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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随即吩咐梅香:“替我把三媳王氏唤来!” 梅香奉了太师令,哪敢耽搁片时辰。   梅香来到沉香阁,拜见三主母:“老太师唤你,小人奉命前来。”王氏一听:“哎哟! 今朝婆婆不唤我,公公唤我为何因?”   有个快嘴梅香倒说起来了:“三主母,你不晓得? 马房里逃走了三少爷,又带走安童四个人。   还说是你买嘱安童,放他逃走的。” 王氏闻听这一声,跟手跌倒绣楼门, 又是啼哭又是滚,乌云扯得乱纷纷。 不好了哇,总说没得冤枉事,我这件冤枉海能深。   有个聪明梅香连忙跑去一把背住:“不格,三主母,我家老太师当朝一品宰相,不会冤枉人的。你去总归要去,太师要审问你嘛,你要笃行之,慎言之,明辨之,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家老太师不见得就吃掉你呀。”王氏没法,只得去见公公。她身上也不打扮,随手把楼门一锁。梅香说:“主母,你要锁门做底高,等会儿不上来?”王氏说—— 梅香啊,我楼房户槛一尺三,下楼容易上楼难!   也有的梅香在暗里挤眉眨眼,交头接耳:“唔,她有数的,有数的……” 梅香搀住主母手,忧心忡忡下楼门。 王氏来到高厅上,拜见公公老大人。   金丞相看见王氏一到,眼睛一暴,胡子一翘:“大胆王氏,你竟有吞天大胆,买嘱安童,放夫逃走!”王氏一听,直喊冤枉—— 公公呀,少爷逃走我不晓得,安童逃走也不知情。   老太师一听,用手一指:“王氏,王氏,我晓得你咬口紧哩! 我晓得东海潮头不会自转弯,你放夫逃走还夫难。”   “梅香,替我拿枷锁来!她放夫逃走,就要替夫担罪!”梅香拿了枷锁来到高厅,咣对那一撂。有个梅香弯下腰来对王氏说:“三主母,你晓得三少爷逃在哪里!就照实说了吧! 还出主仆人五个,省得你去做罪人。”   王氏说:“我不晓得,这是件冤枉事。你们该动手就动手吧!”梅香在老太师催督之下,只好把王氏枷起来。太师又在枷锁上贴好封条:今日还夫今日放,明日还夫明日放—— 如果还不出人五个,活活坐死你在马房。   一枷一锁,梅香搀了王氏就走。王氏回头对金丞相望望,边哭边说—— 公公呀,你在朝纲为大臣,是非黑白不能分。 自己男女管不住,毒棒毒棍打好人。   梅香说:“三主母,既然你有这么好的口才,为底高在高厅上不辩上几句?”“梅香,在公公面前有三尺禁地,我不能辩嘴。”梅香说:“三主母,搀你上哪去?上马房还是上杂谷房?”王氏说:“三少爷在哪房?”“在马房!”“那就送我上马房。” 王氏进了马房门,哭哭啼啼泪纷纷。 哭声爹爹呀,你在广南为官好几载,至今怎不转家门? 爹爹呀,你怎不来到金相府,替我女儿把冤伸。 喊过爹爹又叫娘,你把我当作掌上珍。 自从嫁到金相府,他们当我是路边人。 亲娘呀,你要快来金相府,搭救女儿出火坑!   梅香说:“三主母,你母亲来接你嘛,家里又没人支宾待客,怪只怪你家三少爷要修哩!”一听这话,王氏又哭了—— 三少爷呀,你逃走应该让我也晓得,我好跟你一同行。 三少爷呀,你走之前对我说一声,我替你担枷也甘心。   另一梅香说:“三主母,三少爷走如果把你晓得,你肯让他走?”“唉,梅香,只怪我自己啊! 我不怨天来不尤人,要恨只恨我自身。 总怪我前世不曾修,今世里才种下这祸根。”   梅香又劝:“三主母不要哭了。三少爷不是逃掉的,是出门收账的。”“梅香,你怎晓得?”“主母你看哎,账簿子还在这里哩。”梅香不识字,拿起《三官经》来把王氏看。