀气腾腾,直冲霄叹。自己催动人马,正往前行走,只见前边树林之中,一晃身形,彷佛有几个人的样子。   原来是顾焕章、马梦太等五个人,由万盛店内被白练祖五云筒所烧,败将下来。见天地会的败残人马大队下来,五个人躲在树林之内,由树林绕道回归大清营。到了大营之内,听汪大人说得了峨嵋山。五个人歇息半响,同到神力王那边。这顾焕章禀见,神力王听说义子前来,心中甚为喜悦,连忙对差官说:“把他叫进来。”不多时,顾焕章来至王爷大帐,但则见老王爷在帅案旁侧太师椅上而坐,身穿便服。顾焕章跪倒叩头,说:“父亲在上,孩儿顾焕章叩头!”老王爷叫童儿把他搀起来,旁边看个座位。所有的内差官搬了一个椅儿,放在下面。顾焕章谢过了座。老王爷说道:“儿呀,你自从探峨嵋山南山口被获遭擒,我自打算你死在贼人之手,不想今天你又回来,你把别后之事细说一遍。”顾焕章遂说道:“孩儿自探峨嵋山南山口,中了贼人的消息埋伏,被那二都会总拿进山去,送在一字并肩王马会总那里。那马杰乃是孩儿的故友,当年他在北五省,人称沧州双侠。那个人身在绿林,心存道德,济困扶危,所作所为,都是光明正大之事,与孩儿结为金兰之好。前者芦沟桥破地雷,就是此人泄的机关。现在天地会中封为一字并肩王。他身在天地会卧底,想要替天行道,扫灭乱贼,泄贼人之机密。把孩儿救了,由乱石山逃走。半路之上,遇见我师兄黄松山,把我送到聋哑仙师那里去。在那里彩了半年多的药,奉师傅之命,到灭吴山绝恩岭清妙观中,等候捉拿吴恩。有我师叔云霞道人帮助,把妖道已然拿住。儿同那王天宠、马梦太、朱天飞、侯化泰将妖人解到兴隆镇,住在旅店之内,遇见仁和教主化地无形白练祖救去,我等俱被他五云筒所伤。今日方来到大营,叩见父王千岁。”神力王说:“总是贼人不该被获。现今马杰把峨嵋山北山口献与大清营,穆将军昨日带兵取的接天岭,我派副将王绪祖带领三万马军步队、二十余名战将,进攻东山口。适才探子报道,峨嵋山已破,生擒贼将十七名,杀死贼兵无数。穆将军把通天宝灵观仓廒府库查清,还抄出几百名妇人女子来,俱都是良家子女,被妖人抢去,收作妻房侍妾。我传谕下去,派人询问明白,把这些妇女送回原籍。还收了降兵三四万人。”那顾焕章说“是”。老王爷吩咐:“赏他们五个人一桌全席,在后帐吃酒去吧。”   过了两天,穆将军把山寨之事办的一律肃清,把一些贼将俱皆斩首号令,随带本部人马与老王爷合兵一处,所有立功诸将,开写花名,与神力王连衔具折子,保举众将。内中单不见红胡子马杰。老王爷问金元志、魏定芳:“你师傅哪里去了?”二人说:“白将军人马进山之时,我二人同我师傅接见将军之后,就不见我师傅哪里去了。我二人甚是着急,在各处找了半响,也不知我师傅是死是活。”穆将军点了点头,心中说:“十有八九马杰死在乱军之中。”金元志、魏定芳二人赏了两个守备。老将军又与王爷商议,叫王爷后面总理粮饷,他自统带前军,往云南进兵。老王爷也愿意在此歇兵一月。把峨嵋山大事办完,把投降那三万贼兵也都编成营号,派朱瑞、金青二人统带,金元志、魏定芳同办理。把贼积蓄的银钱,俱皆分赏三军。撒下八路流星探马,在各处哨探贼兵的下落。   这一日,探马来报说:“吴恩率领云南各路的人马,在兴隆镇扎营。”   穆将军升坐中军大帐,调齐众将。老将军说:“朱瑞听令:派你带领五千马队,作为向导,诸事都要谨慎,有什么要紧之事,务要禀我知道。”朱瑞得令下去。穆将军把众将一看,想要挑选一个先锋,此乃关乎重大之事,非足智多谋之人,不能当此重任。看了看韦佗保、韩三保、萨里善、哈三保这四个人,都是大员子弟,初到军营,派此差使,多半不成。自己一想:“莫若我问众将,哪一个敢讨此令前行。”老将军往下问道:“你等众人,哪个敢当先锋之任?此任甚不容易。先锋先锋,阵阵先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非智勇双全之人,不能前往。”语言未了,有神力将赛铁盖高杰过来给将军请安,说:“末将不才,愿当此任。如误了军情大事,我情甘军法。”老将军说:“就派你前往,带一万降兵,姜玉、金青、金元志、魏定芳四个人力相助。明日辰刻,祭了‘帅’字旗起兵。本帅自带全军大队接应。”将军散帐,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书不可重叙。众人祭了“帅”字旗起兵,百胜将朱瑞带着五千飞虎队,派下几路探马,各处哨探,他统带人马往前行走。这日离兴隆镇不远,探马报道:“前面有贼兵扎营。”朱瑞见天色已晚,吩咐安营。不多时,高杰赶到,一万先锋队在此地安营下寨,埋好了牙叉鹿角,撒下铁蒺藜、绊马索,安下子午营、中军帐,安下粮台,立下行营。高杰是福至心灵,拔令箭一支,派金元志前查营门,派魏定芳巡墙子、下哈喇、查口号,派姜玉护粮台,派金青总理营务处,自己护守中军。防守甚严,恐其贼人前来劫营。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天明,用完早战饭,高杰派金元志、魏定芳守营,他自统带五千人马,与百胜将朱瑞合兵一处,来到两军阵前,列开旗门,扎住队伍。正南一看,贼营连扎五座大寨,旗幡招展,号带飘扬。方要派蓝旗讨战,忽听贼营中号炮连天,从当中大寨撞出有一万贼队,为首正是金头活太岁周熊。此人座下骑着一匹红沙马,身高九尺,膀阔三停,头大项短,面如瓦色,灰中透青,两道红眉毛,一双阔目圆翻,狮鼻阔口,海下暴扎钢髯,短茸茸有二寸多长,手使一条浑铁点钢枪,说:“呔!大清营的战将,哪个前来送死!”百胜将朱瑞催座下马,摇着竹节鞭,说:“周熊,我耳中听说你是条好汉,今天我与你比并三合!”周熊拧枪就刺,朱瑞用竹节鞭往外一磕。周熊把枪撤回去,盖顶就砸;朱瑞用竹节鞭双手托天势,往上相迎。两马一错蹬,朱瑞顺手一鞭,照定金头活太岁周熊后脑海打去,只听“嘎嚓”一声,红光崩溅,鲜血直流,周熊死于马下。只见贼队门旗开处,一声“无量佛”,化地无形白练祖抱五云筒赶到。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高杰奋勇劫贼寨 成龙献计淹贼军   词曰:学海长流,文章光芒射斗牛。六艺场中走,斗酒诗千首。休,锦绣满胸头,何须夸口。生死跟前,半字难相救,因此把盖世文章一笔勾。   白练祖自万盛店烧了五位英雄之后,此日与吴恩到了他的营中,二人正要商议聚首峨嵋山之计,不多一时,任山带败残人马赶到,见了吴恩,诉述前情。吴恩一听峨嵋山失守,吓的惊慌失色,说:“我的大事要坏!”白练祖哈哈大笑,说:“吴贤弟不必惊慌,当初我劝你起义,我看你是开基创业之主;今天失去峨嵋山,此乃小事一件。任会总,你保着都会总占着大竹子山,撒下令箭,催动各路人马,听我的信息,前来接就。我这里就留下大耗神梅峰、逍遥会总张宝任、太平会总任凤姣,还有四五万败残人马。”吴恩听罢,说声“甚好”。次日坐轿,由任山保护,竟回云南大竹子山去了。白练祖查点这几万人马,安了几个大寨,派大耗神梅峰在前寨,花面阎王周通在后寨,左寨是张宝任,右寨是任凤姣,银面哪咤周铠护守粮台,他与周熊守中寨。今日在两军阵前亮队,见百胜将朱瑞把周熊打死,自己抱五云筒窜至在队外,直奔那百胜将朱瑞而来,说:“朱瑞,你是八卦教中的管粮的都会总,你吃里扒外,太不懂时务了!我来结果你的性命!”朱瑞说:“白练祖,你乃是出家之人,理应务本守分,你任意胡为,今日天兵到此,你尚执迷不悟,待我结果你的性命!”摆竹节鞭往下就打。白练祖一阵冷笑,说:“孽障,你真不知自爱!”一摆五云筒,照定百胜将朱瑞前胸,“倏”就是一下,只见一股青烟直扑前胸,朱瑞衣服已着,慌忙跳下马来,就地一滚,把火压灭。焉想到白练祖又是一五云筒,把朱瑞竞自烧死。金青一见朱瑞死在妖道之手,自己又急又气,说:“老道别走!我要替我师弟报仇!”摆披刀直奔白练祖而来,抡刀就剁。白练祖往旁边一闪,照定金青就是一五云筒。白练祖所使五云筒,并非是邪术,乃是硫磺焰硝加毒药所配,内有自来簧,分出五筒,筒中打出烟弹,如核桃大,内分青、黄、赤、白、黑五样颜色,那烟弹碰在衣服上就着,扑散一片火光,今天又把金青的衣服烧着。金青连忙逃走,归回本队。   高杰见事不好,齐队收兵,到了大营之内,金青毒气归心身死。高杰派人治办棺材,把他盛殓起来,派人送到金家坨去。用完了晚战饭,把金元志、魏定芳二人叫过来,说:“二位贤弟,今夜晚助我一膀之力,自己带领全军大队前去偷营劫寨。”金元志说:“高将军,诸事都要小心!白练祖用兵诡计多端,恐其有诈。”高杰说:“畏首畏尾,焉能成事?你我出了谷口,调齐大队人马,成败就在今宵。”金元志、魏定芳说:“也好,小将就随定将军前去!”