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金川 - 第 5 页/共 9 页
却说裕周当下回营,与女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十三妹道:“那年赓尧如此无理,父荣何必与他出力?”裕周道:“都是吾自己不好,惹出此事。如今没得说了,还是去的好。”便叫了营内土著回兵,一同商议,允于成功之后重重谢他。回兵道:“土尔扈特部四围都是险峻的高山,飞鸟也难过去,唯离此西南一带有一里路一座稍低的山,名叫欢喜岭。这山上广有树木,俱是极大的松树。若是平常的人,断难过去,素知小姐善于飞腾,除非请小姐先自飞腾上去,多带些长绳,缚于松树之上,然后挑选矫捷兵丁,猿猱而上,到了山顶,想下山的事总容易些了。”裕周于是选了两营步兵,叫女儿十三妹做先锋,于黄昏时候悄悄前来。行到天明,果见此处的山是低些,且树木繁多,易于布置,心下大喜。来到山脚,见这山险峻异常,恍如壁立,十三妹道:“上去容易,但许多绳索如何拿得上?”踌躇了一回,说道“有了。”便先怀了一条细些的绳子,一跃而上,坐在一报极大的松树上,将绳子一头系在树上,一头放了下来。裕周忙叫兵士将粗绳缚上,等他牵了上去。约到了十来丈,看见半山有些平地方,将兵丁度上,歇息片时,再行向上跃去。看官须知,这样过山,一日能行几多路?这欢喜岭就算极低,也有二三千丈,饶你十分本领,一日夜只好上得百数十丈。计裕周自山下上去,足足一个多月,方能上得山顶,你说辛苦不辛苦呢?大家来到山顶,查点人数,毫无损伤。不料往下一看,叫苦起来,原来此山,外面看见如此之高,里面因地土高耸,这山反而低下,由山顶到地,大约不过数十丈。如此说来,应该欢喜,何以叫苦?因为金川的营盘,就在此山底下。在上望下,甚是清楚;他们在下望上,自然也是一样了,所以弄得裕周等叫苦连天,蜷伏在山顶上,动也不敢动。伏了一夜,忽见金川兵向前移动,底下的营盘都不见了,单单剩了些牛羊猪狗驴马等类,裕周大喜。原来此处下山,甚是平坦,便悄悄而下,将他的牛羊狗马不计其数,都被裕周杀完。要想前进,见前面山谷口,金川兵败回来,后头似乎有官兵追赶的样子。裕周看见,忙奋勇杀出,内外夹攻。
看官须知,作书的只有一枝笔,不能写两面的事,你想裕周一个月内过此险地,难道此一个月中就没有事么?官兵因裕周行那险计,自然还可静候。至金川那边,岂有如此安静?现在先讲官兵那边。
且说自从裕周去后,大将军吩咐不许轻动,候裕周回来,再作道理,足足候了一月左右。一夜三更时候,大将军刚要睡觉,忽见左右报道:“军师有机密事求见。”大将军传令请进。张仁谋匆匆的向大将军道:“求元帅快传令退兵。”大将军问:“是何故?”仁谋道:“说出来恐有疏虞,不如快些退兵为要。”大将军听见,即刻叫人传谕,从速退兵,先退三十里,再行定夺,要快走,不许迟延。一声号令,诸军齐退。众人不解何故,足退了三十里,传令再退三十里,共退了六十里。方想扎营,忽见前面从前扎营之地方,烘的一声,飞沙走石,周围十余里地,尽成陷坑。大将军看见,以手加额道:“天赐贤人,免我大难。”即请仁谋问道:“军师何以知此事?”仁谋道:“这事显而易见,众人不留心耳。你想此一月之内,我们有一支兵去千事,还可忍耐;若敌人那边,岂有不定计破我们之理?昨夜三更以前,我听见营中习斗之声,散漫异常。大凡金鼓之声,必然结实,若在空地,或地中空虚,这金鼓的声,方才散漫。我所以想到,敌人必然把地中挖空了,埋藏火药、地雷等物,来害我们。此计甚危,别无别样法术破他,只有倒退避去,方为上策。又不敢砚言,恐军中惊慌,自相践踏故也。”诸将叹服不置。那时已是五更天气,张仁谋道:“元帅不必扎营了,想金川贼将,以为我们必然中计,定然带兵出来截杀,我们此刻即速前进,出其不意,分两头攻去,包管可以得一胜仗。”大将军依言,使带兵分左右杀来。
在半途果遇金川兵,大杀一场。策妄以为官兵必然中计,不料毫无损伤,疑为天助,正惊惶间,后面裕周又杀来,竟不知他的兵在何处来的。内外夹攻,杀得贼兵死伤无算。十三妹又骁勇异常,当着便死,遇着便亡,所有碉楼均被裕周夺去。策妄知难扎住,只得弃了土尔扈特部逃往土鲁番去了。
再说大将军得了土尔扈特,论功行赏,本以裕周为第一,奈因他从前出言鲁莽,所以只得一个寻常劳绩的记功,裕周怏怏而退。各事部署已定,便又前进不表。
