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金川 - 第 2 页/共 9 页

赓尧自进园以来,已经数月,从来曾有人与他讲话,今见和尚与他讲起话来,如何不欢喜?便道:“先生要我读书,我就读罢了。”和尚大喜,便悉心教导他,又将古今兴衰存亡的大致,以及天文、地理、兵法等类,渐渐的教他。这赓尧是星宿下凡,那有不领悟的,不上三年,早将经史子集、诸子百家都融会贯通了。那时赓尧一心向学,反不想出园了。忽对和尚道:“先生,我文人的功夫已经学完了,还有一件请先生指教指教。”和尚问何事,赓尧道:“我三年前曾将铁尺打先生的脑袋,我见先生如不知得一样,这个本事我想学学。”和尚道:“容易。”便将易筋经工夫教导他,又将十八般武艺件件教他,不上二年,都练得精通了。赓尧又问和尚道:“我见书上说那剑仙的事,可学得么?”和尚道:“如何不可学,但你却不能学。你是富贵中人,凡有剑仙,是性情恬退,成功不居的,方能做得。你现在学了这一身本领,出去已可封侯拜相。但外面能人甚多,你若将来干起事业来,总要虚心求贤,却不可自恃。还有一件,天地以好生为心,你这性情最是残忍,定伤阴德,你切记切记!我现有事,明日即要动身,待我叫人开了园门,见了你父亲。”   再说和尚使去叫人掘开园门,带了赓尧,见了他父亲。众人已五年多不见赓尧了,今见他身材壮伟,举止大方,知是和尚教导有方了。和尚又将他的文武学业告诉年公,年公自然欢喜感激。到了明日,和尚决意要走,年大人送他好些金银,他一点也不受,惟嘱咐赓尧道:“我昨日教你的说话,句句是金玉良言,千万莫忘,后会有期,我要走了。”正是:   神龙见首不见尾,侠士重义不重钱。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蟠龙岭群英相会 金川贼飞标成功   却说癞头和尚去后,年赓尧时已十八岁了,便于这年应考,他这学问自然一考就进了。到了明年去应乡试,八月初八进了头场,安了号舍,将近三更,尚未出题目。赓尧忽然肚子疼,便走到号底茅厕内出恭。出完了跑到自己号舍内,只见有一团东西睡在里面,看时,却是一只班烂大虫,赓尧不胜惊愕。再定睛时,原来是一个考生睡着,连这号舍也不是他的,是他的邻号。赓尧便不惊动他,走回自己号中。一想,闻说龙为天子,虎为大将,这书生定是一位英雄,待他醒时与他见见,也是一位有用的朋友。到了明日,赓尧便与这人请教起来,方知他是个监生,父亲也是武弁,他叫岳钟琪,方年十六岁,因在京读书,故捐监来观观场。赓尧见他一貌堂堂,又说得入港,便订场后相见。完了三场,赓尧找着了钟琪,议论起来。知他也是文武全才,自然投契,彼此遂拜为生死之交,赓尧为兄,钟琪为弟。赓尧道:“贤弟,当此边陲多事,正是英雄建功立业之秋,愚兄因父母钟爱,难于出门。吾弟何不到处游历,结识几位英雄,也是将来的手足。”钟琪道:“弟亦深有此意,兄既见教,就此告辞。”赓尧道:“何不等放了榜,再作道理。”钟琪道:“弟于时文一道,本不考究,况此原是观场,那里有希冀望中之心。况弟有个亲戚在宁夏,须望他一望。”说完便起身拜别。赓尧知不可留,使由他去了。到了放榜,钟琪果然落第,赓尧高高中了第十名的举人,到了明年,又中丁进士,点了翰林,他就在京供职,一直做到兵部尚书。   再说岳钟琪那日出了京,并不雇车,只是乘了一匹马向宁夏出发。来到山西地方,见前面一座高山,钟琪一想不好,此处山形险恶,必有强人,因按住了宝剑,缓缓前进。忽听一声锣响,前面走出一班喽罗,为头一个大王骑着一匹马,高叫:“蛮子,留下东西马匹,方许前去。”