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言 - 第 8 页/共 34 页
姚泽民奸众妾以莲、榴起者,二花开于炎天,故二人淫心较诸人更热耳。后接写腊姨者,热极而冷,时序之理然也。到了雪姐,则冷之至矣。腊尽又当春回,故即出丹姨、芍姐矣。终于桂、菊者,二花之后,冬即至矣,花俱尽矣,故以他二人收煞。此书虽系小说,作者胸中原有一番大见解。若大概一看,如何看得出?即此一段中,亦有剥复之理也?勿忽略看之。
素馨同姚步武成奸在佛堂,后同万缘淫又在佛堂。人家修盖佛堂,原来留作此用,笑笑。
此书写各人小传,无有重者。此写侯、宦两家是夹叙法,先叙侯敏,次叙宦萼,正叙侯恭凤,又接叙宦实,参差错落得好。
姚泽民访钱贵,不过替钱贵生色,是歇尾的后文,不可作正文看。
写姚家诸妇,姚华胄之妻禇氏者,禇鼠同音①,谓鼠乃世间第一可憎嫌厌恶之物。且又生下一蠢然之愚子,一狡狯kuài之贼子,此物尚留之奚益?故写其死去,更腾出此位以让裘氏,其诸妾丹、芍、莲、榴、桂、菊、腊、雪,及诸婢夭桃、红杏、碧梧、翠竹、红叶、鸡冠、水仙、天竺多人,不过叙四时之景物,显而易见。至于裘氏,裘者,绣球也。绣球系数十朵花攒成一球,故以之居众花之首。后始私姚泽民者,乃为众妾做总结也。素馨之气极香,素馨、香儿共系一花,故二人同为姚泽民之婢。绿萼,花也;青梅,子也;本系一物,故二人同为桂氏之婢。桂氏者,桂花也。桂本极高极贵,古诗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今反写她不堪者,桂至北地则不作花,不花之木,樗chū栎lì等耳,贱之可也。故写她淫其侄男,私及牧马之圉yǔ夫,贱滥至极,较之诸妾婢犹不及,又借之极骂姚泽民耳。裘氏之婢名春花、秋月者,春花喻其时,谓绣球及春即花也;秋月喻其形色,谓如中秋之月,圆而皎洁也。此等处若不细细指出,看者泛然阅过,岂不负作者之苦心?
第五回 谄胁小人承衣钵为衣食计 膏梁公子仗富势觅富贵交
附 再来和尚烝继母私父妾 现报娇妻偷僧人淫侄男
话说戴迁搭船南来的这少卿,他名字叫做什么?他单名一个敏字。他父亲原任南京太常寺正卿,致仕归家。父子别了多年,他告假回广东省亲,带着家眷一同还乡。他有一个妹夫,是个钱可欺人、势可压众的呆公子,姓宦名萼,表字盛之,现在南京居住。他到了南京,同妹夫妹子相会了。宦萼接了舅姆来家,演戏扫尘,不用细说。住了数日,换船起身去了。
且说这宦萼,他父亲名叫宦实,以科甲出身,历仕多年,年将耳顺(附注:指五十岁)。先在陕西做了十年布政,后升南京户部侍郎,目下现任北京工部尚书。他不但官居八座,那家中之富也就不下数十万了。真是库有积金,廪有余粟,富贵两个字在南京他家也就要数一数二。后来见魏忠贤威权震主,举朝文武皆为之假子,他恐有差跌,也随众拜在他门下,做个干儿。魏忠贤因他是齿爵俱尊的儿子,自然又格外垂青,因此势焰滔天,威名吓众。
夫人艾氏,单只生得宦萼一个。那宦萼自幼生得性质粗顽,面皮丑陋,混混沌沌,就像不曾斫开七窍的顽石一般,他父母却十分珍爱。宦实任南京户部侍郎,自幼就替儿子定了侯敏之父侯太常之女为妇。
这侯太常名恭凤,是广东南雄府人,家住梅岭之下。曾中两榜,先任南太常时,正同宦实在一处。他夫人袁氏所生,二子一女。他长子侯敏,任北京苑马寺少卿;次子侯捷,任太仆寺丞。他这位令爱,貌既不扬,生得尖嘴缩腮,揸耳短项,且是一双痘风红眼。喜得身腰还袅娜,手足还纤细,却性气甚泼。才七八岁,人若恼了她,她力小不能打,拉住混咬。把她的乳媪并丫头们,手上膀子上咬得都是连环血印。那袁夫人将周花甲,她是个老女儿,一心钟爱,百般纵容。侯太常生平虽不叫做惧内,却也不敢违拗夫人。心中常想道:“这女儿如此形状,恁般性情,等大了,人若知道,哪个富贵人家肯要这等媳妇,定成滞货难嫁。不如小小的,趁我做着官,许下了一个女婿。后来就知她这般丑恶,谅也反悔不得。又想道:“女儿这个样子,要配个聪俊儿郎,不但误了人家儿子,将来决不能相安。倒是觅一个痴痴蠢蠢的为妙。”他与宦实是同榜同年,往来契密。他每常也见过宦萼,忽然想起道:“那孩儿真是个蠢物了。况他父亲既是年谊,且又是现任户侍,恰是门当户对。改日遇巧,须如此如此,不愁他不入我彀中。”
想定了主意,一日,他偶然到宦实家来,对坐闲谈。真是个姻缘凑巧,宦萼已八九岁了,偶然出来顽耍,一个将三十来岁的仆妇背着他,他手中拿着个播郎鼓儿,几个丫头跟着,拿着银盘子堆着果子的,拿着鬼脸竹马儿的,还有一个拿着汗巾,贴身跟着,不住替他揩口水鼻涕。侯太常一见,便笑着对宦实道:“弟看这位年侄生得着实敦厚有福,后来大有造化,不在老年台之下。弟倒有个小女,但恨衙门冷淡,寂闲俸薄,不敢攀结。当面失此佳婿为可惜。”古人说,知子莫若父,那宦实岂不知儿子是个蠢虫?但因是独子,不得不疼。况家中富贵二字已将到了极处,只要他大了,度得出种来,宗嗣不绝就罢了。心中也虑着,将来显要人家谁肯把女儿配他,门户低微的又不屑同他结亲,正常常以此事踌躇。
今听见侯太常这话,心中甚喜,忙对道:“老年台尊见差了。弟与老年台何等年谊,多年契厚,何出此言?弟虽知府上有一位闺秀,但恐老年台将来要回贵省,老年嫂不舍令嫒远留在此。二者因豚儿顽钝,不足坦府上东床之腹。虽有兼葭倚玉之心,但不敢启齿耳。倘蒙老年台俯结丝萝,”说到这里,深深一躬,道:“愚夫妇感佩无尽。”那侯太常忙还礼,道:“既老年台不弃,替女儿结此终身大事,是妙极的了。”二人言下而定。宦实犹恐过后有变,就择了吉期,烦相厚的当道做媒通信,到期拜谢。又择日请酒,纳采下聘,礼币甚丰,定下了才放了心。宦实以为儿子攀了这样一门好媳妇,哪里知是亲家翁使的一肚子猴。
这宦萼到了十三四岁时方延师教训。那先生姓游名系字混公,是在宦家一个显要朋友处谋了荐书来的。宦实一来看情面,二来他原不望子成名,不过说我这样大人家,且又是科甲门第,岂有不请先生教儿子之理?图一个念书名色,做不计好歹,就留下他教书。那游混公是个捐纳的秀才,要他的才学一二三万万不能,四五六是考得起的。自到了馆中,见宦萼是大老的公子,又是娇纵惯了的。他虽名曰生员,乃畜生之生,圆活之圆,全没有丝毫品行。把这位高徒只是一味奉承,不敢稍加拘管。
那宦萼在馆中每日只好坐得一两个时辰,这一两个时辰之内还是吃果子、打瞌睡而已,读书不过是借他名色上的。一句“人之初”三个字,教上千遍,他只是不会。更有妙处,起先教着,他还跟着念。后来他听厌烦了,任你怎么教,他并不做声,惟点头而已。游混公也没法了,又不敢呵叱他,凭他读也罢,不读也罢。那宦实又是溺爱的人,以为儿子是现成的恩荫,现成的纱帽,何必苦难去读书。况古人说,何必读书然后谓学?他纵一字不识,仗我的财势,将来不愁不富贵,所以总不稽查。那游混公也自有个主意,说:“他父母既不严紧,我又何苦与他为难?况我不过一年,只要束修不少,每日只要酒食充肠。且我名虽秀才,不过名色而已。况这连年替人做干证走衙门,拿轿马折酒饭,把书本久已丢去。若忙忙把《三字经》教完了,教到了《四书》时,倘字眼难认,一时教不出来,公子倒也混过去了。若被旁人听出,传入东家耳中,我这肥馆就有几分不妥。况且如今做先生的有五字密诀,缺一不可,何不遵而行之?那密诀头一个字就说道‘松’,我又何苦去紧他?若得罪了学生,他望着父母说先生利害。父母心疼儿子,恐怕拘管坏了他,一时把二个山字磊将起来,这把馆就像喇嘛的帽子,黄到顶了。非徒无益,反害之。这‘松’字是第一件要遵的了。第二件两个字道是‘揸篷’。以这两个字绝,古今如今的人,不要说做先生要穿得体体面面,以起东家之敬,就是傍人看见这样体面人,可是混学钱骗饭吃的人。定要揸揸蓬蓬,馆才得稳。就不是做先生,如今人眼皮很浅,势利太重,见穿得略褴褛些,虽至亲好友,他向着你只作半个揖。穿得华丽起来,人见了一躬到地,畏而敬之。况我这把持衙门,越要盛服。不但官府肯听说话,人见我体面,他来寻我的更多。这一副齐整行头万万少不得的了。我曾记得唐朝有一个人,不知叫什名字,他曾有一首诗道:
而今不用好文章,只要胡须及胖长。
更有一般堪羡处,衣裳浆得硬帮帮。
当年已是如此,又何况于今日乎?第三件三个字是‘不要通’。这个不过说先生太通了,遇着愚卤的学生,难为为情。况且人太通了,满腹珠玑,岂肯做无耻的勾当,去骗馆谷篾东翁?馆就有些不妥了。要美馆把稳,所以说不要通。但这三个字与我合拍之极,不用去学。此时拿了去上剐桩要我通起来也不能够。可见我做先生,竟是秃子做和尚,天生成的。第四件是‘篾片东翁’,这四个字我更在行。不要说叫我奉承,虽使我舔痈舐痔,我的舌头比别人伸得还长些。不但于此,就是叫我尝粪,也只得就学勾践了。第五件是‘小心待馆童’。这有何难,我岂但馆童而已哉?连阖府大叔,长我者兄事之,倍于我者父事之,何愁不得其欢心哉?”
