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金川 - 第 6 页/共 9 页
直待到午牌时候,方见朱,周两人狼狈而来,手下兵丁已少了一半。问其情由,原来他两人于五更时到了忒愕山,忽见两边伏兵杀出,杀得兵卒四处奔逃,战到天明,我两人方才遇着。但不见租拉回来。刚要委人去打听,只见败兵回来,说租将军已升天了。策妄问起缘由,败兵说:“昨夜租将军于五更时候去到清营后面,刚想打进营去,只见清营内火起,慌忙退兵,突有一将军拦住去路,火焰中看去,好像是岳蛮子的相貌,使一枝花枪,十分了得。租将军与他战了几合,即行退下,他在后面追赶,那处山势陡峻,又是夜间,租将军一时失足,我们看他直跌下去。清兵将我们四处杀散,我们幸得逃回,可怜租将军已是升天了。”黑面金刚听了,放声大哭道:“前日水火两阵,我的军势略振,不料一夜之间,竟一败涂地。兵败犹是余事,可怜我的军师陷在城内,租将军又跌死了,不亦痛哉,不亦痛哉!”周必达道:“租将军已尽忠为国,胡军师谅是智足多谋,自能脱身出城,元帅不必忧念。但离此三百里之地,有一个地方名唤青海角,那处地势极险,又有炮台等项,而且坚固,那管炮台的将官也甚了得,不若到那处,再作道理。”黑面金刚心中一想,并无别法,只得从了周必达的说话,向青海角而去。
且说年大将军一夜之间破了金川兵,得了朝皇城,何以如此神速?皆由仁谋已先分付陈、陆两提督于朱锦南、周必达营前预先埋伏,待朱、周两个贼将来劫营之后,即刻掩进他营。果见他营中兵丁稀少,便暗暗杀了他营中守兵,穿了他兵士号衣,直奔到朝皇城下叫开城门,城上的人认得是自己兵丁,便问其何事?答道:“因有要事来见军师。”竟大开城门叫他进去。不料一声喊起,陆景云首先登城,把守城的将官登时杀了。军师胡用知道,连忙逃出城外,匿往民间去了。
陈、陆两提督一面查点仓库户口,一面出榜安民,部署大定,方才天明。不到一个时辰,大将军及岳将军也到来,看见果然得了朝皇城,便大喜道:“军师神算,世所罕及。”随后各将官都回来,纷纷缴令报功。大将军分付设宴贺功,自己高擎巨爵来到张仁谋面前道:“今日干此大功,都是先生赐教。但先生于昨晚饮酒时尚未提起,何以一时片刻便能定计,破了巨寇,得此名城?当时先生定计时,我与岳将军都有些疑惑,恐事不成反而自累,不料竞能成功,望先生明以告我。”张仁谋道:“吾军自被金川兵用水淹、火攻之后,军威已挫,况火药、军械、粮食等项均不敷用,敌人侦探极灵,定然知觉,他岂不想前来灭我?我却处处留心。昨夜三更左右,我刚想睡觉,因酒多口渴,不能成寐,起行营外,忽听见半天凫雁叫声,从西向东飞去。吾于数日前遍探各处路道,知忒愕山之西有河一条,就是雷福斯河通过去的,那处芦苇极多,凫雁是水鸟,都在彼住宿。你想半夜之间,现在又是暮春严寒之际,这些鸟雁若没有人惊动他,如何会飞到此地来?一时醒悟,必是金川兵在那处经过,所以凫雁飞到此地来了。但金川兵于半夜经过此处,不是来偷劫我营,还有何事?并料得他既来劫营,必非一枝独来之理。那朱锦南、周必达两军既在城外驻扎,自然是分两路抄来的了。策妄阿拉布坦虽是勇敢,性情甚是躁暴,急于成功,料他必定自来,他既来了,城内一定空虚,所以手到功成。此皆是皇上的洪福,与诸将的雄威所致,晚生不过偶然触机,侥幸料着而已。”大将军道:“军师神算,虽诸葛亮复生,也要退避三舍了。”众将也叹服不止。饮完之后,大将军恨着水火两次吃亏,使分付洗城。
原来洗城就是屠城,所有城内军民人等,均要杀尽为止。一声令下,众将分头去杀。岳将军听见,忙上帐劝道:“官兵自出关以来,战必胜,攻必克,从中虽有小败,后来仍转败为胜。此次水火两遭,虽吃亏了不少,但胜败为兵家之常,大将军岂可因小忿而成大怨,况主谋者是策妄阿拉布坦与租拉两人,与此城内百姓何涉?尚祈大将军念上天好生之德,饶了满城的百姓罢。”正是:
彼苍尚具生成德,吾辈宜知覆载恩。
大将军肯从与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大清营覆辙时虞 徐侠士明珠投暗
