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金川 - 第 4 页/共 9 页

雪山祖师下山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雪山祖师计设水火雾 癞头和尚巧造地行车   却说雪山祖师听了遮山鹰的说话,勃然大怒,决意下山来敌清兵,便点齐手下徒众,同来青海。原来雪山祖师除十二个大徒众之外,尚有小徒弟数百人,都是走兽等类。当日一同来到营中,葛尔丹亲自出去迎接。葛尔丹道:“弟子丧师失地,重劳祖师远涉,实在抱歉之至。”祖师道:“清营如此无礼,故我特来会他一会,定要报仇。”说罢,向各处看了形势,于要路伏下三处精兵,都是他的小徒弟,教以法术,如遇清兵过来,不要与他战,念动口诀,自然见效,不表。   再说清兵追到青海,知葛尔丹已扎营立寨,只得再商破敌之计。大将军便传探子去探听地势,探子回报,此处离金川营共八十里,中间只有三条路可以过去,两条是小路,一条是大路,大将军叫由大路过去。云谷子道:“此处地势凶恶,虑有伏兵。”大将军道:“既然如此,我们分路进兵。”使何必正掌中路,明月子掌左路,清风子掌右路,一齐到金川营面前取齐。商议已定,即日追兵。   且说何必正带着兵丁,向中路进兵,觉着有些蹊跷,忽听山头一声锣响,叫道:“蛮子蛮子,你是来送死不成?不要忙,待俺送你上西天去罢!”何必正刚想传令退后,只见四处昏烟毒雾攻来,对面不见人物。知道中计,便顾不得人马,想自己借五行遁去,不料烟雾是不在五行之内,脱身不得,只得驾雾而逃。恰遇雪山祖师在山顶上看见,用手一指,那何必正即时跌下,可怜一位有道之士,竞丧于烟雾之中,他手下的将士更不用说了。那明月子向左路进去,刚走得一半,忽然两边山上山水大发,直冲下来,兵丁都叫苦起来,话声未了,这水已长到数丈之高。明月子站在水面一看,手下兵丁都被淹死,只得借水遁逃回。那清风子向右路进发,一路地形险恶,况两面都是树木,心想:此地若用火攻,我命休矣!这话未了,忽见周围火起,顷刻燎原,那些兵丁都已焦头烂额,尽行烧死,他只得借火遁逃回。   当下大将军与岳公、云谷子等,看见前面烟色火光,正在大家惊异,只见清风子、明月子俱已狼狈回来,诉说遇水遇火之事。云谷子道:“何必正此时不见回来,看来是不好了,但何必正是有道之士,何以也受不住?”清风、明月道:“他的水火与平常水火不同,凡火之发,水之来,皆是逐渐而来的,独他的水火是一发就大的,所以利害。但中间一路未知是用何法术?”云谷子道:“我们在后,只看见中路是烟,右路是火,左路是水,所以我们看不见中间。既然是烟,便是五行以外的,虽有法术,也不能借遁,看来何必正一定休矣!”说罢哭道:“徒弟三人已伤其二,只剩岳将军一人,岂不哀哉!”又道:“金川那边竟未知聘到何人,有此大法术。”明月子道:“闻得赛梨花有个师父,名叫雪山老祖,是掌回回教的祖师,看来定是他了。”云谷子道:“水火无情,尚能设法,那昏烟毒雾,却难于摆布了。如今计将安出?”岳公道:“我们劳师远入,利在速战,若死守此地,也非久计。况自出关以来,到准葛尔部十万人马,己少了三分,今日又少了三分,目下只得五万人马,恐将来不敷调遣,愚竟想进关,多调数万人马来,再作道理。”云谷子道:“你说起进关,我倒想着一件事,我师兄癞头和尚,屡说将来若有患难,他来帮助,何不如今去请他一请。如若他肯来,必有妙计。”大将军道:“正合我意,事不宜迟,就烦清风子走一遭罢。”清风子领命,刚要动身,忽辕门官报道:“外面有个和尚要见,自称癞头和尚。”众人听见大喜,出去迎接,进来坐下。癞头和尚道:“因我迟到一日,便无辜丧了二万人马,可怜,可怜。”   众人见他先知,都各惊异,便求师父报仇。