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山集 - 第 29 页/共 35 页

演山集巻四十     宋 黄裳 撰   论语孟子义   君子多乎哉   道之在天为象在地为器在人为法三者之未相离则有一焉而已及其下降于域中散万于形数学者各奋其才智而取之或得其方者而失其圆或得其粗者而失其精或得其华者而失其实其言为百家之小説其事为百工之末艺巧者以为新竒机者以为便捷各以其所能名于技艺之中惟恐其多弗之及也不足以相胜君子之学得其未相离者不器以应大器以受动则实静则虚以多而求之犹其求天之图也顾其有嘒之星少顷之云岂足以得天哉吾多能鄙事则其应分而已虽然圣人之防于艺岂众人之所能为哉其能礼乐也非特钟皷玉帛而已与天地同和与天地同节君子之所及也其能射御也非特主皮执辔而已升降之仪与其志通疾徐之节与其意会君子之所及也其能书数也非特纵横之画会乘之筭而已道理之精粗象器之终始君子之所及也然而言其至变也此其蘧庐耳言其至精也此其糠粃耳吾何容心于其间哉其智固足以君国其仁固足以子民茍为于多能所累则能与之校者君子之道不亦逺乎事物之上未形之一特収其静复又将散出之事物之间则又有相一者盖道之丽乎形则有大小丽乎数则有众寡在人之得则有贤众在人之法则有详略而大者理使之治小多者理使之宗寡众者理使之资贤要者理使之制详是故事物之间君子执其众小详多之所宗者以相天理而已以大道治一由一以往其为十百千万则众人治之以大法治会由会而下其为要凡目数则有司治之然后君子之道至焉圣人之于天道者也未形之中出与万物酬酢及其芸芸者归寂寂以复则吾将两忘矣或者迎随而不可得也此其所以为圣焉然而孔子以不多言君子不喻其为圣之説盖多能且不足以名君子况圣人乎   有徳必有言   自得之谓徳然而君子不忘其接物而有应焉故必有言自爱之谓仁然而君子不忘其成物而有义焉故必有勇言也勇也君子之余事为事物而有之不足以名君子而名于言则非为乎接物而为之故不必有徳名于勇则非为乎成物而为之故不必有仁盖夫言之实在徳而心者徳之所自出焉勇之体在仁而性者仁之所自出焉言也勇也岂其智与故为哉心虚而徳至得一而仁至方其有得也世习物累不能实其一至虚之中偶有所感而得之存为志虑舍为意思其犹柷欤有物触其中则鸣非柷求鸣于物也考之以理则为之论难之以疑则为之辨以兴则为歌诗以教则为诰令约而明多而类虽然岂其得已而言哉道之在我乃天任我以应物耳物之来虽欲无言而不可得焉其心尽矣其徳至矣然后体仁而安之物理穷性分定静而不可挠柔而不可折其抱者真其守者约安静之中有义感之虽欲不勇而不可得焉或勇于任或勇于去或勇于死或勇于四诛或勇于一怒其犹水之道乎其性顺其体柔其势下及其行也不可御却不可滞碍万折而东之方圆曲直其数不可计也其归则趋于一而已盖由徳而言谓之至言顔渊闵子善言徳行则由道而言者也由仁而勇谓之至勇曽子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则由仁而勇者也及其物去事止则言也勇也君子不居之仁徳之邸而已名于言勇者其言无实其勇无体言生于心而心无徳主之故其言无法勇徒作于气而气无仁守之故其勇无义孔子不知子路之仁子贡不闻孔子之言性与天道则其名于言勇也言有时乎穷勇有时乎屈又何足怪哉   唐虞之际于斯为盛   一人之才足以为善矣合十人之才则一人有所不能胜矣何则十人之才非一人之所能至也十人之才足以为善矣合百人之才则十人之才有所不能胜矣何则百人之才非十人所能及也成周之时以左则麟之仪仪凤之师师而文无不宜以右则螭虎元元鹰隼防防而武无不备文无不宜武无不备又岂止百人之才哉前乎此则人才为未成后乎此则人才为已替然则人才之盛其惟周乎此唐虞之际所以于斯为盛也且唐虞之治以平水土则非无禹也以播百谷则非无稷也以典乐则有防以纳言则有龙其得人亦可谓至矣然鸿荒之世为未逺而典章文物尤多阙焉迨夫太王之肇其迹王季之勤其家十五王而文新其命十六王而武广其声其积累非一世也周召为之辅翼太公为之爪牙散宜生之徒为之奔走御侮其致治非一人也积累非一世致治非一人是以贱而至于兎罝之武夫莫不好徳况其贵者乎卑而至于汉上之防女无思犯礼况其尊者乎宜其虞舜所不能及也夫伯夷得圣人之清而已于任有所不兼焉伊尹得圣人之任而已于和有所不兼焉兼之而集大成者孔子一人而已法始乎伏羲则有所未成成乎尧舜则有所未备备伏羲尧舜之法者周而已然则周之所以得人者岂特时之所会亦上人作成之耳   当务之爲急   