他有了这几种密诀,熟习于胸,所以宦实、宦萼暨阖府之人,莫一个不欢喜他,数年之中毫无闲言。他教那宦萼整整读了三年,一本《三字经》方完,完了从新又理,理了重复又念。又了二年余,尚犹不能记全。宦萼自己以为经已读过数遍,并天下才子恐也无赛于我,因此再也不去念别书。那游混公也不敢劝他再念别书。
因因循循,不觉宦萼年已二十。虽然长成一条肥壮大汉,还是浑然天理,一毫人事不知。他丈人侯太常因年老了,无意功名,告了病要回故乡。女儿也二十岁了,催宦家迎娶。宦实见儿子呆呆痴痴,穿衣吃饭还要佣人,如何娶得媳妇,甚是着急。
没奈何了,与夫人艾氏商议,叫自幼带宦萼的寡仆妇,名唤司富,有四十来岁了,吩付夜间教他成亲的那种妙技。那司富一者不敢违主母之命,二者教会了小主,后来也有个依傍。与其做这不关痛痒之干妈妈,不如做沾皮贴肉之实师傅。到晚同他上床,尽心传授心诀。起初抱他上肚子时,吓得几乎哭起来。亏那司富循循善诱,先拉他的手来摸阴户,又替他捏弄阳物。弄了一会,竟硬了起来。哄着抱上肚子,教他弄了进去,又扶着他两胯,叫他抽动。初次还不知道什么,做过两三次也就领了些。天下事都要学而知之,惟独此事皆是生而知之,再没有个学而不能的。这宦萼人虽愚蠢,倒生得一根成文的大阳物具,又能坚久。
形骸固是同顽石,腰下垂悬有异僧。
司富也是久渴了的,每夜定然教两三次。虽是假公济私,也亏她尽心训导,不几日,宦萼竟豁然贯通,不但会而已矣,而且在其行也演习熟。司富回复了主母,宦实才放心替他娶了媳妇来家。他自从娶过亲之后,馆中十日半月偶尔一到,到了坐下,不过彼此相混自去。又过了年余,宦实升了北京工部尚书。将先生辞了,带他夫妻同往京中。住了几年,宦实见儿子年将三十,想已老成,又见他比当日伶俐了些,况因家资渐渐重了,故此打发儿子媳妇回家照看。那宦萼不久到家,他因跟着父亲在都,宦场中混了几年,大非昔比。竟是心地如剑如枪,行径似鬼似蜮。学问虽不曾长进分毫,只他眼眶越发大了,体统越发尊了,势利越发重了,身躯越发胖了。虽学了些文文绉绉半通不通的一话语,却面目生得甚是可笑。有一调《西江月》为证:
团团一个肥脸,卷卷几撮黄须。眉粗鼻大体如猪,双眼微微近觑。
腹内空空无物,言谈字字粗疏。不知何物是诗书,使势横行到处。
他这妻子侯氏,自幼娇养,恶性成习,就有河东狮之风,且鸠盘荼之貌。宦萼这人连天也不怕,父母也不畏的,但是见了她,不由得心中就畏惧几分。他也常自己想,她一个瘦弱妇人,我这样一条壮汉,打也打得过她,骂也骂得过她,怕的是什么?想到了此处,胆子就壮了起来,走进房去试试。不想一见了面,侯氏把眼一看,他浑身便打一个寒噤,心里劈劈的跳起来,不知不觉四脚都软了。问一句话,那嗓子眼不知什么堵住,连应都应不出来了。若再三追问来说什么,脸脖子都挣红了才答应得出两个字:“我不不。”试了几次俱是如此,知道这个硬汉作不成,躲避着为妙。喜得腰中有一副争气的好本钱,夜里还可以博她一个欢心。日间轻易不敢入内,只在外厢起坐。他终日在家无事,饮酒食肉之暇,或欺凌里巷,或唬吓善良,或嬉戏梨园,或遨游妓馆。至于亲戚朋友,长亲父执,一概不相往来。只有一个篾片,姓邬名合,祖代以帮闲为事,传到了他,越觉精妙。那诌笑胁肩,撮臀捧屁的身段,是他衣钵,自不必说。更有一种能识人意的聪明,凑趣奉承的话语,人却难及。也有一个《西江月》赞他的:
撮屁捧臀篾片,伸头缩颈如龟。假装一脸笑容堆,舐痔吮痈惯会。
在座惟闻赞好,出门时刻相随。呼来喝去疾如飞,若论帮闲无对。
因他有这些妙处,那宦萼十分喜他,一刻也离他不得。宦萼虽是个目无亲友、一毛不拔的主儿,与他倒相合得来,却常常得他的资助,饱他的酒食。有一首《丑奴儿令》说他二人道:
胁肩谄笑世皆然,邬合何尤。更有当羞,今日衣冠尽效尤。骄顽公子痴愚性,衣食无忧。酒色为谋,说道诗书胜似仇。
宦萼家中有一座花园,他父亲曾请了个文人起个园名。那人取“绿竹猗猗,有斐君子”的意思,题曰《斐园》。果然山石玲珑,树木掩映,楼阁参差,池沼婉曲,十分富丽。
一日,初夏天气,百花尽谢,莲叶初舒。他斐园中有一个《啖蚊轩》,面向莲池,四围有数十棵榴树,前后翠竹参天,桐阴匝地,四面皆窗,一望无际,真好一个凉爽的去处。你道何谓《啖蚊轩》?因取古时齐景公的一个故事。说当年齐景公天暑独卧,听得帐外蚊声喧然。景公道:“白鸟营营,是以饥耳。”开帐放入,任意恣啖。此轩是他避暑之所,取其豪迈之意,故命此美名。
一日,那宦萼坐在上面一张大凉床上,垂头丧气,满脸愧惧之色。你道他为何这个样子?原来侯氏有两个贴身丫鬟,是他在北京时买了带来的,一名娇花,一曰嫩蕊。嫩蕊还小,娇花有十五六岁了,生得甚是妖娆。惟独那一双眼睛更是动人,竟是一泓秋水,但她斜溜一眼,由不得身上就一麻。她又是北京生长,说话娇声嫩气,身段柔浪风骚。有四句赞她道:
梨影拖肩柳折腰,绿罗裙子系红绡。
虽然不比婵娟贵,亦有婀娜一种娇。
宦萼久已垂涎,想采她的那一点花心。只因畏惧侯氏,不敢放肆。间或背了侯氏的脸,或望她笑笑,或撂句把邪话勾引。她也不答,只把眼睛斜瞟一下,宦萼浑身就酥一下。也不知酥过几千百遍了。这丫头更有一桩妖样,宦萼或向她做丑脸调笑时,她便正颜厉色,竟像不可犯的样子。及至宦萼不敢惹她,她又做出那娇态,扭头捏项,抿嘴咬唇,或斜溜一眼,或微微一笑,把个宦萼引得魂都不在身上,急得不死不知。
这日起来,娇花服侍侯氏梳洗了一早晨方完,急急的往外走。宦萼也要往外边去,一眼瞥见她忙忙向后园里走。宦萼悄悄跟到北窗下,往来一张。原来那丫头一时尿急,到园中蹶着个白屁股正在那里:
冲破绿苔痕,遍地珍珠溅。
看得好不动火。不想侯氏正走了出来,一眼早已看见。正值傍边放着一个棒棰,拿在手中。轻轻走到宦萼身后,夹肩一连两下。那宦萼:
窗隙始张嫩股,棒棰已及肩头。
幸喜侯氏力弱,不曾打折了肩骨,疼得呲牙咧嘴,慌忙躲避。侯氏骂道:“没廉耻的,那丫头溺尿,你偷看的什么?”宦萼一手揉着肩头,挣红了脸道:“我,我何尝看丫头来,我来看看院子里可有什么花,采些来送妳戴戴,如何冤赖我?”侯氏把两只红眼一瞪,道:“你明明在此偷看,还敢强嘴。你怀的是什么心肠?”举起棒棰又要打下。吓得他一溜烟跑了出去,被门槛绊得往前一交,几乎跌倒,又吃了一惊。跑到《啖蚊轩》,坐了一会,又气又疼。
看见两边僮仆林立,又羞又恼,甚觉无聊,因命取酒来吃。左右答应了一声,不一时,海错山珍,嘉肴异果,罗列满案。家人将一个莲蓬头的紫金盅,筛了一杯驴粗粉调的补肾酒奉上。他独饮了几杯,愈觉闷将起来。叫过一个家人宦英,吩咐道:“你到老邬家去,说他为何几日不来找老爷。今有要紧话对他说,叫他就来。”宦英领命就跑。又叫他回来,说道:“你说我老爷在园中吃着酒等他,快来才妙。”宦英道:“小的只说老爷吩咐,他若来迟了,下次不许他上门。他若听得这钩语,自然如飞就到。”宦萼喜道:“你好想头,停当用得。”宦英见主人赞他,一团高兴而去。须臾,宦英来禀道:“邬相公来了。”宦萼道:“叫他进来。”
原来那邬合已在隔窗外站着,听得他叫来二字,就忙忙曲着腰跨进门槛,便一揖到地,道:“门下晚生连日未得趋侍,有罪有罪。”宦萼也不起身,只把手略举了一举,叫看坐。从人早将一张杌子在桌横头放下,邬合谦逊一番,方敢就坐。宦萼命斟酒,左右斟上送来。邬合忙立起身接在手中,满面假堆一个笑容,说道:“连日不曾侍奉大老爷,罪已擢发难数,怎敢反蒙赐酒?”宦萼道:“便酒不必过谦,你且干过。”邬合深深一恭谢了,然后一饮而尽,方才坐下。宦萼道:“你连日不来,使我闷极。你在家做些什么事?”邬合嘻嘻的笑道:“以晚生不曾服事,致大老爷抱闷,门下该万死。”又深深一恭,道:“因舍下有些俗冗,幸求宽恕。”宦萼道:“你家有什么事?”邬合道:“因小人终日在家侍奉,那一日傍晚回去,贱内在家,不知何故被人拐去了。因在兵马司投状,求他缉捕。故此忙了数日,未曾得觐尊颜。”
