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10 页/共 354 页
免得生死轮回苦,报得父母养育恩。”
公子一听,喜之不尽:“师父,把这《三官经》卖给我吧。它是量了卖,称了卖,还是大约估估价钱?”“嘿嘿,三少爷,这部《三官经》一不称了卖,二不量了卖。人人都说黄金贵,它比黄金更值钱。”三公子说:“黄金虽贵,要份量还人,你到估估价看。”“不瞒你说,三天之前山东来了个酒肉汉子,精精壮壮,肥肥胖胖。
愿出黄金四百两,要买这部《三官经》。
千两黄金总不卖,只想送给有缘人。”
三公子一听,连声道谢:“多谢师父,你想把《三官经》送给我了?”“喔,怎会送给你?”“才间还说你与我有缘,一歇辰光你倒赖账啦。”“三少爷,我和你有缘没用,要佛祖和你有缘。这叫有缘得度,无缘就不度。况且,这部经卷还有几个‘不得’:荤眼相不得,荤手碰不得,荤口念不得。
荤口念了《三官经》,佛祖罚你瞎眼睛。”
公子一听,喜之不尽:“师父,你帮我烧香点烛,我来罚愿。”“三少爷,往常你来还香了愿,我可以替你烧香点烛;今朝你罚愿修道,只好自己点烛,自己烧香。
是经要从佛口吐,自点香烛才诚心。”
金三公子连忙烧香点烛,整冠理服,跪下来就拜:“三官大帝,我金福二十二岁,十月初三子时诞生。为上报父母,下免轮回,情愿舍妻弃读,吃苦修行。
到你面前初罚愿,永远不开酒和荤。
如果吃吃素来再开斋,南牢里拖到北牢里来。”
当家师说:“三少爷,不要信嘴里瞎嚼,瞎许菩萨啊!
看见西天好就吃长斋,说不定馋痨病一发又要开。
你吃素来我担忧,就怕长斋不到头。
要是以后再开戒,全盘功德一齐丢。”
三公子说:“师父,你要是不信,我再罚愿你听。
吃素当初最艰难,犹如肩挑重担上高山。
宁可一步高一步,绝不中途退下山。
我今好比南山一棵松,三丈六尺透虚空。
十万八千枝和叶,树大哪怕起狂风。
要说吃斋就吃斋,爹娘打骂永不开。
船到江心把紧舵,不被狂风刮转来。”
当家师见他蛮有决心,就说:“你真心吃素么,我来替你求堂忏悔吧!
初吃斋,就如同,新栽杨柳,
根又浅,土又松,怕起狂风。
求佛祖,洒甘露,微降细雨,
浇一浇,润一润,慢慢生根。
吃素修行苦向前,爹娘打骂你不还言。
十分情理你不要说,不成佛来也成仙。”
金三公子说:“师父,宁可钢刀头上滚,要我回心万不能。”他向师父作个揖,拿了经典就走——
你就算我名师父,经典是我领头人。
当家师一听,不大对劲:“三少爷,就算了吧,你不要走,经典还是丢把我。”“怎?”“假使你家老太师回来,晓得我是你的师父,说是我叫你修道的,将来我的性命不稳,头也不在颈脖子上滚啊!”“格么,依你怎说?”“三少爷,我把个名目你。
三官是你名师父,经典是你领头人。”
金三公子得到一部《三官真经》,辞别师父,正要走出山门,老道师又喊住他:“三少爷,你不要走,经典还是丢把我吧!”“师父,又为底高?”
你左肩高来右肩低,香房里必定有娇妻。
金三公子说:“有妻要什么紧?我不要她就是了。你如不信,我再罚愿你听。
今日取经回家转,永远不进绣楼门。”
主仆二人出了三清寺。金三公子同安童讲了:“安童,从此,我吃素修道,牲口骡马也不骑了。它也是前世不曾修,今世背驮日月难抬头啊!
你替我解解笼兜松松绳,让它到荒山野地去安身。”
安童说:“少爷,你这样做,不是修道,是在作孽啊!”“怎?”“一马有五口,它嘴里要嚼,四蹄要踏;嘴里啃呀啃,还要困下来打滚;五谷滚死不少,孽障作得不小。你把它放掉,不是在造罪吗?”“安童,我总归不骑它了,你替我骑回去吧。”“三少爷,万万不能。
我骑马走到宾州城,大小人等要议论。
金相府里奴欺主,这顶帽子要压杀人。”
三公子想了想,说:“安童,你替我牵了回去吧。”“哦,牵了回去是可以的。”
公子单身前头走,安童牵马紧随身。
转弯抹角来得快,自家门在面前呈。公子说:“安童,这匹马的颈项里挂起牌来,牌上写起字来,‘在不准耕役,死不准宰剥,还要替它砌个坟廓’。”公子来到小书房写起三官大帝神位、三代宗亲牌位、南北星斗牌位来,供在小书房内。把“四书五经”——
一概放进书箱内,单诵三官一真经。
专心书房来修道,也不回转绣楼门。
公子得到《三官经》,朝朝夜夜忙诵经。王氏小姐在绣楼上问了:“梅香,你家三少爷出门游春可曾回来?”“啊呀,三主母,三少爷他回来了。怎么,他不曾到内楼来?”“不曾啊。可在暖阁楼?”“没得!”“可在万福厅?”“没得。”“可在小书房?”“也没得。”“难道他上天去了?”“天不曾得上,恐怕在那里搭上天梯了。”“奴才胡说,底高叫搭上天梯?”“主母呀,三少爷不像读书的腔口,倒像诵经的调头。”“梅香,你是耳闻还是目见?”“主母,我是耳闻。”“耳闻是虚,眼见是实。梅香,前面领路,陪我下楼!”