知本然后知类知类然后知序知序然后知务其类异同其序先后见于事物之间不可以为量数由本而观之统有宗会有元君子之智未尝求知其不可以为量数者茍知其本然后当于务焉以孝悌立仁之本以忠恕贯道之类千嵗之日至尤逺而难知者也吾于天星之间求其故而已鬼神之情状至幽而难知者也吾于魂气之间观其理而已是故以道治天下以心治四海国治然后天下平当务在乎先诚其意黎民于变时雍当务在乎克明俊徳若夫急亲贤之为务则其智之所以为仁欤五常之本同出于道圣人之合道以自为离道以为天下其爱物也离道以之仁其利物也离道以之义其待物也离道以之信其接物也离道以之礼若夫智则知斯四者而已仁不当务其失也泛义不当务其失也刻信不当务其失也虚礼不当务其失也烦四者之得失贵诸智焉则智之任不亦重乎尧之仁忧以天下忧其不得舜而已舜之仁忧以天下忧其不得禹而已洪水横流而民有垫溺之忧禽兽偪人而民有伤害之忧五谷不登而民有饥饿之忧方是之时茍使许行之徒墨者夷之为天下计则彼将劳苦顿瘁且与四忧之民为辙中鲋相濡以湿相煦以沫自以为鱐而后已乌足以为仁哉尧舜不然尧使一人舜使四人得益而伤害之忧忘得禹而垫溺之忧忘得稷而饥饿之忧忘得契而近于禽兽之忧忘然则二帝之宅厥心可谓真智者也惟尧宅厥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则文王不徧物也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则文王之不徧爱也有司之事所用所之庶狱庶慎罔兼于兹罔知于兹然而文王之宅厥心亦以有司之牧夫而已尧宅心于舜而五臣为之用舜宅心于禹而八官为之用文王宅心于牧夫而凡百有司为之用是故君之道无为而尊臣之道有为而累舜文之仁智后世无以加焉呜呼吾生也有涯知也无涯后世之人为知所诱用知者蔽作知者凿或以累生或以害道不能縁督以酬万变岂有他哉不知其本之过也   一介不以与人   一介不以与人所以絜人不以取诸人所以絜已一介之贱非人所贪也弗取者易非人所吝也不以与人者难常人之情且谓箪豆之食嘑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则夫一介之贱不取诸人奚足为亷者耶不以与人则为一介仁而已伊尹谓吾不然吾以非义而与人使人以非义而受我是贻人以不义者也使不知我者观之吾寜为不仁而不使人为不义此其所以为伊尹欤此天下所以为已任欤百姓之誉违道以干之使已为仁而使人为不义则觉后知者复有何道哉故曰一介不以与人所以絜人不以取诸人所以絜已然而伊尹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一介不以取诸人岂足道哉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自其一介不取诸人而充之耳孟子所谓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者是亦弗充而已一介不以取诸人而充之则不为宫室之美而易乡为身死而弗受者一介不以与人而充之则不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易乡为身死而弗受者然则所乐非通也万钟于我何加所忧非穷也一豆于我何损如是而往也吾欲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吾欲使是民为尧舜之民也其为义也孰御穷而失义者龙断之罔墦间之顾尔穷不失义故士得已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取与之际非其义也无以立我非其道也无以副天下之望乡为身死而弗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弗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达而离道者也穷不失义昜达不离道难一介不取诸人易一介不以与人难盖夫逹不离道达而为人故也一介不以与人穷而为人故也   引而不发   君子之教人尝欲以所思胜所学以所得胜所闻盖学而闻之者外也思而得之者内也内非外则由中出者不行此君子所以引之也外非内则自外入者不止此君子所以不发之也引之者所以使之至不发之者所以使之思有所至则所闻者多矣有所思则所守者约矣盖天下之理多则惑少则得博以学所以致其多精以思所以致其少多所以为学少所以为道而君子之造道也在于自得而已则其教人也可以不至于自得而已哉盖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故其教人也不愤则不启不悱则不发凡以欲其自得于道而已此所以引而不发者欤孔子之于门弟子其博之也则以文其约之也则以礼其教之也则以文行忠信此所谓引之也性与天道子贡所不得闻鬼神之道季路所不得问所谓不发之也虽然此特施于弟子之问而已若夫诚至而不能问问一而不能二则又将叩其两端以竭之然则圣人之教人岂一端而已哉而后世之士不明乎引而不发之意故可详而略学者所以蔽于约而不知统可略而详学者所以惑于多而不知要则岂所谓善教人者哉   演山集巻四十   钦定四库全书   演山集巻四十一     