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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余元庆阵斩宰桑 岳钟琪路遇仙童
却说清营内见升天球无用,方拟别寻法术,忽见探子报道:“离此五六十里地,在吾们营盘后面,有一个山,名叫莺管岭,已被金川兵占住了。”年大将军听见,忙与岳公商量,岳公道:“如此前后受敌,如何是好?不若待某前去迎敌,只要余将军与我同去,便可得了。”年大将军听了,便叫余元庆跟着岳公,分兵一万,一同往莺管岭去。来到岭下,已是黄昏,仰见营盘尚未扎定,岳公吩咐不要扎营,趁此锐气先行攻上。一声呐喊,清兵犹如潮水涌上去。宰桑看见,忙带兵杀下来,枪炮齐施,好不利害。争奈清兵毫不畏惧,前阵死了,后阵又进,余元庆当先,一枝枪如蟠龙一样,冲上去刚刚遇着宰桑。宰桑骑着马,抡一把大斧,撇面打来。余元庆把枪一迎,觉着这斧沉重,知道宰桑有力,心生一计,把马口一兜,向山下就走。宰桑不知是计,刚想追来,不想那枪已从下面直刺上来。当时宰桑在上,余元庆在下,这枪刺不着宰桑,恰好刺着他所骑的马,把宰桑掀了下来。那莺管岭是高个山,宰桑从山旗跌到山下,你想这人活不活呢?岳公见余元庆得胜,便挥兵杀上。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见来势不佳,又伤了名将,只得舞动大刀,自己杀下来,方能敌住。岳公见急切难以成功,况已挫他锐气,便鸣金收军,在山腰择一平阳,扎营过夜,再作道理。
到了明日,传令将金川营团团围住,俾他水泄不通。策妄阿拉布坦知不能抵敌,只好弃了营盘,冲杀下山去了。岳公见他走了,忙赶下去,足足赶了半天,走了百余里地,仍赶不上,只得回来。岳公回来之时,叫兵丁先走,自己按辔徐行。只见青山绿水,草色茸茸,心想:塞外竟有如此好去处,就是中国江浙,也不过如此。来时因忙于追贼,是以不曾留心,不料竟有如此好所在,一路把玩不已。忽见路边一个童子,年纪十三、四岁,容貌清秀,挽着双髻,骑着一只牛,缓缓而行,口内作歌道:
“天地清明兮日月光,何物小丑兮偏跳梁。小丑跳粱兮法术强,法术强兮惟我能降。”
岳公听见,心想道:这孩子年纪小小,偏能说大话。又转一念道:“古来能人不论年纪很多哩,且待我盘问盘问他再说。”便向童子拱一拱手道:“请问小哥,这歌儿是谁编的?”童子笑道:“惭愧,是我自编的。”岳公道:“既是小哥编的,请问歌语中是何意思?”童子道:“现在清朝来征金川,路遇能人,不能前进,小可有些小法术,可以降伏他。”岳公道:“小哥,请问你有何妙术降伏他?”小童道:“不瞒长官说,俺曾遍游五大洲,所有名山均也到过。曾访得名师,炼得法宝,不论大罗金仙,见我也要害怕,长官如不信,可以带我去见见阵,试试我的法宝,便知详细。”岳公听见,忙下马施礼道:“请问尊姓大名?”童子道:“俺是更生童子是也。将军不要因我年纪而少觑了我,我包你马到成功。”岳公道:“然则请仙童一同回营罢。”更生童子依允。先来到莺管岭收拾了人马,然后回大营去。