调齐大队人马,出了大营,扑奔白练祖大寨而来。来至前寨门,高杰一马当先,马步军队跟随在后,见贼营并无一点动作。杀到中军,并不见一人前来迎敌。高杰暗说:“不好”,吩咐急速撤队。方要撤队,只听连珠炮响,四面八方,漫山遍野,火光冲天,杀声震地,连四外账房全皆烧着。火光逼近,好生厉害,把这些官兵烧的焦头烂额,东逃西窜。高杰冲烟冒火,催马逃走。金元志、魏定芳两人被烟火所迷,不辨东西南北。只听四面喊嚷,杀声震耳,金蛇乱窜,草木皆兵。正是:凡引星星之火,勾出离部无情。随风逐浪显威能,烈焰腾空势猛。只听呼呼声响,冲霄密布烟生。炕天遍地赤通红,寨堡栅栏无影。   高杰在乱军之中带着败残人马,闯进了贼寨,幸遇后队接应兵到,幸亏二队胡忠孝带领马队前来接应。天色大亮,金元志、魏定芳也回到大清营,查点人马,伤损约有一万有余。穆将军的马步军队随后亦到,安营扎寨,升坐中军大帐,把高杰叫进帐来。穆将军说:“高杰,你既告奋勇,不知小心,丧师辱国,未经出军,先败我的军威!”吩咐左右把高杰出去砍了。两旁差官答应,把高杰上,推下大帐。只见旁边马成龙过来说:“刀下留人!求老将军开天地之恩,暂饶此人之罪。卑职我有一计,可捉拿妖人白练祖。”那穆将军一闻马成龙之言,吩咐人:“来,把高杰给我推回来!”高杰上帐说:“谢过将军不斩之恩。”穆将军说:“按军法,我应该把你斩首号令,今有马成龙给你求情,本帅暂记你大过一次,要再犯本帅军法,定斩不容!”高杰下帐。穆将军问:“马成龙,你有何计破贼人?”马成龙说:“回禀元帅,那白练祖所安营之正西有一道河,名为白沙河。将军派五百兵丁,各带土口袋一个,由西南之上把河水挡住,将军将大队撤在正东大峨峰山之上。白练祖这五个大寨正在低洼之处,今夜黄昏之时,将河水挡上,至天明,白练祖的后寨皆被水淹,叫他全军尽灭。”穆将军说:“此计甚妙!就是今夜晚挖河,须要小心。”发令箭一支,派病符神余顺:“带二千步队,各带沙子口袋两条,扒过正西这一座山梁,直扑奔西南,到秋家渡口,在那里用沙子口袋将水挡住。顺着西南一带涧沟,做出引水之道,由青石崖口把水道领到白练祖的后寨,算你一件奇功。”余顺得令,点齐人马去了。穆老将军吩咐:“将人马撤在大峨峰山,扎驻队伍。”   单表余顺带领了二千人马,由西边山坡之后,直奔秋家渡口而来。到了那秋家渡口,先把那队伍调齐,派人各把口袋装满了沙子,往河下一扔,顿时把水堵住。不多时把水就逼起来了,长起有五尺多深的水来。余顺又把那南边靠东的河岸都扒开了,那水顺着青石崖口,直往东北鱼贯而流。余顺带领人马,暗暗的回到营中交令去了。   那银面哪咤周铠,他这座大寨正当水路。天有三鼓之时,那水就冲进大寨。那些贼兵正在睡梦之间,忽听山崩峡倒,平地水花滚滚,白浪滔天。这些三军皆作水底亡魂,河中冤鬼。白练祖正在中军大帐养神,打算候至子时施展妖术,至大清营前去行刺。不想天交四鼓之时,水已到他的寨内。白练祖连忙拉出宝剑,步罡斗,掐诀念咒,起在半空中,竟自回木竹子山去了。   这里的周铠、周通、梅峰三个人带败残之兵,浮水逃走。次日,穆将军派大将王宏带五百飞虎队到秋家渡口,把口袋搬开,水顺河流将下去。过了三五天,大路之上水已流尽。穆老将军由大峨峰山移营至大路之上,安好营寨,歇兵三天。   这一日,忽有探子报道:“天使到!”穆将军摆香案迎接。天使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命神力王、穆詹进兵峨嵋山、剿灭妖逆。今幸将峨嵋山已破,剿灭逆贼,扫清寰宇。神力王战功卓著,朕赐免死金牌一面,尚方宝剑一口,代命行诛,先斩后奏。穆詹赏赐二等忠勇侯。汪平、伊哩布,俱赏给头品顶戴。义勇侯屠海,钦赐八宝团龙黄马褂一件。建威将军蔡荣,赏给世袭一等男爵。靖远侯倭克金布,准其开复原官,赏给斐灵额巴图鲁。马成龙拟补云南提总,随营帮办军务。邓龙赏给头品顶戴,钦赐博奇巴图鲁勇号。马梦太、胡忠孝、王金龙、王绪祖、李庆龙、韦佗保、韩三保、萨里善、哈三保、玉斗、巴德哩、余顺、欧阳善、诸葛吉、张玉峰、高杰、姜玉、金元志、魏定芳、谢禄、韩虎,俱赏加一级。随营兵丁赏给钱粮三个月。所有阵亡诸将,咨部查明,另赐恤。钦此。   大众叩头谢恩,款待钦差。次日钦差走后,穆将军撒下探马,各处哨探。这日,正在中军大帐点名,忽见营门官来报:“外面有一人,有紧要机密事,要面见将军。”穆将军传令:“命他进来!”不多时,外面进来羽士黄冠,玄门道教。马成龙一看,认识是红胡子马杰,来到大帐跪倒,给将军叩头。老将军说:“马壮士请起。前者你接应官兵入山,我正要保举你作官,不想破山之后,你往哪里去了?今天来见本帅,有何机密事前来相报?”马杰说:“自从破山之后,我到冷岩山青松观庙中住了几日。后来下山,到各处探听军旅之事。今我来见将军,非为别故,怕是将军进兵,身入险地,被贼人所算。”穆将军说:“马杰,你知道从这一条路到云南,所过都是什么关口山寨?”马杰说:“头一个就是咽喉要路湖耳山。山上有位会总,乃是云南头一条好汉,姓杨,名胜,外号人称小霸王。此人有万夫不挡之勇,手使六十四斤浑铁点钢枪。手下有四员大将:一名赵昆,绰号人称独角虎;二名周成,绰号人称镇江龙;三名金头豹冯开山;四名铁背熊蒋得成。俱都是能征惯战的英雄。手下有一万飞虎兵,都在年力精壮。湖耳山就是一条咽喉要路,非那里不能过去。山寨之上还有一个能人,姓杨,名策,外号人称神机军师,先占马鞍岛落草为寇,后来带他儿子杨胜投降了八卦教匪,现在驻扎湖耳山。此人诡计多端,奸诈莫测。将军如遇此人,诸事须要小心。往下就是石平州、楚雄府、穿云关,大小七十余处,也有天地会,也有反天会,闹的各处黎民不安。内中也有妖人,会些个邪术。将军暂此歇兵,我前去哨探哨探。”穆将军说:“我要保你作官,你可愿意在我营中当差?”马杰连连叩头,说:“求将军格处施恩,我已然出家,身已归三清教下,求将军就把通天宝灵观赏给我吧。”穆将军说:“我必要奏明朝廷,将此庙赏给你。”马杰叩头,站起身来,说:“替将军前去哨探军情大事。”马杰方才下去,不多一时,有王天宠、朱天飞、马梦太、侯化泰赶到,听说马杰在此,四个人特意前来看他。听说马杰已走,顾焕章过来讨令,要探湖耳山。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顾焕章偷探湖耳山 追风猿他乡遇故友   诗曰:终日被人欺,分明我自知。   若还忍耐得,终久不便宜。   顾焕章来至穆将军大帐讨令,要探湖耳山。穆将军说:“你此去须要谨慎小心,不可大意。”顾焕章得令下去。下面马成龙、马梦太、高杰、白胜祖四个人,也要跟随前往。穆将军说:“你四个人要去,诸事听倭克金布的话,不可任性胡为。无论探出什么消息,不可冒险前往。”穆将军这一派话,正对着白胜祖说,只因出兵之时,白大将军派儿子在穆元帅这里当差,诸事托穆将军管教,不可任性胡为。皆因穆帅知道白胜祖年轻,怕是贪功冒险,受他人的暗算。这四个人听穆将军吩咐,点头答应,均随顾焕章下了大帐。顾焕章邀请朱天飞、侯化泰、王天宠跟随。大家各跨一匹战马,各带着随身的兵刃,出离了大清营。顾焕章这一讨令,要探湖耳山,他是有心事,想要追上红胡子马杰,二人谈谈心,故此马上加鞭,如飞似箭。大家各催征驹战马,往前趱赶。   时逢艳阳天气,正在三春的景况,真是柳暗花明,青山迭翠,百鸟声喧,真正是好俊的春光!怎见得?有赞为证:春光明媚,呖呖莺声鸣春昼,更有那柳青桃红分外娇。春光儿好,春叶姣,春花似锦,春雨如膏,春风料峭。映着那迟迟春日,春景儿难描。柳浪滔滔,花枝袅袅,穿花虫儿粉蝶俏。花气昭昭,柳影儿摇摇,勾惹的那游春的公子,斜跨着雕鞍,踏过了小桥。游春的客,春兴高,也有老,也有少,也有蠢,也有俏,莫不为春景牢骚。遥指望,杏花村内,酒旗飘飘。   马成龙在马上看此春光的景况甚为高兴,回头与侯爷说:“大哥,你看此处山青水秀,又趁此艳阳天气,要是太平世界,你我弟兄在一起游春玩景,吃酒谈心,到处名山胜景,任意游玩,岂不美哉!焉想到遭此变乱之际,天下荒荒,各处盗贼窃发,南方刀兵四起,不知何年月把贼人扫灭,从此天下太平,万民乐业,方遂吾之心愿。倭侯爷一听,说:“贤弟,你乃是聪明人。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前明崇祯甲申年,流贼李自成作乱,天下刀兵四起,吴三桂请我国圣人入关以来,赶走李自成,灭了张献忠,天下赖以太平。今又有妖逆作乱,上干大怒,下招人怨,不久必被大兵所灭。我皇上自定鼎以来,省刑罚,薄税敛,恩威并施,赏罚分明,以天下黎民为重。这些不知时务妖逆,任意胡为。”   