王氏一看《三官经》,犹如钢刀戳她心。破口就骂—— 《三官经》阿《三官经》,你是金相府的惹祸精。 依我性子要把你撕得粉粉碎,点起火来烧干净。   梅香说:“三主母呀,你不要撕。三少爷念《三官经》逃掉了,安童哥哥念《三官经》跑掉了,你念《三官经》么,念念你也作兴就飞掉了。” 梅香说的是无心话,后来就弄假成了真。   王氏说:“梅香,《三官经》是不好惹的,惹了它要招灾酿祸。我要修不念《三官经》,你们替我到观音庵抄一部《观音经》回来。”梅香照办。从此,王氏就一心念起《观音经》来了。 王氏千金女,披枷在马房。 前生做得孽,今世自承当。 不提王氏来修道,再说在广南为官的王大人。   王老爷在广南为官,耿直无私,官清民乐。他第一任三载完满,老百姓又留他复任三载。 王乾任满又复任,六载才得转家门。   众位,王老爷在广南复任三年,王氏在马房披枷修道三年,金福公子在终南修道也是三年。金福公子在终南山三年修得怎样了? 修道修了三年整,功劳不见半毫分。   金三公子在终南山松树阴下修道,饥吃松果,渴饮山泉,一气苦修三年。不见功劳,心里想了:总说《三官经》好,哪晓还不如劝世文。我要是依了生身父母,蹲在书房里诵读“五经”,倒也可以龙门高跳了。 三公子起了退道心,惊动南海观世音。   观音老母端坐洛迦高山,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晓得一半:金相府三公子在终南山修道三载,没有成仙得道,让我下界助他。 观音菩萨站起身,带着善才龙女下凡尘。   观音老母云头一落,来到终南高山,叫善才童子变作孩提模样,拿把锹在半山挖井。金三公子看见就问:“你是哪个,为何在半山挖井?”“哦,我是修道之人。家里老母生病,嘴里干得要命,我拿锹挖井,取水回去烧茶给她吃。”“啊呀,你一锹怎挖得起井来?等你挖好井取水烧茶末,你母亲不干渴杀了?”“是呀,一锹是挖不起井来,但我修道人有长心。”三公子一听:啊呀,这是说的我啊!我也是修道之人,就是没有长心。他稀稀步子就跑走了。一跑跑到前山,看见一个老婆婆用根铁棒在石头上磨。这老婆婆是龙女变的。三公子上前深深一礼:“老婆婆,你在这里做底高?”“哦,我的孙女要绣花,缺少一支引线针,我在替她磨针。”“啊呀,你这么大年纪磨铁棒,等你把它磨成针么,你孙女已跟你差不多岁数了,还绣什么花啊?”“哦,相公,修道之人常说呱——” 世上无难事,就怕用心人。 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金三公子听见这一声,脸就红到耳后根。   金三公子直对山上跑。一路跑一路想:我修道三年不成正,说来说去还是道功浅哇! 九月菊花满地铺,华幡宝盖缀明珠。 不怪修行难成正,只因我还欠功夫。 依还回到高山上,再做刻苦修行人。   观音带善才、龙女回转,走到天空遇到文殊和普贤二位菩萨。文殊、普贤问:“三奶奶,你在哪里的?”“哦,金三公子在终南山修修没得指望,起了退道之心,我去劝他一把。”“可曾回心啦?”“又去修起来。”“好。这是他家师父马虎,不曾想到去度他。既然这样,让我们去度他成仙。” 文殊、普贤站起身,飘飘荡荡下凡尘。   来到终南高山,文殊拔根青丝细发一变,变做一只玉兔模样;普贤一变,变做斑斓猛虎一只,玉兔在前面溜,猛虎在后头追。玉兔溜得没处躲,就对三公子怀里一攻。老虎脚一扒一个潭头,尾子一甩像扫场扫帚,跳上趴下要吃他们。金三公子一想:玉兔是弱小生灵,还不够猛虎一口,要吃就吃我吧!猛虎知道三公子想的底高,就坐下来等。金三公子把怀一开,叫玉兔溜走,对玉兔说—— 你盘山过岭要小心,备防猛虎再追寻。   玉兔一走,猛虎等吃金三公子。