癞头和尚道:“他们现有雪山祖师,法术不在你我之下,却在你我之上,我若早来,断不放兵丁过去,使遭此难。他的水、火,烟三项,不比寻常,就是仙佛家也要留意。”云谷子便将何必正殉难一事,诉说一遍,且说:“目下刚想进关征调人马,兼请师兄,不料师兄竟有先知之明,不待请而自来,实为感佩。”癞头和尚道:“此处人马委实不敷,况有许多福将都在关内,未曾调来,总要多调数十员将官,数万人马,方能济事。”大将军道:“关内谁是福将?”癞头和尚道:“日后自知,此时如何可以泄漏?”大将军即刻发下令箭,向关内调取兵将,只因癞头和尚已来,便留住清风子,另遣将官去了。   癞头和尚遍看各营,见布置严密,颇加称许。来到后营,见了升天球,便问这球如何用法?南国泰将用的法子说了一遍,癞头和尚道:“先生原来如此灵敏,佩服,佩服。但既会做升天球,可会造地行船么?”国泰道:“未曾造过,求师父指教。”癞头和尚道:“目下金川以烟、水、火三项塞路,连升天球也是无用,鄙意拟造地行车,由地下过去,使他无人知觉,连烟、水、火也无所施其巧,如此方为上策。此船样式宛如穿山甲一样,头尖、身阔、尾小,中间装机器,以便运动。每车可坐百人,每时辰可走百里,先在本营掘一大穴,须深十丈,将车放在穴内,运动机器,便能在土内进去,如在地上行动一样。若要出土,将车尖往上一扳,便能到地面上了。此地离金川营后面大约六七十里,现在营内兵丁五万人,若装五百辆车于夜间度过去,只消一个时辰,便可尽数过去了,稳而且快,又不伤人,俟关内新兵丁到后,两面夹攻。葛尔丹虽有冲天之能,亦要就擒的了,诸位以为何如?”众人均称妙不已。   南国泰便连夜赶造,不上十日,已将五百辆地行车都预备好了。到了晚间,清营内悄悄的拆营拔队,都坐在地行车内,度过金川营,在青海后面地名巴勃的地方出了土,果然安稳异常,共惊神异。癞头和尚道:“我们现虽过险,却不要进兵,就在此处扎住,以待新兵到来。葛尔丹若退去,我们合兵同追,他若不退,使用新来的兵牵制他。我们鼓行而西,直捣金川,他便死守此处,也是无用。”大将军道:“正合我意,师父吩咐甚是。”   按下清营这边,再表葛尔丹自那日杀死清兵两万,又伤了何必正,他满心欢喜,以为大功可成。这雪山老祖又叫他深沟高垒,不必与战。清兵既不能进,定要退去,待他退时再行追杀。计议已定,坐待成功。忽一日清早,探子报道:“前面清兵都不见了,却移营扎在我们寨后巴勃地方。”葛尔丹听了大惊,忙告知雪山老祖,也惊骇起来,一同出营来看,果然巴勃那边旌旗遍野,营垒鲜明。心内想道:我这水、火、烟的法术是万不能过去的,何以官兵竟能过去?忽然想道:是了,他一定设法在地底下过去,但也不能如此之快,真是令人费解。便与葛尔丹商议道:“元帅,此地料守不住了,他若向中国调兵来,内外夹攻,我就腹背受敌了。如今莫若撤营退往雪山,待我再摆一利害的阵图拦住他,使他不能前进。至今日退兵,亦须仔细,也要我自己断后,方可无虞。”葛尔丹从言,即刻退兵。清营那边看见金川兵移动,便想去杀。云谷子道:“不可,他退兵如此从容,一定有备,若击他,定然中计。”大将军便传令不准出营,任金川兵在官兵营前走过,也置之不理。金川兵退完之后,大将军道:“目下暂在此处休息数夭,等关内新兵到后,再行前进罢。”众人称是。   且说葛尔丹遇兵后,一直来到雪山,这雪山便是天山,为亚细亚洲最大最高的山,这山的雪,周年不融,所以有雪山之名。又因此山高与天齐,又叫做天山。雪山老祖是在此地修炼的,恰好往金川的去路,是一定要由此处的。老祖便择了一处险要之地,名曰关键关,关外两面都是高山,当中一条大路,约数十丈阔。老祖叫人马皆扎在半山,却在平地上排一冰结阵,不论仙凡,一进此阵,都被冰结住。且此冰结阵是无形之冰,看是看不见的,一进去便要结住,所以利害。