正值大家谈论,看看红日西沉,高杰在马上说:“我渴了,哪里有水,咱们喝点,也该找个地方歇息歇息了。”王天宠说:“前面已到湖耳山。”高杰抬头一看,但则见东西两旁都是高峰峻岭,正南上有一座大山,两旁直立山峰。在半山坡上,东西有一条大岭,当中一座寨门,周围一带石墙。寨门上插两杆大旗,上面有字,是个“杨”字。山西边一带,都是高山峻岭。山的东边有一股小路,是往云南去的路径。众人催马,由山东边往南,要偷看这座山是从哪里上去。王天宠在马上抬头一看,说:此地好险哪!众位要快走,这山上要有贼兵把守,往下砸打滚木石子,你我性命休矣!”马梦太说:“大兵要到此处,非破此山不能过去。”顾焕章说:“唔呀!咱们快走吧,你看那天阴霾了。”众人齐把坐骑转过这道山坡,但则见往西南是一条大路。天色已晚,高杰说:“咱们该找一个店住下了,天也不早啦,我此时又渴又饿。”马梦太说:“你别忙,此处都是荒山野境,哪里有店?莫若你我找一个庙宇住下也好。”侯化泰说:“你们顺我手往西北看,那边不是有一片树?大概必是村庄。你我投奔那里,看是有店无有。”   众人催马往西北走,只见前面树林之中,隐隐有一带红墙,两根旗杆直冲霄汉。众人来至山门以处一瞧,山门之上有一块匾,上写泥金大字,是“古剎铁善寺”,来到角门,侯化泰上前叩门。只听见里面有人口中念:“南无阿弥陀佛,”伸手把门开开,原来是一个小和尚,年有十五六岁,淡黄脸面,粗眉大眼,四方脸;身穿蓝布僧衣,足下白袜云鞋,方官端方,品貌不俗。一见这几个人都是手拿打马鞭子,拉着座下马,高短老少不一。沙弥问道:“你们几位打门何事?”侯化泰说:“我们远方来的,从此路过,天色已晚,走的口渴,意欲借宝剎歇息一宵,不知小师傅尊意如何?’小和尚说:“我是不能作主,回禀我家师傅知道。”侯化泰说:“也好,你就去回禀去,我们在这里等候。小和尚转身入内,不多时出来,只见那小和尚笑嘻嘻的说:“你们几位把马拉进来,缚在东院马房之内喂上,跟我到西院中落座。”众人进了铁善寺,往东一看,是一座马棚,里面缚着有两匹花马。小和尚带着那顾焕章、王天宠、朱天飞、侯化泰、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神力将高杰、过海银龙白胜祖,这八位英雄来至大殿的西边,一看是四扇绿屏门,开着当中两扇,上写的是“佛地生辉”。两旁的对联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众人看院内栽松种竹,甚是清雅。迎面堆起一座假山子石来,上面栽种树木,都是小巧之物。绕过山子石,是北上房五间,东西各有配房三间。小和尚让这八位来到西禅堂之内。众人举目一看,但则见靠西墙是楠木条案,上摆着《妙法莲华经》、《华严经》几卷。案前是八仙桌儿一张,两旁各有太师椅子。南屋放着帘子,看不见屋中。北里间屋内是靠前窗户的炕,里面围屏帐甚是齐整,但则见地下是八仙桌儿,两边的椅子。外间屋内,两边都是茶几杌凳儿。西墙上挂着一轴挑山,写的字迹鲜明。白少将军最爱的是名人字画,一看那挑山,概不由己,心中连说是好,“这是名人的笔迹。”众人往上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为爱清幽远世俗,靠山搭下小茅。   半亩方塘一横水,数棵杨柳几行竹。   春酒熟时留客醉,夜灯红处润耳书。   利锁名缰全抛去,一片冰心在玉壶。   下面落款,写的东坡笔。两边还各有对联,上面写的是:青山不改千年画,绿水长流万古诗。   上面落款是黄庭坚笔。众人落座,小沙弥献上茶来。马梦太到里间屋内一看,但则见西墙之上挂着一口披刀,靠西北方立着一根铁棍、两口单刀。马梦太一看,心中一动,说:“不好!此庙中不是正经参修之人,许是天地会八卦教他等党羽在此亦未可定,要不然就是绿林中的贼盗。”自己转身来到外间屋中,见和尚未在屋内,向大众说道:“咱们众人来到此处,不大稳便。我方才到此里间屋中一看,墙上挂着披刀,恐怕这庙中许是歹人。”王天宠说:“马老哥,你太想不开了。你我弟兄身上又没带着金银财宝,又有全身的艺业,漫说没有贼,即便有贼,又怕他何妨?”马梦太默默无言。只见小和尚送进茶来,说:“众位施主贵姓?从哪里来?”八位英雄各道了姓名,问小和尚:“此处属哪里管?”小和尚说:“我们这里属镇雄州太和县管,眼下都被天地会所占。”王天宠问道:“你们这里云贵地面,难道说没有大清国官么?”小和尚说:“云南十五府均被天地会所占。云南省城现在失守,昭通府知府现已殉难;昭通府所属的三州县,俱被贼兵聚守。”马梦太问:“这州县都是哪里?”小和尚说:“我们庙前两股道:西南那条道,昭通府恩安县;往南去,是镇南州永善县。不知你们意欲何往?”马梦太说:“我们正想上昭通府。”小和尚说:“你们几位千万别去,眼下昭通府恩安县正北有一座山,叫龙峒山,这座山离县城二十二里地,在金沙江的北岸。此山方圆有四十里。那山上住着一位天地会八卦教会总,在那里聚守。此人姓蔡,名叫文增,人称劝善会总,聚守龙峒山。手下猛将不少,又有金沙江之险。他那里水旱战船俱亦齐备,在那里址起大旗,招军买马,积草囤粮。”马梦太暗暗点点头,说:“天下荒乱,刀兵四起,你们这庙中指着什么吃哪?”小和尚说:“我们这庙里,我师傅有的是金银财宝,存下的粮米足够五六年所用。”   小和尚正说话之际,忽听外面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声音洪亮。   众人往外一瞧,只见来了一个陀头和尚,身高八尺以外,渺到九尺,头大项短,虎背腰圆,披散着发髻,头上打一道金箍,面如锅铁,黑中透亮,两道扫帚眉,一双大环眼,白如粉锭,黑似点漆,滴溜溜,光哗哗,白分明,三山得配,四字方海口,大耳有轮;身穿灰色布袍直裰,足下白腰袜子直搭护膝,足下青布僧鞋;在脖项之上挂着十八颗纯钢打造的人头素珠,掀帘栊进至四禅堂。侯化泰一看此人,好生面善,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不知来者这个僧人他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众侠义夜宿铁善寺 白胜祖束手探贼巢   诗曰:身安茅屋稳,性定菜根香。   识破世间事,淡中滋味长。   侯化泰见从外面进来这个僧人好生面熟,彷佛在哪里见过的。只见那和尚合掌当胸,向众人施礼:“小僧不知众位贵人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侯化泰忽然想起来了,说:“和尚,原来你在这里!真上应了古人的话了:‘十年久旱逢甘雨,万里他乡遇故知。’”连忙站起身来,说:“大师傅一向可好?”这个和尚,原来是在四方镇春远店那个化缘的和尚,名叫铁面僧纪忠。只因他在四方镇募化了一载有余,把那座下院小铁善寺修的焕然一新,派徒弟那里看守,他自己回到铁善寺。这寺中有两个徒弟,一个叫普明,一个叫普亮。还有两个香火道人孙寿、葛福。这庙中山后有一座果木园子,内养着些牛羊野兽,山上树木不少。他是上月二十日回来的,到这庙中没事,也就是练练功夫,活动活动腰腿,顺便教两个徒弟练练功夫。今日正在云打坐,忽见徒弟让进一伙人来,在西禅堂讲话,他这才赶到这里来,要看看这伙人是干什么的。一见侯化泰等在座,就知道是大清营的一班英雄来到,连忙施礼。   侯化泰说:“和尚,你怎么上这里来啦?”铁面僧纪忠把自己之事细说了一遍。侯化泰又给和尚引见众人,大家彼此见礼,说明了来历。纪忠说:“你等众位好大胆,这一座湖耳山岂是容易过来的?那小霸王杨胜知道,你等性命休矣!我这一座铁善寺乃是千八百年香火地,你们几位若住在我这庙内,恐他知道,连我均坏在你等之手。倘若走漏了消息,贼人带兵一围,我等竟死在小霸王刀下。”侯化泰说:“我们明日一早就回大清营,绝不在你这庙中久住。”铁面僧纪忠叫道人备办素斋,孙寿、葛福两个人到西院派厨子收拾菜饭,普明掌上灯火。   不多时,孙寿说菜饭齐备,问庙主哪里吃。纪忠说:“北上房。”灯烛掌上,菜饭摆齐,纪忠请众位到北上房,大家坐在一处吃酒。纪忠说:“这一位倭侯爷不是江苏人么”顾焕章说:“吾正是江苏人氏,你怎么知道?”纪忠说:“小僧当年未出家之时,我也是江苏人。我有一个表兄叫卢恩龙,常与我提说你老人家。”顾焕章说:“唔呀,原来你是卢大哥的表弟!提起都是自己人了。昨日我还与卢大哥见面,他没往你这里来么?”纪忠说:“并未曾见。”马梦太说:“和尚,我与你打听一件事,你可知道?”和尚说:“不知问的什么事情?”马梦太说:“就是这湖耳山上的贼将小霸王杨胜,他手下有多少兵马?