钟琪笑道:“你要我的东西,我无有不肯;但有一位不肯,你去问过他肯给,我便给你了。”那大王道,“那个不肯?待我问问。”钟琪指着手中的剑道:“就是他不肯。”那大王大怒,夹开马,将枪向钟琪搠来。钟琪将宝剑相迎,一来一往,足足斗了百余个回合,那大王忽按住了枪,跳出圈外问道:“来者何人,快通姓名。”   钟琪道:“俺便是岳钟琪。”那大王滚了下马,倒身下拜道:“原来是自家人,岳爷快请上山一谈。”钟琪道:“我与汝素昧平生,何以说是自家人?”那大王道:“俺有个师父,名唤云谷子,他有个师兄,名唤癞头和尚,在京中教过年赓尧的。俺师父能知过去未来,昨日对俺说,今日有个岳某过此,是个英雄,嘱俺留心观看。俺刚才见你的刀法不凡,故敢动问。岳爷既然到此,还请上山一坐。”钟琪一想,我此行原想结识一班英雄,既然遇着,那有当面错过的理,便跟他上山。   到了山上,只见城郭整齐,枪炮森严。钟琪道:“此处是何地名,何人布置,这样完善。”那大王道:“都是我师父布置的,此地唤做皤龙岭,人迹罕到,俺们所以在此驻扎。”钟琪问道:“阁下尊姓大名,山中共有几位好汉?”那大王道:“小弟姓余名元庆,绰号金毛狮子。山中除师父外,还有兄弟两个,一名何必正,绰号步虚子,他能呼风唤雨,指使神鬼。一名南国泰,是从前钦天监监正南怀仁的儿子,怀仁被参,他就逃到此处避难。他能造西洋机器及枪炮等类,人都叫他小鲁班。”一面讲说,已来到聚义厅上。余元庆请出各人来相见。只见那云谷子是一个白发的道人,南国泰是西洋人。英雄相聚,自然欣喜。云谷子道:“我看天文,知西方不日便有战务,诸位皆是将来平乱的功臣,只可惜吾师兄的徒弟。”钟琪问是谁人?云谷子默默不答。钟琪也不便问了。云谷子道:“岳公子武艺虽高,尚有许多剑术,曾学过否?”钟琪道:“未曾。”云谷子道:“如不相怪,待老夫教你一场,以待将来之用。”钟琪大喜。即日拜云谷子为师,学了一年光景,剑术精通。云谷子道:“此地不可久留,你还须往西方,有些机会,将来有用我们时,便来相邀可也。”钟琪道:“俺现往宁夏探望亲戚。”云谷子道:“宁夏是在西方,此去正合。”到了明日,钟琪辞别各人,向宁夏进发。原来钟琪的亲戚是宁夏的总镇,见钟琪来到,一貌堂堂,甚是欢喜。刚刚有一班回子作乱,为头的唤做混世魔王,这总镇便使钟琪带了五千兵讨平了,因此保举他做了个都司。不上三年,就升了陕西的提督。   ——这都是从前的说话,因年、岳两位是书中要紧的人,所以将他出身细叙。   言归本传。且说年、岳二公,奉了圣旨,带了官兵十万,岳公又招聚了蟠龙岭的好汉,便叫余元庆做先锋,云谷子做军师,何必正、南国泰做参谋,一同出了嘉峪关,涪浩荡荡杀奔前来。忽有两位道士,两个和尚,站在道旁,手内拿一封信,说要见大将军。年公吩咐先取信来一看,原来是师父癞头和尚的荐信,略谓:“闻得你奉命征金川,但西方能人甚多,今特荐徒弟四人,以备驱使。将来有难,愚师还要亲自到来。”年大将军大喜,即刻请见两个道士,一个叫明月子,手拿一把雨伞;一个叫清风子,背负一个胡芦。两个和尚,一个叫赛癞残,襟上挂著一块手帕;一个叫赛佛印,腰间系着一条草绳。都是道貌清奇,大有法术的。大将军便叫见了各人,再行前进。不日,探子报道:“前面哈密地方已有金川兵在彼驻扎了。”大将军即令扎营安寨,一面与岳公商议。岳公道:“我师父常说,西方多能人,待明日看了他阵势,再作道理。”年大将军称是。   到了明日,岳公请了云谷子、明月子、清风子、癞残、佛印,来到金川寨边,只见人马强壮,刀枪鲜明。岳公道:“金川竟有如此能人。”云谷子道:“这算什么,将来利害的事情多哩!”话未说完,一声炮响,寨门大开,里面鸟枪、大炮都打将来。