宋 黄裳 撰论   圣人以清为难   进退去就之间辞受取与之际人之所难全也万钟虽多不由其道则有时而不顾一介虽防不合于义则有时而不取者为其有害于清也天下皆知去就取予之为难而不知所以为清者君子之所尤难也段干木逾垣而避泄栁闭门而不纳将以为清矣奈何其介也陈仲子避兄离母处于于陵将以为清矣奈何其狷也世之人不明乎道不稽乎义慕圣人之清节者不流而为狷则流而为介矣则清也者尤人之所难全也圣人之于天下虽极人之所不能而人之所难者圣人亦不得而易之也博施济众非圣人不能为也而孔子以谓尧舜其犹病者圣人果病于此乎知人安民非圣人不能尽也而禹以为惟帝其难之圣人果难于此乎是不然盖知其为难而非不能也故为之尝不劳而有余裕焉传曰君以为难其昜也将至焉君以为易其难也将至焉圣人以清为难殆为是也孔子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难矣利欲之心耻而不行圣人固以为难孰谓清而可以昜为也有人焉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百世之下闻其风者顽夫亷懦夫有立志其人曰伯夷圣人才曰圣之清而已果且以为不难乎有人焉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不以邪害义不以利累形十乘之马弃而违之其人曰陈文子孔子尚曰清矣果且以为必难乎故得其一节虽陈文子之洁身圣人而且与之语其极致非伯夷之救不能与此然则魏之徐邈髙而不介洁而不狷宜卢钦以为清也以为圣人为难徐云所易则过矣然则君子之于褒贬其言之抑扬固有类于此者袁盎之美文帝以谓让有过于许由孝有甚于曽参勇有加于贲育信斯言哉汉文果有过之乎略其辞而求其意则其言亦未为过论也   以法爲分   天叙有典斯有物焉使之相属天秩有礼斯有则焉使之相辨夫妇之情父子之性兄弟之叙君臣之义使之相属者也父道尊母道亲君道要臣道详兄道友弟道恭夫道先妇道后使之相辨者也此特天理之自然未有辅相之者显道明理以法为分以名为表成位乎其中则天岂能独制其人哉大道之世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扵已则俗之于物轻矣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已则俗之于我轻矣不必持衡为之轻重而人自以为平不必探筹为之得失而人自以为公不必规矩为之正而天与之为方圆不必符契为之信而天与之为取予静也在道动也在理则宜圣人弃去仁义絶灭礼学而与有生之类同为大乐安用法哉后世之难治惟其物我太重以我丧道以物丧我我情之放五官之乱尽为物道而去在外者弗听于命在我者弗有于性或熄义以争或溺礼以僣有为禽兽夷狄而后已者则宜圣人敛其无穷之情収其不平之气以就绳约辨等有仪教节有度以四职分民以六职分吏以九畿分国以三壤分地长短之度多寡之数施于名位之等而寓之以服器是非然否之辨取舍予夺之断制其恶欲之情而行之以刑赏是故天下之人猖狂而行者不能离乎道驰骋以作者不敢离乎法虽然圣人之于名法岂敢率尔而制哉有名以为表无法以定名谓之徒名公侯伯子男此正诸侯之名者也孤卿大夫此正诸臣之名者也法不存焉其称谓不足以相临其权位不足以相摄为乱也孰御先王即其所有之国家所居之宫室所乘之车所建之旗所被之服各底其命之数是故城各有方宫各有歩室各有等服各有章常各有斿缨各有就车各有乘介傧之人飨食之礼各有数度其繁畧之宜则知守其分省其小大之分则知制其欲然而法或废焉则名岂足以命物哉有法以为分无道以出法谓之徒法吾乃忘物遗我而逰乎方外或为天人或为神人或为至人其学絶矣物理之因革人情之新故寓物之表会道之大其观尽矣然而寂然长往而不为天下后世计此特长沮桀溺者之所为岂道之至哉吾乃接物立我而通乎方内或为圣人或为君子惇五典以仁庸五礼以义为之法焉其法着矣然而法之通也趣无止之时法之深也会无常之道岂非圣人之以天为宗以徳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以至于是哉其法严矣然而法之文则使之灿然以相接法之情则使之驩然以相爱非挟势力以摄天下岂非君子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薫然慈仁以至于是哉尝怪申韩之学同于庄子原于道徳之意然而庄子之言名法谓髙明则本之以道徳道中庸则文之以义仁及申韩之用行法无情文制行无忠恕是岂道徳之意有以招申韩欤老子之弃仁义特欲敛道之华以还太朴始能救周之文申韩之智不足以及此得其弃絶仁义而已则其惨覈岂足怪哉自道之体分裂而为六七然后有为道家者有为名家者有为法家者有为隂阳家者有为儒家者有为墨家者然而真儒之学之乎方外则为至人之乎方内则为君子道之所寓法之所主名之所出数之所归岂复有他哉至迁之论六家辄以为儒之学短而后之复与墨氏并列予夺其是非呜呼道徳不一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盖兴庄子之叹矣司马迁之论未足以为怪然而迁不能罪其为名法者不出于真儒徒以寡恩罪其法以失人情罪其名后世之欲为法者或之于申韩而求之吾恐其分也适足以乱天下则迁始有诛焉   