那人性情如何?远韬近略如何?怎样的人品?”纪忠说:“要问别人,我不知道,提这小霸王杨胜,与我结为金兰之好。”马梦太说:“原来你是个奸细!”和尚连忙摇头,说:“不对!我与他虽系异姓弟兄,并不是换心之交。他爱我的武艺,我爱他的能为。他屡次劝我归天地会八卦教,我执意不从。我说:‘你不必劝我,我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尘不染,万虑皆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以慈悲为门,善念为本。我可实不能归天地会八卦教。’我劝他也再见机而作:‘吴恩并非成事之人,你自己早作准备。”他也是精明强干之人,文武全才,用兵如神。论文,他晓黄石公三略文章;讲武,他会吕望六韬的兵法。你等众位如遇此人,千万不可轻敌。手下还有大将,都是能征惯战的英雄。”众人一齐说道:“这湖耳山甚不易破,恐怕受贼人之害。”大家用完酒饭,天已至二鼓之时。孙寿把残席撤去,葛福献上茶来。大家吃了两杯茶,安歇睡觉。   次日天明起来,众人告辞要走,铁面僧纪忠说:“众位用过早饭,再回大营不迟。”众人在一处吃茶,早饭已毕,和尚叫两个香火道士马。众人方要上马,只听外面叩打山门甚急。和尚说:“你等暂且别走,外面恐怕有湖耳山之人前来,如要遇见,恐其不便。”众人说:“也好。”纪忠派普明出去,看是何人。小和尚到外面一看,原来是湖耳山八个喽兵,抬着两坛绍兴酒、两桌席,说:“少当家的,我们会总爷遣我们八个人与当家的送来两坛绍兴酒,两桌席,还请这庙中之主到我们山寨上吃酒。”说着话,普明往旁边一闪,让这八个喽兵搭进庙来。到了西跨院中,铁面僧纪忠吩咐每人赏他们白银二两。普明把银子拿出来给了喽兵,八个人称谢。纪忠说:“你等几个人在这里吃酒吧,我过日要到山寨,前去与你们寨主拜寿去。”众喽兵辞出。且说纪忠说出过日到那祝寿,马梦太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走啦。”白少将军说:“和尚,你要到山上,我跟你到湖耳山,探探贼人的巢穴如何。”铁面僧纪忠连连边摇头说:“少将军千万不可!少将军要到湖耳山,无事还好;倘若有事,这一个干系,我可担不了。”白少将军说:“与你无干。我改扮一个和尚,你就说我是你的徒弟。”纪忠说:“我要带你到那里去,你要少说话。”那少将军说:“亦可。你给我一身和尚衣服,我改扮起来,你们看看。”铁面僧纪忠说:“普明,把你的衣服拿出来给少将军穿上,大概可体。”普明取来一个衣包交给少将军,他拿着到里间屋中,把自己衣服脱下来,把辫子拆散,先拿水湿了,把辫花打开,披散着发髻,换上僧袍、僧鞋、僧袜,普明又给他一挂念珠、一个绳甩,装扮出来了,叫众人一看,果然真像一个小陀头和尚。铁面僧也换上衣服,说:“你们众位千万可别出庙,如要出去,走漏了消息,你我众人都有些不便。此处遍地是天地会之贼,诸事都要留神。”王天宠说:“你不必嘱咐了,我等大家绝不能给你坏了事。”纪忠说:“既然如是,我二人就要去了。”白少将军说:“且慢,小霸王杨胜到你这庙中来过没有?”纪忠说:“时常来往。”白少将军说:“你这庙中人他可都认得?”纪忠说:“徒弟与香火道人,俱都认得。”白少将军说:“那就不行了。我要跟你到湖耳山去,他要不认识我,知道我不是你这庙中之人,他要问你我是何人,你有何言答对?纪忠说:“呼吸之间,坏了大事!这件事大不好办。白少将军,你不要跟我去了。”白少将军说:“无妨事,你就说你在四方镇收的我,名叫普化。昨天初到庙内,带我给他叩头,你二人又是拜兄弟,他认着必是一番好意,绝不疑惑,你可说我是哑巴。”铁面僧纪忠说:“就是那样办理吧。”   二人出离了铁善寺,顺道路往东,由东转过山弯往北,绕到湖耳山前山,顺山道来到栅栏寨门。喽兵早已看见,说:“大寨主来了!我们寨主正在里面等候。来吧,一同到里面吃酒。”纪忠说:“特意前来给你家寨主拜寿。”手下之人禀进去。不多时,小霸王杨胜亲身出来迎接,说:“兄长来了,小弟有失迎接,望求兄第恕罪。”铁面僧纪忠说:“你我知己之交,不叙套言。今日贤弟千秋,愚兄早应该前来祝寿。”白少将军一看,见小霸王杨胜果然是一条英雄,平顶身高九尺,膀阔三停,面似乌金纸,黑中透亮。此人是古式的打扮:头戴缎色六瓣壮帽,上安六颗明镜,迎门一朵绒球,身穿缎色蟒箭袖,周身绣团龙,腰系丝鸾带,足下青缎快靴。两道浓眉,直插额角入鬓,一双大环眼,白分明,三山得配,准头丰满,四字方海口,两耳朝怀,海下无须,正在少年,二目神光烁烁。少将军看罢,把头一低,一语不发。   见小霸王杨胜与纪忠携手拦腕进了大寨,他在后面跟随,进了三道寨门,但则见正北五间大厅,东西各有配房五间。院中站定五十名削刀手。见正房廊檐底下明柱之上定一人,年过七十以外,须发皆白。纪忠一看,不是外人,正是小霸王的父亲杨策。纪忠暗吃一惊,想:“小霸王杨胜真是混人,怎么待他父亲这样严恶呀!果然是反叛的行为,太无父无君了!”想罢,问道:“贤弟,为何把老人家捆到那里?”杨胜说:“兄弟不必多问,我想要把那老匹夫万剐凌迟!时才我正要开老匹夫的膛,不想兄长来到。”纪忠问:“贤弟,此事所为何事?贤弟乃明白之人,此乃大逆之事,万不可作。”杨胜说:“你打算他是我的父亲?他乃是我对头冤家!”纪忠说:“贤弟,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杨胜说:“就是老家人陈福。想当初老儿杨策在马鞍岛落草为寇,劫夺行人。我父亲是解任的守备,带家眷从那里路过,被他劫杀身死。我母亲被贼人拿住,羞愧自缢身死。我那时才七岁,老儿杨策爱惜我生的魁武,他收为他的儿子。我长大成人,哪里还记得那些个事?今日是我的生日,我给杨策拜寿叩头,我那老家人前来给我叩头来,我见他眼含痛泪,我怪他的不是,我问他是因为什么哭,那陈福在先还不肯说,及至后来,他才把以往之事述说了一番。我一听此言,五内皆崩。我正想着要结果他的性命,不想兄长前来。我想此乃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断不能饶他!”纪忠说:“贤弟,你只知道和他有仇,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也要知道他的养育之恩。我把话说明白了,你自己要作主意。”杨胜说:“好,也罢!儿等,你把他绳解开。杨策,我从今日放你,是念你的养育之恩。我从今日之后,咱们再见了面,就是对头冤家了,我可再不能饶你!”左右把杨策放下来,他竟自去了。杨胜心中也甚喜,说;“兄长,你身背后带来是何人?”纪忠说:“那乃是我的徒弟。他是一个哑巴,在四方镇住家,我给他起了一个名儿,叫普化。今日带来,特意拜见贤弟。”杨胜一看白少将军,心中甚是喜悦,说:“这个哑巴徒弟,我倒和他有缘,留在我的山寨住两天就是了。”纪忠吓的目瞪神痴。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勇高杰单鞭破飞钵 小霸王大战神力将   诗曰:怀有红颜手有钱,呼卢骑猎更争先。   不知当日勤劳者,憔悴经营几十年。   那云南一勇士小霸王杨胜看见白少将军生的灵秀,他疑惑是奸细改扮,前来探看湖耳山,先要用话吓他一吓。那白少将军听了也吃一惊,暗说:“此事不好。这要是留我在此,他一审问,我不能隐瞒,恐怕要受他人之算。”纪忠向杨胜说道:“贤弟不要留他住在这里,倒要招你生气。你看他长的那样伶俐,白昼吃饭不知饥饱,夜晚睡觉不知颠倒。”杨胜说:“是了。”吩咐摆酒。不多时,酒席分三桌:杨胜摆了一桌,和尚师徒两个摆一桌,下面四员偏裨独角虎赵昆、镇江龙周成、金头豹冯开山、铁背熊蒋得成四个人摆了一桌。酒筵齐备,开怀畅饮。   那杨胜说道:“大哥,我有一件为难之事相求,望兄台千万不可推托!”纪忠闻说:“贤弟请讲,劣兄无有不可应允之事。”杨胜说:“头几日我接得警报,我家八路都会总失守峨嵋山,内有奸细马杰献了接天岭。我家教主白练祖失守兴隆镇,退回云南府,临走之时给了我一角文书,叫我聚守湖耳山,限我半载不准放大清的人马过去。他回云南府昆明县五华山上,要练一宗法宝。他还会先天之术,修炼符咒,持授纸人纸马,须用百日之功,才能将诸般事情办理齐备。那时才能调动云南全省的人马,来至湖耳山,要与大清营决一死战。我一个人单丝不成线,孤树不成林,恐怕难以抵挡众人,奉邀兄长力相帮,不知意下如何?”那纪忠说道:“贤弟,那件事甚是容易。我有几句直言奉上,你我乃是知己弟兄,如同亲手足一样。