看官,你道这童子竟是何人,就是葛尔丹害死的老僧,名叫定禅的。他死去之后,英灵不昧,投生在甘肃兰州地方。一生下来便能讲话,家人以为不祥,弃他在荒野。有一位无上祖师,是知他有一段因缘,便养了他。替他起了一个名字,叫更生童子。又教他许多法术,不上八九岁,已能腾云驾雾。祖师便教他遍游天下,广求法术。到欧罗巴洲,遇着一位瑞典国的奇人,传他一件法宝,名曰电气鞭,祭炼起来,迅如雷,捷如电,遇着些小使能丧命,就是铁汉金剐、菩萨罗汉见着这电气鞭,也无有不坏的。这日祖师忽对他道:“更生,你可下山去了,但不可着了尘魔,迷了本性。将来成功,速回来修自己的功行要紧。”更生道:“祖师吩咐,自当从命,但我下去何人用我?”祖师道:“你从此向西去,在巴里坤左右自有机会,你自己见景生情便了。”更生闻命,便依言前来。正值看见岳公追赶金川兵,他就躲在一边,及岳公回来,他藉高歌引他。果然岳公闻歌问他来由,带他回营,这就是葛尔丹的对头了。言归本传。
再说岳公与更生来到大营,见了年大将军及一班道友,云谷子晓得其中因果,便对年大将军道:“这孩子虽是年幼,却有法术,大将军不妨重用。”年大将军允诺,择日兴战,便叫更生出阵。更生领命,前来金川营搦战,高叫:“有人敢来与我一战否?”葛尔丹看见是一个孩子,心想道:这些小年纪便敢临阵,我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便问:“何人敢去?”十丈青道:“奴家愿去。”飞马来到阵前,看见一个孩子,便道:“乖乖,你娘来收拾你哩!”祭起迷魂帕来要害他,不料被更生将电气鞭一晃,那帕子不知往那里去了。十丈青大惊,刚要回马,那电气鞭已到,在他身上一亮,十丈青已香消玉殒了。十丈红看见大怒,飞马赶来,祭起捆神索来捆他,更生眼快,把鞭又是一晃,十丈红当场倒下,那索子也不见了。李、陈二仙姑看见大怒道:“伤我两个道伴,此仇安得不报!”一同出阵。一个祭起缚神索,一个祭起胭脂巾。更生不慌不忙,一鞭晃去,已把李姑打倒,只有陈仙姑的胭脂巾罩在空中,欲下不下。陈仙姑知道难取胜,又怕伤了自己的宝器,只得收巾逃回。清兵乘势杀上,杀得金川兵只恨爹娘不多生两只脚。葛尔丹看见立脚不住,弃了巴里坤,速忙退后,飞逃葫芦关去了。年大将军得了巴里坤,重谢更生童子,再商量取关之法。
看官,你知道六位道姑的法宝是何物事?那捆神索是髻上头绳炼的,迷魂帕是金诃子炼的,缚神带是裤子带炼的,胭脂巾是秽布炼的,鸳鸯练是脚带炼的,蟠天凤是绣鞋炼的。别位遇着他是受不起的,独是更生童子是个童男,又是前世高僧,况他电气鞭又是无情,所以不怕。独遇着胭脂巾,因是秽物,所以不去伤他。那胭脂巾是邪术,见了正术自然也不敢来伤他了,是以陈仙姑独得无事。言归本传。
再说葛尔丹败后,访知清营内添了一个更生童子,更加利害,越加忧闷。到了葫芦关,紧守关门,想要请救,安庆子道:“胜败兵家常事,元帅何必忧虑?我看陈仙姑的法术,那童子也不敢伤他,定然利害。不如今夜去劫营,再作道理。”葛尔丹道:“军师计将安出?”安庆子道:“我想分兵四队,策先锋与赛王母仙姑为一队,打他前营;元帅自己打他左营;元帅的夫人打他右营;贫道与陈仙姑两人,在空中打下。除我两人不用带兵外,其余三队,每队带五千,一半用鸟枪,一半仍用强水水筒打去。叫百城子守住大营。如此虽不全胜,也可得些便宜。”葛尔丹大喜,依计施行。
再说清兵刚扎好营盘,已是傍晚。忽见一阵风来,云谷子道:“不好了,今晚敌人必来劫营,须要准备。”叫各人戎装预备,马不离鞍,弓不离弦,足足等到四更天。见无动静,将士未免倦怠,各人正想略略睡下,忽听一声炮响,四下里不知多少人马冲杀来,正是:
蜂虿能教人中毒,弹丸小国出能人。
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葫芦关年赓尧败北 金川营安庆子归天