再说大将军有一个公子,名唤年德灿,年纪刚刚二十岁,生得满面麻子,文不识论、孟之书,武不懂刀枪之法,生平一味渔色,见有美貌的女子,便要设法算计到手。偏偏大将军又最欢喜他,所以出征时,也带他在营。一日,大兵经过一处地方,地名萨菩喇,那处山青水秀,似江浙间。那年德灿见此景色甚好,便带了数十名家将,让大兵先行,他就落在后面,想游玩游玩,一来猎些飞禽走兽,以充庖厨之用。正在得意之时,想见树林里一声锣响,走出百来个喽罗,为头一个大王手拿一枝笔挝,甚是粗笨,约重百斤左右,大喝:“蛮子休走!留下马匹行李来。”德灿大惊,那些家将上去同这个大王厮杀,无如那大王骁勇异常,不上片时,将那家将打得七零八落。年德灿正在手足无措,忽见一个女将,十分美丽,手持一对鸳鸯剑,骑着一匹胭脂马,飞向那大王大喝道:“贼人,休得无礼!”说声未了,剑光落处,那大王的头已落在地,登时杀退贼兵,救了年德灿。年德灿欢喜不已,忙向女将称谢道:“多蒙小姐垂救,感激之至,特未悉小姐尊姓大名,何处人氏。”那女将忙下马裣衽道:“妾乃都司裕周之女,因大兵先行,妾喜看山水,所以落后,不料遇着公子。”年德灿久闻十三妹之名,不过未曾见过,今日见他如此美貌,武艺超群,登时把惊慌之意,丢在九霄云外,反生一肚淫欲之心。当时笑吟吟的说道:“原来是裕小姐,失敬,失敬。”说话之间,那轻狂之态都流露出来。十三妹看见如此,知他不是正路人,忙跳上马叫声得罪,加着鞭已去了。年德灿如醉如痴,半日方说出话来道:“我营内有如此美人,我竞不知道,惭愧,惭愧。”一头想,一头同家将追到大营,与一个心腹幕友余润之商议,想设法弄这个女子。余润之道:“这又何难?公子现在尚未娶亲,待小生这里向令尊大人处说一声,说公子喜欢这女子,你想以大将军之势,同一都司对亲,有何不肯?”年德灿听见大喜,再三拜托余润之。
等到晚上扎了营,便来到中军,告禀大将军道:“适有一件喜事,特来报与大将军知道。”大将军问何喜事,余润之道:“令郎于今日路过萨菩喇,忽遇一班强人。几乎连性命都不能保。后来遇着都司裕周之姑娘,名唤十三妹,救了他,方得无事。令郎说那裕姑娘的武艺,十分了得,就是男子汉也不及他。令郎意思想要娶他做一个正宣。晚生想此等英雄女子,真是世间难得的,若与公子结为配偶,真是天生一对。”年大将军微微一笑,道:“这个女子,我却也听得人家说他利害,但我与都司对亲,未免惹人笑话。”余润之道:“虽如此说,但古人有言,嫁娶勿计家资,看来也无妨碍。况裕周这人也颇去得,现在麾下,大将军若肯抬举他,莫说提镇,就是封侯晋爵也在意中的。”年大将军道:“既如此说,你便对裕周说罢。”余润之回来对德灿说了。德灿道:“我父亲虽肯,不知那裕周那边肯也不肯。”余润之道:“公子你真呆么,谅这裕周不要说不肯,他还望也望不到哩。”德灿又道:“或者他幼时已经许配与人,如何再肯许给我?”余润之道:“公子,你真呆了,他现在令尊麾下,富贵功名都在令尊手上,就女儿已经许配与人,一见大将军去求亲,他自会向前途退亲,以迎合上意,岂容公子担忧。”公子道:“既如此说,老兄快去说罢。”正是:
得意满怀来作伐,倚权恃势把亲求。
未知裕周允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裕都司崛强辞婚 土耳其借兵助战
话说余润之以为此等亲事一定成功,所以居之不疑,自请做媒。当下一直来到裕周营盘里,兵丁通报,裕周连忙请进相见。余润之道:“现有一件天大的喜事,特来报知将军。大将军有一位公子,名唤年德灿,年方二十,满腹文章锦绣,有班马之才,大将军甚喜欢他,所以带他随营,所有奏章都是他一人拟稿。今日在萨菩喇地方,几被贼人所害,幸得女公子相救,回来诉知他父亲,大将军也久仰女公子的威名,所以十分欢喜,说他们两人不期而遇,正是天缘凑合,况且男女文武恰配,当世美谈,故特委兄弟前来求亲。如荷允诺,即日便可成亲,想将军处自必允从的。”裕周道:“承大将军如此钟爱,先生又如此照顾,卑职万分感激。但小女性情古怪,况自幼失教,嫁出去一定惹人笑话,所以卑职意思,只愿他嫁一个村夫俗子,若大将军的门第,实实不敢仰攀。”原来裕周并无子息,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格外钟爱。他的意思要想赘婿在家,靠其承奉香烟。今见大将军来求亲,他也不敢说谎,老老实实的说了。