眼下据我看来,那大清营的兵威甚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俗话说的好:‘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贤弟,诸事都要谨慎小心,方不失事。”小霸王杨胜闻听此言,面生不悦之色,说:“兄长此言差矣!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人人之天下也,惟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大丈夫以身许国,我活着是天地会的人,死了是天地会的鬼。兄长,你看我要与那大清营的人马死战,那些战将也不放在我的心上。”二人正在谈话之际,忽听的手下人跑上帐来,报道:“山下来了一条黑大汉,名叫什么虎,手使浑铁枪,骑着一匹黑马,他在那山下大骂。”小霸王杨胜吩咐:“尔等齐队!”调齐了三千步队,连铁面僧师徒也跟随在后。杨胜绰枪上马,外面放了三个惊天大炮,这队人马撞下山坡,列开队伍。杨胜往对面一看,只见那对面有一位马上英雄,头上青绢帕缠头,身穿青小夹袄,青绸子裤,足下青缎快靴;面如黑炭,粗眉大眼,年约四十以外;手使一条浑铁点钢枪,甚是雄勇。铁面僧纪忠一看,并不认识此人是谁。   书中且说,来者此人正是云南的镖头五谷虎杜文兴。只因他拜弟丁茂保着十万两镖银,由四川马湖府来到云南昭通府,行到湖耳山,被独角虎赵昆、镇江龙周成两个人,将此十万两白银劫下。那丁茂被伤身死,手下人逃回去,到了四川成都府,一说失镖之事,五谷虎杜文兴听了,如站万丈高楼失脚,自己又急又气,想:“那无知的匹夫杨胜,我也知道他的名声,不免我去。我到那里和地比并三合,我要赢了他,把我的镖银要回来;我要输给他,我也就死在他之手。”自己概不由己,动了无名之火,说:“匹夫,你胆大包身,我就去和你拼命!”这日,自己收拾停当,起身到了那湖耳山前大骂。只见杨胜带领人马下了山坡,他一见仇人,说:“杨胜匹夫,你也太眼空自大,狂傲无知,我焉能饶你!”那杨胜一见,并不认识,自己怒从心上起,气向胆边生,说:“无知的狂徒,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这无知的匹夫,为什么在山前大骂?你要通上名来,留你不死!”杜文兴说:“你不认识我呀?我乃是久走云南、四川的镖头五谷虎杜文兴是也。我的拜弟丁茂死在你等之手,我的镖车十辆,内有白银十万两,全都被你等所抢。今天我特意前来,一死相拼!”小霸王杨胜一阵冷笑,说:“原来是无名小辈,你有何能,敢与会总爷较量?你看我那大旗之上,书写是何等字迹!”五谷虎杜文兴抬头一看,但则见大旗之上书写着有四句词:南到苗蛮北至番,劝君莫过湖耳山。   若要不信从此走,一枪一个丧黄泉。   杜文兴说:“尔等徒有虚名,并无真实本领。来,来,来!你我比并三合。”杜文兴拍马拧枪,照定杨胜分心就刺,小霸王杨胜用手中枪往外相迎。只听“咯”一响,把杜文兴的枪磕开。二马一错镫,杜文兴震得虎口崩裂,圈回马来,自己心中暗暗着急,说:“小霸王杨胜人称云南第一条好汉,果然名不虚传,恐怕我难以取胜于他。”圈回马来,恶狠狠怪蟒攒窝,分心就刺。小霸王有爱将之癖,见杜文兴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也算是条英雄,不忍伤害他的性命。杨胜故此微然往外一磕,与他游斗三合,心中说:“天下英雄都与我一个样,如何能显得出我来哪?他的能为武技虽不如我,可以当我一员偏裨。”想罢,用枪一指杜文兴,说:“你要下马归降,我必重用!”杜文兴一阵冷笑,说:“杨胜,你太不知自爱了!我乃堂堂正正英雄,烈烈轰轰豪杰,岂肯与你这无父无君之辈为伍!”小霸王杨胜一闻此言,气往上撞,说:“好匹夫!太不知自爱!我一片的好心,你反出此恶言,焉能饶恕于你!”撒马拧枪,分心就刺。战了几个照面,把杜文兴杀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   正在歇吁带喘,忽听正东一声喊嚷说:“呔!小辈休要逞强,我来也!”杜文兴撒马往东就败。只见对面来了一个秃老头儿,说:“朋友不必害怕,待我来!”把杜文兴的马让过去,拉刀把杨胜去路阻住,说:“呔!小辈别走!大老爷在此等候多时。你就是那个云南一勇士小霸王杨胜吗?你可认得我吗?凭你这样能为武技,与我比较,你可不行!大大一口气把你吹飞了,吐口唾沫把你淹死。你认得我不认得?”小霸王杨胜说:“你是何人?”那人一阵冷笑,说:“连我都不认识,你还算什么英雄?我家住在山东东昌府二十五里铺侯家寨,姓侯,双名化泰,绰号人称追风仙猿。”队后铁面僧纪忠一瞧侯化泰阻住小霸王杨胜的去路,暗吃一惊,说:“此事不好!他等要前来,倘若机关泄露,连我带白少将军二人性命难保。”   书中交待,侯化泰因何来到此处?只因铁面僧纪忠带着白少将军走后,那七位英雄落座吃酒。两个少当家的孙寿、葛福在西屋内吃酒,侯化泰等在东屋饮酒谈心。侯化泰说道:“这白少将军真乃是一位少年英雄,有其父者必有其子。跟和尚这一入湖耳山,他那胆量智识尤其过人!”用手一指高杰,说:“你就会吃酒犯混,你看白少将军这才是英雄,就怕你没有那胆量!”高杰说:“侯秃子,你别用话损我,我那胆量比你这个人还大!你要不信,跟我到湖耳山前大骂小霸王杨胜,把他骂下山来,与他大战三合。就怕你不敢去!”侯化泰一阵冷笑,说:“漫说是湖耳山,你可知当年峨嵋山不亚如铜墙铁壁,我还敢进山盗他的阴阳八卦幡,何况是小小的湖耳山?你我就此前往。”高杰说:“走就走!谁要不去,是球囊的!”高杰站起身来,往外就走。王天宠一把未曾拉住,王天宠说:“侯大哥,你这就不对了。那高杰他是个浑人,又比咱们小几岁,你得让着他才是。”马梦太说:“咱们在这庙里,别给庙中招事,快把他追回来吧。”侯化泰说:“你们众位不必着急,我出去一句话,他就不去了。”侯化泰部起身来,追到庙外,高杰拉着马在外直骂:“谁要不去,是忘八日的!”侯化泰说:“你回来吧,我与你闹着玩哪!”高杰说:“不回去!你要不敢跟我去,你是我的孙子!”那侯化泰一听此言气往上撞,说:“高杰,你太不知自爱,哪个不敢同你前往?”两个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步下,一直扑奔湖耳山而来。   方到前山,只见五谷虎杜文兴与杨胜交战。侯化泰说:“你在此少待,待我前去与杨胜较量三合,我把他拿住。”这才把杜文兴放过去,拉刀拦住小霸王杨胜。杨胜问他是谁,侯化泰道了名姓,抡刀动手。二人杀在一处,走了有十数个照面,侯化泰累的歇吁带喘,见杨胜马快枪急,来回的上下翻飞,走了有十几个照面,那侯化泰只可仗小巧之能。高杰看那侯化泰的兵刃不敢碰人家的兵刃,只可躲闪,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高杰催马过去,说:“无知的鼠辈,休要逞强,我来也!”侯化泰闪开,高杰拧枪就刺。杨胜用手中枪架住,问:“黑汉,你是何人?”高杰不肯说出自己真名实姓来,说:“我是你活爷爷!你叫什么东西?”那小霸王杨胜说:“你这厮太不知道理。某家问你都是好话,你竟自不知时务。来!待我拿住你再问。”说罢,拧枪就刺,高杰用枪相迎。二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座下马横冲直撞,手中枪上下翻飞。杨胜一看高杰,心中说:“这个人倒是一位英雄,我平生未见过这样人,这才遇了对手之人,此人真乃英雄也,我不敢轻敌。”高杰一看杨胜的枪法精通,自己也是爱惜。两个越杀越勇。铁面僧纪忠一看,暗说:“不好,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两个人都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我要不想个主意,恐他二人不能善罢罢休。”想罢,叫人:“来!抬过一条铁棍来,待我前往。”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李长龄庙中行刺 侯化泰戏耍高杰   词曰: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   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须计较莫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那铁面僧纪忠看见那高杰、杨胜二人动手,怕是二虎相争,定有一伤,纪忠要了一条铁棍,赶奔前去,叫杨胜躲开,说:“贤弟闪在一旁,待我结果他性命!”