却说金川兵打进清营,清营内兵卒慌乱异常。大将军吩咐不许乱动,一面下令余元庆与明月子敌住策妄阿拉布坦与赛王母一路,清风子敌住赛梨花一路,岳将军敌住葛尔丹一路;更生四路接应。一面分派,金川兵将已经用强永直射进来,清兵沾着,当时身死,况且黑夜里,对面不见,正不知敌人多少。
更生童子忙将电气鞭祭起,即时如同白昼。大家望上一看,又叫起苦来,原来上面还有两人在上施展神通。大将军忙叫南国寨升起气球,球上兵卒叫云谷子、何必正统带,与安庆子、陈仙姑对敌。这一场大战,杀得天昏地黑。当下余元庆敌住策妄阿拉布坦,刚战得数合,策妄阿拉布坦祭起飞标,打中余元庆背项,余元庆负痛逃去。清风子与赛王母交战,一个舞动雨伞,飕飕风生,一个祭起鸳鸯练,左右缠绕;清风子正在支持,忽被金川兵将强水打来,刚刚打在手上,知难取胜,只得退去。赛王母在后追来,更生童子服快,用电气鞭在他身上一晃,立刻倒下。策妄阿拉布坦知这鞭利害,只得收兵不赶,只单用强水打去。那边清风子敌住赛梨花,把葫芦内的剑抽出,那股白气绕住赛梨花,那赛梨花慌忙祭起蟠天凤打来,清风子一不留心,刚刚打在鼻上,负痛逃下。那边岳公敌住葛尔丹,十分酣战,正是棋逢敌手。忽听四面乱嚷,都说清兵败了,心里暗暗吃惊,只得退下。年大将军看见三处人马都抵敌不住,传令弃营退后,叫更生童子断后,更生将电气鞭化一条白气,拦住金川兵,金川兵方不追赶。
再说云谷子等在上面战退安庆子与陈仙姑,想用枪炮打下,又恐伤了自家兵马,只得停在空中防备。及见清兵退净,金川兵离得远些,然后将枪炮施放。葛尔丹看见,慌忙退兵回营。检点人马,虽有折损,却也有限,只可怜坏了赛王母。但今夜得此全胜,真是出兵以来未有的奇功,便将情形申报金川王去了。
清营兵见金川兵退去,其时天已大亮,忙检看人马,阵亡总兵二名,参将三名,游击五名,都司以下三十八名,兵卒阵亡者八千名,伤者三千余名,马亡三千匹,犹幸机械、粮食未曾丢得。清风子、明月子受伤甚重,意欲回山,余元庆亦卧病在床。更生童子道:“两位道友及余将军既受伤,何不待俺来医治?这电气鞭能生人,能死人,虽十分沉重之症,将电气运在他身上,立刻可愈。”说罢,将电气在他们身上运动一面,果然好了。清风、明月、元庆忙称谢不已。年大将军道:“我出师以来,从未有如此败北,今将如何设法,众位明以告我。”
云谷子道:“我料金川营内最利害者安庆子,若除了他,便可无忧矣。他六个女将之中,已坏了四个,余存二个也不必忧。我看除安庆子,还是令师癞头和尚,贫道是没有这等本领。令师有追魂夺魄的符,他若来时,定可取胜。”大将军甚喜,问:“谁去请?且不知家师现在何处?”清风子道:“贫道知得师父在王屋山中,就待贫道去请罢。”大将军依允。清风子去不两日,便回来道:“贫道已见过师父,将上项事情说与他听了。他说现在不能抽身前来,说有师叔在此,亦可设法除安庆子,要用那符可先取去,将来有要紧时候,他当自来。”说罢将追魂夺魄符,呈与云谷子。云谷子道:“既有符来,就师兄不来,也是一样。”便命在营后筑一高坛,上面装一草人,写了安庆子八字在上,自己步罡念咒。到了七日,对更生童子道:“这场功劳要你干的了。”更生道:“师兄吩咐,自当从命,但不知何事?”云谷子道:“安庆子被我作法,定然神魂不安,他是有道的人,晚间定然坐禅,他的神明一定,我就不成事了。你去搅乱他的精神,使他恍恍忽忽,然后用这追魂夺魄符来粘在他背后,我这里便可设法了。”更生童子依言,袖了电气鞭。原来他的鞭能长能短,能光能暗,所以当下更生童子敛了电光,用隐身法来到金川营里。