老祖摆下这阵,对葛尔丹道:“这冰结阵,比从前水、火、雾更加利害,自己兵丁也不能进去,我今交与你灵符五千张,如有人进阵时,须将符怀在身畔,便可无事。”葛尔丹甚喜。正是:   水火刚才离险阨,又教冰结陷仙凡。   此阵如何利害,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金川营隐排冰结阵 罗马王善劝雪山回   却说年大将军等了数日,接到陕西来文,知已到了新兵五万,另提督两名,总兵四名,参将以下百余名,一同带兵来到雪山。方欲前进,远远望见那边高山中间一条大路,那杀气腾腾,像四川鱼腹浦诸葛武侯所排八阵图一样,忙请癞头和尚、云谷子等一同来观看。癞头和尚道:“利害,此处必有埋伏,不可乱进。但又不是水火刀兵,真是奇怪,待我慢慢看来。”看了一回,只见一只大鹰在西北飞来,夭夭矫矫,真有趣味,一直飞到那空地处,忽见那只鹰已吊下来了。癞头和尚大疑,说道:“什么法子可以取这鹰来,一观便知详细了。”   南国泰道:“这到容易,待我去取千里镜来。”说罢,回营取到千里镜,弄准了远近,交与癞头和尚,癞头和尚接来一看,恍然道:“此冰结阵也。我看这死鹰周身毛羽都结住的,这处所排,定是冰结阵。但仙家所排阵图都是有形像的,独这雪山何以能做无形的呢?真是奇怪了。如今且弗前进,就在此处扎营,再作商量。”大将军依言不表。   却说葛尔丹见清兵不肯过来,便带五千兵勇,遮山鹰、过海龙、搅海龙三个,过了冰结阵,一直来到官兵营前摆列,使遮山鹰前来挑战。大将军叫更生童子来,吩咐童子许战不许追,更生童子领命,仗一条电气鞭,前来迎敌。遮山鹰欺他年幼,祭起阴阳盆,想打下来,不料被更生一鞭,当的一声,那盆儿已打碎了。遮山鹰忙跑回去,更生却不追赶。搅海龙、过海龙看见更生不追,便一齐出马来战。各人祭起各人法宝,又被更生将鞭子一晃,那乾坤瓶已破,山河网也撕破了;又是一鞭,把两个一齐送往阴间去了。金川兵看见,一齐逃走,更生仍不追赶。   却说雪山祖师在半山看见更生打坏他两个徒弟,又不见他追来,不能使他中计,如何不怒?便将剑在巽地上一指,登时风云大作,想带他的回兵杀下来。又被云谷子一指,早已风消雾止,祖师只得忍一肚子气,再行商议。年大将军见大兵一到,便打一个下马威,甚是喜悦。癞头和尚道:“你不必欢喜,些小胜仗何足为喜。我想这冰结阵如此利害,安能过去,我所以十分忧心。”南国泰道:“闻现在天主教皇是利玛窦的孙子,利玛窦是我家君的师父,我虽不认得教主,但西洋最重师生之谊,说起来他一定知道。我若去请,谅他必来。”年大将军道:“去请虽好,但旷日持久,如何等得?”南国泰道:“我乘升天球而往,不消两日,便可回来。”众人听见,遂催他快去。   南国泰预备了升天球,即日前往。遇着闹热的地方就下来,打听教皇住的所在,知他住在罗马,便一直径到罗马城,将来意报与洋官,托他通知教皇。教皇即刻请他进去,问明来由,便道:“我久想在青海金川一带传教,今你既到来,我正当大显神通,惊醒回众;况你又是通家,我是万不能不去的了。”说罢,传徒弟十二个,一同前往。南国泰道:“教皇你只带十二个人,未免太少。”教皇道:“你那里知得?从前耶稣只收十二个门徒,其教已经盛行,我也只带十二个徒弟,便可立功了。”又问他带什么法宝,教皇将心口所挂的小十字架一指:“这就是法宝了。”南国泰将信将疑,与他一同坐了升天球,来到清营。下了球,通知年、岳两公出来迎接。看了军容,甚是称羡,说道:“传闻中国人甚孱弱,军法不佳,我今看来,只有比欧洲好得多哩。”癞头和尚便将雪山祖师所摆的冰结阵说了一遍,求他设法攻破。教皇道:“这个容易,但我本意是行善的心思,若使伤残人命,甚非所愿。他既摆了冰结阵,是拦住你们不许过去的。我今带你们过去,劝他回山修行,不要出来,如此你们便占便宜了。