话说年大将军要屠朝皇城,被岳公苦劝,大将军道:“不然。方今天下太平,四海无事,家给户足,国泰民安,凡为百姓者,理宜耕凿相安,不得别生妄念。不料金川小丑不揣力量,肆意跳粱,迨王师西征,犹敢屡次抗拒,不知悔罪投诚,若不大加杀戳,何以惊反侧之心?何以绝觊觎之望?”张仁谋也来苦劝。年公道:“公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地则有寒暑,日月则有盈昃,有暑而无寒,不能显春生夏长之功;有盈而无昃,不能见日精月华之用。所以王者止戈为武,圣人辟以止辟,都是不外杀戮的。从前武侯相蜀,不言赦罪,史家称其得体。亡国之朝,动言大赦,适以长奸宄之谋。此处人情浮动,若不加以严刑,恐大兵去后,依旧故态复作了。况我兵遭他两次水火之厄,所亡兵士,死在九泉也未瞑目,若不代这死者报仇,也觉于心有愧。我意已定,诸君勿复多言。”众人默然而退。大将军当即传令,叫将朝皇城内的人一齐杀死,鸡犬也不许留一个。
看官须知,大将军是天狗星下凡,所以杀戮之重,为亘古所未有。那朝皇城的人口约有百余万,不上十日,都杀得干干净净。
话中单表朝皇城内有一个侠士,姓徐名季直,原是甘肃兰州大通县人氏。他父亲是茶商,年年往朝皇城贸易。西方的茶生意是最大宗的,徐季直的父亲因此赚了巨富的家私。他父亲死后,这宗生意便由季直接做下去。季直为人性情慷慨,举止雍和,幼时即喜欢剑侠一流人物。他的父亲只有一子,所以十分钟爱,由他出外游荡。季直因此得自由自在,中国十八省,他都游遍了。曾到过广东罗浮山,遇着一位真仙,传与他一切剑术,季直所以剑法精通,兼能飞檐走壁,西方一带,人人都知他是一位英雄。从前葛尔丹及策妄阿拉布坦及租拉等俱知他大名,曾经屡次礼聘他,求他出山相助,但季直知得金川气数将完,所以决意不肯出来。现在年赓尧屠灭全城,刚刚遇着这季直在城内,当下闻此信息,心想:那年赓尧虽是残忍,何以他的手下没一个人劝劝他呢?待我去暗中打听打听。主意已定了,就于日间纵上屋脊,打听去了。
那时年大将军住在租拉大头目的衙门里面,季直纵了几纵,到了衙内庭堂上面,幸在白昼,无人理会。细细听去,刚刚听到岳公、张仁谋劝大将军的说话,再听年大将军回的说话,知他是一定要屠城的了。徐季直想:天下有如此忍心的人,他的说话都是强辞夺理,看来是没有挽回的了,这朝皇城的百姓是该遭劫的了。想罢使将身纵回,仍旧跳到自己铺里,预先布置定当。到了晚间,先将细软打起包裹,自己拿了出来,然后再将铺中伙计一齐背出,便在朝皇城西首一个小村名唤翠微村,在那处借了一间房屋,暂行住宿,以听城内消息。
住了两日,这日徐季直刚在村边闲看,忽见一个中国模样的人,也在那里闲哨,心想:此处也有中国人,莫非也是朝皇城搬来此地避祸的么?便走上来与这个人扳谈起来,说道:“阁下是何处人氏,如何会来此处居住?”那人道:“我本是在城内住的,因遭兵乱,所以预先搬出城来,老兄谅来也是这样的了。”季直道:“正如兄言,幸我走得快,不然就被杀死了。”那人问什么缘故呢?季直使把屠城一节事说了一遍。说完,怒发冲冠,双眉倒竖,大有不平之意。那人看见季直有些来历,便道:“此处非说话之所,待到敝居再谈罢。”季直从命,便跟这人来到一个小小房子里坐下。那人道:“阁下尊姓大名?”徐季直把姓名说了,又向那人姓名。那人大惊道:“阁下原来就是徐侠士,久仰,久仰。兄弟不是别人,就是金川王驾前策元帅的军师,姓胡名用。便是那晚因失了机谋,被官兵赚开城门,所以来到此处。我想清兵如此残忍,殃及无辜,依老兄高见,将如何设法?”徐季直沈吟道:“弟也曾云游四海,遇着异人,颇通小术。但现在金川气数当尽,从前葛元帅及现在的策元帅、租将军曾屡次请我,我也不肯出来。然不料年赓尧那厮如此无礼,真真令人气煞。”胡用道:“弟自那夜败军之后,逃到此地,连策元帅、租将军的下落尚未知悉,阁下颇有所闻否?”徐季直道:“弟在城内时,曾听见人说,租将军已经阵亡,策元帅同朱、周两将军已奔向青海角去了,未知此说真否?”胡用道:“依弟愚见,阁下怀如此本领,何不同弟一同往寻策元帅,定当重用,或者除这年赓尧,亦可为朝皇城的百姓报报仇,且可以扶助金川,岂不美事?至于说金川气数当尽,阁下亦闻人定可以胜天么?譬如汉朝至献帝时,气数已尽,后得诸葛亮,便又延了两代,多了数十年的血食,不是前车之鉴么?阁下高明,不妨细细一想。”季直闻言,呆了半晌,说道:“待我今夜想过,再作道理。”说完作别而去。季直回来坐在屋内,心想:“我又不与中国作对,我所恨者年赓尧一人而已,今夜待我去把这厮刺杀了,便走他的娘,那有工夫去扶助这贼党呢?”想罢,立定主意。
