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川先生集 - 第 23 页/共 69 页
夫先生岂终老于山林者哉?自先生之解组而归。今踰一纪。闭门著书,足迹不交官府。每使者察郡县,问遗逸,未尝不以先生为举首。其名既以闻于天子,熟于士大夫之口,而不即用者,岂其遇合之难,抑将以老其材而有所大任于此也?
吾吴为东南一郡,而昆山又郡之一邑,然号为仕宦之邦。嘉靖纪元以来,先是毛文简公,以大宗伯迎天子于湖湘,继而玉峯朱公为大冢宰,周康僖公为大司寇,玉岩周公为少司寇,蔡公为通政使,庄渠魏公、矫亭方公,皆为太常,柴公为京兆尹,顾文康公以文学掌内制,进内阁,至少保。其它台省法从之臣,彬彬不可胜数。既而诸公稍稍谢去,今在中朝者,无一人焉。
先生,康僖公之子也。当公在位时,先生官已至大理丞,骎骎乎少列矣。其后父子相继而归。今存者,先生之外,三四人而已。而以德望重于乡邦者,又不多见也。山川灵淑之气,不为衰歇,而盛衰消长之数,则有然者。
易之剥曰:「不利有攸往。」其上九曰:「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复曰:「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其初九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剥之「不利有攸往」,至上九而终。复之「朋来无咎」,以初九为始。然天必以前之终者为后之始,故以「硕果不食」遗之。由此言之,则剥之上九,即复之初九也。先生于诸公间,年甚少,气甚锐,天其以是为不食之果乎?先生之所存者在天下,而予也乡邦之人,故其言如此。然亦不独为先生贺而已也。
淀山周先生六十寿序
淀山先生以嘉靖乙丑正月八日,为其六十之诞辰。王恭人与先生同年,其诞以十一月廿二日。将于献岁,并举寿觞,里中亲友以为盛事。而余等方与计偕,所宜先之。乃即履长之日,豫往称觞,而推余为之序。
盖先生之自河南罢还也,为言官所论。瓯宁李尚书在吏部,言如河南左参政、周大礼,历有声迹,又年力方强,不如言者所论。会时宰与李公相失,遽以中旨罢之。盖尝以为天下每有无才之叹;以有才而不用,或用之而不尽其才,与夫用之而违其才:是三者,天下所以无才也。
先生罢之明年,日本寇东南,江、淮、闽、粤之间,所在骚动。而胡亦仍岁犯辽、蓟。楚、粤山洞之盗间起。天子当宁太息,思得勘乱戢宁之才。天下之士,亟进亟罢,而时有以庶僚骤陟大吏者矣。时蒲坂杨尚书在本兵,方为天子所倚毗,独荐先生有英才奇略,负万里长城之望,不为无知先生者矣。而犹未有举吏部之章,以冢宰诏王废置之文,明当时用事者之失,以起先生者,使人有兀然空老之叹。
汉永和中,李固尝上疏,言朝廷聘高阳樊英、江夏黄琼、广汉杨厚、会稽贺纯,待以大夫之位,海内忻然。及厚等免归,一日朝会,诸侍中并皆年少,无一宿儒大人,可备顾问者,诚可叹息。如固之奏,此岂少年浮薄者之所能测识哉?吾党诸公于先生,不欲为乡里颂祷之常辞,故余言如此。诗曰:「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盖祝君子以兴起在位,为邦家之光,而飨无疆之寿也。
默斋文生六十寿序吾昆山之俗,尤以生辰为重。自五十以往,始为寿每岁之生辰而行事。其于及旬也,则以为大事。亲朋相戒毕致庆贺,玉帛交错,献酬燕会之盛,若其礼然者。不能者,以为耻。富贵之家,往往倾四方之人,又有文字以称道其盛。考之前记,载吴中风俗,未尝及此,不知始于何时。长老云,行之数百年,盖至于今而益侈矣。
嘉靖三十四年九月之朔,宪副默斋孙先生之生辰。先生之生,以前丙辰,至于今乙卯,甲子一周。于是县之人为其礼者,尤以为重,而征其词于余。若其礼然者。