他若说谎,说小女早已定与某旗的旗人,到也无事,不料他真实说了,反弄出事来。余润之道:“将军说那里话来,大将军的门第如此赫耀,反不愿意,岂有将女儿倒嫁村夫俗子的,将军还要三思。”裕周道:“既如此说,待与女儿商量过,再行奉禀。”说完,向帐内进去,细细的向十三妹说了一遍。十三妹道:“父亲,若把我许了年小杂种,女儿情愿当堂服剑而死。”裕周道:“你何必性急,我知这年赓尧怙恶残忍,久后必定败灭。因为在他手下,由他调遣,所以不得不来与你商议。你既决意不肯,不若你先进关,免致他们时来算计。”十三妹道:“父亲说得有理,但我若回去,他必来谋害父亲的。不若我假意回去,仍旧暗中跟随父亲前进,方为妥当。”裕周道:“求亲不遂,那有谋害之理,但你既想如此做法,为父的也觉放心。”主意已定,便出对余润之道:“卑职刚才去与女儿商议,奈他的性情十分古怪,见我说要嫁他,他已赌气即刻回转北京去了。先生你想,这样的孩子,可恶不可恶?”余润之见他如此说,少不得发话道:“将军,你的前程都在元帅手里,他好意来求亲,你反推却,岂不自取其祸?如能相从,富贵功名真有不可限量,你还须三思。”裕周道:“先生原是金玉之言,争奈小女性情固执,做父母的也难挽回。大将军如能原谅,则卑职感恩不浅,若不能原谅,也只好付之无可如何了。”余润之知难成事,便冷笑而回。这里裕周来到后营,十三妹已经出营,不知那里去了。
余润之回来,把这件事情诉与年德灿,德灿道:“争耐裕周如此可恶,先生有何计较。”润之道:“待我回禀大将军,再作道理。”便来告诉了大将军。大将军大怒道:“这裕周屡次得罪我,我还没有罪他,今我好意去求亲,他反推宕,可恶已极。”传令将他斩了,再作道理。润之道:“大将军且息雷霆之怒,晚生有一计较在此。裕周才破了金川兵,今无辜将他斩首,不但他死不甘心,旁人看见也不舒服。现在正当军务紧急之时,朝晚寻些事务斩他,岂不大妙。”大将军依允再作商议,不表。
话说策妄阿拉布坦逃到土鲁番,与军师胡用商量道:“不料清兵如此利害,坏了我的大将,又夺了我的土尔扈特的要隘,我在大王前说下大话,如今将何处置?况我金川的地方已失去一半,言之令人寒心。”胡用道:“元帅何必如此灭自己威风?古人匹夫起义,尚能成王成霸,何况我金川虽曰失去一半地土,尚有数千里险要之地,大可奋发有为。依我愚见,莫若往土耳其求救,他那边兵精粮足,况且他的洋枪兵名闻邻国,元帅若去求救,说以利害,他一定肯来。”策妄道:“此计甚妙,但何人可去?”胡用道:“我颇通土耳其的言语,元帅修起书来,待我带去,保不辱命。”策妄从言,即行修好了请兵的文书,加了印交与胡用,胡用星夜起程前行,不日到了土耳其,通报了国王,国王便传胡用进见,问了详细,便道:“官兵如此利害,恐我们去也是无用。”胡用道:“素仰贵国洋枪兵最为利害,且敝国与贵邦壤地相连,真所谓唇齿之邦,俗话说得好,唇亡则齿寒,若敝国亡了,恐贵邦未必可以逍遥自在,况年赓尧黩武无厌,得了敝国,一定来打贵邦,莫若暂行往救,一来为敝国解厄,二来贵邦也布些威名。”土耳其王见说得有理,便道:“既如此说,我委大将一员,稗将十员,带领精兵二万,即日同你前去罢了。”胡用大喜,拜谢而回。
原来这员大将名叫萨得麻,头大如斗,身长只得四尺,两只手反大如蒲扇,面孔黑如浓墨,形容古怪,相貌稀希,生得力大无穷,曾在深山之中一拳打死三只老虎——看官,这一拳如何打死三只老虎?内中有一个缘故:因为这萨得麻赶三只老虎,进一个洞内,一拳向最后这一只老虎打去,这一只老虎一跌,撞在第二只老虎身上,第二只又撞在第三只老虎身上,萨得麻气力不比寻常,莫说打着要死,即撞着也不能生,所以人人都说他一拳打死三只老虎。用一把开山大斧,斧头极大,斧柄却短,是纯钢打成的,约重三百余斤。他的英名威振土耳其各国。那十员裨将名字甚奇,叫皮大红,光大赖、苏菩呵、谋皮山、阿拉巴、都天玉河、黑其关、拖巴龙山、周牛公、爬强法,皆是力敌万人,名闻邻国的。二万精兵都是洋枪纯熟,刀法精良,身穿头发衣,枪炮都打不进去的。当日胡用偕同萨得麻等,不消十日,已经来到土鲁番。策妄阿拉布坦大喜,亲自出来迎接,看见萨得麻如此英雄,自然喜悦非常,当晚接风宴待,自不必言了。到了来日,策妄带同萨得麻,升高来看清营,只见旌旗布满,甲仗鲜明,好不威武。萨得麻道:“我看此等兵卒,如穴中之蚁。不是夸口,小将只消一阵,包可退此清兵。”说罢,自己拿着家伙,叫十员裨将带同二万精兵,一直冲入清营去了。