小霸王杨胜也要看看纪忠的武技如何,把马往旁一带,勒马横枪,看他二人动手。铁面僧经忠来到高杰的面前说:“鼠辈休要逞强,你我分个高低!”身临且近,慢慢说道:“高杰你还不快走!你我假战三合,佯输诈败,你就去吧。”这里二人密言说罢,那高杰果然与纪忠战了有两三个照面,铁面僧纪忠照定高杰头顶,就是一棍。高杰用枪横压过梁,往上一迎,撒马往东就败。小霸王杨胜一瞧,纪忠真乃英雄也,说:“这个鼠辈果然猛勇,错非兄长,别人万不是他的对手哪!你我暂且回山吃酒,不必追赶他了。”带领人马归回湖耳山来。   且说高杰来到东边树林之内,见着侯化泰,他说:“侯秃子,你要不是我,你死在小霸王之手。”侯化泰说:“咱们回庙吧,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罢,二人绕山环往南走了约一里之遥。只见对面跑来一人,浑身满脸都是血迹,一见侯化泰,连说:“侯大哥救人!后面贼人追将来了。”侯化泰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办案的班头夏德芳,连忙问道:“为何你这等模样?”夏德芳说:“我自四方镇与众位分手之后,我探访九首真人李长龄的下落。那日我在永善县一见九首真人李长龄,我想要拿他,不料这贼人本领高强,武艺出众,因此我被他用暗器打了一身重伤。时才间他把我追将下来,求二位相助!”高杰一闻此言,气冲两胁,说:“好一个鼠辈,胆敢拒捕官人!你把我带了去,把他拿住。”   正说之间,忽见对面来了一个老道,手执宝剑,说:“夏德芳休走!”   高杰跳下马来,摆手中单鞭,扑奔老道而来,说:“老道别走,看鞭!盖顶就砸。老道往旁边一蹿,摆宝剑分心就刺。走了两个照面,老道掏出一宗暗器,照定高杰面门打来。高杰往旁边一蹿,一瞧,原来是一片飞钵,用单鞭照定老道打去,老道并不放在心上。二人又走了几趟,老道一连打了几片飞钵,高杰用单鞭磕开,气的老道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自己武艺又赢不瞭高杰,只可把宝剑一摆,跳出了圈外,说:“小辈,祖师爷失陪了!”那高杰并不追赶,把夏德芳中至近前,说:“班头,我看你也是一个英雄,我送你一个地方,投奔我的朋友那里,不知你意下如何?比你当班头胜强百倍。”夏德芳说:“叫我投奔哪里去?”高杰说:“西海岸独龙关有一位总兵官,名叫张广太,为人甚是精明强干。你投奔他去,倒是进步之所。”夏德芳说:“也好,求老爷给我写一封书信投见去。”高杰说:“你跟我走吧。”夏德芳跟随二人来到铁善寺。高杰把马拴至东跨院,带领夏德芳来到西院上房,给众人见礼。高杰叫马成龙给夏德芳写了一封书信,打发夏德芳起身去后,那王天宠问道:“你二人这般时候往哪里去了?”侯化泰把上项事情细说一遍。王天宠说:“你老人家从此不可去了,倘若出事来,你我倒不怕,恐连累这一座铁善寺庙内,多有不便。”侯化泰说:“我们再也不敢去了。”众人正在谈论之际,忽听外面叩打山门。小和尚出去,把山门开放,原来是铁面僧纪忠与白少将军回来了。进得门来,说:“好险哪,好险!侯老英雄与高将军为何前去骂山?”侯化泰说:“我一时的粗鲁,庙主休要见怪。”把方才之事又重说了一遍。天色已晚,大家归座。白少将军重新把衣服换好,辫子编上,掌上灯光。马成龙问:“白少将军,湖耳山地势如何?”白少将军说:“此湖耳山正西乃是金沙江发源之所。靠正西一带,有石湖,水内出些鱼虾。那山之西北有稻田地五千亩,是湖耳山屯田养兵之所。北面有两个山峰:一个是青石峰,一个是峨头峰。若要进兵,先取了这座山,方能往云南进兵。”众人用完了晚饭,天有初鼓之时。高杰平生有个毛病,吃饱了就困,非睡觉不行,高杰说:“你们众位说话,我要到西屋内睡觉去了。”站将起来,出离北上房,到西厢房北里间屋内顺前檐上,和衣而卧,躺下就打呼声。高杰睡着了不表。   单说铁面僧与众人正在谈话之际,忽见朱天飞站起身来往外去了,众人也不在意。原来是众人正在谈话之际,檐上趴着一个人,怕是湖耳山的奸细前来窃听官事,那朱天飞出来,往各处一找,并不见有人;自己连前带后各处找过,并不见动静,方才回归上房之内。   书中交待,这条人影儿不是别人,正是那九首真人李长龄。他虽然是落荒逃走,自己怀恨在心,他暗中绕道跟随,到了那高坡之处站立,偷看他三人一同绕山路进了铁善寺去了。李长龄心中说:“今夜晚你们休想活命,我是断不能饶你众人!”自己找了一个地方,买了些酒饭,吃喝已毕,天已黄昏之时,他收拾齐备,这才竟奔铁善寺而来。天有二鼓以后,他飞身到了内院,在各处寻找。见西院北上房灯光闪烁,里面坐定是胖马马成龙、瘦马马梦太众位英雄。老道正观看之际,忽见朱天飞从里面出来,吓的九首真人李长龄蹿至在庙外,在松树之上躲避。片刻之工,复翻身蹿进庙来。看见西厢房中隐隐灯光,他身临且近,在窗棂外用舌尖把窗棂纸湿破,往里面一看,但则见靠着西墙有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椅子,桌上放着一个烛灯,点着一盏羊蜡。顺前檐一张大,上躺着一条大汉,正是仇人高杰。李长龄回头一看,院内无人,他一想:“先结果这个人,然后等大众睡着觉,再结果他等的性命。”急忙来到西厢房帘栊以外,见屋中蜡花多长,静悄悄,空落落,并无一人。随手掀起帘栊进去,手执宝剑,到北里间屋中。一见高杰正在睡熟之际,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举宝剑照定高杰脖颈,“噗哧”就是一剑,红光崩冒,鲜血直流,“咕噜噜叭达”,人头坠落于地。书中交待,高杰可没死,死者正是九首真人李长龄,被朱天飞在后面一刀杀死。这朱天飞手提人头来到北上房,对众人说道:“我把刺客杀了。”吓得铁面僧冷冷打一个寒战,“这必是湖耳山的贼党前来,哨探我庙中消息,怕还有余党逃走,那可就不好了。”朱天飞说:“就是这一个老道,并无第二人。”铁面僧纪忠叫孙寿、葛福把尸首连人头搭出去,扔在涧沟之内,把西屋内血迹收拾干净。此时高杰尚然未醒。侯化泰来到西厢房,用手一拍高杰说:“浑小子,醒醒吧!”高杰睁眼一看,说:“侯秃子,你别来搅我,咱们两人可不玩笑。你这么大年岁,还净闹!”侯化泰说:“你别着急,你问问孙寿、葛福,方才你这屋中闹刺客没有?”孙寿、葛福说:“可不是吗!方才来了一个老道,要杀你老人家。”侯化泰说:“是不是?要不是我,你早作无头之鬼了。”高杰说:“老哥哥,你是我救命的恩人!”闻屋中尚有血腥气。侯化泰说:“你跟我到北上房观看观看。”高杰来到北上房,大众齐说:“你睡得好死!”侯化泰说:“还不给我叩个头谢谢我?”高杰是个实心人,听众人一说,他连忙跪倒,冲侯化泰叩头,说:“侯老英雄,你是我救命的恩人,我再不敢瞧不起你了!”侯化泰哈哈大笑,说:“你起来吧!”高杰站起身来,见马梦太微微冷笑,说:“高杰,你今日可上了当了,真救你的那个人哪,在这里。”用手一指朱天飞。高杰说:“原来是朱老英雄救的我,我给你老人家叩头!”朱天飞说:“这是小事,高贤弟请起吧。”高杰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用手一指侯化泰,说:“你这匹夫,当着众人耍笑我!你就是再给我叩三个头,我才饶了你哪!若要不然,我死把你的脑袋揪下来!”侯化泰说:“你别着急,我也没叫你给我叩头哇!你自己愿意给我叩头。”高杰过去伸手要揪侯化泰,侯化泰往旁边一闪,说:“你别不要脸!难道说侯太老爷还怕你么?”伸手拉刀,就要与高杰动手。众位把他二人劝开。   高杰怒气冲冲,大有不悦之色。侯化泰坐在那里还不依不饶的,只说高杰藐视人。王天宠说:“侯大哥,你这么大年岁的人,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哪!你应该有个容让。”朱天飞在旁也说:“侯贤弟,你作事就不对。他是一个浑人,你冤他作什么?”马成龙说:“这件事是侯大哥的不是。你们二位谁也不要记恨着了。”白少将军和倭侯爷也是这样的说法。   侯化泰一语不出,站起身来往外就走。众人疑惑侯化泰上外边方便去了。焉知道侯化泰被众人一说,羞气难当,自己出了铁善寺,仰面观瞧,满天星斗,皓月当空,镜光似水,如同白昼一般。侯化泰叹了一口气,说:“我游荡江湖数十年,连一个朋友都没交下。