予不文,不能道其庆贺献酬燕会之盛,独以谓人生百年之内,其变故多端,而于岁时叙事相感,亲朋聚会杯酒,谈说生平,感今怀音之意为多。余与先生同里闬,有通家之谊。自少已能识先生。先生年甫弱冠,先大夫客游不返,旅殡苍梧之野。徒步走岭外,无资装傔从之携,崎岖万里,负骸骨以归。寡母幼弟,相依为命,有人所不能堪者。及举进士,释褐为刑曹。会御史言事下诏狱,先生守官不阿,与大吏争论,几蹈不测之祸。天子仁圣,不忍加诛,窜之怀远、夜郎之地。于是自县令迁转,不数月,辄改官。历闽、粤、巴、蜀、荆、湖、齐、鲁之间,足迹几半天下。天子躬视献陵,藩臬郡县之官,多以乏供致重辟。先生时为湖广佥宪,独免于非,且膺宠钖。又再迁,得江西宪副以归。夫六十年之间,荣辱利害之途,追而道之,有不胜其感慨者矣。
今先生遗荣辞宠,卜筑于玉山之阳,有园池田庐之美,有子孙之贤,而筋力康强,绝无衰老之态。追念自此以前,真如梦幻;自此以后,山林花鸟之乐,知其无穷也。是又不可以贺乎?于是书之。而平生奇伟忠孝大节,可考见焉。
姚安太守秦君六十寿序昔孝宗敬皇帝承累世熙洽之后,益以深仁厚泽,一时人才登用,皆有重德伟度,历三朝,飨承平之福。若吾锡山秦端敏公,以弘治癸丑登第,至嘉靖二十三年,以寿考终。位至一品。自起家登朝着,富贵五十余年。岂非盛世培养之厚,抑人才之得于天者皆应其时,若公之所禀,与时合而致然欤?天下之势,自厚而趋于薄,如寒暑之易候,有不觉其然者。然推其故,必有人以为之始者。昔人论东汉梁统,为时名臣,独以增重律法一言,而天之报梁氏尤惨,真仁者之言哉!余每慕前世盛德长者,欲考其所设施。如端敏公者,方将就其家,问其行事,往往过其县,慨想其人者久之。
今年,余入觐,还访其孙汝立,因得见公子二千石君。其器度犹有前人风流,盖以叹盛德之世未艾也。君用端敏公恩,为都督府幕官。陟守姚安,谢事还。承前人遗业,以诗、书教其子。二子皆彬彬向于文学。入其室,而先公之典刑犹在。用此言之,则孝皇作人累叶承平之福,岂独其一时臣子飨之,而又及其子孙者如此。
余门人朱某,客于君所,数道其贤。汝立又好古,与余往还。于是君以甲子之初度,秦氏内外之戚,及邑之人,往为君寿。介某以来乞言。余以是推本端敏公之三世,蒙前代承平之泽,子孙世飨之源远而流长也。
福建按察使杨君七十寿序
予少时有事金陵,常经句曲之间,观其山川之胜。其地有茅山。自茅山而南,连岭迭嶂,东出吴兴之天目,至罗浮,以极于南海。以金陵之形势,而不得此山,虽紫岩、天阁之回合,疑亦浅薄易尽,而无以固东南之王气。由此而言,龙盘虎踞之说,亦得其近者也。故道家以为洞天福地。盖云阳氏始居之。禹禅会稽,后世传禹穴焉。古之得道者,往往乘云气,御飞龙于此。茅君最后出,而山以此名。其后葛玄、葛洪、许迈、陶弘景、杨义和之流,世皆以为得道仙去。虽其说怪迂,非儒者之所道,要之天地山川之气,神灵之所降集,理固有然者。
按察使杨君,句曲人。以进士历今官,致仕家居。今年七十,予友葛理卿,介其乡之缙绅诸先生使者,来请祝寿之辞。盖予识其山川矣,而独恨不识其地之人。观此山之蜿蜒磅礡如昔时,意其必有陈安世、茅季伟之徒,往来茅岭洞室之间,而无从得见之也。理卿言先生以康强之年为大官,骎骎乎向用而未已,一旦谢去,长往而不顾。其貌丰腴,而气愈盛;其年殆未可量。以予观之,非学道者不能也。
道书曰:「句曲地肺,土良水清,可以度世。」予亦将因理卿以从先生于此山之间。先生之年寿,方与茅君诸人等比。区区人世之所云寿者,夫何足以为祝乎?是为序。
通政立斋王先生寿序
士大夫致身于朝,所当得为者,人臣之事。富贵寿考,皆命也。尽性而已.命何与焉?虽然,有可以尽其人臣之事者,非富贵寿考有所不能。故曰:「乐只君子,遐不寿考!」明君子非无疆之寿,无以行其恺弟,而为邦家之光也。然则富贵寿考命也,亦所以尽性也。故古之君子不御福,然非有求焉。世之急于徼福者,其所为常违人臣之道,而不知夫福之来也不骤。若行千里之涂,优游容与,累日不止,而其至之不觉然;且求得于旦暮之间,驰骛而无所极,其力既已不胜矣。此爵禄荣名所以多患害,而失养性命之原也。