不以智治国   道之末为万物之散殊为万物之成理而君人者法天而体道者也以道之至虚可以受天下之群实以道之至无可以御天下之群有以道之至静可以驭天下之群动盖夫万物之变尝在道之末而体道者则寓乎万物之上焉緫一其成理而治之非敢作也故物之有生也因之以致其成物之有作也顺之以致其复而天下之民知有常性之可乐不知物之能乱我焉于是徳生矣民之徳生则君人者何为哉时不劳其事事不劳其形形不劳其生恭已正南面而已矣此以道治国而为国之福者也彼间间之小智方制乎名教之中耳夫制乎名教之中有足以蔽之者虽欲见其成理而辅之亦何可得哉其势乃至于作聦明奋机巧滋法令以制其众而天下之众不出诚之所向亦必以机巧待之故上以数乘下下以数计上故虽探筹不足以致其公敦概不足以致其平别契不足以致其信道徳始下衰而万物之真理丧矣于是贼生焉此以智治国而为国之祸者也然则以道治其国者其弃智乎以道治其国者真一而得心虚一而得性小智大智明者也大智以道观物吾非物也然后见物之成理而达之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信之于朋友礼之于賔主万物之于天伦也有生者具焉尧舜之治恶其凿也明天而已五典之惇出于天叙则成此者也五礼之庸出于天秩则节此者也五服之章出于天命则赏其善此者也五刑之用出于天讨则纠其戾此者也此尧舜所以无为而治天下而天下之民亦无能名之者其为在天而已周之治巳恶其凿也无名之道着于天地之大美显于四时之明法无名之道为万物而有天地四时而周之圣人为天下而有六官天地四时道所任以致其用者也六官圣人任之以致其则者也故圣人之于道立之以六典而有治教礼政刑事犹大美明法者也于典建之以六职而有太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冦司空犹天地四时者也六属帅之以六官六典建之以六职所以成位乎天地之中以民为极而圣人也体道之无为而已矣虽然唐虞至周所以能此道者自非以道观物则万物之成理四时之明法天地之大美其能在物之中而得之乎不可以物之中得之乎不可以物之中得之则彼徒奋其私智而与万物竞矣彼与物竞非特未足以胜物也而物之变常亦不在理焉夫物之变常不在理而或未足以胜之则为国之祸何可胜言哉君人不可不察也   以道观分而君臣之义明   视马于群者足驰而口囓饥者以刍渇者以水嗜欲好恶同矣而未知其材之所以殊也及夫伯乐一睨则或程以千里之功或不免于伏辔衔于盐车之下而用夫鞭策之威矣木之处山也长者林林短者翘翘交加钩曼而良楛混淆至其般输撡斤而断于地则圆者中规而方者中矩曲者中钩而直者中绳栋梁以取乎其大扂楔以尽乎其细是非伯乐般输之使其马与木之材性尔殊也其固有者自然之分此二人者能明之也处万物之中最为灵者人也其始也芚然而相与生嚣然而相与成隂阳之所至霜露之所坠莫不蕃滋盈溢乎其间方且坐而嬉行而游孰知其当事孰知其当使及其久也利害日以交智虑日以萌物既不能相胜于情于是相揉而相争鬬之患起而求决之者必就夫聪明睿知能通其情而辨其疑者以顺听而服从之有圣人者出审其道之若是为之等上下尊卑之次使道徳灿然出于众人之上材足以御其下者坐之庙堂之中号令于四海之外其徳之赏可以劝其罪之罚可以畏谓之曰君志虑茍有所明能以缉事而辨功者则任之以名责之以实相与拱手奔走以待命于下毋敢自用者谓之曰臣故君者至寡也臣者至众也夫坐于庙堂之中与夫拱手奔走以待命于下贵贱之势劳逸之任亦异矣以至寡御至众力不相抗亦明矣然而人人未尝敢以贱望贵以劳望佚恃众以抗众天下齺然而不容一人妄肆于其间圣人尚以为法之未全而防之未备也为之制冠冕衣服之度钟皷饮食之数出入起居之节使上下之际如此其异君臣之分如此其严者圣人之力也所谓伯乐之为马般输之于木者亦若圣人之于君臣也非挠其材屈其性也其固有者自然之分吾所谓道者也由是以观君臣之间上下之宜孰以易此乎是以后世虽有五尺之君南面而视使贲育之俦屈体于其下莫不震慑唯诺以听乎上之命茍不有自然之分重之以圣人之制乌能致是哉   演山集巻四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演山集巻四十二     宋 黄裳 撰论   知予为取政之寳   