梅香搀住主母手,移动金莲下楼门。
二人来到小书房门口,望望小书房门关的。王氏说:“梅香啊,打断经,罪不轻。我们来听,听他念到‘终’字才好叫门。”梅香说:“不要说念到中,念到晚就怕也不开门。”“梅香,不是到中到晚,《三官经》念到头,要有‘终’字的,你只要听见一个‘终’字,就好推门了。”主仆二人对门外一蹲,接耳听声。金三公子这两天伤了风,鼻子管里“嗡呀嗡”。这一“嗡”就像“终”,王氏以为经念到头了。连忙走上前去——
经卷不曾念到底,王氏推开两扇门。
公子见了王氏到,好像来了对头星。
金三公子用手对王氏一指:“王氏,王氏,你还得了!
金相府里规矩重,你无事怎好下楼门。
我去告诉生身母,你违条犯法罪不轻。”
王氏一听,两滴眼泪倒挂下来了——
三少爷啊,我出了好心没得好报,烧了好香得不到好兆。
我好心好意来张看你,冷落我慈贞为哪条?
公子想:啊呀,我骂王氏骂冤枉了。不过,我和她是夫妻,陪个笑脸也没底高稀奇。公子就用手背住她的衣袖,还又转上几个溜溜:“王氏啊,近不过夫妻,才间我说句笑话,你不要见气。”“少爷,你说话没轻没重。”公子说:“我以后不说好了。王氏,你晓我现在念的底高书?”王氏说:“我认得字的,你给我看。”公子拿《三官经》对王氏面前一摆,用手按住“官”字下面两个口,上面剩个宝盖头。王氏说:“少爷,我知道了,你念的《三字经》。”公子巴掌一拍,三个字猜着两个半,你好陪我办修行。
公子告诉王氏:“我‘四书五经’都不念,单诵‘三官’一真经。”王氏一听,眼睛发定。
三少爷啊, 我在家靠父母。
出门靠公婆,香房靠丈夫。
亲亲丈夫啊,你倒修办道,叫我叶落归根靠何人?
三少爷啊,你年纪轻轻修办道,绝掉王家后代根。
哪怕是黄胖道人生一个,我王氏也没这伤心。
公子哈哈大笑:“王氏,既然修道,要男女做底高?男是冤家女是害,无男无女多自在。养了鸡子就莫种菜,吃素修道就不要生后代。我同你好有一比——
我日后能像阿罗汉,你将来好做活观音。
王氏一听,更加伤心——
少爷啊,老来修道不嫌迟,切莫耽误少年时。
公子说:“王氏,你这话错的!
修道要在年少修,老来修道气吼吼。
等你想到要修道,阎王要出票来勾。
修道要趁早,莫等腰驼背曲了。
念佛也念不动,手戳拐杖不能跑。
修道要趁少年时,六月荷花透莲池。
九月菊花遭霜打,到老修道只嫌迟。”
王氏说:“少爷,我问你,可有人家丈夫吃素,妻子也陪了吃素?”公子说:“有的。
夫吃素来妻吃斋,两朵金花一齐开。
同修道来同结果,同到西天伴如来。”
“三少爷,我问你,可有人家丈夫吃素。妻子吃荤的?”“也有。
夫吃素来妻吃荤,鸳鸯荷花两条根。
一支升到天堂里,一支埋入地狱门。”
“三少爷,可有人家丈夫吃荤妻子吃素?”“也有的。
妻吃素来夫吃荤,半河清水半河浑。
但看初八廿三月,半个明来半个昏。”
王氏说:“还有桩事我问你:你读读书蛮好,怎想到吃素的?真是闲思量,惹角落,吃得五谷想六谷。”“唉,王氏啊,我告诉你:
我在书房读‘五经’,越读越觉闷在心。
奉得母命赏春景,游看宾州四城门。
到了三清寺,遇到老道人。
送我一部《三官经》,毛病慢慢才减轻。
不是念念《三官经》,哪有性命到如今。”
王氏一听,更加伤心:“少爷,你倒出门游春玩景,得到经卷修道,我对家一坐,哪有经卷送给我呢?
少爷啊,你陪我花园散散心,我也好伴你去修行。”
众位,王氏底高心?她想:我把公子骗进花园,将今比古,将古比今,好劝他转意回心。就说:“三少爷,你先请啊。”“哦,王氏,别客气,你先请。”“少爷,夫到天边妻要跟,应当你走前面,妻走后面。”“王氏哎,假使到你王家去,我走前面你走后面;今朝在我金相府,应当你走前面我走后面,我不能坐家欺人。”“啊呀,少爷,你真客气。”
夫妻两个手搀手,并并排排进园门。
王氏到花园一看,百花齐放,绿草茵茵,好不欢欣。
三公子,王氏女,花园玩耍:
桃花红,李花白,柳绿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