却说清营内探知策妄去土耳其求救,张仁谋道:“素闻土耳其兵甚骁勇,专好蛮战,毫无阵法,但来势极猛,须十分戒严,以免冲突。”说犹未了,只听得一声炮响,人报金川兵杀来了,大将军忙分付紧关寨门,竖起鹿角、铁蒺藜等类。不料土耳其兵都着皮靴,手带皮套,是不怕这些东西的。来到寨前,拔起鹿角,丢开铁蒺藜,官兵看见,连忙施放枪炮。不料土耳其兵是身穿头发衣,头戴铁盔,枪炮打上去,都弹向别处去了。说时迟,那时真快,土耳其兵已冲开寨门,萨得麻轮起大斧,直擞进来,总兵胡天勇,游击方国梁慌忙接战,只一斧,胡天勇倒地,又一斧,方国梁归天。官兵大乱,丢了营寨,向后退去,大将军也弹压不住。官兵一退,土耳其兵随后追来。岳将军见势不佳,忙绰枪战住萨得麻,提督陈国亮、陆景云,总兵瞿得明,都司何长庆、裕周等,力战敌住土耳其的十个将官,官兵方能按队退去,不至十分狼狈。那时岳公与萨得麻,一面斧,一枝枪,真是棋逢敌手,杀得天昏地黑,足足战了二百多回台。金川兵见已得了胜仗,又得了许多辎重、军械、枪炮,也不想穷追,先行鸣金收军,两边方才罢战。
清兵足退了百二十里,方敢下寨。大将军恐他再来冲突,便在营前掘了一个大堑,约阔二十丈,深四十丈,以备不虞。张仁谋道:“土耳其果然利害,今日幸得岳将军及诸位将军死战,方不至十分吃亏,不然恐全军都要覆没矣。但这萨得麻有勇无谋,只可以智取,不可以力战。”于是与大将军、岳将军,暗说如此如此,大将军与岳将军大喜,即令裕周带领五千精兵,前往与金川兵挑战,不要赢,只要输,每日须退一百里,日日如此,退到土尔扈特西南哈拖山,看有白灯竖着的地方为止,如有违误,军法从事。裕周得令而去。又令提督陈国亮,总兵瞿德明,各带精兵五千,伏在吐鲁番左边,等金川兵拔营追官兵时,暗暗把他险要夺了来,又令千总徐元栻带三千兵,押五百辆油车,装地雷火炮,伏在山口。此山自山口进去,约有十里多路,两面俱是深林,须将琉璜樟脑粘在树上,一俟听见信炮,这三千兵须在树林周围放火,不得有误。又令南国泰预备下地雷、火药、火车等类,要连夜赶好。又差提督陆景云,带五千兵先在哈拖山口等候,金川兵到了,就引他进这东边的山谷,你转西边的山谷出来,那处已有五十辆火药车在彼,你一出谷口,须把这火药车横塞谷口,一面将火药车点着,一面放起连环信炮,不得有误。各人得令去讫,便传令明日等裕周出阵,大营先退一百里等他。各营官亦得令去讫。正是:
安排地网天罗计,为捉生龙活虎来。
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年赓尧冤斩裕都司 岳钟琪善劝十三妹
话说萨得麻冲散清兵之后,自恃英雄,看清兵不在眼内,想带领全队人马直杀过来。胡用道:“清兵虽丢了许多辎重粮食,但军势尚未大衰,况他营内谋士甚多,脱有不测,岂不自取其辱。依某愚见,将军不宜轻敌,宜分兵三队,胜则步步为营,败亦不至大亏。”萨得麻从计,叫皮大红,光大赖,苏菩呵、谋皮山、阿拉巴,带五千人马为前队,都天玉河、黑其关、拖巴龙山、周牛公、爬强法,带了五千人马为二队,自己带一万人马为后队,分拨已定。到了明日,听见官兵前来挑战,皮大红、阿拉巴便出阵来,见一个戴蓝顶花翎的将官坐在马上,手拿竹节铜鞭,好不威武。皮大红与阿拉巴两人,各执兵器杀上来,裕周略战数合,气力不加,往后便退。金川兵追杀前来,清兵退得甚快,足退了百里,方才下寨。金川兵也在此处下寨。到了明日,裕周又去挑战,光大赖、谋皮山又去接战,裕周又战不过,清兵又退了百里,金川兵又追过百里,彼此下寨。
话休繁絮,自从土鲁番到土尔扈将,计程一千二百里,共退了十二日,方到哈拖山谷口。大将军见连日萨得麻都不出来,心生一计,分付陆景云,且慢引他进谷口,自己与岳公两人前去挑战。三通鼓响,只见金川营里走出十个回回的将官来,头戴铁盔,身穿头发织成的洋衣,骑着高马,一齐围将上来。
年、岳二公力战十将,毫不在意,那土耳其十个将官,虽是骁勇,如何当得这两位英雄,战了多时,两家胜负不分。这是什么缘故?因这十个回将所穿衣服,枪不能伤,所以年、岳二公也没法胜他。后来那十员回将,气力不加,渐渐败下阵来。萨得麻看见大怒,自己挥起大斧,亲自出战。年、岳两公知他中计,忙走入阵内,一面自有陆景云前去对敌他了。年大将军一进了阵,连忙升帐,叫裕周前来责他道:“你连败十二日,有何面目见我?”分付绑出斩丁。麾下众将面面相觑。那时岳公在阵上督战,不知此事,裕周见岳公不在左右,知得难免,便大骂:“你用毒计害我,死在阴司也要做厉鬼来杀你。”大将军分付速斩。一时谁敢违令,不多时,人头已悬在辕门号令了。等到岳公知道来救,已死了多时,岳公颇知其中情节,哀伤不已。