有莫大之势而资之以守者民之心也有不测之变而资之以用者民之命也资之以立事者民之财也资之以从事者民之力也难得者民之心难致者民之命恶贫而恡费者民之财也恶劳而怯使者民之力也民不弃斯四者不可以为民政不得斯四者不足以为政然而取之之术亦安在哉吾将取之以权谋则恐并天下之智有能穷我者矣吾将取之以势力则恐合天下之怒有能弱我者矣去权谋忘势力求诸天理人事而后谕焉易感者群心难忘者盛徳报施者天道往来者人礼往之有恩矣而人之情必使之来施之有仁矣而天之理必使之报人情天理盖自生民以来未有能废之者则吾务与民可以无惑矣然而非因其所利而惠之惠有所不均非因其所欲而予之予有所不恊惠有所不均予有所不恊则人情天理有莫之使者然则取彼所恶奉吾所欲岂可得哉君子以谓忧劳贫贱危坠絶灭四者人心之所恶佚乐富贵安行生育四者人心之所欲恶欲之大无出斯数者则夫为政之术亦顺其心而已用民之力嵗不过三日则一人之力有余凡起役徒无过家一人则一家之力有余秋使之夷冬使之隩此佚之矣所以去其劳或饮酒于序以舒其勤或从兽于野以写其忧其鼓乐也使之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之能鼔乐也其田猎也使之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之能田猎也国无三勤涂有九歌此乐之矣所以去其忧百畆之田以备其饥五畆之宅以计其寒南畆之馌北堂之馈不失乎所供山泽之余鸡彘之饲不乏乎所用此富之矣所以去其贫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然后有贤者可任有能者可使尊之有人徒益之有稍秩隆之有轩车庄之有冕服此贵之矣所以去其贱人危于登渉也安之以舟车人危于战鬬也安之以城池人危于疾患也安之以医药人危于鳏寡也安之以夫家人危于孤穷也安之以委积危而不已则有坠之之患安之不足则有存之之政危坠而不已则有灭絶之患安存之不足则有生育之害恶其人之絶灭也则吾牧之以宗恶其物产之絶灭也则吾任之以土养之以保息聚之以荒政生者斯长育者斯成吾之子庶民可谓至矣乐以天下而民与之同其忧忧以天下而民与之同其乐斯民以谓四欲以乐吾心以富吾财以裕吾力以考吾命则君有事焉安得恝然而不为之累哉视吾之先无足以报其徳者还以四恶荅君之惠而已是故为之忧也所以致吾心为之劳也所以致吾力为之贫也非敢有吾财也为之贱也非敢有吾身也为之危坠絶灭也非敢有吾命也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体中国一人四海一家然知予之为取亦利仁哉知孟子所谓寳故其国有政知老子所谓寳故其政有徳知管子所谓寳故其政有术孟子曰诸侯之寳三土地人民政事土地吾与生财人民吾与守邦茍废政事则夫土地不辟人民弗聚虽有三寳亦乌用哉老子曰吾有三寳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顺民俭故能爱民不敢为天下先故能因其所欲而予之因其所恶而去之政事国之寳也予之之取又其政事之所寳者知用孟子所谓寳以为国而不知用管子所谓寳以为术知用管子所谓寳以为术而不知用老子所谓寳以为徳岂能尽政之善哉战国之君于关为暴于民犹御管仲之为齐其智足以及为政之术乃其所以霸乎然而三王之本人情无异于仲而仲之于齐卒于区区之霸者何其异也仲知因俗而已不知所以制俗夫周之施十有二教以礼教者四则其制俗者也以俗教者一则其因俗者也不及制俗则不能驭民之好私不及因俗则不能驭民之好异故周以八则治都鄙有以礼俗驭其民者其以此欤任俗则其入人也浅其为効速故齐五月而报政任礼则近道则入人也深其为効迟故鲁三年而后报政因俗而与之同制俗而与之异然后可以语道焉齐变其所任而从礼然后至于鲁鲁变其所任而从周然后至于道惜夫仲之才为志所屈仲之志为才所屈茍求近功以副其欲其为徳也利仁而已不知安仁其为政也因俗而已不知制俗虽有太公之遗风而不知有先王之大道卒为霸者之佐固无所恨焉   乐记   有天地之乐有人之乐天地之和所谓天地之乐也由人心生所谓人之乐也圆方之相研刚柔之相干雷霆日月风雨四时之相为用太和之中万物并育而不相害并行而不相悖有情者和有气者顺飞者翔骤者伏潜者防蛰者昭胎生者不防卵生者不殈各遂其生各适其性是所谓天地之乐也一生二在人之性则为仁义之实二生三在人之性则为乐之实仁义者隂阳也乐者仁义之冲气也仁义以成而后乐之实生焉方其在心之时未有感也虚静而已然而天理在其中不能与物絶及物感触之始有言有嗟叹有歌有舞蹈仁义之情形见于声气其犹籁欤飘风则大鸣泠风则小鸣激謞叱吸叶譹宎咬其声之不同也是所谓人之乐也虽然乐之实岂能遽然乐夫仁义哉亦成乎礼之实而已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是也夫仁义之实发于天性之自然知吾仁之实不止于事亲自其亲而达之无所往而不为仁知义之实不止于从兄自其兄而达之无所往而不为义贵贱莫不然也天下之愚众习矣而不察行之而不着天资之茂见伐于外物且不知其实可以至此极也盖惟子弟之贤者不失乎智之实遂能扩而充之弗去斯二者则其本少固矣然而墨子之徒至此又失礼之所在泛然之仁无所疑正使夫父兄之间不能