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川先生集 - 第 26 页/共 69 页

翁之先,自嘉定白鹤村徙居昆山之蔡婆渡。其族之贵者曰佥宪君,别居城中。人犹呼佥宪为渡船周家云。翁饶于赀,中更官府科徭,能勤苦自力,凡再殖。其家自上世高曾以来,率不踰下寿,翁得年如此而未艾,非意之所望,此其子孙姻戚所以尤庆之深也。予为序之云尔。   因与子建论,以为寿者,人子之所欲得之于其亲,不待形之言;而古之人无有以为文者。至于诗人祝颂之语,始曰眉寿,曰寿考,曰万年,曰万事云者,亦因其德之所取,而致其爱慕无已之情,无有专以为寿之文者也。宋之季年,始以诗词俪语相投赠;及今世,更益以所谓序者。计其所述,不过谓其生于世几年,而至累数百言不止。不知此何用者也?而寿者之家,其又必须此,不得,不以为乐也。岂真有求于古之文哉?以是为古文而已矣。凡今世之务侈其名而不要于理,多此类。   子建志乎古者,予是以及之。盖予之序可无作,而予言不可废也。   戴素庵先生七十寿序   戴素庵先生,与吾父同入学官,为弟子员,同为增广生,年相次也。皆以明经工于进士之业,数试京闱,不得第。予之为弟子员也,于班行中见先生辈数人,凝然古貌,行坐不敢与之列,有问,则拱以对;先生辈亦偃然自处,无不敢当之色。会予以贡入太学,而先生犹为弟子员。又数年,乃与吾父同谒告而归也。   先生家在某所,渡娄江而北,有陂湖之胜,裕洲太守龚西野之居在焉。裕州与先生为内外昆弟,然友爱无异亲昆弟;一日无先生,食不甘,寝不安也。先生尝遘危疾,西野行坐视先生而哭之,疾竟以愈。日相从饮酒为欢。盖龚氏之居,枕傀儡荡,遡荡而北,重湖相袭,汗漫沉浸,云树围映,乍合乍开,不可穷际。武陵桃源,无以过之。西野既解缨组之累,先生亦释弦诵之负,相得于江湖之外,真可谓肥遯者矣。其后西野既逝,先生落然无所向;然其子上舍君,犹严子弟之礼,事先生如父在时。故先生虽家塘南,而常游湖上为多。   今年,先生七十。吾族祖某,先生之子壻也,命予以文。为言先生平生甚详,然皆予之素所知者也。因念往时在乡校中,先生与家君已追道前辈事,今又数年,不能复如先生之时矣。俗日益薄,其间有能如龚裕州之与先生乎?而后知先生潜深伏隩,怡然湖水之滨,年寿乌得而不永也?先生长子某,今为学生。而余子皆向学,不坠其教云。   张翁八十寿序张翁居昆山之大慈。予尝自安亭入郡,数经其地,有双洋荡,多美田。翁以力耕致饶足,而兄弟友爱,不肯析居殖私财;时时入城,从缙绅先生游,乐饮连日夜而后归。士大夫爱尚其风流。其伯子子振,事翁尤谨。嘉靖三十五年正月二十七日,翁生之月日也,于是年八十。子振为为宴会,召其亲戚故人,以为翁寿。而予友盛征伯、任允恭游翁父子间;子振因二君,请予文序之。   予尝论士大夫不讲于谱牒,而闾阎之子,一日而富贵,自相夸尚,以为门阀。吾吴中无百年之家久矣。昆山车溪之张氏,其源甚远。予家有故牒,谱其世次。而范文正公为当世名臣宰相家,然自监狱公以下,相为婚姻者凡十有四人。而与宋宗室婚者一人。其科第仕宦,不绝于世,亦往往为神,以食于其土。自宋皇庆间,始占名数于昆山。至于国朝天顺、成化之间,几二十余世,四百年而不改其旧。故承事郎夏公娶于张,为夏太常之冢妇,实生吾祖母。予少时,犹及闻张氏之盛也。   盖至于今,而车溪之张,日以浸微。而翁始居大慈。