但行军以计谋为上,勇敢次之,若恃那道术,甚是无谓。况过了此地以西,并无有一能通法术之人,就是诸位仙长,破此冰结阵之后,也不宜干预人家别事,方为正理。”癞头和尚与云谷子一齐说道:“我们两人也是此意,俟破了此关,就带徒弟一齐回山了。蒙教皇教诲,感佩无似。”说完,教皇即教各营不要害怕,跟我前来。   他自己带了十二个徒弟,在前面先行,每人左手内执十字架一个,高擎在上,右手执白蜡烛一支,罗马皇在前,十二个徒弟分两个一排跟在后,再后是癞头和尚、云谷子、更生童子、南国泰、明月子、清风子,最后是年公、岳公,及提督、总兵、参将以下等官,也是两个一排,手内各执军器,末后便是兵丁,寂然无哗,像是赛会的光景,不像是争战的形象。罗马皇及十二个徒弟一到冰结阵的地方,都大声念经道:“天主玛礼爷,救世主护卫爷,不怕险,不怕难,只怕我的十字架。”众人在后跟着,见他进了这地方,井无阻碍,宛如行所无事的一样,知他实有来历了。   再说雪山老祖这日在山上,看清兵进阵,方谓他们中计,不料竟被走进阵来,竟如无事一般,不觉大怒道:“何物小厮,敢来破我阵?”叫遮山鹰带了他手下的回兵,在山上冲下,施起法术来,风、云、雨、雾一齐都来。官兵看见,个个心惊,罗马皇并不理会。却也奇怪,所有风云雨雾等,一到罗马皇身边,都化作乌有。遮山鹰带了一班回兵杀来,被罗马皇用手一指,都跌在地下,那些回兵忽变了原形,原来都是牛羊狗马等类。罗马皇叫人不要伤他性命,只叫遮山鹰来到面前,劝他道:“你回去对你师父说:他在西方也算是有道行的了,他的无形冰结阵,也算是极利害的了,但我一到即刻就破,且清朝当盛,金川王不知量力,妄思作对,这个道理,你师父谅已知道。你快回去对你师父说,若从此回山,不与世事,他的回教尚可流传数百年,若妄动妄为,我能叫他立刻死亡。老实对你说罢,我是欧洲罗马教皇,所有俄罗斯、英吉利、法兰西、荷兰等国,都听我号令,目知天命攸归,所以来助一臂之力。你师父自揣能及得我否?如及不得我,快些回山罢。”遮山鹰听见,忙叩头称谢,带了原来的牛羊狗马等类,回见雪山祖师,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雪山祖师想了一想道:“可恨年赓尧等,如何能请得他来。但他的说话也是正理,从前我也曾说过此等说话,今既罗马皇如此相劝,且力量也敌他不过,只索回山去,各人干各人事罢。但可怜十二个徒弟,只剩你一个与赛梨花了,这也是你们自己不好,不必再提了。”遮山鹰道:“师父既如此说,何不对师妹赛梨花说一声,再回山去?”祖师道:“我们今日弄得身败名裂,也是为他一人,我不怨他已好了,还要辞别哩。走罢,剩些残命,再作道理罢。”遮山鹰便与师父带了原来的走兽,一溜烟回山去了。   看官须知,这雪山是天下极大的山,官兵与金川对敌的地方,是雪山之东北,祖师修炼的地方,是在山之西南,相去不下数千里。当时祖师回去,并不归原洞,却寻了一个幽僻的所在,因怕赛梨花再去寻他,所以如此。后来这祖师一味讲究回教修身本原的道理,西北一带人人信服他,是以现在那处都是信回教的,皆因雪山祖师及早回头之故。正是:   闭门推出窗前月,莫管他人瓦上霜。   官兵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两世轮回报应不爽 大招俊杰刻日兴兵   却说葛尔丹在关键关上,一见雪山祖师的法术被官兵破了,又不见他回来,与妻子赛梨花商议道:“你师父法术被破,又不见回,况清兵一直前进,将到关下。”赛梨花道:“待奴家出去一看,再作道理。”说罢,即刻跨上马,带了数千兵,一直下关。行不数里,已见清兵到来,迎面却是十数洋人。赛梨花大疑,叫手下众人一时放枪,被罗马皇用十字架一指,登时枪炮无声、药弹不响。