今天子御极改元之明年,策士于廷,立斋王先生与今少傅华亨徐公十数人者,年最少。徐公及第,入史馆。余多在清华之选。而先生为大行,稍迁郎署,出为湖广佥宪,升参议,得赐归养。居田里者久之。同进者多至公卿,先生始以少参入朝,而徐公已在内阁矣。于是一再迁,有南京通政之命。寻以外艰归。至是服阕,待命于家。其岁冬十有一月既望,先生六十初度之辰也。里中士征言于予,以为先生寿。
予惟先生徊翔仕路四十余年,若无意于进者,而今亦以跻卿少之列。独以登科之蚤,见谓淹滞;然可以知其纡徐不骤,而富贵寿考,将来所受之大也。初,先生为冬官属。魏恭简公为祭酒,居京师,数称其能守法。及官楚,以宽靖任职。丙申之岁,先生以佥宪上计天曹。予时计偕,附其舟行,得朝夕见。见先生孱然儒者,身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略无矜气与态色焉。及入部试,一吏持几随其后,踰时而出。考功叹其文,以为非有养者不能。以予之得于先生者如此,为不可及矣。而后如夫恬愉安静者,一时若为迟钝,要之于久,回视夫翕然取一时之快者,相去远矣。先生同进,今自徐公以下,落落可数,而沦没者不知其几!殆隆冬穷岁,百卉略尽,而长松巨柏,方有参天之势。盖上将倚先生为卿辅,予故以人臣之事颂之焉。 同馆诸进士再寿立斋王先生序
国家仿前代通进进奏银台司之制,为通政使司,领天下章奏。自永乐建北,其后诸司之在南者,并存而省其员额,故南通政使司不置使,而独有通政。然实卿辅之储也。立斋先生为其官,而以先大夫之服家居。即吉者久之,方竢召命。适会其年六十之诞辰,余季父以里中诸君子之意,俾予为文以赠。而国子学同馆诸进士,以吾党尤不可缺然,秦君起仁复以赠言见属。
予惟昆山在吴郡东,濒海。论者以为山穷水汇,灵秀之所钟,故人材之出,常甲天下。今上改元更化,二十年中,号称特盛。毛文简公为大宗伯,朱恭靖公为大冢宰,而顾文康公入内阁,参侍帏幄。三先生以抡魁进。而大司寇周康僖公以下,位九卿者,犹有数公。已而诸老相继沦谢,自文康之后寥寥矣。此循环往复消息之数,非偶然也。
于是间歇者又二十年,而先生举进士,适诸老之盛时。中间扬历外服,侍养家居,今复骎骎在卿辅之次。盖向之由盛而衰者,公为之后。今之由衰而盛者,公开其始。古之君子,与天下之贤材以事其君,未有不爱其同类。至其同乡之人,尤情之不能已者。故为之先者,望其后之兴;为之后者,愿其先之达。苏子瞻以间世之才,平生于蜀之人,尤为惓惓。其与范舍人书,称蜀自相如、王褒之后,以及当时诸贤,相继登朝,以文章功业闻天下。眉山一县,其举于礼部者,岁至四五十人。以为君子无所私爱,而于父母之邦,非如行道之人漠然而已。今天将贻先生以眉寿,俾为诸公先。庶几乎踵是以起者,其云蒸龙变,不可测度耶!因书之以为先生寿。
少傅陈公六十寿诗序【代】
少傅松谷公,以八月某日为岳降之辰,今隆庆之四年庚午,为甲子一周。中朝士大夫豫相戒,将以其日致庆祷。公闻之,悉谢却不敢当。而翰林诸君,独皆有诗以为寿。而请序于余。
公起蜀中,登进士,历官禁近。侍今天子于潜邸,以经义辅导启沃。上既正位宸极,遂以旧学之臣入赞密勿。为疏以献,皆正始格心之论。至于条列天下之事,详明剀切,可施于世。每奏入,上未尝不虚己嘉纳之。其为人忠诚悃愊,人望之者,不言而莫不竦然起敬。日预大政,于朝廷机务,匡赞为多。天子端拱,国家尊荣。海内向风,生民所以受其福者,外廷莫得而知也。
今年甫及耆,拟于古之大臣,高年期颐,东面受馈,为天子之国老者,视公尚在壮盛之年。正当宁之所倚毗,天下之所仰望;德与年而俱进,如日升月恒。则诸君子之寿公者,非以公为既老,而实以祷公将来无疆之寿也。夫寿命于天,亦天下之人所可以皆得。然有德而寿,乃为夫人之所愿望。古所谓「寿考不忘」、「万寿无疆」,其词悉归于颂君子之德而已。况天子之大臣,泽被于天下,天下谁不爱慕而欲其寿哉?