到了晚上,他便穿好夜行衣,插好剑,出了翠微村,一口气奔到朝皇城下,将身一纵,已过城墙,看见有一间大屋,他认得是城内著名富户的人家。他又一纵,已到了这屋上,看见里面灯烛辉煌,人声嘈杂,像有宴饮的光景。因往下一张,只见前面庭里地下,横七竖八的尸首摊了一地。后面庭中有几个官兵拥了几个妇女,在那里行乐。那些妇女都是愁眉不展,惨惨不乐。独那些兵丁反快乐异常,高斟低酌。徐季直如何耐得,将身一跳,来到庭中,拔出剑来向那兵丁斩去,那几个兵丁看见,连忙拔刀而起,只见剑光到处,一个个俱已倒地。那些妇女跪在地下哀求,季直道:“不要害怕,我是来除暴安良的,但这几日城内景光如何?”妇女道:“男人都已杀尽,只除妇女尚未杀完,那官兵想私留受用,留下几个女人,奈大将军号令甚严,大约明后日要洗净的了。”季直听见,也不答话,又跳上屋脊向大将军住处而来。不料大将军自从十三妹行刺之后,每到夜间,不论坐处卧处,帐上帐下,均有心腹校尉守护着。
徐季直到了那处,看见防得严密。即行退了下来,一连去了三夜,无隙可乘。又听得屠城已毕,官兵又要动身前进了,只得退回翠微村,心想:如去帮助策妄,看来事必难成,若此罢休,又心不甘服。不一时到了村中,只见胡用已在那里等候着,问道:“徐兄这几日往那里去?我已打听得策元帅在青海角了,想与吾兄同往,何如?”季直想了一想道:“也罢,只管与军师去看过如何,再作商议。”说罢,便同胡用收拾行李,悄悄径青海角而去。
再说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与周必达、朱锦南两将奔到青海角,幸得那处驻有守地方的将官一员,手下有兵五千,连策妄带来的败兵,共有二万人马。策妄一面把守着要隘,一面甲表金川王,求再舔人马五万,便与朱、周两将商议把守之策。周必达道:“据探子来报,官兵正在屠城,约须一月有余方能到得此地。现在将近炎夏,他的兵士远来,一定口渴,取水甚急,吾想青海的水是吃不得的,只有煞罗江的江水可以吃得,依我愚见,等他来时,莫若将煞罗江的上流渗下信石毒物,把他军士毒死,此为上策。”策妄依计而行。一日,忽报军师同一英雄回来。策妄大喜,连忙迎接进来,彼此诉说别后的事。胡用道:“不料误中奸计,致使我们全军覆没,但事已至此,也不必说了。”策妄问:“这位何人?”胡用道:“这位就是侠士徐季直,元帅当时思慕他,他都不肯见面。今于无意之中得他前来相助,真是意想不到。”策妄大喜道:“久仰徐将军的威名,屡请不到,今日得睹尊容,非特策某三生有幸,亦是金川大王之洪福也。”季直一味谦让。正是:
良禽择木方栖止,名士何堪妄策名。
徐季直到底能替金川出力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青海角忽逢甘醴 煞罗江巧遇救星
话说徐季直到了金川那边,他原来气不过大将军屠城一事,想设法报仇,并不是要与本朝作对的,无奈策妄阿拉布坦与军师胡用待得他十分恭敬,弄得他到过意不去,不能不替他出出力了。当下策妄阿拉布坦将周必达水中下毒之计说与军师听,胡用大喜道:“计甚使得,如得官兵中毒,我们便可不劳费力,坐收成功了。”说话之间,人报官兵已到,金川这边忙去布置不表。