金三公子说:“猛虎,你肚子真饿,我来割块肉把你。”金三公子望望身上很瘦,就想用刀到左手膀子上割肉。可是没得刀,就用指甲代刀,揭下一块肉约有四两重,对盘石上一搁。猛虎眼一白,“扑秃”,倒吃下去呱。还在那舔嘴撩舌,还想吃。金三公子到右膀子上又揭一块,对盘石一搁。“扑秃”,老虎又吃下去了,但还不罢休。金三公子说:“猛虎啊! 一只玉兔没得四两重,我两块臂肉重半斤。”   三公子又对猛虎望望:“猛虎,你肚子大哩。我身上这点肉斋僧不饱,困下来尽你咬,你喜欢我身上哪块肉就吃哪块肉!”猛虎可吃他?不吃他。就从他身子这边跳到那边,那边跳到这边。跳来跳去不过是吓唬他。 这边跳到那边去,那边跳到这边来。 今朝三月二十八,菩萨替他脱凡胎。 正是当年有此事,“圣诞”流传到如今。   文殊、普贤替三公子脱去凡胎,和观音一同回转。走到半天空又遇到玉清真人。玉清真人问:“啊呀,三位菩萨在哪里忙的?”观音说:“我助金三公子修道的。”文殊、普贤说:“我们替他脱凡胎的”玉清真人问:“可曾替他换法名呀?”“这倒不曾。”玉清说:“让我去!” 有道是:人无法名不成仙,锁没钥匙怎得开?   玉清真人来到高山,变作一个道人,手执鱼鼓简板,唱起了道情—— 小道下山来,黄花遍地开。 鱼鼓一声响,唱起道情来。 小道下山来,漫步走长街。 寻钱沽美酒,自斟又自筛。 小道下山来,逍遥又自在。 问我家何处?世居在蓬莱。 金三公子闻听道情声,“师父”连连叫不停。   玉清说:“你倒叫我师父,你晓得我是哪个?”“哎,怎不认得?是你把我度出马房在此修道的,我怎能忘记哩。”“哦,你既认得我末,我就告诉你:你已经由观音、文殊、普贤三位圣母替你脱过凡胎了。我是来替你换法名的。修道之时可以叫乳名金福公子;修成正果要取法名,不可再叫乳名。 金三公子你听清,法名叫元阳小真人。 三天之内有黄鹤到,驮你上天讨封赠。”   玉清真人替三公子取过法名,腾空而去。观音来到南天门,人还未到,嘴里就闹:“三官,三官,你好不糊涂,好不马虎!你家徒弟在终南山修道,道功完满,你还不替他封仙,度他上天?”三官大帝说:“他还没有脱凡胎,取法名哩!”观音哈哈大笑:“你还蒙在鼓里。金三公子脱凡胎,换法名,已由我们姊妹三个和玉清真人帮他做了。玉清真人还准他三天之内有黄鹤临凡,驮他上天成仙哩。”三官大帝说:“啊呀,对不起,倒又烦劳你们了。”随即来到御宰台前拜见玉主。玉主召黄鹤前来,命黄鹤立即临凡。 黄鹤奉了玉主令,掠翅起飞下凡尘。   仙风一息,黄鹤对终南山松树顶上一立。口中叫喊:“元阳,元阳,我来驮你上天。”元阳只听其声,不见其人。心想:“啊呀,我这个名字没得别人晓得,只有我家师父知道,现在是哪个喊我?”抬头一望,是一只灵鸟。元阳问:“啊,你可是黄鹤?是黄鹤你飞下来。”黄鹤飞下来,元阳一看,只有鸿雁那么大的个子。就说:“黄鹤,你能驮得动我?”黄鹤就说了—— 三天之前我还驮不动,今朝轻轻驾你上天空。   元阳上前用一只脚一踏,黄鹤身子斜总不斜。两只脚一盘,像和尚坐蒲团。 翅膀一蓬尾一动,把元阳驮了上天空。   三官大帝弟兄三个正来天宫接表,元阳一见他们—— 双膝跪到平阳地,“师父”连叫两三声。   三官问:“哪是你师父?”“哈哈,三位总是我的师父。”三官说:“徒弟啊,我愁你中途要退道的,哪晓你竟还能修到底!” 三官搀住元阳手,到御宰台前讨封赠。   来到御宰台前,拜见玉主。三官对玉主说:“这是应化童子,已经修成正果,应该成其本位。” 玉主一看笑颜开,这等善人哪里来!   “元阳你吃尽苦中苦,我今朝要封你神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