适才乃是一件小事,众人都说我的不好。不免我从这里直奔云南,我也不回来了。要能把八路都会总吴恩捉住,把他首级割下来,至大清营奉献,也叫那一干人看一看我是如何人也!”自己心中盘算,往前行走,不知不觉天到五鼓,见左右无人,大路之上俱都是高山峻岭,树木森森。自己又叹了一声,说:“人生在世,日月如梭,光阴荏苒,不知不觉,老将至矣!我今年六十九岁的人,明朝二十日就是我的生日。正在桃花盛开,又占了一个正午时,有人给我细看流年八字,说我一生太孤独的很哪!我这一到云南,死生未定。大丈夫生在乱世,焉能偷闲躲懒!我惟有一命答报君王。”   又往前走了有二里之遥,红日东升,天色大亮,见前面黑暗暗,雾潮潮,彷佛象山庄镇店相似。及至身临且近,原来是小小一座镇店,南北的大街,东西的铺户。街上来往之人不少,不像离乱之世。侯化泰想要找一个客店歇息歇息,见路东有一座德兴客店,粉墙之上书写着大字:“德兴客栈,草料俱全,安寓客商,仕宦行台。”侯化泰进了大门,说:“店家,有闲房给我找一间。”小伙计说:“有东上房三间。”侯化泰说:“你头前带路。”来至东上房,问小伙计说:“茅房在哪里?我要方便方便。”小二用手一指,说:“就在这北边。”侯化泰解完手回到东上房,一看墙上贴着一张画。侯化泰不瞧犹可,一瞧此画,吓的痴呆呆一阵发楞。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马杰戏耍侯化泰 英雄偷探龙峒山   诗曰:昨日今朝事不同,光阴过隙若秋风。   何须奸谋何须恶,命里无时总是空。   追风仙猿侯化泰来到在德兴店内,到了东上房一看,那墙上挂着那一轴画,画的是西海岸独龙关神鹞戏仙猿。画的是一个老头儿,手中拿着一个藤圈,旁边站着一个秃老头儿,写着是“朱天飞戏耍侯化泰”。侯化泰看了一楞,问伙计:“这张画是谁挂的?”小伙计说:“你要提起这一轴画来,是一位神仙挂的。头一个月来了一位道爷,善晓过去未来之事,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说他是在空空山清虚洞那里参修,住在我们这店内,把这轴画给我挂在屋中,他说这轴画不准叫我摘下去,画上画的是云南镖头钻云神鹞朱天飞在西海岸独龙关戏耍追风仙猿侯化泰。他还说今天我们这店中准有一个人来,住在这屋内,他是山东省东昌府二十五里铺侯家寨的人,此人姓侯,名叫化泰,绰号人称追风仙猿。此人今年六十九岁,三月二十日午时生人,该当今年今月今日今时死在我们这屋内。”   侯化泰一听此言,吓的打了一个冷战,低头一想:“莫非我的大数已到,该当死在此处?”又一想:“我此时并无灾病,也许是妖人蛊感人心。”说:“小伙计,这个神仙走了没有?你告诉我。”小伙计说:“他没走,还在我们这里住着哪。”侯化泰问:“在哪屋中住着?我去看看他去。”小二说:“就在北上房,你跟我来。”侯化泰跟随在后,到了北上房以外,见小伙计进去说:“祖师爷,有人拜望你来了。”只听里面一声“无量寿佛”,说:“叫他进来吧!”小二把帘子打起来,侯化泰跟进上房,见正面八仙桌椅子上坐定一个老道,正是红胡子马杰。侯化泰说:“你冤苦了我啦!”马杰说:“侯老英雄,我是和你诙谐,不要见怪于我。”侯化泰说:“你是从哪里来?”那马杰说道:“我自从离了大清营就来到此处,住在清化镇德兴店内。昨夜晚晌,我在各处哨探,遇见你在树林之内短叹长吁,自言自语,我方跟下你来了,来到这里,你先进店,我随后进店,那一轴画,是我闲暇之时画的,叫小伙计挂在东上房,故意戏耍于你,那话都是我教给他的。”侯化泰说:“是了。你在这里探访贼人的机密,可探什么消息出来了没有?”马杰说:“我探出一段事情,甚不易办。此去往正南昭通府大路,有一座龙峒山,山下有一座镇店,名为七宝镇。有一位劝善会总蔡文增,他在那里带领有一万人马,分为二十个营头,又设了十座大营的人马,在金沙江操演水战,安了一座水师连营。这一半人马,在龙峒山操演陆队,每逢初一、十五,在山下七宝镇收养童子兵,他收去童男童女带到山上,好练妖术邪法。此人神通广大,术法无边,会打五云筒。侯化泰听罢,说:“甚好,今天无事,我要哨探哨探再议。”那马杰忙说:“不可,你在此等候,我去与你哨探明白,你速回大清营送信。然你为何一人来到此处?他们众人都在哪里?”侯化泰把上项之事又述说一遍。马杰说:“你在此等候,我明日准来,我送你回大清营。为此小节,也不可伤了弟兄的和气。”侯化泰说:“也是我一时的性情,那也不算什么,你就去吧,我这里等你。”马杰告诉店中小伙计算帐,给了店钱,自己出离了德兴客店,往昭通府去了。   侯化泰坐在屋中甚是烦闷,和衣而卧,心神不定,一阵的麻乱,心里说:“不好,莫非我有什么大祸临身?”自己翻来覆去,躺在上竟睡着了。方一合眼,觉着迷迷离离,似乎要睡,类乎醒着,彷佛是到了家中的样式,见了兄弟。侯化泰正在厅房坐定,正然谈心说话,只见儿子与侄儿给他行礼,心中甚为喜悦。忽然间,四外火起,吓的他站起来,慌忙逃走。忽见房上那一板房梁照定他头顶砸将下来,吓的侯化泰“哎哟”一声,呼吸栽倒在地。醒来时,原来是南柯一梦。自己吓的心中怦怦直跳,站起身来到外面一看,一轮红日将要西沉。他一想:“总是我睡多了梦长。昨夜晚一夜并未睡觉,莫非我身倦体乏,方得此怪梦?”叫过小伙计来,打过洗脸水来净净面,要了一些酒菜,自己独自饮酒。   正吃得高兴之际,只见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身高九尺向外,身穿青布小夹袄,青布中衣,腰系搭包,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袱。此人面如白纸,两道眉毛往下耷拉着,一双阔目圆翻,容长脸,白眼珠往外努着。侯化泰一看,来者非是别人,正是笑面无常张大虎。他是从神力王爷大营中来。只因倭侯爷与马成龙等八个人去探湖耳山,直到这般时候不见回来,老王爷甚不放心,派张大虎前来探他八个人的下落来。张大虎他过了湖耳山,所过的村庄集镇,各店中细访,并不见这八个人的踪影。他来至这座清化镇,一找到德兴店内,问小伙计,你这店内可有八个人住着,也有山东人,也有直隶人,也有江苏人。如何的模样儿。那小伙计说:“我们这店中没有住这些人。”侯化泰早已看见,说:“张贤弟,你这里来,我有话和你说。”张大虎一看是侯化泰,心中就放心了,说:“大哥,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作什么?他等众人哪里去了?侯化泰说:“坐下,咱们两人吃酒。你是从哪里来?”张大虎把找大清营八个人未见的话说了一遍,说:“我那王大哥他哪里去了?”侯化泰说:“是亲三分向。你先不打听别人,先打听你王大哥哪里去了。你却来迟,你见不着他了。他七个人探小竹子山,全皆死在那里了。”张大虎一听,心中一恸,“哎哟”一声,栽倒就地,说:“可惜我这几个知己的朋友,都死在妖人之手!”侯化泰“噗哧”一笑,说:“你起来,我与你闹着玩哪!”张大虎站起身来,说:“侯大哥,我这条命是不要了,我到小竹子山,替我众位朋友报仇!”说罢,转身就走。侯化泰说:“你回来!他们大众一个也没死,都在湖耳山铁善寺内。”他这里说着话,张大虎早去远了。侯化泰说:“这个人太实心了,我说什么他信什么,不免我追他去吧,倘要落在贼人之手,倒是我的过处。”说罢,站起身来,往外就追,出离了这座清化镇,并不见张大虎往哪边去了。自己无奈,回到店中,越想自己这个事情做得不好,“倘若张大虎死在小竹子山,如何对得起王天宠与众位?”自己酒饭也不吃了,算还了店饭帐,打算明日一早起身,到小竹子山前去探访张大虎的下落。安歇睡觉,一夜晚景无话。   次日清早,出了德兴店,要上小竹子山,自己也不明白道路,料想往正南走没错。走到天有晌午之时,前面有一座大镇店,进了北村口一直往南,走到十字街,见这里人烟稠密,路东有一座酒饭馆,字号是“宴芳楼”。进去一看,上首是柜,下首是灶,一直往后,靠东边往南,上瞭楼梯,上面一看,是临街六间酒楼,上面都是金漆八仙桌椅、条凳,墙上名人字画、挑山对联,画的都是山水人物,倒也清雅。侯化泰靠西窗户找了一张桌子落座,叫过卖前来,要酒要菜。问过卖:“这座镇店叫什么名字?”过卖说:“叫七宝镇。”侯化泰闻听,说:“是了,此处就叫七宝镇。今天有什么热闹?”小二说:“今天我们这里祖师爷收童子兵。”侯化泰问:“是哪位祖师爷?姓什么?”过卖说:“那位祖师爷姓蔡,名文增,别号人称劝善会总,就在这正西。”侯化泰问:“怎么叫收童子兵哪?”过卖说:“你老人家原来不知道哇?我叫刘快嘴,我是最爱说话。