再说大将军自屠剿朝皇城之后,休息了半个月,方才动兵前来,一路无有拦阻,直到青海角。张仁谋道:“现当五月,正系炎热之时,军士们以水为命,此处河水的上流头,正是金川扎营之处,难保无下毒之事。不如将水来给牛马试过,兵丁方可饮他。”岳公道:“军师说得有理。”当叫兵丁在河出取了一桶水,给马饮了。不多时,竟双脚直僵而毙。军师张仁谋道:“如何?我料贼人必有阴谋,果不出我之所料。”岳公道:“河水既不能饮,只好掘井了。”便叫人在营左右掘数十个井,以便取水。不料到了明日,那井掘了十余丈深,毫无滴水。军士又口渴非凡,势将溃散。岳公道:“西北地势高耸,掘井本难得水,今乏水两日,又当炎夏,如何是好?”张仁谋道:“古来名将出征,掘井无水,往往祷天求水,以应急需,将军何不也虔诚祷告,或者灵应,也未可知。”岳公从言,便与年大将军两人沐浴斋戒,设坛祷告,致祭于天地四方,并井泉龙神。其祭文曰:
维雍正二年五月十六日,抚远大将军年赓尧、奋威将军岳钟琪,谨以清香贡烛牲醴等物,致祭于天地四方,并井泉龙神而告之曰:赓尧等奉命征西,已阅两载,劳师涉远,日久无功。只因青海壬罗卜藏丹津谋逆不道,其臣策妄阿拉布坦助纣为虐,屡抗王师,贻害百姓。今大兵已抵青海角,而小丑跳梁,竟敢投毒清流,致使大兵乏水。伏祈明神降鉴,速赐甘泉,他日大功克成,悉由神赐。尚飧。
祭毕,往视井内。说也奇怪,只见井内满贮清泉,汲上来一试,甘冽异常。所掘的数十井,个个如此。年、岳二公大喜,慌忙跪谢神庥。看官,这正是圣天子威灵所至,百神护佑的见证。此井自大军去后,依然干涸,此是后话不表。大清营内得了甘泉,人心大定,个个精神焕发,预备打仗。大将军先去看了青海角左右的地方,又打量了金川营盘一回,然后回营。
话说金川营里见大清兵来了三日,毫无动静,颇觉疑讶。忽探子来报,官兵掘井得了甘泉,众人听见更加惊恐。这日看见大将军往各处察看情形,徐季直对胡用道:“军师你知那厮作用么?”胡用道:“小弟不知,尚祈老兄见教。”季直在胡用耳边说了一追,胡用点头称是。即时进帐,令各将去挑战。
季直道:“小弟初来,未曾立足寸之功,今愿前往。”军师道:“徐将军愿去,甚好。”季直并不骑马,单拿了一把剑奔出阵来,一直来到官兵营盘挑战。年、岳二公在阵上看见他的相貌,颇为喝采,便问:“何人敢去?”何长庆道:“末将愿往。”岳公道:“一个人断非他的对手。”叫陈国亮、陆景云、瞿德明、何长庆一齐去战,四匹马一齐冲出,四件兵器都向徐季直攻来。季直毫不惊慌,用剑舞起,只见一团白气,团团栾栾,剑影里头的人俱不看见,刀枪剑戟遇着他的剑光,即刻断了两段,不上几个回合,四人兵器全无,只得拨马逃回。
徐季直并不追赶,大声喊道:“俺剑下不死无名之鬼,你们去罢,我不杀你,你快去叫年赓尧来与俺拼过死活。”年赓尧听见大怒,问左右:“这贼将何人?”各将对说皆不认识。他即绰了一条卷龙枪,飞身上马,来战徐季直。来到近前,只见徐季直却是什么打扮?头扎武松结,结上一个大红绒球,身穿密钮紧身,腰系玉蓝绸带,下着一条黑裤,脚登薄底快靴,长眉横额,双眸炯炯有光,好不威武。徐季直看年大将军时,只见帅字旗下马上一位元帅,头戴宝石顶,拖着双眼翎,身穿黄马褂,下面索一条墨绿战裙,脚登绣花将靴,骑着一匹白马,面长颧高,两道剑眉一直插入天庭,眼光四射,五柳长须,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大喝一声:“贼将何人!快通名姓来。”季直哈哈大笑道:“你也不必问我姓名,我并不与天朝作对,只恨你这厮居心残忍,所以特来取你的首级,以与朝皇城的百姓报仇。”大将军喝道:“你抗拒王师,还敢说不与天朝作对?我看你也是中国人民,何以如此昧良,没了践土食毛之义,看枪罢!”说罢,把枪刺来。季直把剑一押道:“且慢,我对你说:金川作乱,天朝理宜诛讨,但朝皇城的百姓何辜?被你一齐屠戮。我本是中国人,且功名富贵久已不在心上,何暇来管此闲事。你刚才来的将官,我尚不杀他,你便知我不是想建功立业的了。因你这狠心贼狠毒异常,所以我气不过,专来与你作对的。看剑罢!”把剑一提,望年大将军刺去,大将军大怒,把枪一隔,两个就大战起来。战了六七十个回合,季直的剑法渐渐支持不住,又战了三四十个回合,季直把剑虚晃一晃,回头就走。大将军不舍,骤马追来,不料季直一两纵,已逃回本阵。阵上见季直回来,便将枪炮开放,大将军只得回马。看官你想,季直原是剑侠,何以敌不过年公?其中有个缘故,看官谅也明白,不必多赘。