岂所谓「有妫之后,将育于姜」者,类有数耶?予每至车溪,停舟而问之,百围之木,数顷之宅,里人犹能指其处焉。若翁者,人亦不复知其车溪之张氏矣。予以故家大族,德厚源远,能自振于式微之后;又以吾祖母之外家尚有存者,而喜翁之寿而康也:故不辞而序之。   予谓文者,道事实而已。其义可述,而言足以为教,是以君子志之。若君之寿,使书之云生于世几何年,可乎?从而颂祷之曰耆老、曰耄、曰耋、曰期颐,可乎?生于世几何年,是人之所同也。自七十至于百年,是人之所常有也。虽然,君子之为情也近;使其父母生于世几何年,自七十至于百年,不亦为人子者之所乐耶?豳风之诗,周公为其君称先王之业,而道其豳国风土之旧。其言不过耒耜蚕桑,治田墐户,食瓜断壶,献羔祭韭之微,皆今世田野里俗之事。又曰:「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又曰:「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当十月岁将暮之日,不过为酒以介眉寿,杀羔羊以称其无疆之寿而己。古之人其相与乐也,以寿为祝。盖使天下乐生而不厌,此太平之美事也。   孙君自昆山稍徙郡城,颇以畜贾致富。天下承平岁久,赋繁役重,吴人以有田业,累足屏息;君能超然去其故,而即其所以为安者,故能及时以为乐。所居在阛阓都会之地,而其子方儒服而从缙绅士大夫游。较之史所称邹、鲁之士去文学而趋利者异焉。是则可书也已。某又言君之孝友,父殁后,嫁其孤姊妹三人,诸所为多厚德。以方论君寿,事不尽述云。   杨渐斋寿序   国家制州县之官,皆亲民之职,所以宣布天子惠养元元之意。其取之不一途,而选授必以才。要使之人人自尽其力,固不以其不任而苟试之也。   自进士之科重,而天下之官不得其平矣。夫委之以任而责其成,当论其人之才不才,与其事之治不治;不当问其进士非进士也。而今世则不然。非有朝廷显然一定之命,而上下相习以为是当然者,非一日也。天子重念远方之民。岁遣御史按行天下,以周知其吏之贤否。而御史所至,汲汲于问其官之所自。苟不肖也,进士也,必其所改容而礼貌之,必其所列状而荐举之也。而铨曹之陟者恒干是。既而罪迹暴着,而加之罪罚矣,犹若难之。苟贤也,非进士也,必非其所改容而礼貌之,必非其所列状而荐举之也。而铨曹之黜者恒于是。既而功显实着,而加之赏矣,犹若难之。是以暴吏恣睢于民上,莫能谁何;而豪杰之士,一不出于此途,则终身俛首,无自奋之志。间有卓然不顾于流俗,欲少行其意,不胜其排沮屈抑,浚巡而去者多矣。   吾邑杨渐斋先生,以乡进士选调台州府推官。先生之考平阳君,号为有风烈。而先生承家学,少有令名。以先生之才,宜不出于他人之下,其于理冤释滞,宁有不尽其心者?而一与御史不合,曾不得少安其位也。虽然,于先生何愧?先生今老于安亭,年已七十。赋诗饮酒,与田夫野老相追逐,其乐岂有涯也?余独惜夫天下常有遗才,而习于所偏重者不觉其弊,皆以为是当然,而莫知所以救之;岂非世之君子之责哉?   先生以八月八日为诞辰。予弟有尚,先生之外孙壻也,来索此文。予之曾大父,与平阳君同年交好,而予于先生,亦在姻娅之末,不得以不文辞。然不敢为漫衍卑谄之谈;以为世俗之文,非所以事先生也。   六母舅后江周翁寿序   有光少不能事先孺人,迨外祖之春秋高,又不能养。至今每念外家,不胜凯风寒泉之思。先孺人同祖兄弟十有二人,今皆以零谢,而唯六母舅存。