宦萼道:“你这样一个趣人,怎么娶这不才的妻子?你也不防范她,被她逃走了。”邬合道:“小人妻子平素极贞静的,终日关门独坐,从来足不履户,毫无苟且,街邻都称赞她贤淑,焉肯背夫逃走?这是坏人引诱了她去,与小人妻子毫不相干。她虽走了出去,必定还是守节不二的。所以小人急急寻她,不忍舍这样良妇。”宦萼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来禀我?我老爷差人去传谕兵马司替你拿捕,他难道敢不遵奉么?”邬合道:“若大老爷传谕他,他奉命不暇,焉能不遵?但只是晚生妻子末事,不敢干渎天听。”宦萼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又问道:“你妻子姓什么?”邬合道:“山妻姓嬴。”宦萼讶道:“这怪不得她。一个妇人家姓淫,自然就会跟人走了。怎么她起这么个姓?”邬合道:“这个姓从古来就有,秦始皇就姓嬴。”宦萼笑道:“我前日听鼓儿词,秦始皇的妈就会偷汉,这是他家祖代传流下来的了。”又道:“你只管放心,我差人拿贴子对知县处去说,叫他上紧去拿,必定就得。你补个失呈进去,这不强似兵马司么?”邬合忙起身拜谢,道:“这更妙了。叩大老爷天恩。”宦萼便吩咐长班拿帖子到县中去说。邬合立起身来,道:“小人同去递了失呈,就来服事。”宦萼道:“不消你去。”又吩咐长班道:“你到县门口雇人替他写了,同贴子传进去。”长班应诺,向邬合问了姓氏居址。邬合详细说明,又向他谢了。长班要了贴子而去,邬合方坐下。
宦萼笑着说:“你妻子既有人诱她逃走,必定有些姿色,往常怎么就不与我见一见?况且我待你又不薄,就叫她同我相与相与,我老爷也未必就玷辱了她。”邬合道:“小人蒙恩若此,巴不得献妻出子。惟渐裙布荆钗,上污了大老爷龙睛凤目。且恐寒贫粗陋之躯,有玷富贵金玉之体耳。今后倘蒙若获着,大老爷若不见弃,留为外宅,小人叨光多矣。纵她贞烈不从,小人定然劝她依顺,以尽野人献芹之意。”宦萼被他奉承得满胸快活,摩着大屎肚皮,大笑了一回。
因问道:“你家离我府中甚远,今日怎么来得这等快?”邬合道:“昨夜梦见祖父说道:‘宦大老爷天恩如此,你虽有事,明日可去请安。若是宦大老爷一恼,连我们在阴司都有罪犯。’晚生今日清早就来的。因途中遇见了兵马司差人,同他到茶馆中说了一会话,问他贱内可有些影响,然后急急赶来。路上遇着英大叔,听得说大老爷呼唤,小人恨不得连手放在地下,如狗一般撂着撅子跑来。”宦萼笑道:“你家好在行的祖宗,才生下你这样知趣的人来。可爱,可爱。”邬合忙躬腰足恭道:“不敢当,大老爷过奖。”
宦萼道:“我终日独坐,除你之外,再没第二个人可对,故此少你不得。”邬合道:“晚学生蒙大老爷天高地厚,自恨无可奉承。但学生听得人说,当日有个什么孟尝君,门下有三千客。他不过是个公第,尚还如此。何况今日大老爷一位贵公子,要三万客也有,何不待邬合去寻些人来趋侍左右,如何?”宦萼道:“你虽说得是,但你哪里知道我的心事?你看我何等门第,可是轻与人下交得的?除非与我势利相当的儿孙,有钱八座的弟子,才可交往。你想合城中哪里还有像我的第二家?只因你知心识趣,故与你杯酒往来。不然,我这潭府中可是你此辈人到得的?我若泛然混与人相交起来,岂不辱朝廷而羞当士乎?”邬合道:“大老爷这段想头,非天聪天明不能及此,岂晚学生下愚可到。因打一恭道:“承教。”又道:“古人说,聪明不过帝王,伶俐不过大公子。果然不谬。但晚学生想来,大老爷这样抱闷,晚学生恨不欲捐躯,但恐死而无补耳。以小人一人之便嬖,既不足使令于前,而外边这些王孙公子,或八座而不富,或金多而位不显,实在也不屑同他相与。万不得已而思其次。或大老爷族党中的叔叔兄弟,拣几个知窍些的,从新交友起来,朝夕盘桓。他同于祖宗一脉,或还不致于有玷。”
宦萼听了,勃然变色,怒道:“不通,可恶。放狗屁而胡说者也,可恼可恼。”邬合不知是为什么,吓得战战兢兢。忙出位跪在地下,自己打了几个嘴巴,哀告道:“小人失言,不识忌讳,死罪非轻,小人情愿领死。万不可气了大爷玉体。”连连叩头不止。宦萼见他如此,便道:“你起来坐了,我不罪你。”那邬合哪里敢起来,叫了数次,方站起侍立,神色犹自不定。
宦萼叫他坐下,说道:“你罪坐不知,尚犹可恕。但你草茅下士,哪里知道我阅阀朱门内的一团大道理?你就说这些穷族间可是招惹得的?就有几个匪长辈百般会奉承我,我不过不好意思同他鬼混,我岂屑睬他?至于说起祖宗二字,我正在此恨他如醋。一者他当日不能挣一个大大的官做,今日叫我一个八座公子,逢年遇忌替他叩头,已是气得发昏,这还情有可恕。还有一件,你当日代代单传,只生我家父老先生一个,今受诰赠敕命,就够你荣耀得很了。又无缘故生出许多没要紧的儿女来,若都做八座的官,都像我家的富,不丢我脸面,不来沾染我,不辱没我,也还罢了。却又有穷的穷,贱的贱,不是来呵我写字与老爹去照看他们,就是来扰我要吃我的东西。就把我的卵脬呵肿了,我只是不快活。我如今疏远他们,还怕人知道,说此人是宦太老爷房分中的兄弟,或是宦大老爷隔从的叔叔,使我羞脸难当。我不理他们,他还无耻常来缠扰,我避之犹恐不及。若再与他往来起来,我在这世上一刻也存站不住。你知道的,我那姑父刘太初,一个大穷秀才,教书糊口的人。他见了我,不自己害羞,还要做那姑爹的身分。我气得要死,总不理他。他倒还知机,总不到我家来缠扰。你想我一个万人之上、三人之下的一个人,怎肯下气在这些穷骨肉跟前,岂不惧哉识者所笑?你道我说得是么?”
邬合此时魂才返舍,见他说得如此稀奇,又不敢笑,忙道:“大老爷金语,谁敢道半个不字。但小人井底之蛙也,焉能识此深奥之理?无知冒犯,幸蒙宽恕,粉身碎骨,难报厚恩。但适才大老爷说,万人之上,三人之下,所谓谦谦君子,只是未免太谦。据晚学生看起来,今日大老爷可谓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了。”宦萼道:“你所说固是。但只是如今上有皇帝,有魏上公,有老爹先生,我岂非三人之下乎?”邬合听了,咂着嘴道:“是呀是呀,小人愚卤,见不及此。”又出了一会神,笑起来道:“晚生蒙恩,无可为报。今想了一策,为大老爷高升一级,新时期做二人之下,如何?”宦萼喜道:“你必有妙论,快快说来。”邬合道:“大老爷所说,只让皇帝、魏上公并太老爷三个。晚学生细想,皇帝、魏上公是再大不去的了,只有令尊这一位,虽不能居之在上,还可以与之争衡。只是晚学生觉得言重碍口,不好说得。”宦萼道:“你不要拿班做势,若果然真有妙计,我自重重赏你。”邬合道:“如今令尊是魏上公的令郎,大老爷何不备一分厚礼,也去拜在魏公的门下,认他做个老子,那时与令尊雁行比肩,序起兄弟来,不认父子,无所统属,岂非只在二人之下乎?”宦萼欢喜得倒在凉榻上,大笑道:“哈哈哈,哎呀,妙呀,好奇想,好算计!”起来向着他道:“虽《封神记》上的姜子牙、《三国志》中的诸葛亮,《锋剑春秋》的孙伯龄,也没有你这样的妙计学问。我同你相识多时,竟不知你有这样大才学,可敬可爱。”