那时已是更余天气,营中习斗森严,巡绰异常紧密。幸而无人知觉,一直来到安庆子帐内。见安庆子蹯着腿在那里坐禅,忽然高声叫道:“有奸细!快捉,快捉!”各营兵卒听见,都来讯问。更生童子听了,忙飞腾空中,见一面乱嘈嘈了一回,仍旧肃静。待一回仍偷下去,不敢近前,远远望见安庆子依旧坐禅。更生想道:“安庆子是有道之士,师父叫我来乱他的精华,然后用符贴他,何不就用电气来扰他一扰。”说罢,敛了电光,把鞭放长了,向他面前乱晃。晃了一回,果然利害,安庆子便坐不稳,像要睡着的一样。更生便轻轻走到他背后,用符粘在他背后,一溜烟走了。回来报知云谷子,云谷子大喜:“如此便成功了,明朝便知分晓。”
再说到了次日,葛尔丹去请安庆子商议。小校来报道:“军师不知何故,坐在那里,总不出声。”葛尔丹大疑,唤了浑家赛梨花,及陈仙姑、百城子一同去看,只见他果然不声不响。叫了两声,赛梨花是有道行的,看见说道:“不好了!军师羽化了。”忽见他背后一道符,跌足道:“这一定是中人奸计,如何是好?”葛尔丹道:“你何以知道贼计?”赛梨花道:“这便是姜子牙害赵公明的法术,不然这符是那里来的。”葛尔丹道:“怪不得昨夜先时军师高叫有奸细,各人找寻不着,后来不听见叫,想是上他当了,为今只得将他埋葬,再作道理。”便叫百城子经理丧事,大家嗟叹不已。
忽报清兵到了,有个云谷子要请军师讲话。葛尔丹纳闷,百城仙子道:“待我去。”提了剑,来到阵前大骂:“贼道,伤害同气,如此无良,不杀你誓不为人!”云谷子道:“你去叫你师父来。”百城子道:“贼道,害我师父,还要装聋作哑。”便仗剑来取云谷子。云谷子转入阵中,叫更生童子去接战。更生子应命,拿了鞭,接住百城子问道:“你来何干?”百城子道:“来取你小狗命。”更生子哈哈大笑:“待我送你去见你师父罢。”两个交战,不上数合,电光着身,百城子果然去见他师父了。陈仙姑看见大怒,飞起胭脂巾来战更生,恼得更生性起,说道:“你这贼人用那秽物来害人,我前番不伤你者是避你的污秽,今番我拚三天的祭炼,也顾不得你了。”说罢舞动电气鞭,刚刚一晃,陈仙姑已死在沙场,那条巾也不见了。说也奇怪,这条电气鞭也不能伸缩自由,而且那光也没有了。
不说更生去祭炼电气鞭。再说当下大将军见得了胜,便挥兵前进,大杀一场,金川兵大败,守住葫芦关,再不敢出。大将军得胜犒赏后,便道:“如今安庆子已亡,早夜可以安枕矣。但这葫芦关如何攻取?”云谷子道:“不上三日,包你有人送关。”大将军道:“何以知得?”岳公道:“我料贼人必用诈降。”云谷子向他溜了一眼,岳公便不言了。
且说葛尔丹自那日败后,与将士、夫妻商议道:“我们连亡两位大仙,如何是好?”赛梨花道:“待我再往师父处求救。”葛尔丹道:“虽则是好,但目下兵临城下,你去了,我们更何所依靠?”策妄阿拉布坦道:“我有一计,未悉可行否?”葛尔丹问是何计,策妄道:“现在我们会仙术的都死了,就以此言骗他,说你不识天命,我却见计投降。只要诱他进关,待他到了关下,现有安庆子剩下的药水在此,向他射去,如能射得年赓尧、岳钟琪及云谷子等,使可转败为胜了。”葛尔丹大喜。正是:
临敌刚才惊败北,奇谋又作诈降书。
此计得行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伪先锋假献葫芦关 众回子巧排六合阵