隆庆二年,于是年八十矣。当六母舅之生辰,有光方会朝京师,不能从诸兄弟于其日为寿。其秋,自吴兴还,闭门不出者数月。今将有邢台之役,而外家诸弟来告:「六母舅之寿,不可无子文也。」然河南兄之序美矣,有光何以复赘!   昔吾外曾祖,世有惇德。生丈夫子四人,外祖最少,与诸伯祖并列第千墩浦之上。属时承平,家给人足,兄弟怡怡然相乐也。先皇帝之初,诸祖相继沦谢,而外祖最高年。然皆苦徭赋蹙耗矣。而河南兄以进士起家,则周氏之隆盛,特加于前。然同祖昆季多不振,惟独钟于本支。中宪公以河南之贵受诰封,而六母舅保有世业。盖四祖之家,惟伯祖故第岿然独存。至于今寿考者,六母舅一人而已。而子子夔,年亦六十有二,尤能孝养。吾外曾祖之子四人,而外祖最少最寿;伯祖之子亦四人,而六母舅最少,亦最寿。岂亦有数然耶?   夫人生百年如旦暮,此亦过者之论。先孺人长母舅一岁也,以今追先孺人之世,岁月遥遥,何其久也!短促者既如此,而长永者又如彼,百年之内,彭、殇之数,可同日而论哉?有光亦何能无感也!六母舅居乡,乡人有讼,不之官府而之其庐;其化服乡人,有陈寔、王烈之风。虽河南兄之隆,事诸父,而以文称之,非谀者,顾有光何以复赘?然河南兄祝其八十,今八十有一矣。自八而一,以至于无穷,则吾文宜续河南之后者也。   周弦斋寿序   弦斋先生,居昆山之千墩浦上,与吾母家周氏居相近也。异时周氏诸老人皆有厚德,饶于积聚;为子弟延师,曲有礼意。而先生尝为之师,诸老人无不敬爱。久之,吾诸舅兄弟,无非先生弟子者。   余少时,见吾外祖与先生游处,及吾诸舅兄弟之从先生游。今闻先生老而强壮如昔,往来千墩浦上,犹能步行十余里。每余见外氏从江南来,言及先生,未尝不思少时之母家之室屋井里森森如也;周氏诸老人之厚德浑浑如也;吾外祖之与先生游处恂恂如也;吾舅若兄弟之从先生游龂龂如也。今室屋井里非复昔时矣;吾外祖诸老人无存者矣;舅氏,惟长舅存耳,亦先生之弟子也,年七十余矣。兄弟中,河南行省参知政事子和最贵显,亦已解组而归,方日从先生于桑梓之间。俛仰今昔,览时事之变化,人生之难久长如是。是不可不举觞而为之贺也!   嘉靖丁巳某月日,先生八十之诞辰。子和既有文以发其潜德,余虽不见先生久,而少时所识其淳朴之貌,如在目前。吾弟子静,复来言于予,亦以予之知先生也。先生名果,字世高,姓周氏,别号弦斋云。   前山丘翁寿序吴郡太湖之别,为淀山湖;湖水溢出为千墩浦,入于吴淞江。当浦入江之处,地名千墩;环浦而居者,无虑数千家。而延福寺中浮图,矗立云表,舟行数里外望之,郁然若有祥云瑞气浮之。予少时之母家,时过其下,而浦上着姓,往往能识之。今其存者少矣。而予弟某,乃为予言丘翁之寿云。   千墩有山,名为秦柱峯,培塿小丘耳。俗谓之山,而在翁所居之前,因以前山自号。翁年五十余,即付家事其子;日游延福寺中,与缁素之流,为方外之交。每造精庐,谈笑饮酒而已。家之有无,不知也。予未识丘翁,想见之而爱其人,以为人生百年之内,无可竟之事,终于驰骛而无所止;而翁以未老而传,虽其家事亦无所问,况于人世之荣名乎?使翁在公卿大夫之位,宁肯冒宠利而不知休乎?使翁得休处之地,宁肯觊觎中朝,求起废而更进乎?   史称万石君归老于家,子孙为小吏来谒,必朝服见之。有过失,为便坐,对案不食。虽燕居,必冠,以孝谨闻于郡国。而陆贾家居,出橐中装卖千金,分其子为生产。