岳公大惊,连忙退回。即有金川使人来下战书。大将军批明日交战。   到了这日,先锋余元庆出阵,那边是策妄阿拉布坦出战。元庆喝道:“来将何名?”策妄道:“俺是金川王驾下、葛尔丹大元帅挥下先锋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你是何人?”元庆道:“唎唎哪哪,那里有这样长的名头,黑鬼看枪罢!”策妄大怒,把刀来迎。那个使刀的,正如生龙活虎,这个使枪的,又如乱舞天花。一来一往,战有百余回合,策妄忽拨马便走,元庆追来,只听见策妄道:“着!”元庆臂上已中了飞标,翻身下马。岳公看见大惊,连忙率领官兵,救了元庆回来。金川兵乘胜追杀,中国兵大败。追了十里,方才退去。大将军便请各人商议。云谷子道:“我有一计,可以退敌。”众人问是何计?云谷子道:“我探得金川兵的元帅,名唤葛尔丹,足智多谋。那先锋黑面金刚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加飞标利害。后阵的唤做宰桑,也是有本领的人。但他只得三人,我想明天分为三队,明月子当他先锋,清风子当他元帅,将他们分做三截,余元庆当他后队,等他首尾不能相应,就可以破他了,叫做调虎离山之计。”大将军大喜。安排已定,等待相杀。正是:   定计捉拿釜中鳖,合谋收拾笼里禽。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云谷子计夺哈密 万衲仙阵摆五行   却说葛尔丹自那日得胜之后,以为大清兵孱弱,不在意上。不料一日见对面鼓声起处,三队人马冲将出来,葛尔丹大惊道:“此是调虎离山之计,如何是好?”只得勉强分兵迎上。策妄阿拉布坦向宰桑道:“他们用三队来攻,我们不得不分三处迎击,切不可分得太远,总要联络为妙。”二将依命来迎。争奈大清兵如狼似虎的卷上来,那余元庆又十分骁勇,一枝枪锐不可当,已经杀入宰桑阵中。宰桑抡大斧来与对敌,元庆却渐渐引他往西边去,宰桑杀得性起,不觉入他彀中,阵脚往西移动。元庆看见,便用枪一挥,大清兵乘势困住了。   再说明月子冲入策妄阿拉布坦的阵内,策妄阿拉布坦抡大刀便砍,明月子手无寸铁,只有雨伞一把,张开伞来与他对舞,一面向东退去。策妄阿拉布坦那里肯舍,向东追来。明月子将伞一挥,大清兵又将他围住。策妄阿拉布坦取出双标,来打明月子,不料明月子用伞一格,那飞标向半天去了,再用伞一招,几乎将他掀下马来。那策妄大惊,想走向中军,已被大清兵困住隔断,不能过去,只得向东逃命。明月子在后追赶,看看赶上,忽见山巅上立着一个道士,在那里大叫:“策将军莫怕,贫道万衲仙子在此。”说话未完,万衲仙子已来到面前,用拂绳将明月子隔住。明月子道:“道友何人,何以帮这反贼?”万衲仙子道:“贫道便是万衲仙子,刚才逃去的策将军便是这里地方的头目,道友不必追赶,须看同道面上,饶了他罢。”明月子道:“胡说,他是反贼,如何可饶?你来帮他的,大约也是反贼了。”说罢一伞打去,将万衲子栽了一交。万衲子一滚,升至半天云端上,站住大骂道:“我与你好说,你反逞强,策将军已经走了,我也不与你多缠,慢慢的总要报仇。”说完,冉冉乘云去了。明月子见他走了,只得回兵。   再说葛尔丹见两军被大清兵隔断,料哈密难守住,只得移营便走。清风子见他走了,便带兵一阵掩杀,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葛尔丹连忙招集宰桑等,退到乌里阿苏台去了,却不见策妄阿拉布坦。直到晚上,方见策妄阿拉布坦,带了一个道士回来。