余读尚书,周公之所以告召公,称商之六臣,以为「天寿平格,保乂有殷」。夫六臣者,惟其德格天,而天与之寿。故殷之所以配天而多历年所,以六臣之寿也。康王命毕公,亦云:「三后协心,同底于道。」唯时成周建无穷之业,亦有无穷之闻。周之诸公,皆佐人主致太平,同心一德,是以泽被生民,四夷 【夷 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
咸赖。人主既永膺多福,而诸公亦享寿耇。
顾以余之寡德,叨被知遇。获与今三四公同居论道之地,自惧其力之不逮;而公之盛德,固所慕爱,方日孜孜,以求媲同寅协恭之盛,如商之六臣,周之三后,俱跻遐寿,以助成国家亿万年无疆之休。余亦庶几与有赖焉。是为序。
顾夫人八十寿序
太保顾文康公,以进士第一人,历事孝、武二朝。今天子由南服入继大统,恭上天地祖考徽号,定郊丘之位,肇九庙,飨明堂,秩百神,稽古礼文,粲然具举。一时议礼之臣,往往拔自庶僚,骤登枢要;而公以宿学元老,侍经幄,备顾问,从容法从,三十余年,晚乃进拜内阁,参与密勿。会天子南巡湖湘,恭视显陵,付以留钥之重。盖上虽不遽用公,而眷注隆矣。至于居守大事,天下安危所系,非公莫寄也。夫人主之恩如风雨,而怒如雷霆,有莫测其所以然者。士大夫遭际,承籍贵势,恩宠狎至,天下之士,谁不扼腕跂踵而慕艳之?及夫时移事变,有不能自必者。而后知公为天下之全福也。
公薨之后九年,夫人朱氏年八十,冢孙尚宝君,称庆于家。请于其舅上舍梁君,乞一言以纪其盛。盖夫人自笄而从公,与之偕老,寿考则又过之。公之德顺而厚,其坤之所以承干乎?夫人之德静而久,其恒之所以继咸乎?故曰天下之全福也。常以阴阳之数论,女子之致福尤难。自古妇人不得所偶,有乖人道之常者多矣。况非常之宠渥,重之以康宁寿考乎?
初,公为谕德,有安人之诰。为侍读,有宜人之诰。进宫保,有一品夫人之诰。上崇孝养,册上昭圣皇太后、章圣皇太后徽号,夫人于是朝三宫。亲蚕之礼,旷千载不见矣。上考古事,宪周制,举三缫之礼,夫人陪侍翟车。煌煌乎三代之典,岂不盛哉!