赛梨花刚想逃走,已被癞头和尚及云谷子,在后面追赶前来,一把拉住,生擒活捉去了。葛尔丹在城上看见,大叫一声,仗着方天画戟,飞马下关。更生童子看见,舞动电气鞭前来迎接。葛尔丹见是更生童子,知道他的利害,忙拨马而回,更生随后紧追,葛尔丹骤马进关,他也穿关而进,关上人马看见元帅在下,不敢放枪,所以清兵便随更生童子一拥而入,官兵得了此关。那策妄阿拉布坦忙招集人马向西逃去,把守安集延去了。   官兵进关之后,众人向罗马皇再三称谢,罗马皇道:“此非我之本领,乃是贵朝洪福,亦是我们天主所赐耳。自此以西并无法术之人。”便劝癞头和尚道:“众位亦宜回山,我亦就此告辞了。”南国泰便架起升天球,送他回国不表。癞头和尚对云谷子道:“这罗马皇颇有道理,他说从此以西,无一识法之人,我意也是如此,吾等均可回山,不必再在此地了。”大将军与岳将军听见,依依不舍。癞头和尚道:“天下无聚而不散之理,只要你戮力成功,且以上天好生之心为心,便是待师父好处。”说罢,偕云谷子、明月子、清风子,一齐乘云而出。众仙走后岳公道:“师父已去,所留俘囚赛梨花,是万不能留的,宜先将他除了,方为上策。”大将军依言,即刻叫人押赴军前,先将污秽之物泼在他身上,然后一刀斩了,以绝后患。复商议进兵。   且说更生童子追那葛尔丹之事。当日葛尔丹见官兵已进关内,谅不能上关,只得落荒而走,更生童子后面紧追。葛尔丹望见前面一带树林,心生一计,弃了马匹,慌向树林一钻。更生追到树林,见他进去,也舍了马,仗着鞭走进林内来寻。寻了半晌,已是黄昏,还寻不着,况且林内树木繁盛,四围都不看见,更生只得穿林而过。忽然看见一道小河,约阔数丈,心想:这反贼定是过河去了,便一纵过河。那时已是初更时候,月色微明,更生跳上云端一望,见前面并无村落,只得按落云头,回过小河,出了树林,仍旧骑着马向原路回来,一路不快。刚刚来到半路,忽闻钟声嘹亮,四围一望,却见一间寺观。更生那时觉着口渴,便来到寺前敲门,只见一个小和尚出来,问是何人,更生道:“我是清朝的将官,路过此地,将来取一杯水润润嘴。”小和尚轻轻骂道:“真讨厌,左一个将官来,右一个将官来,害人不能困。”说罢,“嗄”的一声,把门开了。更生忙问道:“刚才那个将官来过此处?”小和尚道:“没有,没有。”更生道:“方才听见你说,如何此刻说没有?既然没有,待我自己去寻罢。”小和尚听见说寻,便拦住他说:“寻什么?我们这寺里,那许你寻的。”更生定要去。小和尚拖住他衣服,大嚷道:“有人要来寻人了。”更生听他这些说话,更加疑心,将小和尚一推,已跌去数丈之外,早惊动寺内众和尚及方丈等。当即带了众人,询问缘由。更生一见这和尚,方面大耳,圆眼阔口,两道浓眉高竖,不像是良善之人,心想:一定是此人藏匿他了。只见那和尚向更生童子深深一揖道:“小将军何来?”更生道:“刚才见一个将官进入门来,特来找寻他。”和尚道:“不错,刚才原有一个金川的元帅来此,后闻有人扣门,他怕是对头,所以从后门逃走了。”更生听说有理,重复出了寺门,四处找寻,渺无踪迹。   想要回寺,那寺门已关了。更生一想:不必叩门,待我跳上瓦面去找寻找寻。便一跃而上,走到正殿屋脊上,向里面一望,只见后面灯烛辉煌。更生又一纵,已到他屋面,听见一个人道:“元帅你亏得我也,不然如何能脱此难。”又一个人道:“多谢师父,待我回朝奏知大王,定行重谢。”更生听得清楚,一跃而下,果见和尚与葛尔丹在那里饮酒,便一直大脚步进去,拿起电气鞭,向葛尔丹一晃,早已魂归地府。看那和尚已跑出去了,更生刚想追打那和尚,但听见半空中一人喝道:“更生不得无礼,快上来回去罢。”更生听见,仰面一望,知是师父无上祖师,便上来深深一揖,问:“师父如何来此?”无上祖师道:“快回去,你的仇已报了,何必多杀好人?”