葛尔丹与这道士相见,道士道:“贫道是万衲仙子,在哈密东面方山上修道多年,刚才见清朝一个道士追赶策将军,我好意与他劝和,不料那贼道无礼,凡乎遭他毒手。”   葛尔丹道:“我看清营内异人甚多,老师来此甚好。总要帮助帮助。”万衲子道:“元帅莫忧,贫道有道友四人,俱是法术精通的,贫道请来与元帅报这场败北之仇。”葛尔丹大喜。万衲子去后,便邀到四人同来,都是道家打扮,一叫无忧仙子,一叫百喜仙子,一叫逍遥仙子,一叫百城仙子。葛尔丹道:“清营虚实尚未探听,那位敢去打听打听。”逍遥仙子道:“贫道愿去。”不一时,逍遥仙子已回,说道:“清营内已有云谷子做军师,另有何必正、明月子、清风子、癫残、佛印诸僧道在他手下,都是甚有道行的。为今之计,莫若立碉楼五座,那碉楼须用大石砌成,高三十丈,我们五人在上面修炼五行阵,按金木水火土相生之理,修练好了,叫他来攻,那时虽有万罗金仙,也难逃过。一面挂上免战脾,不与他战,待练好了五行阵,再下战书。”葛尔丹大喜。便在乌里阿苏台下,立起碉楼五所,如法去修炼不题。   再说大将军自那日得胜之后,犒赏三军,即日拔营追到,方想攻打,只见高悬免战牌,大将军问众人是何意见,明月子道:“我那日追策妄阿拉布坦时,有一道士来救他,我将伞打了他一下,他气不过,必是去帮助他们了。且看他如何布置,再作道理。”众人道是。过了几天,只见高高立了五个碉楼,直接云霄,碉楼上插下五色旗。云谷子知是五行阵法,便对大将军道:“金川立起碉楼,是摆五行阵,这五行阵虽是利害,但他摆得不得法,只能相生,不能相克。我今定下计策,用五行相克之道破他。惟须百日方能炼就宝贝。现他营内必有异人,须防备他。我想岳将军自精细人,须另带一枝兵在营外巡绰为要。”岳将军道:“师父吩咐,自当从命。”从此,岳钟琪日夜在外逡巡,以防不测。   再说万枘仙子五人摆好了五行阵搦战。大将军便叫何必正、明月子、清风子、癞残、佛印去接战。万衲仙子走到阵前大喝道:“叫你那拿伞的出来,我要会会他。”明月子听见,走到阵前道:“这反贼,你要会我做甚?”万衲仙子道:“贼道,我要问问你,你那瘟伞是甚东西?”明月子哈哈大笑道:“听我道来,你不要怕:   乾坤为我糊成兮,造化为我削柄。如来为我裱纸兮,老君为我盖顶。   一张兮鬼神怃,再张兮日月囚,三张兮天地愁,饶你十洲三岛众神仙,过不了我的伞头。”   万衲仙听罢道:“休说大话,俺不怕你。”将拂绳向明月子打来,明月子用伞格住。万衲仙知是利害,口吐一团白气,向明月子喷来,明月子不防备,打了一个冷噤,败下阵来。清风子看见,便来接战。只见百喜子道:“待我来斩这贼道,师兄歇一歇罢。”万衲仙便回去了。清风子见这百喜子道貌翩翩,并无军器,只有拂尘,便问讯道:“道友稚首了。”百喜仙子道:“你既念同道面上,何不退兵?”清风子道:“我是替天行道,你是助桀为虐,你反叫我退兵。”百喜子道:“不用多讲,与你见个高低。”清风子道:“正要领教。”清风子一面说,一面在背上向葫芦里一抽,觉一道白气,随手抽了一把宝剑出来,那剑头上白气向百喜仙子绕住。百喜子口中忙吐出一股黑气来敌住。两股气像生龙活虎的盘绕,好不有趣。两家阵上的兵勇,看得眼花了,竟像看出戏法的一样。战了多时,葛尔丹见难取胜,鸣金收军。清营也收兵回营。   清风子、明月子见了大将军说道:“金川营内大有异人,如何是好?”云谷子道:“此后切不可出战,待我炼就宝贝再行破他。”大将军遂吩咐诸将不许出战。过了几日,葛尔丹见清营内毫无动静,便与五仙商量道:“他见我摆下五行阵,他便不出战,看来他是别想计较来破我们了。我想请诸位去他营内探望探望。”无忧子道:“待我去探,惟白昼怕他看见,不若夜中去。”