有光辱与公家,世通姻好。自念初生之年,高大父作高玄嘉庆堂,公时在史馆,实为之记,所以勖我后人者深矣。其后公予告家居,率乡人子弟释菜于学宫,有光亦与其间。丙申之岁,以计偕上春官,公时以大宗伯领太子詹事,拜公于第。留与饮酒,问乡里故旧,甚欢。天暑,露坐庭中,酒酣乐作,夜分乃散。可以见太平风流宰相。自惟不佞,荏苒岁年,德业无闻,多所自愧。独于文字,少知好之。执笔以纪公之家庆,所不辞云。
御史大夫潘公夫人曹氏六十寿序上之四十年秋,上海潘公,以南大司寇入为御史大大。公扬历外服,至是一二年间,特被显任。天下有以知上意之所简注。其岁冬十月某日,公配曹夫人六十之诞辰。于是,海邑之士瞿君某等十有六人,与公子允端,俱赴试南宫,遂将奉觞于公之堂,而以夫人寿序见属。有光不敢辞。
惟昔周之盛时,周公、召公与虢叔、闳夭、散宜生、泰颠、南宫适之徒,相与弼成文、武之业,用致世于隆平。实基本于周南、召南。天子诸侯相与成天下之化者,如此其远也。而鹊婐之夫人,岂即召公之配欤?故曰: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如鸤鸠【鸤 原刻误作「鸣」,依诗经及大全集校改。】
,乃可以配焉。今天子叙彝伦以建皇极,盖尝颁慈宫之训于海内,举北郊亲蚕之旷典。内则顺叙,阴教修明,始自椒寝,至风被于田野之妇人。况在位之臣,莫不宜其有家,济济肃雍,渐濡于王化之深者?宜乎,今御史大大之夫人,为诸君子之所颂祷,虽比古鹊巢之夫人,其可以无愧。
天上之施泽于下,至綦贱而止;下之归福于上,至綦贵而止。至治之隆,而鱼藻、裳裳者华之诗作,则万物各得其所,鸟、兽、鱼、鳖皆不夭其性。故「惠笃叙,无有遘自疾,万年厌于乃德,殷乃引考」。则公卿大夫,其永寿考可知矣。天寿平格,则君子偕老,共事宗庙社稷可知矣。故关雎之德,王者之风也;麟趾之应,后妃之福也,后妃之寿可知矣。鹊巢之德,诸侯之风也;驺虞之应,夫人之福也,夫人之寿可知矣。国家比隆成周,仁德下迨于鸟、兽、鱼、鳖,则天子于是享万年之寿,公卿皆元老。耇造德降,而闻鸣鸟,其流泽及于其家,此钖极保极之明验也。岂独二三乡邦之庆,固天下之庆云。
顾夫人杨氏七十寿序
漕泾之杨,为海上大族。其子弟之贤俊者,予往往于南宫识之。夫人归于昆山,为中宪大夫桴齐顾先生之配。中宪少贵,官自禁林为御史,督学京畿。已而不得志,出守边郡。罢归。日闭门读书,性简伉,少所当意,独于夫人为宜。去中宪之世,于今二十余年矣。夫人三子,皆非己出,而今雍里方伯以壮年致政,与仲、季二君,恂恂孝养,子妇欢然无间,如中宪在时。而家势隆盛,夫人自归归氏,为妇为母四十年,享其福禄荣华,此亦生人之难者矣。今年嘉靖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为夫人七十之诞辰。雍里公兄弟,与内外宗党,称觞上寿。以予辱在姻末,俾得而序之。
夫三代王者之化,关雎、麟趾、鹊巢、驺虞之世,可谓盛矣。然其诗犹曰:「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言妇人秉志壹诚以事其夫,夙兴夜寐,无有懈怠,而所能得于其夫与否,盖不敢自必,而系于命也。太史公曰:人能弘道,无如命何。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非通幽明之变,乌能识之?谷梁子曰:人之于天也,以道受命;于人也,以言受命。故君子大受命,而世之学者,以为命非所言,要以为所得为者而已。不知充其所为,以遂万物之宜,而全天地之性,必至于命而后已。命之所不至,性之所不尽也。
以夫人之贤德,而使如终风之「莫往莫来,悠悠我思」,凯风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则顺妇慈母之道亦不行矣。君子之乐颂人贤也,乐其得所也。故予所以论夫人者,虽有家富贵之常,而实以为顺妇慈母之道行也。因以识古关雎、麟趾、鹊巢、驺虞之义,以为天下之道,非一人之为,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各得其所,而王化成矣。君子之言性命者盖如此。诗曰:「乐只君子,万寿无期。」敬为夫人颂焉。
丘恭人七十寿序
丘恭人,某省参政讳经之女。始丘公生三女,父母爱之,曰:「吾女必皆予贵人。」有聘之,辄不予。皆至于长,卒皆予贵人。恭人,其一也。是为前广东按察使司副使王公济美之妻。丘公盖与司马质庵公同官御史。司马,宪副之从祖,丘公以是意归乡王氏。自苕、霅间嫔于海上,越五百里。由嫁女必欲予贵人也。时宪副已在南部,其后历官江右,最其后踰岭,恭人常从,共其禄养。宪副受诰敕,遂有恭人之命。
予家故与王氏有连,知其家世为详。自唐御史朐封之后,至分水、明州而来昆山。司马与宪副之祖某官兄弟,同举进士。自是科第蝉联不绝。及宪副殂谢之后,诸子皆彬彬乡学。一诚以戊午复荐于乡,盖故家大族,历世久远,枝叶扶疏,不能无旁落不齐之数。自恭人之归宪副,今老矣,独见王氏之盛如一日也。乡里皆称丘公善嫁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