年大将军到营下马,对众将道:“那贼将本领虽高,气力平常,幸他走得快,不然我当生擒他过来。这厮到底是谁,须叫探子访明为要。”一面与张仁谋、岳将军商议道:“金川驻扎营盘之地虽是险要,但我看煞罗江直通贼营后面,贼人于那处必无防备,计自江面到贼营约有百里光景,我准今晚暗中带兵,从煞罗江抄他后面,岳将军却在前面约定号炮,一齐夹攻,贼营可破矣。”张仁谋道:“此计可行,但元帅不宜亲往,还是委别位将军去罢。”大将军道:“徐季直本领颇高,别将不是他的对手,必须我去方能成功。”便叫人悄悄预备船只。将近黄昏,大将军即带徐元栻、何长庆,并精兵数千名,由煞罗江前去,果然人不知鬼不觉,到了那处江岸。
其时月色甫上,前望金川后营,只见乱山丛林,都遮隔得看不清楚。大将军分付人马不要声张,缓缓徐行。来到一个树林,大将军疑有伏兵,不敢前进,叫人搜捕,竟半个贼兵也没有,大将军甚喜,放心前进。走到三更时候,离金川后营不上三十里,那处有个山冈,颇觉险峻。在那山冈上一望,看见金川营里灯光似有准备的模样,大将军方才疑讶。不料一声锣响,两边拥出数千贼兵,拦住去路。为头一个步将,手拿宝剑,大叫:“年赓尧休走!”一看,正是日间那将。大将军大怒,挺枪来战,不上数合,觉得贼将的本领迥异前时,且觉一道白光在颈上缠绕。大将军大惊,连忙拨转马头,向原路逃走。所骑的马原是千里名驹,走起来时,好似惊风疾电,不料徐季直的步行也是如飞的一样,看看将近赶上,大将军走到江边,月光之下,见江里并无船只,只得绕江而走。走了一程,那贼将依旧紧追,他心想:千里马原可渡水如平地的,事到危急,不得不一试。便纵辔加鞭,向河里跑去。那江约有五十丈光景,果然那马一跃,已登彼岸。心里刚欢喜未完,那贼将也一跃过江,大叫:“年赓尧,你今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大将军并不答话,暗取弓箭向徐季直射去,刚刚射中徐季直面上,岂知那箭虽是射中,却像射在石上一样,分毫不能射进。再是一箭,仍旧如此,见两箭都丢在地下,大将军大惊道:“今日真真我命休矣。”话犹未了,已被那贼将赶上,飕的一剑,那匹千里马便直竖起来,把大将军一蹶,当即掀在地上。徐季直刚想用剑斩下,只见忽来一道白光,将剑拦住,一人大叫:“季直不得无礼。”季直大惊,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师父罗浮救苦真人。季直见是师父,忙收剑跪接道:“弟子因这厮屠杀全城,所以杀他,师父何故救他?”真人道:“胡说,他是朝廷的名帅,诛戮叛逆是他的职分当然,你焉敢逆天行事,快随我去罢。”正是:
山穷水尽疑无路,世外真人是救星。
未知年大将军得救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徐侠士隐姓埋名 年元帅消雷息电
话说罗浮救苦真人阻住徐季直,救了年大将军,道:“小徒无礼,我回去自当责罚,大将军切勿见怪。现在你的军队正在受困,快请回原路去救罢。”大将军听见感激,问他姓名,真人已带了季直,头也不回,一直去了。大将军感叹不已。后来季直便住在罗浮山,隐姓埋名,炼成大罗金仙。惠州府一带百姓都感他灵应,立庙祭他,这是后话不题。
且说大将军遥望对江,果见喊杀连天,官兵渐渐不支,忙即催动坐马跳过江去。只见官兵大败,徐元栻、何长庆都逃到河边,四边找寻船只。后面追兵已来,为首贼将正是朱锦南,舞动双鞭,当着者亡,遇着者死。大将军大怒,大喊一声,挺枪直前。朱锦南乘胜追来,以为年大将军一定被季直杀了,不料当头杀来的,正是大将军,心里一惊,手内双鞭略缓一缓,已被大将军一枪刺死。贼兵见主将已死,纷纷逃回,年大将军也不追赶,将人马停在江边,与何、徐二将商议道:“我们来时船只定被贼人劫去了,我来时看见离此东面有一个小湖,我的船只定在那处,如今不若沿河寻去,再作道理。”何长庆道:“正是。”于是向东沿着煞罗江走去,不上五六里,果见江叉处有一个小湖,里面许多小船,湖口却有贼兵把守。徐元栻大叫一声,舞刀一直杀去。那边贼将却是周必达,见官兵来势凶猛,只得接战,忽然后面何长庆又到,两相夹攻,周必达知难取胜,连忙带着贼兵,退回本营去了。官兵得了船只,即忙下船开驶向大营而来,这且慢表。