葛尔丹大喜。当夜,无忧子暗中到了清营去探消息,不料被岳将军手下的总兵哨见,连忙报知。岳将军便自己提了枪出营来,看见一个道士从营中飞入清营,岳将军也随跟上,大叫“有奸细”。营中将官听见,都起来预备。无忧子见众人知得,忙要回身,争奈岳将军在后赶上,只得口中吐一口青气,向岳将军喷来。岳将军大叫一声,跌下地来。营内将士听见,忙救了岳将军,便将鸟枪向上施放。无忧子知有准备,只得退回。等得清营众人来看,岳将军已是不晓人事。明月子道:“这必是中了贼道之毒气,昨日我在阵前被万衲仙子喷了一口,尚且禁不住,何况岳将军是个凡体。但不知他是什么毒气?如何施救?”云谷子道:“我想五行阵必是五色料,他口内的气,也分五色的。你昨日回来,脸上略带白色,他口内的气定是白色。”明月子道:“不差,然则我们看看岳将军的面色如何,再作道理。”众人走来,把火一照,却是满脸青色。云谷子道:“不妨,不妨,我有解法。”正是:   世上总然多毒药,山中还自产灵芝。   岳将军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乌里阿苏台阵破五行 罗卜藏丹津广延三教   却说岳将军受毒昏去,云谷子道:“他们所摆之五行阵,定然练五行的毒气。仙家受过天地的精华,就中此毒也属无妨,昨日明月子所以无事。岳将军原是凡人,如何受得住。但他的五行毒气虽是利害,究有相克相制之方法。岳将军所受的是青色,青乃属木,须用金来克制他。但平常的金子是无用的,必须定风铜方能成功。定风铜是金之精华,最是难得,此地急切没有觅处,如何是好?”年大将军道:“这定风铜我家里却有个镯子,是我父亲用了万金买来的,但远在京城,路隔万里,如何去取?”那癞残道:“贫僧愿去,不消一日,便可回来,惟须大将军付一书信,方有凭据。”年大将军大喜,连忙写下书信,交与赛癞残。见他接了信,道一声“我去了”,已经无影无踪的去了。大将军大喜,对云谷子道:“列位如此神通,量这小寇何难殄灭。”云谷子道:“这也难讲。就是金川那边,腾云驾雾的人看来也是不少,但我们以顺讨逆,看来定有能人相辅的。”   到了次日午间,只见赛癞残已到营中,取出回信并定风铜镯子一只。云谷子忙用符水将这定风铜镯子放在符水中,念了咒语,然后弄开岳将军的牙齿,将符水灌下去。不多一时,岳将军大叫一声:“我苦也!”霍的翻起身来道:“我难道做梦不成?昨夜赶金川贼道,被他口吐一股青气,将我迷住,觉得五窍都塞住的一样,异常昏闷,如何这回能够醒转。”年大将军将上项事说了,岳将军起谢。云谷子道:“如今不必与他战,等我炼完了宝贝,再去与他见阵。但要斩草除根,还须南先生设法。”南国泰道:“军师有何吩咐,自当从命。”云谷子道:“他以五行相生的道理来排阵,我便以五行相克的道理来破法。将来破了他阵,他走了仍旧要报仇。我想排一太极阵骗他进来。这太极是生五行的,他见我用相克的法子来破他,他一见这太极阵能生五行,他定然进来,想转败为胜。但前人所用的太极阵是生五行的,我今番只用太极阵外面的式样,那里面却并不是太极阵的样子。烦南将军做十五驾机车,机车上俱有门户,这门户要有机关,只能进去,不能出来,地下都埋了地雷等类,等他冲进,机车发出火来,都与他斩草除根,岂不甚妙。”南国泰依令去造了。看看已到百日,先一日云谷子下了战书,金川营内批明日交战。   到了明日,云谷子一早登坛,对众将道:“今日是要破敌了,余先锋与岳将军带兵绕出乌里阿苏台后面,听一声极大的响声,你们便去打葛尔丹的营盘。南先生带机车去排太极阵,一见他五个道人进了阵,便要放火。”