邬合笑道:“小人当日原极愚蠢,蒙大老爷培植得福至心灵,连学问计策都有了,此皆大老爷之赐也。”二人说得投机,从新添上精肴异馔,美酒佳酿,吃了一会。宦萼道:“吃酒顽耍,定要三四个人才有趣。你的学问高,见识广,还想个妙策,访得一两个绝顶富贵的朋友方妙。”邬合一面吃着菜,呷着酒,一面说道:“适间得罪大老爷,虽蒙宽恕,至此时犹悚惧不安,如何还敢多嘴?”宦萼道:“我不过是一时雷霆之怒,过后即休。你看我此时还有一毫恼你的气儿么?你不过不肯上心,故以此推托。”邬合假做吃惊,把脖子缩了两缩,道:“大老爷如此说,小人就当不起了。况大老爷之事即晚生之事,且纠合得几位大老官来,小人也多几碗酒喝,于此贱腹,岂无小补之云哉,敢不上心?今晚生虽大啖大嚼,而此事未尝一刻去怀也。晚生倒想起一家来,不知可敢说么?”宦萼道:“你且说了看。”邬合一手执杯,一手持箸,嘴合在酒杯上,眼钉在菜碗内,不住乱吃,哪里还顾得答应。宦萼道:“你把杯箸权且放下,我同你商议正经话。你若有富贵好人荐了我,我们结了酒肉社,那时日日有得你吃,何必此时这等着急?”邬合见说,没奈何,只得将杯箸放下,袖中掏出块帕儿来擦了擦嘴,说道:“城中有一个富翁,叫做童百万,在老爷可曾闻名么?”宦萼道:“我也知道此人,却不曾会过,不知果是如何?”邬合道:“那童百万名自大,晚生也认得他。他家里真是豪富,金银满库,米豆千仓,圆的是珠,光的是宝。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十数座当铺,千百间佃房,南乡的田,江北的洲,山中的大木,江里的鱼套,都是有的。虽比不得老爷府上奢华,在南京也还颇充得第二。晚生愚意,像这样人家,将就同他相与也罢了。”宦萼摇着头道:“他钱倒也罢了,只是没有官势,如何好同他往来?”邬合道:“他近日大非昔比。也为人欺他没势,他去年拿了好些银子,纳了一个什么国子监的头一名监生。他自己说大得很呢,不过四五十年就要选州左堂,比本县大爷还大一级。这州左堂不知是件什么东西,大约大得很了,他还嫌官小,要到黄河里去效用。据晚生揣度,他这一到河里,大约鳖都司的前程,他自然有的。昨日回来,竟抬了一顶比四人轿还大的二人轿,四名轿夫轮班抬着走。那轿衣都是北京屯绢做的,五岳朝天时样的大银顶,耀眼争光。跟着一阵家人,穿得好不体面。都是马尾织的瓦楞帽儿,一色油青布直裰,净鞋净袜,夹着一个描金护书,说是外国狮子皮做的,里面放着许多洒金朱砂笺拜贴。又有一把大银顶雨伞,说是高丽纸裱的,苏合油搓的,偶然撑将起来,真是遮得天没日头呢。还有一张交床,上面放着一个像小孩垫底尿褥子,灰灰的颜色面,就不曾细看是什么做的,大约也自然是件宝贝了。晚间打着一对大坛灯,一边写着候选州左堂,一边是通红的童衙二个大字,好不官样。一个长班在前喝道,竟同那些街道巡厅坊官捕衙众位当道老爷们来往。街上人看见,都咬指侧目,遇见他是犹恐避之不及。谁敢不叫他一声老爷?闹热得紧。晚生曾听得人说,他七八代前的祖宗,在古时也曾作过八座的。据晚学生看来,除了大老爷,也就要数他呢。”
宦萼道:“你说得如此动火,姑算一个。怎么再得一个才妙,你再想一想。”正说着,长班来回话,说帖子同呈子都送到县里了。县大爷说知道了,自然领命。邬合又向宦萼道谢,望长班说了动劳。忙忙喝了几杯酒,吃了几箸菜。又想了一会,道:“又有一家,是前科发甲的贾老先生讳文物的。他令先尊贾翰林名播一城,他令先岳富户部富闻四处。他家中房子住着有几十进,门面漆得雪亮,彩画得光烂陆离。正中悬着个伽楠香的匾,斗大“进士第”三个石青地的金字。外面竖着四根沉香旗杆,刷得通红,下边白玉石雕花鼓子。这个体面豪富,在城中也就要算第三家了。至于他肚子里,晚生粗人,虽不能窥其际,但听他说一句话,就文绉绉得可爱,真是出口成章。间或腆着肚子摇摆起来,果然是那名公的体态,比那俗人大不相同。若除了他,再遍寻也没有了。”宦萼皱着眉,道:“罢,倒也罢了。只是听得他的举人进士来得有些不明白,恐人讥诮我这样一个大公子眼中不识人。”邬合道:“大老爷又来。他虽有些不明白,如今公然说是科甲,谁敢说他是假的?他又拜在魏上公门下做了亲孙子,谁不尊敬他?敢道半个不字?况他连诗都会作的,若同他相与了哏,人还要夸大老爷有眼力呢。”宦萼道:“何以见得?”邬合拿个指头在桌子上画着圈,道:“人都赞大老爷是富贵才子,所以才相与这样富贵文人。有此美名,谁不钦仰?岂不妙哉!”宦萼道:“我倒不管他才与不才,既有财势,你明日就去对他两人说,我大老爷从不屑下交的,因慕他的豪富,要同他做个朋友,看他们意思何如。说明白了,就来覆我。我明日下午等你的回话。”邬合道:“他二人听见是大老爷要相与,自然钦此钦遵,敢不从命?晚生明日去说白了,定来回复。”说了,又连吃了十数杯,酒已大醺。日将云暮,起身作了八九个揖,作别而去。真是:
朱门谄胁人无数,茅户亲朋半个无。
将此后文权且按住。再说钱贵自从遇了钟生,立誓洁身以待,正想寻个由头,做个下马威。恰巧竹思宽要想嫖她,被她一场撒泼,骂了几日,郝氏也觉得没趣。过了些时,见她气性瘫了些,又劝她接客,她决意不从。又过了些时,北京来了一位贵公子,拿了五十两银子来,要嫖两夜。鸨儿爱钞的心肠又动,先好劝她依从,钱贵誓死不依。后便加之凌迫,钱贵几乎丧了性命。郝氏虽爱钱心盛,到底是她亲生之女,恐当真弄出把戏来怎处,只得再三婉求,辞那贵公子去了。
你道这个公子何方人氏,姓什名谁,听我慢慢敷演出,便知详细。当日嘉靖皇帝时,偶然想起昔年随太祖平定天下的这些功臣,后因永乐篡夺了建文,有不肯依附者,尽皆削夺世袭。嘉靖不忍负他们的功迹,皆继绝世,命查他们嫡派子孙,承袭封爵。刘诚意、徐中山、常开平等子孙都袭了公侯伯之爵,又想起少师荣国公姚广孝,永乐篡夺之力,全是他功为第一。他虽是个和尚,必定兄弟叔侄还有宗支,奉旨到无锡县查访。那时有个姓姚的,名字叫做姚华胄,家私富贵,人也不是个一丝无能的。不论九流三教,诸子百家,他虽未必件件精通,却也无一不晓。且那一张利嘴,谈兵说剑,论古敲今,口若悬河,容易人也说他不过。正在英年,生得好个齐整相貌。姚华胄此时闻了这个旨意,到县中具诉,说他是姚广孝嫡派子孙,应当承袭。知县驳道:“荣国公应当袭爵,僧纲司何由有孙?”姚华胄初意说是荣国公的亲孙,万无不准,就不曾想到他一个和尚如何有儿子传代。见知县这一驳,着了急,暗馈了知县一分厚礼,改报系姚广孝胞弟姚广忠子孙。自来相传,只闻得姚广孝有一位贤姐,并不曾说他有兄弟。
你道这姚华胄到底是谁的子孙?这姚广孝本医家之子,他父亲精于岐黄,生性佞佛,只生一子一女。他那女儿真是个女中丈夫,识字知文,深明大义,夫死守节,教子成人。她虽是个女流,强似那铁铮铮的汉子。自从姚广孝助燕王篡逆,她知道了,恨入骨髓。后来姚广孝封了国公,衣锦荣归,那时他父母已殁,来见贤姐姐。他贤姐姐闭门不纳,隔篱道:“我家从无此贵人。”姚广孝识其意,变僧服而往,姐犹不与见。家人劝之再三,其姐不得已开门,自立于中堂。姚广孝入,拜谒其谨。姐怒道:“世上做和尚不到底的可是好人?”便抽身而入,姚广孝愧赧而出。
且说姚广孝因何幼时出了家?他自幼聪明狡狯,那时神相袁珙见了,向他父亲道:“此儿目生三角,形如病虎,其刘秉忠之流亚欤?若令习儒,恐其不寿。若使之为僧,将来贵为帝师。”他父亲遂送他去一个素常相与的和尚法号圆通的庵中出了家。他并不是自己愿去苦修,是没奈何做了和尚的。他那师父圆通,也是那时有名的才僧。他爱姚广孝聪明清秀,日间尽心教他经典并诗词之类,夜间便同他成了夫妇。这是和尚传家,留得衣钵,原不足为异的事。他到大来,虽有过人之才,却有兼人之恶。且素行不端,无耻特甚。他私偷着一个姑子,生下一儿,他不好认得。他有个族弟叫做姚广忠,瞒着姚广孝与这姑子也有相知之雅。姚广忠无子,姚广孝就把这孩子与了他做儿子,就算了姚广忠之后。姚华胄就是此儿的子孙。论起来,却实在是姚广孝的嫡嗣。姚广孝当年久而久之,丑名渐张,乡站不住了,遂到南京投拜太祖信爱的一个和尚,叫做宗泐lè。宗泐却不知他的坏处,见他相貌才学都好,甚是爱他。替他起个法名道衍,法号斯道。那时有一个王行,看透他的心术,说道:“斯道非若他人事佛奉师碌碌久做沙门者也。”宗泐将姚广孝荐与太祖,后来每个亲王赐一员僧纲司,就把姚广孝分与了燕王。太祖上宾之后,太孙建文继统。他一来见朝廷年幼,二来想做佐命功臣,力劝燕王谋反。篡夺了建文的天下,改元永乐,算他功居第一,遂封了他少师荣国公。永乐赐了他几个宫女,他此时要假装活佛一般,不肯拜赐。后来人都说姚少师是位真僧,不贪女色,哪里知他因位尊了,要博虚名,就不知他少年的丑行。他位至国公,历蒙恩赐,不下数万,都给了姚忠,以贻他所生之儿。传流了将二百年,到了姚华胄,尚然巨富。
姚华胄起先报是姚广孝嫡孙,见知县一驳,故此又报是姚广孝胞弟姚广忠之后,只把胞字换了个族字。那县官得了他一分重礼,竟据他的话呈报上去。上司难辨真伪,轻易不敢启奏,又着县细细清查。古人说,有钱十万,可以通神。县官受了他的重贿,如何销缴?况且又没处查证,竟具了印结,说查系姚少师胞弟嫡派子孙是实。上司据文题请了姚华胄,又买通了严嵩父子,虽假亦真,奉旨如他进京陛见。