常安车驷马,从歌舞,鼓琴瑟,侍者十人,过其子,给酒食,极欢。两人志操不同,史皆称之。使丘翁贵显于世,盖陆生之徒也。   嘉靖三十五年八月二十日,翁六十诞辰,其姻党因予弟,来请其寿之文;予固有感于少时所熟游处,为之慨然,而又乐道其人:故论而序之。   戚思吶寿序   戚思吶先生,居城南隍壑断岸间,非车马迹所至;喧嚣之音,隐隐水外,而萧然有林野之趣。先生雅志离俗,储药于室,艺菊于圃,弹琴读书;集乡也之子弟,教以揖让容与,应答洒扫,弥老而不倦。过其门,歌诵之声锵锵也。   始吾祖为社会,先生在焉。吾祖常称戚先生长者。又于几案间,见戚先生诗。当是时,余发始垂,会中诸老皆已皤然。今余年日长矣,诸皤然者自若也;往往有及百年者,而先生亦八十矣。余是以深喜诸公之难老,而吾祖辈之多事,时道说之。   论者有以为富贵寿考,天之所悭,而兼有之为难。是以庞眉皓发之叟,必在于山林泉石、枯槁沉溺之间;而华衣鼎食,厚享累积者,多摧折于中年。以余征之,殆非事实。而要其理有不可诬者。盖物取多,则焦然不宁;有纷纭丛垢之集,而无恬愉静逸之休。是不知旦暮之变,寒暑之移,而惴惴于百年之途者也。譬诸饮食,知味者希。君子之言寿,所以必归之先生之徒欤?先生之子学,以才艺驰声郡校,将及于有司之荐。彼夫忽焉而骤至者,吾又知其不足以动先生矣。   陆思轩寿序   予友李子升,与陆君思轩同学相善。君于是年六十,子升属予为寿之文。东吴之俗,号为淫侈,然于养生之礼,未能具也;独隆于为寿。人自五十以上,每旬而加。必于其诞之辰,召其乡里亲戚为盛会,又有寿之文,多至数十首,张之壁间。而来会者饮酒而已,亦少睇其壁间之文,故文不必其佳。凡横目二足之徒,皆可为也。予居是邑,亦若列御寇之在郑之鄙,众庶而已。故凡来水文为寿者,常不拒逆其意,以与之并驰于横目二足之徒之间,亦以见予之潦倒也。   虽然,子升之为陆君,岂泛而求之,予亦岂泛而应之耶?陆君居县之华翔村。往年太仆桐城赵子举来昆山,尝至其地。见其土田肥美,江流环绕,间知予家旧业而后失之,子举力劝予复其故,而未能也。盖吴淞江水,灌溉之利为大;华翔居江之要,宋置新江驿于此。新江即吴淞江,古所谓娄江也。虽然,同学而异造,同贾而异售,同工而异巧,同稼而异获,将有其人耳。君居华翔,独以善穑称。岁不失其公家之奉,而以其赢自给。虽当师旅饥馑之年,而宽然其有余。古所谓孝弟力田者也,所谓善良敦朴者也,所谓周于利、凶年不能害者也。子升其以是取之与!   先是,君之子豫卿,谒选在京师,求严学士敏卿之文以为寿。煌煌乎玉堂金马之制作,乡里有荣焉。然严公之文,所闻异辞,欲道君之实者,宜有待于予言矣。虽然,予视君之貌尚少也,则君今之为寿太蚤,子升之请亦太蚤。姑以是倍之为百二十。于是,子升来属予文,予可无辞;而予与子升、陆君,相与啸歌田里,以效华封人之祝。【钞本作「效华封人祝今天子万年之寿,其可乎?」今从常熟本。】divs[index] =   '1859831243'; index++;   东庄孙君七十寿序昔孔氏之门,尊屡空而下货殖;衣敝缊袍,不耻与狐貉者立。至太史公。乃为货殖传。后之为史者訾之,以为崇势利而羞贫贱。而吾以为不然。彼以李陵之祸,发愤有激而云尔。故谓季次、原宪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空室蓬户,褐衣蔬食,以终其身,四百余年,弟子志之不倦。