又取出五色的剑来,将一把红色的剑付与何必正道:“剑是火合宝石炼成的,能灭人间五金的毒气。你拿这剑杀上插白旗的碉楼上,就可破他了。”又将一把白色的剑付与明月子道:“这是采五金的精华炼成的,能灭草木的毒气,你将这剑杀上插青旗的碉楼上,就可破他了。”又将一把青色的剑付与清风子道:“这是王母园中桃木炼成的,能灭泥土的毒气,你将这剑杀上插黄旗的碉楼上,便可破他了。”又将一把黄色的剑付与赛癞残道:“这是汉朝隗嚣封函谷关的泥丸炼成的,能灭一切水毒,你将这剑杀上插黑旗的碉楼上,便破他了。”又将一把黑色的剑付与赛佛印道:“这剑是龙王宫内水晶淬炼成的,能灭一切火毒,你将这剑杀上插红旗的碉楼上,便可破他了。每位带精兵二千,破了他乘势把碉楼拆了,免致遗患。南先生另带五千兵去排阵。”众人得令去了。   再说那边五个道人,向葛尔丹说道:“今日清营内来讨战,定然定了计策,来破我们的。但我这五行阵是断断难破的,等他攻进来,—个个将他捆了,与元帅报前次丧地之仇。”葛尔丹大喜。只听一声炮响,清营内五个道人,带了一万兵马出来,随后又有五千兵,向西方摆下阵图,却是太极阵。那万衲仙暗笑:“年大将军如此无谋,今日必定为我所擒。”看罢,万衲仙走到阵前,这云谷子也立马阵前。万衲仙一看大惊,心内想道:如何云谷子也在清营内?原来万枘仙的师父叫安庆子,却是云谷子的师弟,说起原由,本是同们师伯,所以相识。只得勉强问讯道:“师伯如何在此?”云谷子道:“我替天行道,特来灭此小寇,你们何以不识天时,反来助桀为虐?”万衲仙大怒道:“不用多讲,你有本领,敢攻我碉楼么?”说罢,五人走上碉楼去了。云谷子如何不敢,把拂尘一挥,何必正拿住红剑,攻上万衲仙子的碉楼上;明月子拿着白剑攻上无忧子的碉楼上;清风子拿着青剑,攻上百城子的碉楼上;赛癞残拿着黄剑,攻上百喜子的碉楼上;赛佛印拿着黑剑,攻上逍遥子的碉楼上。万衲仙等五人,见何必正等攻上碉楼,万衲仙用白旗一招,口内吐出白气,无忧仙用青旗一招,口内吐出青气;百喜仙用黑旗一招,口内吐出黑气;逍遥仙用红旗一招,口内吐出红气;百城仙用黄旗一招,日内吐出黄气,五色气都氤氤氲氲的,遮住碉楼,好不利害。忽见何必正等仗剑上去,把剑一挥,那五色气都散了。清兵看见,鸟枪大炮一时打上,所有碉楼五座一齐拆毁。金川碉楼所靠的都是妖法,今见破了,自然要走了,万衲仙见破了他的法术,碉楼断断难守,想邀齐道友逃往山中。忽见清营那边排下太极阵,心想:太极是生五行的,其中却有破绽,不如且打进去,定可转败为胜。便带领无忧仙、百喜仙、逍遥仙、百城仙,一齐杀进太极阵来。南国泰看见,忙退进阵里。万衲仙不知是计,闯进了机车,方知上当。但进去有路,出来无门,一声炮响,恍如天崩地裂的一样,可怜四个仙子都死于非命。只有百城子是炼中央土气,火能生土,所以借法遁了。   再说岳将军、余元庆听见一声响亮,知清兵得胜,便杀入金川大营。葛尔丹见五行阵破了,五座碉楼也毁了,刚想移营,不料岳将军已经带兵打进,葛尔丹那敢迎敌,只得与策妄阿拉布坦、宰桑等退往巴里坤去,一面报知金川壬,请兵求救不表。当日年大将军得了这一场大胜,又克复了乌里阿苏台,大赏三军,所有投降的金川兵,传令一概杀了。岳将军谏道:“杀降是兵家所忌,大将军总要三思。”大将军不听,众人叹息而罢。云谷子道:“我看太极阵内虽能烧死万衲仙等,但有一个百城仙是炼土的,必定遁去,况他的师父是安庆子,虽与吾同门,却与我不和的,谅他必来报仇。”年大将军道:“然则如何是好?”云谷子道:“不要怕。有我在此,保你高枕无忧。”   再说金川王罗卜藏丹津,自恃兵强来侵中国,以为必能得胜,不料连接葛尔丹败信,失了两处要地,十分愁闷。