他到面圣之时,应答如流,嘉靖大喜,以为非姚少师族裔,焉能有此文武全才的英物,遂准袭封了侯爵。那时天下太平,他谈天说地,布阵排兵,每每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为恨。这些朝中臣也有信以为实的,着实敬他。都夸是武侯再世,留侯复生,为朝廷欣庆得人。也有恼他大言不惭的,却不好同他辩驳。他历过了隆庆、万历、泰昌三朝,也享用了五十余年。他生了二子,长子姚予民,是个蠢然一物,食粟而已。次子姚泽民。
他妻子褚氏生姚泽民的那一夜,姚华胄梦见一个和尚直到内室来,心中大怒,道:“何物奸僧,辄敢到我内中?”那和尚揪然道:“我是你始祖姚广孝,生前杀孽太重,冥冥之中受罪二百余年了。我今又无故受朝廷重爵,明朝气数将尽,天帝敕旨,命我来与你为子,以完前孽,结此一段公案。”说完,往褚氏胯下一钻,就不见了。姚华胄惊醒,正值褚氏腹痛,须臾生下一儿。姚华胄虽知他是祖宗转世,却不解他完前孽的话,遂起个乳名,叫做祖官。说他大了就学祖爷平定天下,泽及生民,故此命名为姚泽民。
褚氏生他的那一夜,正朦胧睡着,也见一个精赤条条的和尚爬上床来。褚氏又惊又喜,正要问他哪里来的,不想那和尚将光头向她阴门里就钻。褚氏惊道:“哎呀,这和尚好呆,这个大头如何钻得进去?”要用手来推时,不想一下已全身钻入。只觉阴门一胀,小腹微有些痛,惊醒来已要分娩。这和尚进去既易,出来更是顺溜。褚氏毫不费烦难,就生下一个儿子,好生欢喜。褚氏将所梦对姚华胄说了,姚华胄也将梦告诉他,夫妻深以为异。姚华胄平生酷信佛法,家中盖了一所佛堂,请了他素常相与的一个和尚,法号万缘,是报国寺的住持,才三十来岁,来家中供养。这万缘诸般经典皆能,又生得面白顶圆,身长躯大,好一个相貌。有几句赞他道:
青旋旋一具光头,白晃晃一枚大脸。两只眼半睁半闭,假装出慈悲面孔;一张嘴一合一开,真讲得天花乱坠。素珠百八,时挂胸前;佛法三千,全抛脑后。口中阿弥陀佛,何尝住声;心内窈窕佳人,未曾断想。姚华胄当他是现在菩萨,谁知他是个色中饿鬼。
他且又善说,华胄敬他如活佛一般,阖家都尊称他为大师傅。姚华胄就把祖官寄名与他做了徒弟。这祖官生得胖壮标致,夫妇心爱异常。买了个奶娘带乳,又拨了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素馨,相帮抱持。祖官到了七八岁,生得娇皮嫩肉,肥头大脸,心虽聪明,性情狡狯。他虽这样大,还是乳母每夜带他同卧。那乳母同丈夫在被窝中再没有不做些正经生活的。他夜间偶然醒来,见他二人乱动,还不知道是做什么事。到了暑天,二人精光的高兴,他才见是奶公的那件东西钻入那乳母胯下那洞中去,二人就动起来,方悟向来之故,他那小膫子也竟知硬帮帮的乱跳。他十岁那一年,那乳母一病而亡,夜间没人带他睡。夜中啼哭,褚氏亲带他睡也不肯。因素馨自幼背抱他,他要跟素馨睡。此时素馨二十岁了,已配了汉子,名唤吴实,二年有余,又另拨了个小头香儿服事他,褚氏便叫素馨带他睡。他此时又大了些,知识大开。常见素馨两口子,也如他乳母夫妇在被中乱动,却动不多几下就住,知是那个事了,好不难过。一日,吴实奉差他出,素馨同他睡着。天明时,祖官醒了,见素馨不曾盖被,赤身仰卧,两腿大揸。他悄悄起来,爬到脚头,向她胯下一看,方知这件美物是如此形状。他那膫子也竟有三寸多长,不觉大硬起来,也竟公然爬上肚子,对了门户,弄将进去,一抽一抽的动。素馨惊醒,见是他,笑道:“这点个人儿也学干这事,还不下去呢。”那祖官将她的腰一把紧紧抱住了,连忙乱抽乱扯。
原来素馨的男人吴实,虽然二十多岁,此道与祖官的相仿佛,而且甚快。虽配了二三年,素馨还不曾知道丢过,尚不知其中滋味。此时祖官尚小,无精可泄,尽着抽个不歇,素馨觉胜似吴实许多,见他年小力弱,双手抱紧他小屁股,往下舂捣了好一会,竟被祖官将她弄丢了一次。她爱祖官了不得。祖官初尝这件异味,一上床,就在她肚子上不肯下来。素馨因他身子轻小,驮着也不费力,任他压在肚皮上,一时间抽动起来。素馨乍得乐境,便有许多淫声浪气,祖官更觉有趣。两人也盘桓了十多日,吴实回来了,他两下便阻了佳期,心中好不难过。
一日,吴实随姚华胄出门赴席,祖官得了这个空,要同素馨叙叙,素馨何乐不为。但那香儿丫头随在身畔,祖官支她道:“妳到上边要些点心来我吃。”香儿去了,二人忙上床,解带脱衣,就弄起来。他两个别了好几日了,彼此不肯便歇,弄个不休。不防香儿要了一盘点心来,不见祖官,只说在床上睡觉。掀开帐子,见他两个光肚子压着光肚子动呢。香儿也十四岁了,虽不曾尝过,岂不知道。便将盘子放下,笑嘻嘻避了出去。素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向祖官道:“这丫头被她看见,恐一时传将出去,老爷夫人知道了,你便不妨,我就不好了。就是我男了知道也不好。你须把她也弄一下,才禁得住口风。”祖官道:“妳放心,在我。”二人穿起衣服来,祖官走到堂屋里,那香儿望着他笑。他见没人,上前搂着亲了一个嘴,就去扯她裤子。那香儿推着他的手,说道:“大青天白日,人来来往往的,你这做什么?还不放手。”祖官也怕人撞见,只隔着裤子将她胯裆抠了几下才放了,两人笑个不住。
那日天气甚热,下晚素馨在房中洗了个澡,香儿就接着水洗,却好祖官走来。素馨道:“香儿洗澡呢,你快去。”祖官忙脱光了,推开门,跑进房中。香儿正坐在澡盆里,不妨一下被他推倒,扑上身,分开两腿就戳。香儿虽是个处子,下身被水浸得湿湿,一下弄了进去。香儿“哎呀”了一声,已被他抽将起来。祖官觉他的比素馨更紧美,抽了几下,香儿推他道:“你起去罢,看有人来。”祖官已得了趣,也就起来,揩了身上,叫素馨拿衣服进来替他穿了,三人你望我笑,我望你笑,此后打成一家,混弄了几年。他那阳物竟长得:
量去长将六寸,粗园一虎余零。衾中偶尔一交兵,抽送千回犹劲。
祖官十五岁上,姚华胄替他娶了个锦衣卫姓桂的女儿为媳,妆奁甚富,陪了两个丫头,一名青梅,一名绿萼。不到一个月,姚泽民将她主婢三人都受用过了。他贪淫无比,虽有妻婢三人,连香儿四个了,那素馨他还不肯放过,常同她在西间屋里行乐。那素馨的丈夫是有名无实的,他时常假说上边叫他上夜,每每的来就教。那桂氏也才十四五岁的小女子,并不知吃醋捻酸,倒过得和美。姚泽民到十八岁上,他母亲褚氏死了,姚华胄大儿子姚予民送回故士祖茔安葬。这姚华胄天性有些惧内,那褚氏虽不撒泼降夫,但姚华胄想要娶妾置婢,虽有此心,却也不敢出之于口。姚华胄曾试探过她的意思。一日,夫妻闲话,姚华胄笑说道:“人但开口,便说妻妾。此二字相连,可见妾之一物,人家亦不可少者,不过要她来侍奉夫人之意耳。这些做夫人的都错会其意,以为是丈夫图取乐,每每不容,岂不可笑?”褚氏冷笑道:“古云:四十无儿,方才娶妾。妻已生子,那妾之一字也就可以不必。人开口也就说婢妾两个字,可见婢是人家不可少者,那妾在婢之次,是可无之物了。至于说要侍奉夫人,愈觉可笑,岂婢不可侍奉而必欲倩妾耶?那都是没良心男人之饰辞耳。”说得姚华胄闭口无言,只得息了此念。今见褚氏死了,他年将望七,不肯自量,把这数十年的豪兴发将起来,娶了二十岁的女子为继夫人。是个已故光禄寺裘家的女儿,十分标致。
他家中后园内原有春夏秋冬四景,都有房屋楼阁,向来只得几个蠢丫鬟打扫看守,以备他老夫妻游玩。如今没有管头了,他差人回南京,在应天、扬州、苏州、杭州买了四个美妾,每人各置一艳婢。又在北京、山西也买了四妾,婢亦如之。两妾二婢同住一室,只供宴光,其洒扫支使,自有当日的粗蠢丫头。他那春景有牡丹台、芍药栏,四周桃杏梅李围绕,花开时却也芬芳馥郁,灿烂如锦。命二妾一正一副之,一个称丹姨,一个叫芍姐。夏景四面一池莲花,池中有水阁,池畔数株石榴垂杨,掩映前后碧梧翠竹,熏风徐来,莲香扑鼻。也着二妾主之,一个叫莲姨,一个叫榴姐。秋景有几棵老桂,一片菊圃,海棠、玉簪、鸡冠、红叶之类相衬着,甚是幽雅。到芙蓉半吐,菊英大绽之时,一片铺如锦绣。也着二妾,一唤桂姨,一唤菊姐主之。冬景有许多腊梅,高矮参差,杂着数丛天竺,红绿仙、玉玲珑、旱梅、大盘香橼、佛手,香气氤氲,颇觉不俗。也命二妾主之,一个叫腊姨,一个叫雪姐。