更生童子道:“弟子是为国家除害,不然与这葛尔丹何仇何恨?”无上祖师哈哈大笑,向他头上拍三下,更生一个寒噤,方知前因后果,也笑了一声,即刻随着无上祖师,回山修行去了。   且说清营内斩了赛梨花之后,便议进兵前追。岳公道:“我刚才见更生去追葛尔丹,何以至今还不见回来,莫若使人找寻找寻,或者他吃了亏也未可知。”年公道:“更生断不至有吃亏之事,独怕他不回来,方是可虑。”岳公道:“何以见得?”年公道:“你不听见师父说么?他说过了此地,便没有法术的人,他们可以回山修行。更生是有道之人,自然也要回去了。”总兵胡天勇道:“元帅所料甚是,但亦不可不找寻找寻。二来也寻寻葛尔丹的下落。”年公依言,即叫千总徐元栻带了几十名兵,四围去找寻。到了明日,始见徐元栻扛了葛尔丹的尸首回来,并带了那寺观里的方丈和尚同来。年公大喜,问起缘由,那和尚一五一十,把昨夜的事说了。又提起半空中有人叫更生回去的事。年公道:“我说不错么?果然他也走了。可惜可惜!”岳公道:“既然师父们说,此去没有法术的人,我们此处剑仙侠士亦属不少,何必虑及。”年大将军于是重选军士,再派将官。除南国泰仍做参谋外,另推谋士张仁谋为军师,提督陈国亮为先锋,总兵胡天勇为副先锋,提督陆景云为左翼游击,方国梁副之,总兵瞿德明为右翼都司,何长庆副之。原来张仁谋是浙江的举人,此人智足多谋,向在年府做清客的。大将军出征时,因卧病未起,所以不曾同来。后来病好之后,大将军再三礼聘,他方才肯来。此时初到,即拜为军师之职。其余各人,都是名将。一路浩浩荡荡,杀奔金川前来。   再说策妄阿拉布坦招集败军,向西而逃,在路上打听,方知葛元帅已死了,悲伤不已。连日连夜逃往土尔扈特部,叫那头目单济勒把守关隘,休要出战,待我回朝求救,带兵到来,方可交兵。单济勒从命不表。   策妄阿拉布坦在路晓行夜宿,不日来到金川。金川王听见,连忙召见,问起情由,放声大哭道:“我早知如此,断不妄动干戈了。目下兵败将亡,不日兵临城下,奈何奈何!”策妄阿拉布坦道:“大王何必悲哀?岂不闻一城一旅也可中兴。今金川虽失了数省,但我西北之地尚有数千里,就是清兵离此也不下两千馀里,大王正宜振刷精神,招集英豪,以图恢复,何必学楚囚之泣耶!”金川王道:“虽则如此,但名将都亡,剩卿一人,如何中用?俗云:一木焉能支大厦,卿其思之。”策妄道:“这个不须忧虑,臣保数人可以破敌。一个叫麦坚利阿,身长三丈,腰大二十围,两手有万斤之力,用两个铜锤,大如城门,重约五千斤。此人与臣有旧,若去请他,必然肯来,此人可做先锋。一个叫胡用先生,此人智足多谋,料敌情如指掌,本是中国江苏省苏州市人氏,因随父到甘肃做买卖。甘肃地方有—个人叫他父子做‘苏空头’,他气不过,把那人杀了,父子二人走到此地。后来他父亲死了,这胡用先生就在此教读。此人可做军师。另有朱锦南,使一对双鞭,运动如飞。还有周必达,舞一支长枪,如活龙一样。若得此数人随臣征东,包管成功。”金川王大喜,即日赍了金帛前往,聘请诸人。不日聘到,果见那麦坚利阿身高体大,英雄非常,两只铜锤纵横,量来约长八尺。那胡用先生神清气爽,甚多机变。朱锦南、周必达二人,亦十分骁勇。金川王看见道:“诸位英雄,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诸卿此去,吾无忧矣。”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仁谋设计诛长人 裕周立意越高岭   当下金川王使拜黑面金刚策妄阿拉布坦为元帅,胡用先生为军师,麦坚利阿为先锋,朱锦南、周必达为将军,选精兵十万去敌清兵。策妄带着众兵,浩浩荡荡,来到土尔扈特部。那头目单济勒接着,看见军容,十分欢喜。