再说陆景云与萨得麻战了数合,拨马使走,向山谷内骤马进去。萨得麻便挥动全军,一直杀进。陆景云见他进来,便穿过山谷,将火药车塞住路口。一面放火,一面点起号炮。千总徐元栻听见号炮,忙叫三千兵分头点火,一霎时,那哈拖山火焰冲天,但听见“必必伯伯”,“肷欣烘烘”,响声不绝,中间夹着惊雷疾电之声。陆景云走上山头一望,只见土耳其二万兵,初时还左冲右突,后来一个个中了烟迷,都直僵僵的躺在地上,被火燃着,那头发、衣服都烧得像焦灰一样,心想:大将军虽是为国,也不应如此残忍,看了一面,不知不觉的洒了几点英雄泪出来。足烧了半日,把哈拖山烧成赤壁一般,可怜这萨得麻等均葬身火穴。金川兵在后面,看见哈拖山火起,知道他们中计,策妄阿拉布坦连忙将兵退回,清兵也不追赶,由他去了。
到了晚间,大将军升帐,各将官纷纷缴令报功,忽见一个少年将官,直走到大将军面前,把手一举,袖内有一道白光,向大将军颈内飞来。大将军虽非剑术精通,也是学过的,说时迟,那时快,早把身子一仰,跌在地上,乘势避开,口内大叫:“捉刺客!”众将看见,来捉这少年将官。众人瞥眼,那少年已飞向帐顶,霎时间,已看不见了。大将军由地下爬起来,追问这少年是何人,众人都说不认得。陆景云道:“看来一定是金川那边使来的。”大将军当时大怒,点了数百名亲信勇士,在帐前帐后护卫,以防不测。看官你知道,这刺客是那里来的?却并不是金川使来的,就是裕周的女儿。自那日出营之后,便在左右暗暗跟随。心想:年大将军与他父亲如此不睦,将来一定见害,所以暗中跟随,想护卫护卫他的父亲。这日,忽见辕门上将他父亲的首级号令,便痛不欲生。略略打听,知道不是他父亲犯罪,乃是大将军故意陷害他的,因立定主意,想去行刺,趁众纷纷报功之时,所以乔妆男子前去行刺。不料大将军也是行家,不能成功。
十三妹逃出帐下,思量岳公是忠直之臣,如何不救?直等到三更时候,悄悄来到岳公睡帐前,岳公刚刚合眼,觉着一只鹰似的飞进帐来,忙按剑坐起。只见一个女子跪在面前,叫声:“将军不要害怕,妾便是裕周之女十三妹是也。因父亲无端就戮,所以特来求将军伸冤。”岳公道:“刚才行剌大将军的莫非就是你么?”十三妹道:“将军面前不敢说谎,实是犯妾。”
岳公道:“令尊性情忠直,不善逢迎,大将军本不喜悦;他的儿子年德灿又暗中陷害,人人都晓得的。哈拖山诱敌之计,本是大将军吩咐令尊诈败,不料大将军如此不仁,将功作罪,故意处斩。我那时刚在阵上督战,所以不知,及后知得赶回来劝救,那知已经被害。此段事情怪不得你要报仇。但目下他是朝廷主帅,况又奉命督师,你若害了他,岂不是与朝廷作对,同金川出气。依我看来,大将军杀人如草芥,心性残忍,且又跋扈不臣,日后必不能保全禄位。待他解释兵权,罢官回里,那时你去报冤,一来易于下手,二来与国家并无干涉,岂不甚美。”十三妹听见,如梦初醒,叩了三个头道:“蒙将军指教,妾敢不从命,妾去也。”一道白光向营外飞去,岳公叹息不止。十三妹去后,即日回到中国。知得年赓尧声势极大,恐被谋害,使奉了他的母亲,隐姓埋名,以待机会,再行报仇,语在<儿女英雄传>,此处便不再提。
再说策妄阿拉布坦,在哈拖山被官兵烧死土耳其救兵,即日退兵,心幸官兵并不追赶,十分侥幸,不消三日,逃回吐鲁番。刚刚走到一个山头,地名蜈蚣岭,只听一声炮响,左边陈国亮杀出,右边瞿德明杀出,大叫:“逆贼,还不放下马受缚,等待何时!”此时饶你黑面金刚十分了得,也是难受。朱锦南、周必达对策妄道:“元帅快同军师杀出去,待俺两人分两翼敌住官兵罢。”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到此也是无计,只得保着军师,舞动大刀,杀条血路冲将出来,官兵见他英勇,也不敢上前截杀,只好由他去了。那边朱锦南敌住陈国亮,周必达敌住瞿德明。论起朱、周两个贼将,本甚了得,因为屡败之馀,军心慌乱,且见策元帅已经杀出重围,便一齐将军器一按,跳出重围,向西奔逃,手下兵丁死者不计其数。官兵在后紧追,策妄知吐鲁番实难保守,连忙退往青海的朝皇城去了。官兵得了吐鲁番,陈国亮、瞿德明等候大营到了,即行报功行赏不表。