他虽有这些娇妻美妾,但将七旬的老汉,精力有限。虽然个个都曾开辟过,要想时常点缀,虽有此雄心,却无此健力。只好把这些妇人做个摆设的肉玩器而已,要个个钻研却不能够。这些少年妇女如何贞静得住?但他的家法颇严,三尺之童不许入内。虽他长子姚予民,孙子姚步武,也不敢擅入。惟这姚泽民是他的爱子,又见他年幼,只容他一人不时出入。这些妖精般女子守着个发如彭祖、须似李聃的老叟,已是憎嫌。况且又是上面皤然一公,底下公然一婆,没用的厌物,一月中还不能领教他一次。即有一次,皮条般阳物,屡屡中止,一毫乐境也无,反引得淫情似火,叫这些人如何过得?见姚泽民这样精壮少年,年纪又不相上下,眼中都冒出火来,恨不得拿水将他一口咽下肚去。但一见了他,说也有,笑也有。姚泽民先还不敢放肆,后来日近日亲。况他又有淫癖,就想要替他令尊代起劳来,也就同众人打牙犯嘴的说笑。他因有意于众人,这些妾婢也没一个不注意于他,皆因未得其便,故此不曾上手。
一日,那莲姨同榴姐乘着凉,两人说笑了一会。偶然讲到夫妻行乐之处,莲姨忽然长吁了一口气,道:“我在家做女儿时,我的卧房同哥嫂房中隔着一层篱笆,每夜听得他们欢笑。我间或张张,见他二人那调笑快活,真有登天之乐,也不枉叫做夫妻。如今我们不幸跟了个老头子,虽不愁吃愁穿,却守了活寡。不如嫁个穷汉,一夫一妻还得受用。”榴姐道:“这是各人的命数。事已至此,怨也没用了。何不自去苦中寻出乐境,为什么痴痴的枉枕误了青春?”莲姨道:“我何尝不想到这里。但此处除二公子之外,再没有第二人进来。要敢来寻乐境,除非就他身上。”榴姐微笑道:“我也正是此意,但不知姐姐心下如何?既有同心,事不宜缓。我冷眼见众姊妹都有心到他,若不先下手为强,恐被别人占了先去。我们去雌着,人就没趣了。”莲姨道:“既安心做这事,丫头们眼多,瞒不得她们的。倒替她们说明了做,才可行得。”
遂叫那两个丫头,一个名碧梧,一个名翠竹,到跟前说道:“妳两个在我们身边,我们待妳们如姊妹一般。我有句心腹话对妳二人说。妳们若同心协力,包妳们也有好处。”两个丫头道:“我们蒙姨娘姐姐抬举,难道是死了心的不成,岂不知道?姨娘有话,只管请说。”莲姨、榴姐同声道:“老爷有年纪了,我们都青春年少,白白的耽误着,守的是什么贞节?我们意思要相与个趣人儿,以消寂寞,妳们怎么说?”那两个丫头道:“这却难,外边的人如何进得来,我们又出不去。劝姨娘姐姐打掉这念头罢。”莲姨笑道:“痴丫头,难道我不知道?眼面前现放着有一个,何必要妳去寻?”碧梧道:“要是眼面前的,无非就是二爷。”莲姨笑道:“妳好猜,就是他。”碧梧也笑道:“要说他,倒容易。不敢瞒莲姨说,前日姨娘姐姐到夫人上边去,翠姐也跟去了,只我在家。他忽然走了来,见没有人,生生被他把我强奸了。我又强不过他,只得凭他弄了一会。他求我做个媒,要同姨娘姐姐相与。他说不知二位心中如何,不敢自己开口,托我探探口气。我辞他不敢,未曾应允。若姨娘姐姐有意,这事手到擒来。”
莲姨满心欢喜,答道:“不想妳这丫头倒得个头筹。妳觉他比老爷如何?”碧梧道:“大着呢。他那件东西像生铁一般,哪里像老爷那样软叮当的。况且又长大了好些,工夫又久,把我弄得酥了好一会,才醒过来。”那莲姨、榴姐听得脸上一阵阵火发,商议道:“他虽时常相见,怎好就干这事的?”对碧梧道:“我假装睡,妳去约了他来,叫他偷我。等他弄上,就不觉羞了。等他弄着,榴姐来冲破,大家一齐上手。”榴姐笑道:“既安心做这样的事,还怕什么羞?我是不怕的,就依着姐姐这样来。”向碧梧道:“妳快些去看他在哪里,约了他来。”
碧梧才走出门,远远见他来了。忙进来道:“来了。”莲姨忙到房中,脱了小衣,只着单裙,在床上假装睡着。故意跷着一双腿,裙幅掀开些,阴门微露。榴姐也躲过,碧梧将出来。姚泽民走到跟前,见没人,搂了亲了个嘴,问道:“我托妳的事怎样的了?”碧梧道:“我怎么好开口的。她此时正在房中睡觉,你何不去偷她一偷?料道不得变卦。若弄上了,不强如我说么?”姚泽民满心欢喜,轻轻走进房来,揭开帐子一看,见她上身雪白露着,只穿豆绿广纱抹胸,下着大红绉纱单裙,此道微露细细一条红沟。不觉阳物大举,脱了衫裤,上得床来。爬上身,看准一攮,就送了进去。抽了十多抽,便送到了根,大动起来。莲姨假睡不来了,睁眼笑道:“活强盗,大白日里怎跑来奸我?看有人来,还不下去呢。”姚泽民搂住笑道:“强盗到人家,可有肯空回去的?人来不过是榴姐,我正要搞她的花心呢。”遂大抽大弄起来。莲姨初尝滋味,觉比那老儿大不相同,耸身上迎。姚泽民一面弄着,一面端详。真好一个美妇,有几句赞她道:
脸如莲蕊,粉浓浓两朵莲腮;体透莲香,扑香香一身莲气。牝似红莲微绽,直捣得莲瓣大张;足如金莲高举,真像那莲花挺立。浑身颤颤,犹莲叶翻风;嫩牝津津,若莲房滴露。不愧称做莲姨,真堪居住莲室。
二人风流一度,姚泽民歇了一歇,又复大战。原来榴姐见他两个弄时,已在床侧张听,隔着纱帐,看得明明白白。又听得莲姨那些声息,她忍不得了,走来掀开帐子,笑道:“姐姐的莲花心这一会好被你揉碎了,也该略歇歇。你两个不要太享过了福。”莲姨笑道:“让妳也来享享,把榴花心也叫他揉一揉。”姚泽民把她一把抱上床,掀开纱裙,见她不曾穿裤。扶起她两腿看时,鲜红的一朵花心,真像红榴的一个骨朵,就弄将起来。一面抽着,方替她脱得精光,一身白肉,软嫩得可爱。姚泽民低头看那出进,她的此窍比莲姨又紧小些,那一朵花心被阳物带得吐吞出入,翻覆有趣。鼓起勇来一阵乱捣,弄得她娇声宛转,星眼朦胧,多时方才住手。姚泽民又同莲姨来弄,她正看得兴致大浓,耸身叠股,竭力迎送。榴姐坐起,弯倒腰,低头笑着看那出入之势。莲姨道:“妹子妳好死相,妳帮他在脊梁后边推推,他也好用力。妳看的有什么趣?”榴姐笑道:“妳图受用,热巴巴的,我不怕费力么?”莲姨道:“妳这人好毒,妳费力推了,少刻我也帮妳。”榴姐笑着到姚泽民背后,双手抱着屁股,替他推送了一会。又放倒榴姐,莲姨推着两人弄了一阵,都泄了。三人搂抱着亲嘴咂舌,摸乳抚阴,顽戏了一会。
莲姨说道:“你我有缘,今日相遇,后来却要情长。无事我叫碧梧来约你。你此时去罢,恐有人来。”那姚泽民还依依不舍,攥攥这个的乳,捏捏那个的阴,方才穿衣起身出来了。她二人乍经爽活,浑身通泰,一同小憩。姚泽民到堂屋内,只见碧梧、翠竹拦住笑道:“我两个替你做了媒,看你拿什么谢我们?”碧梧道:“我先领过你的情还罢了。”指翠竹道:“这是新税官,要上钞的。你如何越得过去?”那翠竹嘻嘻的笑。姚泽民知她们是索谢的意思,后来用她处多,不敢薄待。况他在此道中也还是无厌足的,一手拉了一个,笑道:“别的谢仪妳们也不稀罕,我有一个金刚钻送妳们去去,我替他把竹子节通一通,梧桐上钻个眼去。”三人同到西屋床上,着着实实每人分惠了一下,把竹沥同梧桐泪都弄出许多来,才出去了。
他五人时常相聚,莲姨的两片菌产已弄成了一朵大开莲花,榴姐一朵半吐娇姿也揉成一枝翻花石榴,不用细说。一日,姚泽民正同莲榴二人在房中高兴,碧梧、翠竹听了一会,那梧桐瓢中、竹子节内的水,不住滴将起来。心中难过,她互相抠挖了一会,欲火更炎,悄悄商议两句,同到西间床上,脱了裤子,两件光挞挞的东西一上一下的搧打,笑个不住。不想腊姨走了来,要向莲榴二人说话,忽听得房中笑声,向窗内一张,见两个丫头磨镜子呢。笑着想道:“她主人哪里去了?两个丫头这样骚发。”走到堂屋,不见有人,疑她二人睡觉。悄悄走到房中,觉得床上声息甚异,也当是她二人做那事,笑嘻嘻双手把帐子一掀,见莲姨两足直竖,姚泽民俯身下捣,榴姐在他背后推呢。抽身就往外走。 全球最大的中文信息库,一定有你想要的...