狼军师道:“我金川能人甚多,大王何不广延三教,招募贤能,与清兵见个高下。”金川王便从他的计,挂出榜文,广聘三教。看官,你知是那三教?中国三教是儒、释、道,他那里三教是回、释、道,因西方回回教最多,儒教是没有的,所以也叫做三教。当日金川王出榜聘请三教,早有葛尔丹的浑家赛梨花阿奴哈藤来见金川王,道:“大王既要聘请三教贤人,臣妾师父现居昆仑,何不请他下来,定能退去清兵。”金川王道:“你师父何人?”赛梨花道:“妾师名唤雪山老祖,是回教的祖师,他有徒弟十二人,妾是他第十二的徒弟。十一个师兄都是法术无边,那老祖更不消说了。”金川王道:“如此甚好,烦你去请来。”正是:   能中还有能,强中更有强。   不知雪山老祖竟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安庆子计设强水阵 南国泰秘造升天球   却说这雪山老祖是回教的祖师,广有神通法术,手下有十二个徒弟,六男六女,都是有擎山举岳的才能,倒海翻江的本领,且都炼有随身法宝。一个叫云里飞,炼就一个宇宙杯;一个叫雾里飞,炼就一个日月镜;一个叫遮天鹏,炼就一把风雨扇;一个叫遮山鹰,炼就一个阴阳盆;--个叫过海龙,炼就一个乾坤瓶;一个叫搅海龙,炼就一个山河网。这六个是男徒弟。又有六个女徒弟,一个叫十丈红,炼就一条捆绳索;十丈青,炼就一块迷魂魄;李仙姑,炼就一条伏神带;陈仙姑,炼就一条胭脂巾;赛王母,炼就一双鸳鸯练;赛梨花,炼就一双蟠天凤,这六位是女徒弟。赛梨花是葛尔丹的浑家,本名叫阿奴哈藤。   当时赛梨花来到雪山,见了老祖,说起金川王的旨意。老祖道:“我们西方三教同尊,况我久知云谷子也是得道的人,原该和好,方为合理,何必大家相残。”赛梨花再三恳请,雪山老祖没法,只得派五个女徒弟与他一同前去,又吩咐道:“总要见机,不可造次。”当日十丈红等六人,辞师下山,一直来到金川。金川王看见大喜。正要拨兵交他,忽黄门官报道:“外面有两道人,自称安庆子与他的徒弟叫百城仙子来见驾。”金川王立命传他来见。只见安庆子进来,施礼罢,说道:“闻得大王与清朝相敌,特行广聘三教,那清营内有一军师,名唤云谷子,他与贫道有仇,是以特来相助。”金川王连忙叫他见了六位女将,令他们一齐起身,望巴里坤进发。   不日到了,赛梨花见了葛尔丹,夫妻相会,自然欢喜,又将聘请三教的事情,及同来的众人一一告诉了。百城仙是见过的,不容说了,余外诸人都见过礼。安庆子道:“贫道小徒五人,今被他害了四个,此仇如何不报?”葛尔丹道:“清兵自得了乌里阿苏台,便移兵扎营在此。本帅因怕他法术,目下尚未见仗,求众仙指教。”安庆子道:“贫道在山中炼成一物,名曰强水。此水性质利害,虽大罗金仙遇着,也要丧命。我明天摆一个阵图,名唤天一阵,战时,将清营的将卒卷进阵来,然后用强水淋他,必可得胜。”   再说年大将军得胜之后,那日进兵在巴里坤地方驻扎。一日,忽见金川营里一声炮响,两个道人,六个女将,带了数千兵一齐出来,年大将军诧甚。云谷子走到阵前,见了安庆子道:“师弟何来?”安庆子道:“你害我四个徒弟,特来报仇,你敢与我斗法么?”云谷子刚要出阵,赛癞残道:“师叔且慢,待我出去罢。”来到阵前。安庆子道:“你是何人?”赛癞残道:“我是癞头和尚的徒弟,名唤赛癞残。你也是我的师叔,本是同门,何必相残。”安庆子道:“你是无名下将,去叫云谷子来。”赛癞残大怒,用手帕往上一丢,只见一块绝大的东西,向安庆子包下来。安庆子不慌不忙,用玻璃瓶往上一洒,那手帕已经无影无踪了。再向癞残一泼,癞残打一个寒噤,逃回阵来,身上已去了一块肉。