全得以望我而恩义一齐于天下乃至役有涯之生私忧天下之不足劳苦顿瘁于百姓相夷又失乐之所在或见其乐不生也以为人之心未始有乐焉岂其性之罪哉墨子实自伐去之耳仁义之实残缺散漫又甚乎由之不知其道者夫天地尊卑之位小大之分性命不同之礼墨子轻以智故而废之是何率天下而祸仁义耶君子以谓天之生物使之一本我之有身乃亲之支属安得齐于人乎故庸敬于兄则不同于乡人长吾之长则与楚人之长异仁不失之泛义不失之刻此礼之实所以节斯二者也父之攘羊可以隠徐行而后长者遂为弟此礼之实所以文斯二者也文之其介不为仲子节之其泛不为墨子申韩之徒天下之大可以违而去之莫能伤其恩而人可以望其余恩莫能齐其爱于此得性矣始初尽其心所以求知其性今得性矣心寜有不乐者邪故不独睟于色盎于背乃至手足舞蹈而后已此乐之实所以乐斯二者也人之心有乐而后万物以存其犹天地之中有冲气而后万物以生故先王知人有礼乐之实乃为之感发其徳性故制礼以道其志作乐以和其声知天地有礼乐之道乃为之赞其化育故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其内有情有质其外有文有器其度数严而通不违天下之情者以礼之有乐也其声气和而正不流天下之性者以乐之有礼也其近者合于民其大者合于天地其妙者合于道与道合则行乎隂阳通乎鬼神而万物莫能间之礼乐之用何至于此极也耶先王亦原天地之美达万物之理而已   中庸   贵贱之位穷达之时脩短之数此命之在外者自诚而明自明而诚或困而知之或勉强而行之此命之在我者命之在我者性之分也命之在外者身之分也在外之物来不可却去不可御君子置之未尝欲齐其分此固然也在我者或诚而明或明而诚或困而知之或勉强而行之者特其才性之有多寡徳性之有厚薄耳何伤其本哉人之性一本而两端又有三品两端之説自有善恶而异之三品之説自其才之多寡徳之厚薄而异之及言其本末有异者才徳所至虽先后不同及其知之一耳即心之地莫不有性即性之天莫不有道由心之静而之焉均有性天由性之善而之焉均有圣神夫谁不可为者中下之流类为性分所蔽遂至自弃又或自其不善之端而达之始有狥私而智凿正道者増以所无损其固有尚竒行惊愚众是故天下尝有淫性而不及正或为嗜欲所屈脂韦疲溃汝画而不自振或相倍蓰或相什伯而无算是故天下尝有残性而不及尽杨墨之失中子莫之失庸各引其所蔽者或荡或执以害乎道又有过于髙者遽欲敛道之散还淳反朴仁义礼法一切弃絶之不复用也任其自然夫欲引天下而为道又先废其圣人所以引之者是令天下举首而望圣人其后又从而引其足也是故圣贤愚众之间相望甚勤而反相絶此好髙者所以虚其言欤夫道有朴有器有器也人为有朴也自为而器特朴之不得已焉者故道之有仁义其犹天之有春秋欤天时不春秋则絶物圣人无仁义则絶人彼将失此乃期天下于道然则天时之序亦可废欤有者无之用老子之徒不以仁义为无之用而弃絶之仁义何其不幸也圣人君子知世之人有系于性分始有过与不及者自又不敢遽然立我髙明以招天下乃有中焉中之为道髙者可俯而就而不足者可企而及者也节其泛以正其有余充其固有以补其不及中下之流俯仰而之焉其性正矣既获正性其心自悟焉圣人不必老子之徒髙言以矫之然后喻也虽然孟子曰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夫执一者为其贼道也执一而废百也则是中之为道计者犹其焉执有常之中遇无止之时则其贼道尤可患者乃有庸焉夫庸岂君子之私情哉中也君子所以循理庸也君子所以行义庄子曰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者用也用者通也通者得也君子而时中为其有庸在焉有建极之中而后道无所偏有适用之庸而后中无所执是则子思号其书之意欤呜呼天下之人均有是性天下之性均有是道君子以是性道而教之非外铄我也则其成位乎天地之中为万物极不亦至乎天之命君子固使之为万物极也君子岂敢不为哉   演山集巻四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演山集巻四十三    宋 黄裳 撰   策   问取士   事物之来君子照之以识御之以气运之以才而气以刚毅将才以平定明识者水也气者风也风飘而水为湍风静而水为鉴然而孰使风者乎心者帝也风之所自而作者也心动而气乱气乱而识暗无穷之变即我而治期我而复然而气乱而识暗如之何应之邪尝观斯人辨则失言动则失足刚则失炰烋弱则失龉龊借有天下之竒才无足用者乃至败事厉物而后已及其风敛水定照见须眉之变态中间坎然始有所憾然则才之所主岂可略哉尝谓后世知有育才之説而不知有才之所主者故其乏也无以充百执事之选推择而使之或不胜其任岂足为怪哉愚谓三代之养士非养其才而养其才之所自出者而已三代之世养其生有物养其心有道而周之士资物于田资道于学心不穷乎生道不窘乎物是故形不劳其气不伤才识智虑得于优防平易之中非道非义未有能乘其忧患而昜之者其行止也在我而不在人其