他三人吃了一惊,莲姨把嘴一努,姚泽民会意,赤身跳下床来赶上。一把抱了进来,说道:“好姨娘,千万不要声张。”那莲榴二人赤着身子,也下床来央道:“我们好姊妹一场,好姐姐千万隐瞒着些。”原来腊姨也久有心看上了姚泽民,因无其便,今见了他们如此,虽有醋意,却发不出。正要借此相交起,便道:“各家门各家户,妳们是有造化的,相与了知心的人,干我什事?我声张的是什么?快放了我去,让妳们做正经事。”姚泽民抱住不放,道:“好姨娘,既承妳美情,我谢谢妳再去。”腊姨道:“我是来雌你的么?我难道没有家,要在这里?”姚泽民知她是要到她家里去的意思,便放了道:“妳请先去,我穿了衣服,随后就来。”那腊姨徜徉去了。姚泽民同莲榴商议道:“既被她撞破,不得不去。若不堵了她的嘴,这事就不好了。”她二人知道这一去,又有四人缠住,分去一半恩爱,心虽不舍,不得不放他去。
那姚泽民忙穿了衣服到腊姨处,来到他房中。见她独自一个坐在椅子上,看见他来也不理。姚泽民笑着,忙上前抱住就亲嘴。她推开道:“你同你心上人乐去,我是不要的。”姚泽民道:“我想妳久了,不敢来亲近。今日有缘,特特的同妳来相交,妳怎这样冷脸待我?”腊姨道:“你这样的鬼话哄谁?你的两个眼睛好不识货,她两个生得标致,你自然该去亲近她们。我生得丑,不要你违心到我这里来。要不是我今日撞见,你肯舍正眼看我一看么?”姚泽民道:“冤屈死人,妳比她两个不还标致些,怎说这话?我虽有心要来,不知妳心里如何,不敢造次。承她两个见爱,所以就同她们先相与了。妳不过怪我来迟的意思,此后我来勤些,补上前欠就是了。”腊姨虽不做声,却还不动,姚泽民忙脱光,要抱她上床。她扳住椅子道:“我是不的,免劳下顾。”姚泽民急得跪在她面前道:“我替妳告罪,求妳上床去罢,不要耽误了工夫。”那腊姨何尝不爱,这一番做作,因莲、榴二人占了先去,她泄泄醋气。二来急他一急,好尽力以补前之不逮。见他光身跪着,那阳物又粗又长,不住乱跳,做作不得了,笑着立起扶他,道:“我依了你,看你后来有良心没良心。”姚泽民把她抱到床上,替她脱光,要图她欢喜,尽力大弄。不多时,她就丢了两度。姚泽民还要,她道:“我够了,雪姐同在一处,偏不得她。等我叫她来,你也同她弄弄。”遂叫:“雪妹子妳来。”
那雪姐先姚泽民来时她就见了,躲在窗下张看了那些光景,好不动火。她是山西人,才十六岁,年小害羞,不好进来就教。谅着腊姨不好偏她,耐着心等。听得叫她,故做不知,走进来道:“叫我说什么?”不曾说完,被姚泽民跳下,一把抱上床来,就扯裤子。她也不动,只是嘻嘻的笑。姚泽民看她桃红纱裤裆上如雪消春水一般,湿了好大一块,脱去了,看她那牝户,又小又嫩,水淋淋的,心爱得了不得,一下直攮到底。她娇声嫩气的道:“哎哟,你肏杀俺了,轻些才是呢。”姚泽民奋力直捣,他笑着,口中肏杀了肏杀了叫个不住。不多时,两个都弄丢了。姚泽民居中,一只膀子搂着一个睡下,这个嘴上一亲,那个腮上一咬,好生得意。
腊姨道:“有句话问你,不许瞒我。你同她两个也相好有多少时了?”姚泽民道:“不过个把月,论实事只得六七次。”腊姨道:“我不信。”姚泽民道:“我要哄妳,叫我发什么誓我就说。”腊姨道:“她们那四个,你同她可有私帐没有?”姚泽民道:“不敢瞒妳,我虽有此心,却无此事。”腊姨道:“你把从前的数替我补足了着,我包你还有两个到手。”姚泽民道:“是哪两个?”腊姨道:“你不要管,不过有两个到你手就是了。”雪姐笑道:“姐姐不要管他。他这样伶俐的人,怕他自己不会去寻,稀罕我们总成他呢。”姚泽民听腊姨又说上兴来,把雪姐的腮轻轻咬了一下,道:“妳也会这么油嘴。”翻上身,又弄了一阵,又向腊姨起媒,重重的抽了数百,然后才歇。腊姨道:“你明日来,把水仙、天竺两个丫头,你也施点恩到她们,才好大家做事。”姚泽民满口喜诺,穿衣出去。
次日进来,走到西边屋里,不见有人,听得床后滴滴声响。忙去一看,原来是天竺坐在净桶上小解。见他走来,连忙站起。姚泽民一把抱住,也不容她拽裤,抱到床前,扯下她的裤子。天竺动也不动,声也不啧,乜斜着眼微笑。姚泽民忙取出肉具,站在床前,扛起腿来大弄,弄得她哼声不绝。谁知水仙在外边进来,见他二人高兴,悄悄走到姚泽民背后,看他两个卖解。见那天竺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声。姚泽民一回头见了她,撂了天竺,将她推到床上,把裤了扯下,也是一阵蛮舂混捣。弄得那丫头的淫声浪态比天竺还难听。弄了一会,他要留些精神应付腊姨、雪姐,便歇了。
走过东屋,她二人昨日乍尝甜头,正在那里谈内中的趣味,见他走来,笑脸忙迎。不暇他言,即上床解衣,弄了一度。姚泽民把那两个丫头的事告诉她们,二人齐赞道:“当日只说你少年人,不过比老爷强些,谁知一个抵得七八个。若论起滋味来,你是山珍海味,他竟是藜羹粝饭了。”大家笑了一回。姚泽民来过了数次,一日问腊姨道:“妳前日说等我补足了,还把我两个。我的数也补过了,妳不要失信。”腊姨笑道:“你这吃一看二的馋鬼,我总成了你,你不许恋了新人薄了我。”雪姐笑道:“据我说,姐姐不要管他的好。”姚泽民把她搂着,咬她脖子道:“妳这坏人,专会调舌。我明日不弄瘫了妳报仇,也不算好汉。”因向腊姨道:“妳不要听她的话。妳若成全了我的好事,我若敢没良心,不逢好死。”腊姨笑道:“你今日且把梅根浇透了着,明日包你得会新人。”姚泽民兴发如狂,把二人拉上床,同脱了衣服。欲得她们的欢心,尽平生之力,却也把腊姨奉承了个饱足。然后按着雪姐弄将起来,自首至根,加劲搞有千余,那雪姐年幼身怯,被他弄得气都接不上来,挣着说道:“爷哟,你,你要肏杀俺么?俺来,来不得咧,你饶了俺罢。”姚泽民笑道:“妳怕不怕?下次可还敢来多嘴了?”她笑着哀苦道:“俺再不敢了,你饶了罢,好亲爷。”姚泽民也兴足了,又爱她这娇态了不得,又狠狠的几抽,也就泄了。大家散去。
原来腊姨同丹姨、芍姐亲厚得如嫡亲姊妹一般,有心腹话彼此无隐。她们时常闲话,说起跟着个老儿,青春虚度,长吁短叹,也都想到要借姚泽民的这一点甘露来浇满腔欲火。两下相约定,不拘谁先得手,不许相瞒。今被腊姨先得了。妇人中件件都可让得人,惟独这一件事,虽同胞姊妹嫁了一个丈夫,有些偏处也是不愤的。腊姨因有前允,不忍瞒她二人。到底先偏了几次,自己心足了,才肯分惠。那日,她走到丹、芍二人处坐下。丹姨道:“今日姐姐满脸喜气,有什么好事?携带妹子也好。”腊姨笑道:“明日是妹妹华诞,我备了几色薄礼,明午请妳到我那里去祝寿。有一个礼单在这里,妳请看。”袖中取出一个红单来,笑嘻嘻递过。丹姨忙接着一看,原来是一只《桂枝儿》,上写道:
贤妹妹,我是来与妳上寿,礼匪薄,全望妳一并都收。有一匹卷心绸,还有两区核桃绉,青棍子鱼一只,眼大蒸犀儿裂破了头。送进了妳的门儿也,外边厢还倒提着一瓶酒。
丹姨看了,笑道:“姐姐见赐,妹子敢不拜领?但不知姐姐怎样得了这件宝贝?”腊姨笑着将如何得遇姚泽民,不肯偏他姊妹,故此来约他同去赏鉴这肉骨董。芍姐笑道:“姐姐请我家姐去上寿,我却不好去相扰的。”腊姨笑道:“请妳去做陪客。妳可曾听见人说么,也不愿人请我,也不愿我请人。但愿人请人,请我去陪人。做陪客是极便宜的事。”三人大笑了一场。
次日早饭后,丹姨、芍姐老早就来等候,腊姨、雪姐陪在房中闲话。无非夸他阳物有多粗多长,怎样坚久勇猛。向来所尝老儿之物,如饮村醪白酒;今他之此道,如饮醇酿美酝,令人骨软筋酥,心魂皆醉。二人听得心忙意乱,火气直腾,望这救命王菩萨总不见来,尽着拿清茶浇那心火。
将到午刻,方见姚泽民走来。腊姨笑道:“你们新人相会。”又向姚泽民道:“她姊妹等你久了,你们叙叙罢。”姚泽民道:“我早要来了,偏生今日有个客来,耽误到这昝。”腊姨笑道:“你们请做正务。”遂同雪姐走了出去。姚泽民忙扶着二人一同上床,便脱衣服。她两个也等不得姚泽民替她脱,各自脱了。姚泽民见她二人又是一种丰韵,先将丹姨扛起腿来就弄,弄得她声儿颤着,身子摇着,如弱柳迎风一般,好不动兴。再看那芍姐,两腮红晕,两个眼圈被火攻得通红,眶内水汪的,咬着裙带格支支的响。知她情动得很了,撇了丹姨,又同她弄起来。那芍姐将嫩股老高的乱叠,双手尽力下扳。姚泽民见她骚得可悦,也奋力下杵,已将她弄丢了。她还搂住不肯放。那丹姨急得笑道:“妳陪客还让让正主儿是呢。”伸手在她阴中将阳物生拉出来,填入自己牝内。姚泽民见她两个,算六人中骚极了,也竭力以事,轮流转弄。自正午将及日西,还不肯歇。