问起近日军情,单济勒道:“官兵到此已经十余日。却还不见动静,未知何故?”策妄便叫人去打探不表。   话说官兵自雪山关键关起身,一路都是沙漠,绝少人烟。一日来到土尔扈特部,看见已经筑起碉楼,竖起营堡,守得十分巩固。大将军便吩咐在此扎营,待看过地势,再行定夺。乃与军师张仁谋商量,先往各处观览,只见那处山势险峻,人马难行,况且山上并无草术,俱是童山;再看那边的碉楼,异常坚固,足足看了十日左右,实觉无可设法。况且这土尔扈特部地方,是西方第一险要之处,周围的山又高又峻,蜿蜒褒斜,如铁桶相似,东西只有两条路可通出入,西路是往金川的,东路便是单济勒扎营的所在,在此等天险的地方,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所以大将军看了十余日,实也觉无从入手。一日,忽见金川营后尘头大起,忙叫探子往探,方知是策妄阿拉布坦做了元帅,又带精兵十万,前来对敌。大将军便传令先下战书,明日交锋。金川那边批准了。   待到次日,年、岳二公带了众将出阵,只见金川那边来了一个长人,约有三丈长身体,面如锅底,手内拿了两个铜锤,宛如两扇城门一样,喊一声犹如霹雳。平常的人走上去一比,还不到他的脚膝头。官兵看见,人人惊惶起来,刚想跑回本阵,只见那长人舞动两扇城门大的铜锤,灵便异常,一直追过来。大将军忙叫放洋枪敌住,不料洋枪打在面上,如同打在铁板上,当的一声就弹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这长人已冲进阵来,当者身伤,遇者命绝,足足退了二十余里,那长人方才回阵。官兵吃了这一场亏,大将军闷闷不乐。岳公道:“贼人恃一夫之勇,何是挂怀。依某愚见,只须掘下陷坑,这长人便要中计。”大将军依言,令人掘了一个十丈深的陷坑,上面铺了草皮,然后诱他来厮杀。到了此地,果然这长人落在陷坑内,刚想用枪炮打下去,不料这长人一跃而上,反把官兵杀伤无数。   看官须知,大凡陷坑之内必有留客住、钩镰枪,绳索等类,上面有人跌下去,下面便可就缚,因这个长人力大无穷,大将军诚恐下面的奈何不得他,所以连自己的人也不顾,想用枪炮打下去,一齐打死。不科长人看这十丈深陷坑,只当平常人在地下跳上杌子一般,只消双脚一蹭,已跳上来,反把底下的人,一齐踏死,踏不着的也被铁锤碰死。大将军等虽有智谋,如何料得他如此利害。   话休烦絮,言归本事。当日长人麦坚利阿在陷坑跳出后,奋起双锤,杀死官兵无数,官兵又退了三十余里,这长人方才退回。官兵营内查点,死伤不下数千名。南国泰道:“这长人如此利害,只可智取,断难力敌。为今之计,宜先觅一险要之地,诱他进来,只须如此如此,便可得手。”军师张仁谋道:“不才也想如此,但没有一个能与他略战一两合的,如何可以诱得他来?”南国泰道:“这到不妨,吾自有计。”当下张仁谋在前后左右一看,便向那乡导官道:“左右这一带树林是什么所在?”乡导官道:“那处是胡桃林,中间一条大路是往安集延去的,两边都是胡桃树,我们西边最多胡桃,此处胡桃尤为佳美,所以这土尔扈特地方的胡桃林甚是出名。”张仁谋听了,便亲自前去看了一回,吩咐都司裕周、千总徐元栻,在此摆布一切。   隔了数日,这麦坚利阿又来搦战。大将军一面指拨人马,一面推出一个长人来,比那麦坚利阿还要高大,手内也拿一双铁锤,比麦坚利阿的还要大些。麦坚利阿看见大惊,心想:“我是天下最长的人,何以还有比我更高的?”便大声喊道:“来将通名。”官兵那边长人并不答话,拿起铁锤就打。麦坚利阿大怒,刚想一锤打下来,不料这长人就倒退下来。那麦坚利阿想:此人虚有其表,原来是不济事的,待我捉住他来。一面暗想,一面紧追,偏这长人跑得甚快,麦坚利阿不舍,看看追上,只见两面都是桃林,这长人跑到桃林边,双脚忽被桃林绊住,便跌了下去。