赛佛印看见大怒,解下身上草绳来战安庆子,祭起草绳,恍如一条青龙来缠一样。安庆子仍用强水一泼,那青龙也不见了。赛佛印知道不妙,刚刚想走,已被安庆子用药水洒着。忙跑回阵,呼痛不已,原来头上中伤,将头颅已癞去小半了。金川兵卷将过来,药水到处,无不丧命,清兵大败。云谷子忙鸣金收军。回到营中看两个和尚时,已是伤重,只得派兵送他回山调理。便与年、岳二公商量道:“安庆子所用的水不知何物,癞残、佛印都已受伤,看来也不是等闲的了。为今之计如何是好?”大家踌躇无计。   再说安庆子得胜回来,葛尔丹大喜,与他贺功,便道:“老师的药水果是利害,但能多用些向空射去,更为上策。”安庆子道:“此水只有玻璃磁器可装,别样东西坚如五金,见了他都要消化,如何可以向空射击?”葛尔丹想了—回道:“有了。”叫营中工匠造了数十筒磁器筒,外面都用白铜包了。这筒分做两截,一大一小,将小的放在大的里头,往上一抽,药水都在里面,往下一按,药水便可打出数十丈之外。造好了先将水来试过,果然里头的水打得好远。安庆子大喜,即选一百个精壮兵丁,拿着水筒如法将药水打向清营里去。那清营内只叫得苦,沾着一点,便要丧命,况且营盘也隔他不住。数日之间,弄得清营内人人丧魄,个个亡胆。   南国泰道:“我现今想着一个法子,可破他的。但得将营盘移在山顶,使他这水打不上来,然后可以设法。”大将军道:“你用何法破他?”南国泰道:“我想水虽利害,只能横射。不能上射;就使略能上射,其力也是有限。我现想做升天球,又名气球,将兵丁、枪炮升到半天来打他,如此他虽有水,也不能射我了。”年大将军听见,依他移营在山顶。果然金川营不能将药水打上来。过了几日,南国泰巳造好了升天球数十个,每个可坐百人,并安放火炮。如法试演,升到半天,用枪炮向金川营盘打下,这枪炮是比药水更利害的。可怜金川营中折了无数人马,想用药水打上去,又打不着如此之高,葛尔丹忧闷异常。安庆子道:“元帅勿忧,贫道与众仙姑上去,看看是何物,再作道理。”众人称是。   于是六仙姑及百城子,俱跟了安庆子上来。只见数十个气球在空中来往,安庆子便带众仙杀上去,可怜这些凡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都被安庆子等杀尽,反用火炮向清营内打去。南国泰看见,知道不妙,忙对云谷子道:“气球上的都是凡人,定被敌人用计杀了,反将此物来害我们。我又不能腾云,众位快上去将气球盛气的袋用针刺一小孔,便可跌下。”云谷子忙与何必正、清风子、明月子上去,用隐身法使他不见,然后用针刺去,果然那气球往下跌了。安庆子虽有仙术,却不识机器,见气球跌下,忙与众仙姑遁去。当时云谷子将气球取到,便与南国泰商量。南国泰道:“气球上必须众仙都在上面,方保无虞。”云谷子依言,与众仙一齐保护着气球,又来攻打那边。安庆子看见,想上来厮杀,争奈云谷子在上敌住,依旧枪炮往下打去,弄得金川兵苦不可言。   一日,葛尔丹想着一个法子,叫做罗网营。是将细铁丝做成一个网,张在营盘之上,枪炮打下击都可盛住。如法做好,果然枪炮打不下来。安庆子道:“此网虽好,但我的药水也用不着了,凡铁一见此水,即封消化,我若用药水打去,岂不坏了此网?如今只好别想方法破他了。但我昨日腾云时,看见离此数十里外,有一个山叫莺管岭,甚是险峻,却在清营的后面。莫若悄悄引兵去占了此山,前后夹攻,清兵自败矣!”葛尔丹大喜,问:“那位肯去?”策妄阿拉布坦及宰桑都说愿去,当下便拨精兵二万与他去了。正是:   前门驱得斑斓虎,后户偏来狠毒狼。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