富贵也在徳而不在物此杨子以为周之士也贵欤道者无自而可无自而不可者也先王以无自而可修士之心以无自而不可成士之性故其成也所得无伪乎心皆谓之徳所行无害乎义皆谓之行直情而行适性而动未尝隠忍以私矫拂以伪外为小亷曲谨要誉于乡党上交于权贵以义处去就则幡然为君嚣然为我以命处得丧则所乐非通也万钟于我何加所忧非穷也箪食于我何损此杨子以为周之士也肆欤其为士也贵故能行其道其为士也肆故能用其才自贵而肆茍非其气居之于仁其仁居之于心莫之及也然而才各有用器各有使先王为之八法先即官府之中俟其才至而处之天下之士有统有类今才徳或大或小以才之大者处之为官长则使之治其统以才之小者处之以官属则使之治其类其统甚约而才之大者鲜矣故官属之长止于六卿其类甚繁而才之小者众矣故一官之属至于六十事之统在其长事之类在其属此所以举邦治也有六官之长则为六属是佐其长者也有六典之书则为之六职是推其典者也制治必有教行教必有礼得礼必有政刑则辅相乎此者也事则始终乎此者也长于治者不使之主教长于礼者不使之王政长于刑者不使之主事此所以辨邦治也幽有以事神明有以接人上应天变下治人乱以其事之大者必合六官之力而后能任以其事之变者必聚六官之智而后能应此所以会官治也先王取才而任之才不失职职不失事事不失物大概如此然而乌知其才之体有小大其数有多寡其用有能不为之因任哉方其育之也国学之官党庠之吏以六艺各书其能以六徳各书其善某有是艺则知其可以当是职某有是徳则知其可以当是位及其賔兴而器使之用其所攷而第之以优劣之等用其所书而寘之以同异之任则策所谓推择而使之或不胜其任无是患矣将致其言先育其徳将致其才必养其气教育之术使之致思以损其所可所以育其徳使之胜思以制其所欲所以养其气其徳无所蔽则其言不可胜用也其气无所趋则其才不可胜用也然则先王之世茍在所养无非才者则策所谓尝患乏才无以充百执事之选无是患矣先王育才之道丧天下之士无志以帅气无气以育才类为物所胜然后齐之管仲晋之叔向郑之子产以才鸣矣管仲之才因败以为功转祸以为福可谓美矣然而仲之志屈于声色势利之中不能以直养气卒佐区区之霸子产之徳事上也敬使民也义可谓美矣然而子产之才见于人人而济之若甚迂者故愚以谓管仲才有余而志不足子产惠有余而才不足以其事业着于春秋之世无与比者先王之泽熄故耳自秦而后天下之士才丧于拘道屈于贱拘而且贱岂士之罪哉秦有以致之耳今欲得士如古之人并列于朝廷以应四方之事凡上之所欲使左右顾指驰驱四向无乎不可其求之之道用之之术愚言详之矣然而愚尝有言仁者之作人材也其犹春工之造物欤静非春工之事也皷之以雷动之以风照之以清旸濯之以膏雨然后美巧万状着见于声色乡教之中养成之以三物官府之中作成之以六计使之勿以物累其形勿以形累其心勿以心累其气勿以气累其才然后无愧于造物者此愚之志也   问风俗   天下之众视仪而动听唱而应期于学士大夫而后止焉听唱而应而为无物之言视仪而动而为难知之行不能披心腹堕肝胆自竭以事上则夫戴后之民守邦之众何所望哉尝谓时未始有常也世俗为之耳俗未始有常也学士大夫为之耳以其贵也贱者之所听以其实也愚者之所慕是故学士大夫患盗虚名而失其实向为伯夷今为盗跖朝为忠信暮为欺诞祝钦明托儒以为奸裴延龄引经以为伪逢吉之险邪嗣复之辩给崔群栖楚肆讦示公僧孺宗悯奋私党为唐之乱阶世俗以坏可不惧哉虽然静言庸违巧言令色尧舜之世有所不免圣人之治不能使无此属而能使之不得志而已小人之恶有奸心故有奸行有奸行故有奸言邦汋奸心也邦贼奸行也邦谍奸言也其政失一其刑失防然后小人之志趋于奸焉以邦诬立朋以邦朋立成诬其生于邦汋而已方其为邦汋也不遽止之使之乘间得志则不可及矣先王患其然为之八成掌于士师俟其类至而断之小人所以造邦之祸其情盖尽于此矣制治之世将欲齐八政以防滛一道徳以同俗弗去斯人之徒未可议也舜之用知去静言庸违孔子之用先去顺非而泽二者弗之去彼将以恶乱善以邪干正乡有原人国有不物市有伪饰政有左道皆其耳方今天子徳意志虑晓然示人如日正中临照天下则王之所好宜知而行之王之所恶宜知而避之若夫不能以情相亲以义自竭而为无物之言难知之行则尧舜之世有所不免者俗化之所由亦安在哉愚请断之以八成驭之以八柄而已   问纳言   旁通天下之情以为徳则天下之大顺成矣兼览天下之善以为政则天下之大利至矣方今圣人以道出法以徳制行将起太平之功绪以示万世而或大顺未成大利未至何可望哉则其视听无壅而上下之志通善恶不诬而君子小人之情得拒谗慝之口来谠直之论固其务也尝谓上之致治有意在法下之求治有情在事上下相去其势有髙卑其分有贵贱为之间焉其严而不可犯也中有小人窃乘其势分之不可犯而挠之天下之情与善或屈或防或附或更以至相失而莫之达焉是故上有不及知之叹下有无告之憾天下之势不亦殆乎然而上下之志不通谠直之论不进孰致之哉君子之善小人之恶不得其情而已君子以善惧恶小人以恶乱善然后邪计不得不行嘉言不得不伏视听不得不壅故愚以谓邪计之行嘉言之伏上下之志不通非所患也患在君子小人之情有所不知而