却说策妄阿拉布坦想行诈降计,葛尔丹道:“那年、岳二人及他手下诸人都是不易欺的,你想这计如何使得?”策妄阿拉布坦在他耳边,道如此如此,使可使得。即日在左近乡间选—个女子,与赛梨花差不多的相貌,假扮夫人,使策妄阿拉布坦与他奸好。葛尔丹假去捉奸,将那女子杀了,在城上来号令,说是他的浑家,犯奸杀死的。那策妄阿拉布坦假意与葛尔丹战了两战,逃到清营来,说要投降。岳公听见,忙叫请进相见。问道:“策将军何事见投?”策妄道:“葛尔丹的浑家赛梨花,与小将相识有年,不幸被他撞见,那赛梨花就被他杀死了。小将特到此处,万望将军收录,定然立功报效。”岳公大喜,十分款待。正与大将军相见,忽报金川营有一将官来搦战,单搦策将军去战。岳公道:“策将军就去会会他。”策妄依言,提了刀飞马出阵。只见来将大喝道:“黑面鬼,你犯了奸淫还不就缚,更待何时?”策妄阿拉布坦大怒,举刀相迎,不上二十个回合,便一刀把那将官杀死,提了首级来报功。岳公大喜,将功记了,安慰他道:“策将军如此英雄,甚是可敬,但有何策可取此关?”策妄道:“目下清朝强盛,金川衰弱,人人知道的,小将在那边时时向葛尔丹,劝他投降,争奈他不识天时,妄思螳臂当车,所以久与小将不和。但他手下的人与小将相好,意见相同的甚多,小将来时曾与他们暗中定计,俟有隙缚了葛尔丹,叫他们献关。将军如肯见从,小将当写一封信射进去,约定日子,他们在内便可行事。”岳公大喜道:“如此甚好,就定了今夜罢。若得此关,将军就算大功。”策妄阿拉布坦道:“小将不过顺时识命而已,那敢邀功?”岳公便进中营,与年大将军画定计策。
再说葛尔丹使人行了诈降计,以为可操胜算了。这日接到策妄阿拉布坦的箭信,知道约在今晚,便预备强水水筒在关上,年、岳二公一到,就要害他。眼巴巴望到黄昏,看见策妄阿拉布坦骑着马,来到城下搦战,后面便是岳将军跟着。策妄阿拉布坦大骂葛尔丹无良,如有人擒献,定当重赏。说话之间,只见关上的兵丁嚷道:“待我来擒。”早把葛尔丹双手挟住,大叫:“我们献了关,策将军快些进来。”策妄阿拉布坦便要岳公进关,他自己先匹马飞进城去了。岳公随后跟进来,并招呼后队杀进。关上的兵刚要用强水射下,不料半空枪炮齐施,把那强水兵一齐打死。原来是何必正带兵在升天球从空打下。葛尔丹情知不好,忙会同妻子及策妄阿拉布坦,一齐杀下关来,想抵御清兵。无奈清兵如潮的涌上,为头的岳将军异常骁勇,杀得金川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乘势取了葫芦关,葛尔丹已退到准葛尔部去了。
年大将军得了关,设宴贺功,便道:“得关之功,都是岳将军的。但岳将军何以知他是诈降?况他既杀其妻,又杀来将,城上偏又擒着葛尔丹,若在别人则要中计的,将军竞看得如此真切,请问其故?”岳将军道:“葛尔丹所恃者法术耳!今他法术之士俱已死尽,他还敢守住此关,知他必有所恃。所恃者什么,一定是强水了。但平常用强水射我们,我们定可躲避,所以要人诈降,骗我们来到关下,他方用强水射下,使我们无可躲避。又恐我们不信,所以假将妻子杀死。你想他的妻子是有法术的,真是犯淫,他尚不肯杀害,所以知他全是假的。至城上擒葛尔丹更加假了,并不捆缚,只用两人夹住,此等只好骗骗粗人,稍有心肝人,便不能瞒的了。”众将悦服。
次日,大将军传令兵将前追,一路金川兵伤残者不计其数,因逃不及的都跪地乞降,大将军叫一齐杀死。岳公劝道:“残兵乞降,不宜杀害。”大将军道:“金川人反复无常,若不杀完,必遗后患。”不听岳公之言,共杀降兵五千余名。众人叹息不已。