当时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退到朝皇城,闭起城门集众商议。胡用道:“我们西北地方最吃亏的是没有城郭,所以难守。今有这里的城郭,便可守住,一面申报大王,一面招募能人,准可报仇雪恨。”原来西北地方城郭极少,安集延是西北方最热闹的地方,才有城郭。这朝皇城是金川王在此受清朝封典的地方,所以也学中国的规模,筑了一个极大的城池,掘了一个极深的濠沟,大约中国省城的城池一般。城内生意极盛,都以贩卖牛羊、骆驼、皮毛为大宗,烟户也约有百万,除了安集延西北一带就算此处极大的去处了。城内有大头目一员,名唤租拉,深目蓝瞳,高鼻长须,原是欧洲人氏。此人文武全才,因自幼跟他父亲来朝皇城内贸易,所以在此住下了。后来金川王知他能干,便举他做一个朝皇城的大头目,手下管辖着一万精兵,都是枪炮娴熟,能征惯战。这日,策妄来到此处,租拉接见,问起军情,知屡次败仗,并土耳其救兵全军亦遭焚死,租拉道:“不料官兵如此利害,我却有一计在此,待守备各事布置好了,再作道理。”当下派各将分头守城,又委朱锦南带一军在城南驻扎,周必达带一军在城北驻扎,以成犄角之势。布置定了,租拉便与策妄、胡用一同登高观望清营,即便回营商议道:“官兵远来,不识地理。此处逼近青海,海水时常泛滥,我有一计,包管将清兵都成鱼鳖,以报屡次败仗之仇。”众人问是何计,租拉不慌不忙的说了出来。有分教,正是:
刀兵枪炮都经过,又使洪渡平地来。
端的如何计策,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球船避险国泰多谋 水火交攻王师败绩
话说官军来到朝皇城,都在城之东面扎营。右首是高山,此山名唤忒愕山;左首是河,此河名唤雷福斯河,西通青海,河水甚紧,不亚中国黄河。租拉看见,便对策妄道:“某有一计,使官兵都成鱼鳖。只消元帅引一军,伏在忒愕山上,某在雷福斯河下游堵塞水路,暗暗向清营左边挖开河岸,包管清营都被水淹了。事不宜迟,此时即宜布置妥当,以便今夜行事。”当下租拉自去,暗中派人布置不表。
再说年大将军才扎好营盘之后,刚刚想同岳公、张仁谋等登高去看形势,只听探子报道:“前面的高山名唤忒愕山,已被金川兵占了。”张仁谋道:“我们初到此地,不知形势如何,理宜登高眺望。今被敌人占了高处,此事大要斟酌。”南国泰道:“我有一个飞楼在此,虽没有高山之高,但要瞭望形势是尽够的了。”大将军叫他即刻驾起。只见辖喇喇一声,那飞楼已经高高升起,竟像在半天一样。年大将军、岳将军、张仁谋、南国泰四人一齐上去,将千里镜一照,只见朝皇城内十分闹热,城之西南便是青海,那雷福斯河是直通青海的,那边忒愕山上,已有许多营盘扎在彼处。看完了下了飞楼,忽见一只老鸦在飞楼边经过,叫了三声,张仁谋听见,忙向袖内占了一课,大叫:“不好,今晚祸事到了。”众人忙问何故,张仁谋道:“如今已是酉初,就退兵也来不及,若移营高处,忒愕山又被金川占了,如之奈何?”南国泰道:“莫非恐敌人用水来算计我们么?”仁谋道:“正是。”国泰道:“我营中已备下营船数百件在此,可装得全营兵马,但一切辎重粮食等类,实是可虑。”张仁谋道:“你的营船是什么样式的?”国泰道:“这营船以东洋薄板作船底,四围以布帆作帐,遇着水发,此营船便可浮起。但有一样,不能行动,只可以救目前之急,究非行军利器。以我愚见,只好暂用此船,以避今夜之急,若怕敌人来战,则须用升夭球在上护卫,如此恐不至有大碍。”仁谋道:“参谋所说极是,我想雷福斯河的河水虽大,但急而不聚,水一过去,便可无事,即使丢些辎重粮草,也是没法的事。”大家预备停当。
不到戌时,只听见天崩地裂,雷福斯河水直冲下来,幸得官军大半登了营船,不至十分吃亏。其中有未及登船的,都淹在水里了。至一切粮草辎重,因为时太逼,不及收拾,都丢在水内,况在晚间,就有准备,也难周到。大将军看见此等狼狈情形,登时怒气冲天,指着朝皇城说道:“我若破了此城,必杀尽城内之人,方泄吾恨。”那些营船在水内浮起,俨如在船上一样,奈水冲船摆,军士晕倒。一直捱到天明,水势并不稍杀,只见那朝皇城也被水将近浸到城墙了,城墙外列着几百号战船,要来厮杀的光景。大将军道:“我们枪炮虽有,但火药不敷,如何是好?”南国泰道:“待我驾起升夭球,先到河边设法将水退了,再作道理。他如驾船来厮杀时,元帅与岳将军还是登升天球与他抵敌,方为上策。”年、岳二公听见,即刻上了升天球,叫球上兵丁预备着枪炮,不可乱放,看他来得切近,方许施放。