麦坚利阿连忙用铁锤打来,只听见一声响亮,好像晴天里起了一个霹雳,霎时胡桃林一带烟焰薰天,火星迸裂,可怜一位金川著名大将,烧成灰屑一样。年公看见得手,催动人马,先锋陈国瑞,左军陆景云,右军瞿德明,一齐杀上。金川兵如何抵挡得住,纷纷退回碉楼去了。原来大将军用的长人,不是真人,却是南国泰用机器造成扮。里面满贮火药,又会行动,但只能倒退,不能前行,退到胡桃林边,预在那边地上做好机关,使他跌下,桃杯两边已预先装好地雷、炸药。麦坚利阿打这长人—下,便是他自己点火一样,洋人的机巧算是绝顶的丁。也是圣朝洪福齐天,所以有此等异人来相辅助。   闲话休提。再说策妄阿拉布坦见焚死了麦坚利阿,十分悲悼。军师胡用道:“元帅不必忧虑,官兵远来,利在速战,吾若深沟高垒,使他欲战不得,然后以奇计破他,岂不甚妙?”便在策妄耳边,说了如此如此,策妄大喜道:“军师此计,必定成功。”便依计而行,不表。再说年公杀到碉楼之下,被碉楼上金川兵枪炮全施,不能前进,只得在此扎营住下。足足停了十日,不见金川兵出战,就去搦战也不出来。张仁谋道:“这个叫固守之计,知我远来,利在速战,所以如此。我想贼人所恃者,粮足耳,如能设法将他的粮路断了,方能反客为主。”大将军道:“金川并无粮米。只以牛,羊、驴、马为粮,四处分屯,如何断得?”张仁谋道:“我如何不知。但他的牛羊驴马都在近水的地方畜牧,我想用毒物放在水内,毒死他的畜类,最少也要一二年方能再生,岂不是好?”岳公道:“计虽甚佳,恐怕不能行,你看这土尔扈特的地方,周围都有高山围住,料他的畜牧都在山里,那山如此险峻,必须打得进去,然后可毒他的畜牧呢。”张仁谋道:“话虽如此,但我总要设法。”言未罢,忽见一位将官禀道:“军师之谋甚合小将之意,不才愿带部下两营兵丁,越过高山,去毒死他的畜牧。”   众人一看,乃是都司裕周。岳公道:“你有何能,敢行邓艾阴平之计?”裕周道:“小将虽是不才,但有一个小女,名唤十三妹,随营在此。他自幼便能飞檐走壁,身轻如燕,一跃能高至四五十丈。此计虽险,若得小女同去,包可成功。况小将手下有几十个兵丁,都是本土人氏,于地理尤为熟识,故而敢去。”年公道:“话既如此,必须立下军令状。”裕周道:“事若不成,小将等方为敌人所虏,就想回来听死,也属不成,这军令状似可不必立。”大将军听了大怒道:“我的吩咐,谁敢有违!”把棋子一拍,喝令斩了。岳公与众人再三告免。大将军道:“限你一个月成功,如不成,休来见我。”裕周唯唯而退。大将军对众人道:“这裕周如此可恶,本想斩他,既诸君代求,后若有罪,一并责罚。”恨恨入帐而去。   再说这裕周是正蓝旗人,武进士出身,选拔甘肃凉州营都司。他有一个女儿,年方十八岁,生得绝代容颜。五岁时有个尼姑到他家募化,见了便道:“这位姑娘福大寿高,可惜没有根本,将来恐被人陷害,不如给了贫尼,待我教导他些本领,使他护卫护卫,候学成了再送回来。”裕周夫妇并无子息,只有一女,如何肯听,谁知到了晚上,那女儿竟不见了。夫妇两个哭了一夜,次日找寻毫无踪迹,只索当他死了。不料到十三岁的时候,这十三妹便回来了。问他缘由,方知是那尼姑带他去学成了剑术,才送回来的。裕周初尚不信,后来见他飞檐走壁,果然本领高强,更加喜悦,出征时也便带了他同来。因他是个女儿,平常交锋的事不肯叫他出面露相,今闻要行阴平之计,自然要卖弄了。不料出话卤莽,得罪了大将军,几乎性命不保。正是:   满怀报国忠君志,竟变冰消瓦解来。   究竟裕周去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十三妹过岭呈英豪 余润之说亲倚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