再说葛尔丹退至准葛尔部,余兵无几。一面招募兵勇,一面把守关隘,军威复振。与赛梨花商量道:“目下大败,如之奈何?”赛梨花道:“待我再去师父处求救,元帅且深沟高垒,不可与战。”葛尔丹依言不表。且说赛梨花乘云来到雪山,见了老祖,大哭不已。老祖道:“你纵不来,我已知道。我原说叫他们不要去,是你再三求我,今日同门伤残,汝尚何面目见我?”赛梨花道:“师父见怪,原是有理,但为臣子者,若不戮力辅主,何以对天下之人。纵生在世上,也是被人耻笑。求师父再要救我一救。”师父道:“你们逆天行事,如何可成?且清朝气数当盛,就去也是无益。”赛梨花再三苦求,加之云里飞六个男徒弟,因伤了同门,十分愤懑,也在旁怂恿。祖师道:“你们既如此愤激,敢去帮助他么?”云里飞道:“师父如允从,弟子们都愿去。”祖师知难挽回,只得由他们去了。赛梨花十分欢喜:“谢谢祖师。”六个道友都带了法宝,一同前来。
到了营中,葛尔丹接见,欣喜异常,款待之后,共商破敌之法。云里飞道:“小弟在山时,闻师父说起,女道友们定然遭害,所以弟等暗中操练阵法,以图报复。已经练就一个六合阵,十分利害,明日待我们摆好,使他不敢前进。旷日持久,他自然要退去了。”葛尔丹甚喜。次日,云里飞摆好六合阵,其阵分东南西北上下六处,东方是云里飞管带,西方是雾里飞管带,南方是遮山鹰管带,北方是遮天鹏管带,上方是过海龙管带,下方是搅海龙管带,各执法器,按方分站。
且说年大将军按兵数日,想要交战,忽报金川营外摆下阵图,大将军忙请各位出去观看。果然阵里阴云瑟瑟,杀气腾腾,便添了一重心事。云谷子道:“阵法如此利害,如何过去?”余元庆道:“军师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待小将前去破他的。”云谷子道:“将军虽勇,但他有法术,不可以力相争,千万勿去。”余元庆定要去,何必正道:“将军要去,待贫道与你一同去罢。”云谷子知难挽回,只得由他去了。当下余元庆带了前锋的将校百员,精兵三千,何必正仗剑,也带着官校兵卒,大喊一声,分两边杀进阵来。只见阵门大开,清兵到处,金川兵便纷纷退下,分两边卷过去了。余元庆一直追进,来到一个空地,只见一回子站在面前,大喊道:“往那里去!待我收拾你。”余元庆大怒,挺枪交战。只见那回子,不慌不忙把东西往上一丢,说道:“蛮子,看俺宝贝!”
余元庆仰上一看,却是一只杯子,忙想用枪来拨,不想那杯已在他顶上罩下,可怜一位能征惯战的英雄,死于法宝之下。百员将校精兵都被擒住,一个不能走脱。原来这将就是云里飞,那杯子就是宇宙杯了。再讲那何必正带了官兵杀进阵去,刚刚遇着雾里飞,大战一场,被雾里飞用日月镜将他照了一下,何必正登时神昏志乱。金川兵一涌而上,将他缚住,兵卒也都被擒,解往葛尔丹营内,葛尔丹大喜。推过何必正来,想要问问清营中虚实。只见何必正双眼紧闭,不能言语。雾里飞道:“他因受了我的法宝毒气,所以如此。元帅要鞫问他,须等十二个时辰,他就醒了。”葛尔丹依言,叫人把何必正囚起来,待醒时再问。正是:
蛟龙暂被蝇虫困,一遇风云便上天。
何必正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岳将军痛哭余先锋 云谷子大破六合阵
却说到了明日,何必正所中毒气,已经过净,睁开双目,只见手枷脚练,猛想昨日交战情事,心下明白。刚要脱身,忽见兵丁将他提到葛尔丹面前,葛尔丹喝他跪下。何必正理也不理,面朝里,背朝外,大骂:“反叛之徒,久后必为我所擒。”