再说南国泰到了雷福斯河,看见河边掘下一个大洞,又见河中停着一只大船,心生一计,用枪炮向船上打去,那船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南国泰忙叫兵丁跳落那大船上,将这大船撑到河缺处,复将船凿沉。幸亏那河洞不甚大,那大船沉下去,恰好补得这洞口,那河水使一直向河中流去,并不向洞口流来,那岸上的水也渐渐退下去了。
慢表南国泰塞河的事,且表金川那边,以为清营定然一夜浸死,不料半夜中还听见人声嘈杂,知得他有准备,租拉便调齐船只,预备天明厮杀。忽见清兵那边,上有升天球,下有营船,租拉是西洋人,知这些东西的,吐舌道:“怪不得我们的兵屡次败北,他那边有如此异人,真是可虑。目下乘他军心慌乱之时,快些驾船冲去。”说罢,叫十个水师将官驾起三百号战船,乘着风一齐冲过来。大将军与岳公在气球上看得清切,先把气球驾封营船之前二三里地,等那金川的船来到,在上面看准,对着下面放枪。你想船在水中是呆的,气球在空中是灵的,况且以上击下,其势又顺,打得金川兵船连忙退回。租拉看见,刚想设法再行攻打,不料水势已退,登时露出平地来。大将军见水退去,驾着气球追到朝皇城下攻打,打得那金川兵躲避不迭,叫苦连天。大将军见火药已罄,方才回转。
此时水已大退,清营内查看营帐,且喜尚无大坏,但人马十停内去了三停,火药、军械、辎重、粮草因被水浸过,大半变成没用。昨夜之水幸得张仁谋有先见之明,不至十分大碍,但损了小半人马,丢了许多东西,吃亏也属不少。年、岳二公不觉大怒,誓要报仇。一面令人往关内去取火药军粮,一面重立营栅。岳公道:“在此扎营本失地利,忒愕山山势高耸,必须得了此山,方不至受敌暗算。某虽不才,愿取升天球十个,今夜去抢忒愕山回来,以屯军士。”年大将军道:“岳兄肯去,某无忧矣。”当夜,岳公举了徐元栻、何长庆,精兵三千人,驾起十个气球,球上贮满火药包,升到半空,见金川兵都在山顶驻扎,岳公分付不要声张,将火药包分头点着,向金川营内丢去。金川兵霎时大乱起来,出营观看,又不见有官兵,但见东营报失了火,西营又报失火,片时之间,接连来报十数处都被火烧了。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情知不妙,连忙收拾兵卒退回城内。岳公军中未伤一人,一夜中全不费力,却得了忒愕山,伤了无数贼兵。报知年大将军,大将军大喜。即刻传令移营于山上不表。
话说策妄失了此山,进城与租拉商议道:“前夜之水,官兵虽受损伤,看来未至大碍,今夜又被他抢了忒愕山,此仇终不得报,如何是好?”胡用道,“水既无用,莫若用火攻。”租拉便问:“火袭用何计策?”胡用即在他耳边说了如此如此,租拉道:“计也使得,但此城未免受亏。”胡用道:“只消东门内丢了一条大街,便得成功,也不算受亏。”便与策妄说明此计,策妄大喜。立刻使人布置好了。明日策妄亲自引兵出城搦战,单搦年大将军出战。年公大怒,提枪上马便要出战。岳公阻道:“元帅乃是军中主宰,岂可轻出,脱有不测,关系非轻。不若待小弟出战,括擒了这逆贼回来罢。”年公依允。岳公便提了长枪,飞马来到阵前,喝道:“逆贼,你屡次败北,死已临头,尚有何颜前来搦战。快下马就缚,免得将军动手。”
策妄道:“我特捉你的大将军年赓尧,今你既来替死,快快下马纳命。”便舞起大刀向岳公斫来,岳公亦舞起长枪接住。一个是清朝大将,一个是西北名员,两个刀枪缭绕,俨如活虎生龙,枪法精通,使得出神入化,足足斗了百余合。策妄却卖个破绽,向后便走,岳公紧紧追来,一直追到城边,只见城门大开,吊桥未拽,岳公不知是计,心中想道:“不如撇了策妄,抢进城去,胜擒策妄。”便把马鞭一指,只见手下将官总兵莫自猷、副都统阿元,参将龙国瑞、夏道生,游击哈德元、钟其俊,都司关龙标、陈吉瑞、周之庆、李方、侯子明,守备周乃煌、徐乃谦、鲍明、龙国琛、吴天瑞、陈大安、方耀明、邓心如,并千把总二十余员,精兵五六千名,一齐争先恐后,抢入城去。幸得岳公在后,正欲骤马奔进,细看城上金川兵并不惊慌,心疑中计,急叫退兵,忽听一声信炮,城内千斤闸闸下,只见城内火焰冲天,霎时间杀得天崩地裂。连城外的树木也几乎烧着。岳公慌忙退回营来,对年公道:“不意贼兵如此诡谲,伤了我数十员将弁,六千余名兵丁。”年大将军大怒,咬牙切齿道:“我若不屠此城,怎雪我恨。”