且说年大将军由煞罗江去劫金川之时,正岳将军来劫金川前营之时,做书的因为一枝笔不能兼写两面事,所以如今补叙。原来岳将军当夜叫陈、陆二提督守营,自己率了总兵瞿德明、参将福兴,带了精兵五千,也是静悄悄的来到金川前营。原是约定放炮为号,等了许久,不闻炮声,心中疑惑,两边树林里一声锣响,那洋枪如飞雨的一般打来,岳将军大惊,知有准备,连忙退兵,已折了无数人马。回到营盘,尚未见大将军转回来。张仁谋道:“看来大将军一定有失,快驾船迎上去。”
刚在整理船只,只见煞罗江上流头无数小船,近岸处大将军首先跳了上岸,满面喜容,叫声惭愧。众将问安毕,问其如何,大将军笑道:“今日虽是失计,却亏得失计,去他一个剑客,一员名将。”便把以上的事提了一回,且道:“吾后来捉着一个贼兵问他,方知这剑客叫徐季直,如今走了,真是吾们的福了。吾度岳将军是一定吃了亏了。”岳将军便把折了人马之事也说了一遍。大将军道:“去了他的徐季直,杀了他的朱锦南,也算胜败相当。”张仁谋道:“总之主帅不宜轻出,万一有失,岂不大大误事。我看这徐季直,我们四个将官也杀他不过,独独战不住元帅,我就料他有奸谋了。幸而大清有福,百灵扶助,不然真真不堪设想了。”大将军道:“军师言之有理,以后某断不轻出了。”
不说官兵的事。且言金川那边,伏兵战兵将军,又听徐季攀直追年赓尧过江而去,策妄阿拉布坦及胡用十分喜欢,以为今夜大功必成。歇了一回,人报单单年赓尧回转,斩了朱锦南,抢回船只,却不见徐季直回来,大家疑惑不定。后来营后的败兵也是如此说,策妄阿拉布坦道:“徐季直决无失手之理,难道有别样事情?”胡用道:“难道他掉下煞罗江去不成,不然那有不回之理?我看徐季直本是无心扶助我们的,他单单与年赓尧作对,但年赓尧尚在,何以他肯罢手?待来日开仗时,只要捉几个伏路官兵来问问,便知底细。”策妄等闷闷不乐。到了明日,捉着一个探子,胡用便细细问他,方知年赓尧已被徐季直战输,几乎杀了,是被季直的师父救了,连季直也被他师父带去了。策妄与胡用听见,呆了半晌,胡用道:“有如此的事情,真真料想不到!”策妄阿拉布坦道:“难道金川气数当尽,所以有此等不幸的事么?”胡用道:“且慢,待吾再出一计,如计不成,真是天命攸归了。”策元帅问是何计,胡用道:“吾们营之南面是煞罗江,营之北面是小天山,山路平坦,甚易走动,向山南转了一个湾,有一个山谷,名唤瓶子谷,那处地形,外小内大,像瓶子一样,所以有此名目。来日元帅亲自上阵,诱他进去,我却预备下地雷在彼,他那时插翅也飞不去了。”策妄阿拉布坦大喜,叫他依计而行。
且说大清营内军师张仁谋,这日无事,带了数十名军士,往各处察看地形,见有几十个男妇,都是土人模样,背了包袱,忙忙匆匆向西而走。仁谋看见有些蹊跷,喝一声,叫来盘问盘问,那些男妇听见大清官兵叫他,更加慌忙,愈形逃得快。仁谋分付手下:“与我捉几个来。”军士连忙追上,拉了几个年老的回来。仁谋问道:“你们这些人为何如此奔逃?快快说上来,如有说谎,定当重罚。”那几个老人战兢兢跪在地下道:“将军,我们是避兵逃难的百姓,并无别故。”仁谋喝道:“胡说,吾们大兵到此已经数日,为什么今日才行逃避?”老者见仁谋如此驳诘,不敢言语。仁谋道:“快说,若再说谎,立刻杀死。”军士喝一声虎威,拔出刀来,夹在那老者颈上。
老者魂不附体道:“我说,我说,我再不说谎了。我们是小天山内的村民,因策元帅在那处瓶子谷内埋藏地雷,想轰杀官兵,因恐连累我们,所以叫我们快快迁往别处,并分付不要声张,恐被官兵知道,泄漏机密。这都是实情,如有虚话,任凭将军剐杀。”仁谋想了一想,又不敢去探,只得又问道:“那处地形是什么样的?”老者指住西北的山说道:“那座山叫小天山,由山脚朝西转一个湾,有一个山谷,名唤瓶子谷。那处的形势,外面谷口是极小的,约有二丈左右来阔,走进去却有一段路宽阔些的山路,就在那处上山,可以直通小天山的后面。将军只管打听,并无谎话。”仁谋道:“既然如此,你们不必害怕,跟我来营,再作理会。”便分付军士带了几个老人回营而去,一五一十对年、岳两公说了一遍。年、岳两公又叫那些老人去盘问了一会,岳公道:“贼人惯用诱敌之计,他若来挑战,我们不与他战就是了。”仁谋道:“岳将军说得有理,某也是如此想。”年公哈哈大笑道:“堂堂天朝却来畏惧小丑么,我自有主张。他若来诱,待我去接战,包管得一胜仗。”张仁谋道:“大将军忘了前车之鉴么?”大将军笑道:“我自有妙计,诸君不必多虑。”立刻叫南国泰到来,分付他备齐升天球一百个,水龙一百只,装满了水,都搁在升天球上面,临时预备应用。便对岳公、张仁谋如此如此的说了一遍。众人称妙计不止。