葛尔丹大怒,叫勇士扳他过来,谁料如生铁铸成的一般,动也不动。葛尔丹亲自用剑来斩他,何必正手脚一拍,枷练俱已脱落,用手一指,葛尔丹已不能动弹,那剑也跌落在地。何必正刚要取剑斩葛尔丹,那知过海龙已经来到。何必正虽不认得他,看他回回打扮,手段一定高强,连忙借土遁遁回本营去了。葛尔丹直待一个时辰后,方才醒过来。对众人道:“清营有如此异人,如何是好?悔不昨日杀了他的好。”过海龙道:“这些小术,何足为奇,待明日再捉来时,元帅杀了他,以报今日之仇也未迟,何必着恼。”
不言金川那边。再说清营内,见余元庆与何必正两人,去久不见回来,大将宰甚是忧虑。云谷子算道:“余先锋谅难生还,何必正断乎不怕。”岳公闻言,放声大哭,直至晚间,尚不见一人生还。云谷子也惊疑起采,想道:“那回教的法术,有如此利害,如何是好?”过了一日,到明日午后,方见何必正回来。大家问他如何,何必正将自己情形说了一遍。复道:“余先锋及带去的人马,看来是完结的了。”岳公又椎胸大哭道:“我们从前同门何等亲热,方期同享富贵,不料中途殉节,呜呼衰哉,呜呼哀哉!”众人苦劝,方才止哭。大将军也十分忧闷。
云谷子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胜负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况余将军为国捐躯,正可名垂不朽,我们宜该相贺,岂可作儿女态,相啼对哭耶!为今之计,宜商量破敌之法为要。”岳公道:“辱蒙见诲,感佩不尽,但某与余将军同门有日,不得不悲耳。但破敌之法计将安出?”云谷子道:“我不知回教法术如此利害,所以轻于打阵,致有此败。待我今夜亲往察看,再行定夺。”
到了晚间,云谷子偷偷出了本营,用隐身法来到阵前。只见阵前铁桶相似,无隙可入。云谷子腾至半天,下看阵中,也是密密层层,无处可入。复借土遁,来到阵底下细看,谁料到阵底下,也如铜墙铁壁一样。上下四方都不能进去,只得退回。心内想道:“利害,利害!但他这阵不知何阵,待我慢慢打听,再作道理。”云谷子回营说与众人听了,众人皆纳闷异常。次日,云谷子吩咐一个都司,名叫黎宗配,命他往左近,捉一个回子来讯问。黎都司闻言,便带了几十个兵丁,去捉回子。不料先被葛尔丹,叫手下兵丁假扮乡人,伏在左右,等黎都司来捉人时,一声暗号,反将黎都司拿住,解往金川营里。黎都司跪在地上再三哀求饶命。葛尔丹看见道:“此等无名小卒,只好在乡间欺贫害弱,我此处用他不着。但白白放他回去,倒便宜了他。”传令将黎都司的眉、鼻、耳,口一齐削光,方放他回来。黎都司忍痛奔回。年大将军看见大怒道:“贼人如此无礼,誓必杀尽他方称我意。”叫黎都司快去医治。后来这黎都司,虽然医好了,却没有五官,人都代他起一个诨名,叫“浑沌黎宗配”,不表。
且讲次日,云谷子再叫清风子去探消息,清风子领命,只单身一人向六合阵来。用隐身法于黄昏时,看了一回,不能进去,便绕至阵后,偷看金川营盘。再绕过营盘,却是荒野,远远见两三点灯火,知是村庄。他却赶至村庄,以借宿为名。一老者见他是道家妆束,便款迎至家。清风子问道:“老丈,此处是何村名?贫道想到乌里阿苏台去,可是此路去的?”老者道:“路到去得,又是大路好走,但目下只好绕到别处,方能去得。”清风子道:“这是为何?”老者道:“因此处大王与清朝抅兵,清朝委年赓尧做大将军,岳钟琪为副将军,前来征讨我们。大王叫葛尔丹做元帅,与他对敌。屡次丧师失地,目下得了六个回教的神仙,摆了一个六合阵,十分利害,看来清朝是要输的了。”清风子道:“这六合阵如何利害?”老者道:“听他的兵丁讲,这阵里分散东西南北上下六方,每方一名回仙管带,各有宝器随身,所以利害。”清风子道:“据说果然利害。夜深了,请安置罢。”老者去后,清风子便乘云回营,一五一十的述与云谷子等听了。何必正道:“他既是回教,都怕猪肉的,何不以猪血来破他。”岳公道:“他阵里只照顾六处,还有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未曾照应,是个大破绽。”