你老人家这样,许是远方来的。我告诉你吧,我们这里属昭通府管,都是天地会八卦教所辖之地,家家都有户口册子,祖师爷按户要人,共要童男五十名,童女五十名,都要过十岁以外的,加要送去童男一名,给白银五十两,每个童子都是管吃管穿,每月初一、十五日,放工一天。如要家中有小孩子不送来,被祖师爷查出,灭门之祸。今日在这七宝镇的正西,你看那里搭着席棚,四外有兵护守,今日正午点各。那些个小户人家都愿意把儿子送了去,那些大户人家都舍不得骨肉分离。今日也有哭的,也有笑的,你老人家去到那里看热闹去吧。”   侯化泰一闻此言,紧吃了几杯,算还了酒饭帐,下了酒楼,一直往西,到了村口以外。只见路北高搭席棚,四外有绳儿拦截,不准闲人进去,两旁瞧热闹的,人山人海。这些个八卦教匪之兵,俱都是白绫子缠头,身穿青号坎,白边白月光,都是军力精壮之人。此时蔡文增尚未来到。正西有一里之遥,正是龙峒山口,南北直立两个大山峰,山坡插满了旌旗,分青、黄、赤、白、黑,枪刀密布,杀气腾腾。往南一看,东西一道大江,水花滚滚,白浪滔天。那金沙江北岸上是水师连营,明分八卦营寨,里面出入有门,进退有法。   侯化泰正在观看,忽见正西山口,号炮惊天,由龙峒山闯出一营马队,约有五百之众,都是头戴三角白绫巾,绣团花分五彩,勒着银抹额,二龙斗宝,迎门一朵菇叶;都是粉绫色箭袖袍,上绣一枝梅的花朵,腰系丝鸾带,肋下佩刀,足下薄底快靴,坐骑快马,鞍辔鲜明,怀抱长枪,明晃晃,有一尺多长的枪头儿,通红的枪杆。马队过去后,跟着五百步队,都是粉绫色卒巾,身穿号坎,怀抱四尺多长的斩马刀。步队过去,后面就是十六个道童儿,手打着金锁提炉,后面有一乘八人大轿,敞着轿帘,看的真切。见里面端坐着一个老道,头戴紫缎色九梁道巾,身穿紫缎色一件道氅,上面镶嵌金八卦,分干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中间太极图,足下高腰袜子,厚底云鞋;肋下佩一口宝剑,绿鱼皮鞘,金吞口,金挽手,黄绒穗飘摆;面如紫玉,两道扫帚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圆翻,二目神光烁烁,白分明,高颧骨,三山得配,四方口,海下花白胡须,看年岁,足有花甲以外。后面跟定四员大将,各跨坐骑。侯化泰一看,正南上骑马的,正是大耗神梅峰、逍遥会总张宝任、太平会总任凤姣。后面还有一个蔡文增的徒弟八河龙王吕道明。侯化泰看够多时,心中一动,想要拉单刀过去刺杀蔡文增。不知吉凶如何,旦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追风猿七宝镇遇险 白胜祖扮道人探贼   《十要歌》曰:人要谦,人要谦,从来自己决生嫌。惹祸必因好事好,扛帮豪横牵衅连。听我歌,莫性偏,见人礼貌笑颜添。奸盗邪淫行不得,若还狂妄定招愆。新朋个个都欢喜,乡党恂恂一味谦。   侯化泰想要拉刀过去行刺,又见贼人人多势众,不敢下手。他钻入看热闹人群之内,只见前面那些个打道的兵丁说:“闲人退后,祖师爷来啦!大家齐要跪接祖师爷!”那些瞧看热闹之人俱不敢违背,大家连男带女跪倒一片,惟有侯化泰在当中丁字步一站,并不跪倒。后面有张宝任在马上看得明白,跳下坐骑,把马交给从人,他来至侯化泰面前,用手一指,说:“这位朋友贵姓啊?”侯化泰说:“你问我呀?大老爷姓侯,双名化泰,绰号人称追风仙猿。鼠辈,你可知道?”张宝任说:“好!你就是前者盗八路都会总阴阳八封幡的那个侯化泰?会总爷早就认识你。你的胆量不小,敢来至七宝镇瞧探军情!待会总爷将你拿住,前去报功!”过去双手抡刀,劈头就剁。吓的瞧热闹之人往两旁一闪,刀落下去,再找侯化泰,踪迹不见。张宝任觉着身后一阵凉风,自己一缩脖颈,慌忙闪开,吓得浑身是汗。这边任凤姣一看,连忙赶奔前往,力帮助。侯化泰在当中一站,张宝任摆刀分心就扎。侯化泰正不躲闪,见刀临近,侯化泰一转身,贼人这刀就扎空了,往前一探身,侯化泰手起刀落,张宝任死尸栽倒在地。任凤姣抡刀照定侯化泰就剁。侯化泰拿眼盯住了,并不躲闪,见刀相隔且近,侯化泰乃是行侠作义之人,知道贼人剁这一刀是诓招,你要躲,他就变架势,分心就刺;你要不躲,那刀就实拍拍的剁下来了。侯化泰等刀临且近,自己顺水推舟势,竟将太平会总任凤姣结果了性命。那边贼兵大乱,蔡文增吩咐:“齐队拿人,别放走了这个奸细!”只见侯化泰身形一晃,蹬着看势闹之人肩头,蹿在南房以上。蔡文增下了轿,再一展眼,就不见了。蔡文增点了点头,说:“大清营能人果多,今天连杀了我两员大将,在我眼皮之下,他竟自逃走。”吩咐手下之人:“急速将此人拿获,不许漏网!”又派人把任凤姣、张宝任两个人的尸首装殓起来,派人把灵棺送到他二人家去。   蔡文增来在这七宝镇里面,设摆座位。蔡文增落座,吕道明、梅峰及贼兵在两旁站立。先把七宝镇临近十三村的花名册打开一看,按帐点名,收了五十名童男、五十名童女。本家之人各把银子领下去,童男、童女各用小轿搭回龙峒山去。蔡文增今日草草完事,坐亮轿,带着马步军队回山。方走至山口,忽见粮台之上火起,吓的蔡文增亡魂皆冒,说:“这件事可不好了,必是大清营派人前来断我的粮草,计毒莫过绝粮!”连忙催动人马进山。到了白石梁,忽见山上小头目李海跪倒轿前说:“报!山上火起,着了子字太丰仓。现在传锣救火,不知被何人所烧。”蔡文增一摆手,说:“知道了。”往西走了不远,到了迎恩关,南北都是山,当中修了一道虎溪桥,高有二丈有余,上安滚木礧石、灰瓶炮子,甚是凶险。当中一座关城,有两杆“帅”字旗,上面有字:“改山河扶保真主,转乾坤另整大清。”蔡文增进了关城,往西走了不远,往北一拐,四面是山,当中一片空宽之地,方圆有三十里地,乃是他修下的一片教军场。靠正东山边是十二号仓廒,分“子、丑、寅、卯”十二字,里面粮米堆积如山。这个太丰仓失火,蔡文增吩咐梅峰带领兵丁救火,他也叫轿子站住,下瞭亮轿,站在山坡。只见眼前一人,冲定蔡文增一站,说:“蔡文增,你认得侯太爷么?”蔡文增睁睛一看,正是追风仙猿侯化泰。蔡文增说:“好孽障,胆敢前来烧毁我的仓廒!今天你休走!”拉出宝剑,扑奔侯化泰而来。侯化泰见贼人多势众,不敢和他交手,一直扑奔迎恩关,跳墙出去。蔡文增也跟出去。   原来是侯化泰杀了张宝任、任凤姣之后,知道龙峒山里空虚,自己进了山口,打幽暗之处,爬山越岭,进了这座迎恩关。到了子字太丰仓,见里面粮草充裕,修的仓廒整齐,外面有些更夫、兵丁看守。他跳进仓廒,从百宝囊掏出引火之物,把正北仓房点着。少时间,烈焰腾空,金蛇乱窜,风借火势,火借风威,少时之间,各处皆着。怎见得?有赞为证:南方本是离火,今朝降在人间。无情猛烈性炎炎,大厦宫室难站。滚滚红光照地,忽忽地震火翻。犹如平地火焰山,立使人人忙乱。   四面更夫一看仓里火起,慌忙拿出铜锣来,鸣锣聚众。四外教匪的兵丁也都听见,大家各摆兵刃前来救火。侯化泰早跳出仓外,在树林之内躲藏。只听锣声一片。   少时,蔡文增已到,带着马步军队前来救火。侯化泰一起:“不免前去见见贼人,叫他知道我的厉害。”想罢,跳下树来,站在山坡说:“蔡文增,你可认识你侯老爷?”蔡文增摆宝剑过去要与他动手,侯化泰见人多势众,“我把他引至山口以外动手拿他。”自己蹿出迎恩关龙峒山东山口以外。蔡文增随后赶到,说:“侯化泰,祖师爷正想拿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我要替八路都会总报仇雪恨!”侯化泰见后面并无别的战将跟随,自己把刀一顺,说:“蔡文增,你偌大的年岁,太不知识时达务,作此悖天逆理之事,帮助吴恩造反,杀害生灵,荼毒百姓。今天神力王统带天兵,把峨媚山已破,你等聚首云南,不过乌合之众。你要是献龙峒山投降,免你一死。如果不然,我当时就结果了你的性命!”那蔡文增哈哈大笑,说:“侯化泰,你倚仗你身体伶俐,花言巧语,你来,会总爷也不能饶你,我要结果了你的性命,如探囊取物、反掌看纹!”伸手把五云筒摘将下来,把宝剑还入鞘内,照定侯化泰一甩,只见一股青烟扑奔侯化泰前胸,有核桃大一个烟弹碰在身上,散开一片火光。侯化泰说声“不好”,知道这五云筒的厉害,连忙回头就跑,身上衣服已着。他就地一滚,把衣服火压灭,方才站起来。蔡文增使五云筒又照他一甩,侯化泰仍不敢动手,撒腿就跑,口中只嚷:“好厉害!吾命休矣!”蔡文增说:“你休想逃走,我非烧死你不成,替我那张宝任、任凤姣报仇!”侯化泰见贼人紧紧跟随,料想不能活命,自己单丝不成线,孤树不成林,身入险地,知道不好,自己飞也似往前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