当时总兵莫自猷等进了东门,见街上并无一人,心知是计,便欲退回,那知一声炮响,两面房屋立刻烧起,前面去路又被火塞断,后面城门又被千斤闸闸了,可怜这班将弁兵丁,都烧死城中,并没有一个生还的。正是:
尽忠报国寻常事,赴火蹈汤岂敢辞。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张仁谋一夜成功 年赓尧全城屠戳
话说金川那边用了火攻之计,烧死清兵六千余人,将弁数十余员,得了一场大胜,大家庆功贺喜。胡用道:“目下虽是得胜,但年赓尧与岳钟琪尚未除得,终是心腹之患。昨日探得清营内军械、火药、粮草均未运到,趁此机会关照朱锦南、周必达两将军,大家杀上忒愕山,岂不甚好?”策妄道:“军师计将安出?”胡用道:“趁这清兵锐气已衰,便于今夜五更,元帅统中军直捣忒愕山,朱将军统一军由忒愕山西首打去,周将军统一军由忒愕山东首打去,租将军带一支人马即刻暗中渡过忒愕山,由清营后面劫他的营,均于五更取齐,使他首尾不相应。如此四面夹攻,谅年赓尧、岳钟琪必然受缚,此计何如?”租拉道:“此计甚妙,虽诸葛复生、子牙再世,也要拜服。某即不才,愿带麾下前往。”策妄大喜,忙斟酒一杯敬租拉道:“租将军请满饮此杯,预贺成功。”租拉一饮而尽,即时装束完备,便带人马去了。策妄等饮完,也立刻通知朱锦南、周必达两人,叫他遵计而行,不表。
再说清营败了一阵,大家十分丧气。张仁谋道:“胜败兵家常事,元帅及诸位将军何必懊恼。所可虑者,军械粮草尚未到耳。但某屈计程期,不日可到。我料敌人探知我们乏粮,不来劫营,也来挑战,须加意防备。”岳公道:“军师说得有理,为将之道,胜不足喜,败不足忧,只要以静制动,庶无一失。”便传令军中格外严防,不得大意。一面置酒宴饮,以消积闷。诸将开怀痛饮,尽欢而散。
此时已交三更,仁谋因酒多口渴睡不着,走出营外向天观看星象。此时已是三月底光景,西北地方犹属严寒,忽听见一阵凫雁大叫,在半天里,由西向东飞去。仁谋听得清楚,忙来见年、岳二公道:“我如今有一计,今夜五更可取朝皇城了,特来报知。”年、岳二公问是何计。仁谋道:“某已安排好了,只须两位元帅亲自一行,陈提督带一支兵伏在朝皇城南朱锦南的营盘左右埋伏着,陆提督带一支兵伏在朝皇城北,周必达的营盘左右埋伏着。我度朱锦南、周必达两个贼将,今夜四更时必来攻打忒愕山,看他动身后,两位便杀进去,若有些守营兵士,必须杀尽,将他的衣甲穿好,便去赚开城门,这朝皇城就可破了。”年、岳二公犹豫道:“军师何以料得如此透切?那朱锦南、周必达若不来攻打忒愕山时,岂不受累?”仁谋道:“如有失算,甘当军令。”年、岳二公只得依计而行。陆景云、陈国亮两人带兵去了。仁谋又叫总兵瞿德明带兵三千伏在忒愕山之西,都司何长庆带三千兵伏在忒愕山之东,四更左右,必有贼兵在此两路经过,两位便一齐杀出,如走了不必追赶,天明时请向朝皇城内报功去罢。大将军自己伏在营之两傍,岳将军伏在营之后面,遇有贼兵劫营,由他过去,等到退去时再行追赶。又叫徐元栻将营内应用东西物料都迁往别处,明早即运往朝皇城里去。又叫南国泰在营内外速藏地雷及引火之物,听见人声即要放火,不得有误。众人依言而去,不表。
再说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以为今晚必成大功,到四更时催动朱、周两处人马一齐前进,人衔牧,马勒口,静悄悄的分三路人马去劫营。将近五更,来到忒愕山,听见清营内刁斗声,传点声,像毫无准备的,但未见朱、周两处兵马来到,颇觉疑惑,便自引兵前行,来到清营,拔起鹿角、铁蒺藜,一声喊呐,冲将进去,直到中营,并不见一人一骑,知得不妙,忙叫退兵,四围已经火起,地雷炸药一齐发作,烧得金川兵叫苦连夭。刚刚冒火冲出,只见一员大将手提宝剑,拦住去路,大叫:“贼将休走,快快下马受缚。”策妄无心恋战,连手下的人也顾不得了,心念朝皇城有失,急急奔回,来到城边,天已大明,向城上一望,叫起苦来。原来都是清兵旗号,情知城已破了,只得招集败卒,在离城三十里地方,名唤胡市集,在那里暂住,以待租拉、朱、周三路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