腊姨笑着进来道:“也该歇歇了,不怕弄塌了床么?”丹姨也笑道:“姐姐既请客,哪里有个主人催客起来的道理?”腊姨笑道:“客太烂板凳,也就怪不得主人呢。”丹姨笑着,才放了姚泽民起来。此后她六人倒都同心合意,议定一日轮到一家,周而复始。
那姚泽民次日到丹、芍二人处来,只见她二个丫头夭桃、红吉,笑嘻嘻拦住道:“不许进去。人家各有地界,俗语说,管山吃山,管水吃水,管青山吃碓嘴。我们这里又不是你的属下,许你直来直往?也说过四言八句,才放你进去呢。”姚泽民笑着一手搂着一个,道:“小油嘴,妳不过见姨娘姐姐同我相好了,不曾同妳们亲热,妳就吃醋。我怎肯偏妳?此时特来寻妳两个的。”三人笑着同到房中。姚泽民笑道:“妳两个哪一个先弄起?”红杏道:“我杏花比桃花先开,自然是我先。”夭桃道:“我桃子比杏子大多,自然该是我。”红杏道:“古人说,桃李春风墙外枝,到不得妳。况且说,日边红杏倚云栽,自然该我杏花先栽一栽。”夭桃道:“天下碧桃和露种,妳栽得我也种得。”又说:“一支红杏出墙来,妳在墙外隔着,轮不着妳先呢。”红杏笑道:“我一色杏花红十里,比妳好桃花富丽了多少,应该让我。”夭桃道:“九重春色醉仙桃,岂不强似妳?还不让我么?况《诗经》说,桃之夭夭,难道妳不曾听见?”红杏道:“妳的夭字原在底下,词上说,红杏枝头春意闹,劈头就是红杏两个字,可见先是我的了。”二人笑着妳争我夺。
姚泽民道:“不用争,妳两个都脱光了睡着,我一个一阵的弄,就公平了。”两个丫头忙笑嘻嘻睡倒,姚泽民笑道:“是人说话就称桃杏,自然是桃贵似杏。该她占先。”夭桃笑道:“人开口便说驴马,难道驴强似马么?我偏不让他。”夭桃笑道:“急来,我就让妳先。只要二爷有个乘除加减,就在里头了。”姚泽民笑着就把红杏弄起,弄得他丢了,然后弄夭桃,足弄有二分工夫还久方歇。红杏道:“一样的人,妳怎么偏心两样待?”姚泽民笑道:“一点不偏,妳得头筹,他得后趣,可不是一样?”红杏道:“既这样说,下次再弄,我先让桃姐,我也照样要多弄一会的。”夭桃笑道:“妳怎么比得我,人说桃饱杏伤人,桃多一些无妨,杏子自然该少些的。”大家顽笑了多时,方才散去。
过后姚泽民想道:“八人我已得六,那两个肯放过她们?须得设一网打尽之计方妙。时常在秋院中去走踅。那桂姨、菊姐也耳有所闻,知她姊妹皆已得了姚泽民,心中何尝不急。要屈身俯就,又恐被他看得下贱。要等他来垂青,又不见他动手动脚,猜测不知何意。疑道:“定是我两个容貌不如他们,所以他不来亲近,不然八个人中为何单弃我两个?他既无心到我,我去就他也是无益。”一腔醋气填塞在内,后来见了姚泽民,由不得怒气勃勃,那脸上竟像刮得下霜来一般。姚泽民见颜色正厉,越发连戏话都不敢说。孰不知她们色厉而内荏,故此倒日远日疏了。
一日,姚泽民偶然到她那里来。见红叶丫头在一张醉翁椅上睡觉,两足搁在椅轴上,两腿大楂,由不得失笑。左右张得没人,轻轻上前,将她衣裙掀起。自己取出肉具,扑她身上,一把抱住,将阳物隔着裤子混戳。红叶惊醒,说道:“还不放我起来。姨娘心里不好,在屋里睡着呢,看她起来看见。”姚泽民哪里听她,只是乱戳。那丫头被她戳得春兴大发,笑说道:“冒失鬼,这隔着裤子也是弄得进去的么?”姚泽民也不暇替她脱裤,双手将裤裆一撕,扯了一个大口子,就弄起来。那丫头搂着他的腰弄了一会,说道:“你歇了罢,看菊姐回来撞见,不说你这没廉耻的来寻我,还当我骚发了寻了你来的呢。”
正说着,鸡冠丫头蓦地走来看见,笑道:“没廉耻的,大白日里,你两个怎就链在一块儿了。”姚泽民连忙拔出,搂着鸡冠亲了个嘴,将她按在一张杌子上爬着,扯下裤子,露出光臀,就后边弄了进去,不住乱捣。红叶笑问道:“菊姨呢?”鸡冠颤着声儿道:“菊,菊姐还同夫,夫人下棋呢。我,我来家走走,不想遇了这活强盗,拿着我这样。”姚泽民笑道:“不要屈着妳,妳既不愿,就不弄罢。”鸡冠扭回头笑道:“你好自在话儿,我既被你强奸了,弄得我不受用,还不饶你呢。”两个笑着弄了好一会,方才住了。又同红叶复了一帐,恐菊姐回来,只得歇手。
姚泽民悄悄问红叶道:“妳姨娘害什么病?”红叶道:“谁知道?她这两日茶饭也不大吃,口里只是叹气,夜里叫我替她做伴,翻来覆去,总不肯睡。熬得我要死,你不见我才在这里舂盹么?”姚泽民道:“大约是春心发了,想个人弄弄的意思。”红叶道:“她虽说不出口,大约此时有个趣人儿,她也未必辞。你何不去替她医医病?”姚泽民道:“我何尝不想她。她看见了我,那哭丧脸难看,不敢动手。”红叶笑道:“你做梦呢。她知道你同那三个姨娘三个姐姐相厚久了,她恼你不来亲近她。你若去陪个小心,包你成就好事了。”姚泽民方才恍然大悟,她原来因此而怒。鸡冠道:“你这没良心的,也怪不得她们恼。我菊姐虽不曾同你有什私事,她待你的情也算亲厚得很了,你有了别人倒撇了她,她恨不得咬你的肉呢。我听她的口声,口中虽说恨,心里还有几分恋你。你若同姨娘上了手,她自然也是肯的。”
姚泽民心中暗喜,走进房中,到床前一看,见她面朝里睡着,就坐在床沿上低低叫道:“姨娘,妳身上哪里不好?我来问安了。”那桂姨明醒着,也不答应。姚泽民伸手去抚摸她身上,又问了一声。她忽然一个翻身,鼻中冷笑道:“你到你那些心坎上的人跟前去罢了,你来问我的是什么?空劳了你的心。”姚泽民道:“我听得妳身上欠安,我心里急得了不得,忙来问候。一团好意,有什么心上人、心下人的。”她又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么?她们六个都是你心上的人,我两个你看不上眼,是你心下弃了的。你此时冷锅里豆儿炸,来说鬼话当什么。我几次要来拿你们的奸,一来怕带累你,二来姊妹一场,不好意思。她们虽瞒着我,宁叫她们不仁,不可我无义。两次三番,忍耐住了。论起来,都是一样的人,砖儿何厚,瓦儿何薄?就是我生得丑些,也不到怎么东施、嫫母的样子,你就这样分得清?”说着,就鸣鸣的哭起来了。姚泽民忙扯衫袖替她拭泪,她把脸又转了过去,用手推道:“你去罢,不稀罕你这虚情假意。”姚泽民忙跪在床下叩头,道:“要有一点假心者,就天诛地灭。我巴不得来亲近妳,因见妳见了我那气狠狠的脸嘴,我不敢放胆。若知妳有这好情,我早来陪伴妳了。是你自己耽误了好事,如何反怪我?”嘴里说着,就伸手去扯她的裤子。她忙攥着,道:“不要屈着你的心,你还去寻你的情人。”姚泽民道:“我的娘,我这样说,妳还不信,妳若不肯,我今日死在这里也不去了。”一面说着,忙自己脱了裤子,强将双手去解她裤带。桂姨还要做作,被姚泽民一下将她身子扳正,就伏上身。将铁硬的阳物,向胯中乱捣。桂姨情动,不能自持,手由不得放松了些,被他乘势脱下,弄了进去,抽扯起来。
弄过一度之后,桂姨说道:“你这坏人,我今日依了你,你后来定不稀罕我的。”姚泽民道:“我的娘,妳不要讲这句话,屈死了人。若论模样,八个人中算妳第一,要说风流,也算妳第一,我心爱妳久了。我要有一句谎言,促死、促灾。”桂姨此时方有了个笑脸,搂着他道:“你果有真心到我,菊姐不消说是你受用,红叶、鸡冠也凭你取乐。我们都是一样的姊妹,我难道要抢她们的先不成?要你一个公平心就罢了。若偏了我,我打听出来,却也不肯与你干休。”姚泽民道:“蒙妳这样见爱,我还敢欺妳么?她们六个派定一日一轮,今承妳不弃,我若偏向妳,怕她们争讲,也是挨此轮流就是了。”说着,将她臀儿垫起,两足挟于肋下,这一场弄,足有千余,把桂姨弄得四肢瘫软,喘息了一会。笑说道:“冤家,你有这样本事,怪不得人人爱你。我虽来了这几年,今日才知这件东西有如此妙处。”又笑道:“她们姊妹是谁先得起?”姚泽民将先后原委细细告诉她,桂姨笑道:“好个穿花蛱蝶,众人的花心都被你采了。”
二人正在说笑,听得菊姐回来了。桂姨道:“菊妹子,妳来我同妳说话。”那菊姐走到床前,见姚泽民在床上,便道:“这样没良心的人,姐姐容他来做什么?”就要走。原来这菊姐更风流更骚浪,当日同姚泽民顽笑,把臂捏腕,搂颈接唇,都是有的。只不曾沾在一处。后来因闻他有了众妇人,且又见桂姨正帅不能到手,那副将焉能得,就渐渐疏淡。菊姐满怀醋念,不能发泄。此时心中虽暗喜,但她醋意蓄久了,故有此话。桂姨接她坐下,道:“我方才也骂他没良心,他说因这些时妳我见了他恼嘟嘟的,不知我们是什么意思,故此不敢放胆。是我们自己耽误了好事,据我说,也怪不得他。原是我们多心自误。”自替姚泽民游说了一番,才劝她上床。菊姐也就半推半就,同他做了于飞之乐。自此以后,姚华胄的这八妾八婢,他虚耽其名,姚泽民实受其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