隔了数日,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全身装束,插下飞标,仗了大刀,骑着骏马,来到大清营前搦战。大将军听见,连忙装束好了,绰了卷龙枪,上了千里马,出到阵前,大叫:“杀不尽的小寇,还不投降,直待死到临头,悔之晚矣。”黑面金刚大怒,夹马舞刀直冲过来,大将军接住就战。策妄阿拉布坦虽勇,究非年大将军的对手,战了五十几十回合,黑面把刀一按,那马已跳出圈子,不向本营逃去,却从斜里向小天山飞马而去。大将军随后追来,官兵马队也跟着了来,一直追进瓶子谷。黑面金刚大喜,以为此番年赓尧定然休矣。进了山谷,他就飞马往山上而走,大将军也想上山追他,争奈山上石木、枪炮一齐打下,大将军只得将军马略略按住。策妄阿拉布坦走到山顶,放起号炮来,点着地雷,不料白日里一阵大雨,落得山谷里都是水。黑面金刚大惊,仰面看见天上并无片云,日光又明耀非常,心里惊惧起来:“怪不得人说大清气数兴隆,今日果然不错。”看官,那大雨就是升天球落下来的,因为南国泰把球升得极高,所以金川那边看不见,误为真真青天白日落起雨来了。正是:
兴云施雨计中计,息电消雷能外能。
两家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胡军师造营诈降 周必达赴俄求救
却说金川营内用地雷想害官兵,都被官兵用升夭球驾起水龙,灭了他的地雷。策妄阿拉布坦惊为天助,诧愕不已。方在谅疑之际,雨己止住,官兵已一声呐喊,追上山来,且山后早有伏兵,两面一齐杀上。兼之雨后鸟枪是燃不着的,官兵却用弓箭射上,策妄阿拉布坦便对众人道:“今日天助官兵,连累我的妙计不成。目下我们的鸟枪是无用的了,又没有弓箭带来,若不拚命杀下,必然被擒,待我当先杀下,你们跟来。”说罢,舞动大刀,却畏惧年大将军,不敢在前山杀下,忙将前队作后队,后队作前队,从后山杀下来。原来山后的兵是大将军伏下的,带兵的却是提督陈国亮及参将福兴。黑面金刚冲下下,刚刚遇着福兴,福兴舞动了金锏拦住去路,黑面金刚不敢恋战,虚战了两战,大吼一声,直冲而去。官兵见他骁勇,只得任他走了,却把贼兵截杀无数。大将军听见策妄阿拉布坦走了,也不追赶,当即鸣金收军去了。
策妄阿拉布坦走到营盘,与胡用商议道:“徐季直的走,小天山的雨,两件事看来,确乎是天助清朝了,我你逆天行事,所以屡战屡败。依我愚见,不如与他讲和,俟有机会,再作道理。”胡用至此也是无计,只得踌躇不语。周必达道:“末将却有一策,但旷日持久,一面只管去讲和,一面却去俄罗斯,求他来救。如得俄罗斯来救,包能将官兵退却。”胡用道:“我也知俄罗斯利害,他的洋枪队及开花炮是天下闻名的。但是我国与他素无来往,如何肯来相救?”周必达道:“我闻得俄罗斯国王最喜女色,现在娶了一个法兰西的女子,名唤珍那苏做皇后,甚是宠爱,言听计从。那皇后最爱珍珠宝贝,如觅得顶好的珍宝献与珍那苏,由珍那苏从中劝他,定可成功。但来回须要一月有余,宜一面与清兵讲和,倘俄罗斯不来,我们就成了和局;俄罗斯若来相救,就以此计使官兵暇怠,也是极妙的计策。”策妄阿拉布坦道:“此计甚好,但我营中并无珍宝,如何是好?”周必达道:“待我到金川京城,见了大王,待大王主张。想大王那里珍宝甚多,现为国家大事,谅大王必肯依从。”胡用也以为然。于是即使周必达到金川京城去,一面使胡用来到大清营盘求割地讲和。
再说大将军那日在小天山上得一场胜仗,大享士卒,商议进兵之策。张仁谋道:“金川兵败,将士现虽守住青海角,看来也是无用,大将军宜连夜进兵,夺了他的青海角,他便无计可施了。”大将军道:“军师言之有理。”便分付兵丁休息两天,即行攻取青海角。