岂有轻于季次、原宪而为此言哉?其称袁盎斥安陵富人之语云:「公等日从数骑,一旦缓急,岂足恃乎?」天下攘攘,皆为利来,盖深叹之也。   晋刘殷未遇时,尝乞贷于人,辄云:「俟他日显贵,而以偿汝。」其后殷果位至三公。殷之负气固高,而为之贷之者亦贤矣。   昆山为县在濒海,然其人时有能致富埒封君者。近年以来称贤者,曰孙君。孙君自其先人与尚书周康僖公有亲,公甚爱敬之。其为人诚笃,用是能以致富饶。至孙君尤甚,故其业益大。然恂恂如寒士,邑之人士,皆乐与之游;而有以缓急告者,时能赒恤之。   于是,君年七十,里之往为寿者,皆贤士大夫也。而予友秦起仁又与之姻。言于余,以为君非独饶于赀,且优于德也。夫祝人之寿而称其德,古者谓之善颂祷。若君者,太史公犹将乐道之。予以是为之序云。   桐庵陆翁八十寿序由吴之葑门,东出皆湖荡,又东为沉湖;沉湖之东为甫里。余尝泛湖中,水波浩渺,遥望西山如一抹。湖上人家,隐见烟雨中,舟人指点故冢宰陆公之居在焉。陆氏之来已久,自冢宰公至于今百年间,科名相继。盖水泽之隩区,东南灵秀所发,而钟于其家。至如山泽之癯,含淳抱质,如璞之玉,若侗庵翁者,尤难得也。   翁,冢宰家子弟。游成均,以舍选为幕官。其于市朝之迹,未尝不涉也。而自幼至老,不知世间有机事。人以侗庵称之,盖当其名云。吾观于翁,而知天地太古之气,性情之理,犹未尽散于乱惑之中。使世多如翁者,则朝廷之事清,而有司之务寡矣。   翁夫妇兄弟皆高年,三子鼎立。而先是其孙举于乡,而两外孙亦同举,以此卜陆氏之后日昌,而翁之福履日绥也。甲子春,十有三日,为翁八十之诞辰。其壻张君具豆觞,即翁之所,以为寿。因道翁之美,而请余为之序。   余少时,尝之虞山下老子之宫,有桧,盖萧梁时物也。余始识翁于此。是时翁年尚少,同游有三四人。婆娑古桧之下,相与太息,以为此树自天监至今一千二十有八年,来观游者,不知几世几人也!今同时游者皆化去,而翁独高年寿考。信知万物之得于天,其短长之相悬绝,念之不能不抚然也!不知何日当复从翁为海虞之游,相与共数此桧至今又不知一千几百年矣!愿因张君为约,翁其许我乎?   望湖曹翁六十寿序昔欧阳公称连处士居应山。应山之人,其长老教其子弟,所以孝友、恭敬、礼让而温仁,必以处士为法,曰:为人如连公,足矣。其矜寡孤独凶荒饥馑之人,皆曰:乡之有连公,有所告依而生。非有政令恩威,而能使人如此。所谓行之以躬,不言而信者也。余于曹翁亦云尔。翁之先,故为大家。翁少孤,而其业圮。翁克自振立,抚教其弟子见,举于乡。不数年间,其业逾大,拟于素封。其称于闾里,又若连公云。   吾为令长械,外甥王梦元来省,前年冬,尝为余乞翁为寿之文,至是复来请,曰:「此翁里人之志也。翁今年六十有三。今于六十则已过,于七十则方来。里人祝翁之寿,自六十以至于百岁,每一纪则为大会,盖六十其始也。故请记其始而追书之。」   余为述翁之德比于连处士,而愧无欧阳子之文。然欧公特述处士之行于身后,处士不知也。予称翁之善以祝其寿,使为善者自喜,且亦无用求知于后世之人;而以与其乡人子弟,饮酒笑乐,同声唱和,称其为善人而祝其寿:不愈于欧阳子之称连处士乎?翁家在淀山湖。余数泛湖中,尝望见之,而不获一造。今长城濒太湖,望翁家,可信宿而至也。方为吏事所拘,东望,能不怅然矣乎?   钱一斋七十寿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