云谷子听了,忽然醒悟,即刻请了南国泰商量,叫他造四十辆猪头车,其法以猪皮张于车之四围,另将猪头装于车前,究如一只猪一样。车中藏兵十四人,十人手执洋枪一杆,四人守桶一个,桶内满藏猪血,分为四队,由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路打进。如遇有法术之人,不与他战,单用猪血向他泼去,如此虽不能破他,亦可避他的法术了。每辆猪头车之后,跟精兵千人,另选有法之人统带,使他之法术不行,我之法术得展。四十辆车都在中央取齐,然后先从半空中施放枪炮,破了他的上方,再东南方打进之车,须向西北方打出去,西南方打进之车,须向东北方打出去,东北方打进之车,须向西南方打出去,西北方打进之车,须向东南方打出去,使他阵图纷乱,便不战自破矣!”计画已定,便派更生童子由东南打进去,何必正从东北打进去,明月子由西南打进去,清风子由西北打进去,云谷子在外指挥,岳公与南国泰督率诸营,俟我兵破阵时,便去打他的营盘。指拨已定,明日举事。
且说云里飞六个回子,自持法术,藐视清兵,以为不久便可退去。一日,忽见清兵护卫着数十辆车子,打进阵来。过海龙在上方看得清切,把旗一招,六方兵士俱各预备。谁知这车儿不向东、西、南、北打来,却从四面角处攻进。云里飞也不以为意,诱他到阵里,再来摆布。不料近前一看,叫起苦来。
原来回教最忌猪肉,见了忌讳,如何敢打。方将设法抗拒,那车内枪炮,已经乒乒乓乓打来。云里飞等那时顾不得避忌了,拿着法宝刚想祭起来,忽见车内兵士用猪血尽力泼来,泼得云里飞等满身是猪血,弄得法宝都祭不成了。云里飞等只得按住阵脚,用大炮对着打。争奈清兵四围打进,势甚凶猛,左冲右突,弄得阵已乱了。云里飞奋不顾身,一味死战,正遇着何必正,仇人相见,分外看得清楚,必正仗剑力战,云里飞看看要输了,想祭起法器来,又被污了,只得化一道金光,往东奔逃。何必正不舍,紧紧追来,将近追上,云里飞变了一只大猪,张牙舞爪来吞必正,被必正一剑斩为两段。那边雾里飞、遮天鹏见势头不好,法宝又被污了,要想逃回,刚遇着更生童子,被更生一鞭打去,两个回子均死于非命。遮山鹰、过海龙、搅海龙三回子,忙奔往营盘,与赛梨花保着葛尔丹及策妄阿拉布坦等,弃营逃往青海去了。清兵得了准葛尔地方,安民已毕,年大将军传令前追。
再说葛尔丹来到青海,守住关隘,长叹道:“我葛尔丹勋名盖世,南征北讨,人都叫我西诸葛,不料今日兵败将亡,一至于此!”想罢便要觅死。浑家赛梨花劝道:“元帅切不可如此,胜败兵家之常,我现有雄兵数万,良将多员,何难报仇?”遮山鹰也道:“元帅何必忧虑?待我回山去请师父来,定可报仇。”葛尔丹道:“若说祖师肯来,我可无忧矣,烦你快去请来。”遮山鹰从命,一直来到雪山,见了祖师,放声大哭。祖师道:“如何?我叫你们莫去,你们偏偏要去,弄得如此狼狈,岂不是自取其祸。”遮山鹰道:“他欺我,把车子上都装了我们祖宗的神像来打我们,又拿猪的血水来制住我们,所以如此吃亏。”祖师闻言大怒道:“贼道如此无理,待我亲走一遭看。”遮山鹰大喜。正是:
请将不如激将,怂人胜过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