到了第二日,忽报金川差军师胡用前来。张仁谋道:“胡用此来,定来投降,如果真诚,元帅就准他投降便了,一面申奏朝廷,再作道理。”年公及岳公均道有理,便命开了营盘中门迎接。胡用听见开门迎接,知有七八分成事,来到中门,看见提督陈国亮、陆景云都是头顶花翎,前来迎接。胡用忙作揖道谢,陈、陆两提督也还揖不迭,带他来到中军。只见年、岳两公皆是衣冠,一见胡用到来,大家起身。胡用忙走上前道:“小可奉元帅之命,前来与二位元帅道候。军务在身,不便行礼,望乞恕罪。”年、岳两公道:“军师何必过谦,请坐下再说。”众人看那胡用时,头尖额锐,鼻小目突,两颧甚大,鼻孔朝天,口阔可容双拳,颈短身小,形容古怪,相貌希奇,头带一领方巾,身穿雪青道袍,足登方头履,他的打扮,正是不满不汉,不清不回,好象前明装束的模样。坐下奉荼之后,岳将军先开言道:“军师此来,有何见教?”胡用道:“敝国策元帅因屡抗王师,自知罪戾深重,意欲投降,不敢自来奉告,特委小可前来相恳,未悉两位元帅意下何如?”年大将军道:“贵元帅既有此意,贵国大王可知得么?”胡用道:“敝国大王现尚未知,俟天朝应允后即行奏知,敝国大王谅来必肯相从。但贵国亦须奏知大皇帝,方能定夺。依小可愚见,现下莫如暂且罢兵不战,俟两家朝廷定夺后,再行计较。两位元帅以为何如?”年公道:“待本帅商量后再行奉复罢。”胡用道:“如此甚好。”说罢告退。年、岳两公仍旧叫陈、陆两提督送出营外方回。
胡用去后,大将军即集众商议。仁谋道:“若准其投降,便可省却许多争战,免伤无数生灵,甚是美事。此事必须奏知朝廷,奏章来往总要两三个月,恐敌人诡计多端,乘此两三个月,或者别生奸谋,我们岂不上当。”大将军道:“现在贼人兵败地失,正所谓黔驴无技,就算迁延三四月,看他也是没法的。”仁谋道:“元帅既料他没法,就应承他罢。”原来张仁谋明知贼人必无好意,惟因大将军杀戳过重,希冀金川若是真降,便可省却许多杀戳,所以含胡答应。大将军便委陈国亮往金川营回拜,准即日两家免战,俟两国申奏朝廷之后,再行定夺。策妄阿拉布坦得此回音,十分欢喜。年大将军也将此事奏知皇上不表。
再说周必达不日到了金川,见了大王,将前后情节诉知青海王罗卜藏丹津。青海王道:“事到今日,宗社紧要,就破费些金银财宝,也是没法的了。”便叫宫娥去找了几件宝贝:一件是金刚钻的宝星,那金刚钻约有大茶杯大小,光彩夺目,甚是难得;一件是一对大珠,那珠有五钱余重,十分圆净,两粒都是一样;一件是一只金钟,钟内可看百年的时候,又有风雨表、寒暑表在内;一件是玉碗,碗内藏永,冬天则热如沸汤,夏天则冷如冰雪。这四件都是希世之宝。另外写了一封求救的国书,交与周必达,叫他去俄罗斯求救。周必达领命动身,不必细言。
一日来到俄罗斯京城圣彼得堡,只见六街三市,闹热异常,高楼崇屋,夹道耸立,而且街道甚阔,打扫洁净,马车来往,终日不绝。不要说金川无此光景,即在中国天朝,也不能仿佛一二。周必达问着了外务省翻译衙门,投刺进去,即有翻译官出来迎接,问明来意,周必达把要朝见俄国及投国书的话说了一遍,译官便道:“今日我们国皇已经退朝,待明日再行朝见罢。至你的国书,待我先交与外务省衙门先行译好,然后奏知国皇,看国皇主意如何,我先通知你,你明日朝见方可对答不错。但我暗中帮助你的忙,你有什么东西谢我呢?”原来俄罗斯国虽甚强,所有官员是最爱钱的。周必达久已知得,便拿出黄金百两来送他,道:“些小微物,还祈哂纳,日后事成,再当重谢。”那译官笑逐颜开,接了金子,道谢不迭。又取了国书先去投与外务省。待了一回,仍旧拿国书来见周必达道:“你的国书已经译好,交与外务大臣奏知国皇了。但国皇说我们俄罗斯与贵国素无往来,且吾国与清朝颇有交谊,你们无端来借兵,碍难应承。这国书理应你明日朝见时呈上去的,照这样看来,你明日虽去朝见,吾们国皇定然不肯接你的国书了。”周必达心中早已打算定当,便道:“到明日朝见后,再作道理,阁下如能从旁帮忙,更为感激。”译官道:“如此甚好。”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