已小人之情以小亷致大行以小信致大伪有所乘而入有所伺而进似是而非者也知人之道不患不知君子而患不知小人茍使小人之情在吾手挠顾指之间巧令无间以行其志然后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携仆百司庶府罔匪正人庶常吉士是故诸侯之复逆则以大仆掌之三公及孤卿之复逆则以小臣掌之群吏庶民之复逆则以卿仆掌之外通诸侯之情览诸侯之善内通公卿群吏之情览公卿群吏之善下通万民之情览万民之善下之志通于上矣以观治象为未足也或读邦法以读邦法为未足也或诵王言以诵王言为未足也或道徳意以道徳意为未足也或掌治逆其平如砥君子履而行之其直如矢小人视而见之上之志通于下矣殄行之谗説无以伤政沉众之浮言无以败俗则其致治之具本末备举上揖于三代昜为力矣方今天子急于得才升对接踵书匦继上片言解頥爵赏随至朝维白驹暮跻青云者盖已众矣学士大夫茍有一日之长千虑之所得类得以自致非俟科举而后可然则招延之路岂复有説哉揆察之方得小人君子之情伪则愚尝谓视其所用之是与否未果知之则观其所由之义与否未果知之则察其所安之仁与否盖夫所用之是非出于所由之义与不义义与不义出于汝止而已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扵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予人焉廋哉盖夫汝止安然后胸中正胸中正然后所以所由所言所视无不正者言者心之声心者神之舍而眸子则其神之逆旅欤君子求人之情伪或于视听或于言辞气色之间或于行迹盖六事者所安之形象者也孔子曰昔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则观其行欤先王之用人或以言扬或以徳进其在乡也委之考察之吏国学之官党庠之吏以六艺各书其能以六徳各书其善患其粗也察之以致其精患其伪也攷之以致其实其在朝也委之揆事之臣尧宅心于舜而八官为之用舜宅心扵禹而五臣为之用文王宅心于三事而凡百有司为之用然而邪正之辨凡历扵此盖已详矣及其升对接踵书匦继上圣人又用独智入于所安之仁所由之义则君子小人之情乌能逃我哉小人不能以恶诬善然后旁通天下之情以为徳兼览天下之善以为政其为也孰御   演山集巻四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演山集巻四十四    宋 黄裳 撰   防   问择将   用兵之道以天胜有时以地胜有利以将胜有仁智以士胜有勇敢万夫之敌者仁智也将帅之徳也一人之敌者勇敢也士伍之气也上有天时中有人和下有地利而或军将师帅非其人焉有天时不能用其数有人和不能用其命有地利不能用其势然则战功惟将者所收将功惟仁者所立一夫之勇岂能致哉以仁立智以智出算其智深者其算多其智浅者其算少少算可以为众则有能穷之者岂足将哉是故战功曰多算而已气不能致柔则算不能致多不能致柔以仁则不能致多以智帷幄之筭时可守矣开营以攻时可攻矣坚壁以守挑战袭击滞于声形之中而落敌人股掌之上是故有天时不能用其数有人和而不能用其命有地利不能用其势然则军将师帅无仁之静以为智无仁之动以为勇敌人之来智不足以料勇不足以却而求铭书于王之太常殁祭于大烝显明之中与日月齐光幽间之中与先王偕荣岂可得哉三代之将命卿则有仁命大夫则有智命士则有义是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遇威文之节制威文之节制不可以遇三代之仁义仁义之运用而藏之则为天机推而散之则为人和宴居防幄之中凯旋幽障之外岂足怪哉三代而下厯观汉唐之将威名震乎逺人武略垂乎后世未有无仁之静以为智无仁之动以为勇者也是故亚夫之严肃祭彤之安重邓禹之深沉充国之镇静去病之少言卫青之谦损王覇之惠爱此皆多数之仁各随其才性而得之其为徳多数则其为智多算其居者静则其制者动后世鲜有加焉少算之将将知所守而昧于攻则能攻者困之或知所攻而昧于守则能守者弊之与夫暗于大理弊于一曲之士无以异焉多筭之将不可为众而得一人焉则其所利不可以胜计是故班超之于西域张奂之于匃奴仁贵之于突厥子仪之于囘纥彼非畏其勇悍畏其不为勇悍所役感忽之际以静制动而已匃奴之畏李广避广数嵗不敢入右北平李勣之为并州十有六年突厥不敢南顾其功一也然而广之所恃者气勣之所恃者智而广卒以勇悍轻敌晩年屡北葢夫少算多勇未有不穷者也呜呼兵凶器也战危事也夫以暴气悍勇而从事于凶器危事危事纷于目前暴气暗于胷中欲以功名自终是则难矣惟道术为能将将惟智术为能将兵而或不仁则其智术亦安在哉择将无难择其深沉大度有仁之量而已多筭至勇由是而出焉   问法律   予读唐刑法志言古之为国者不为刑辟惧民之知争端也后世作为刑书惟恐不悉俾民知所避也为法虽殊用心则一葢皆欲民之无犯也此说固然古者道徳之体未及下衰俗之于我轻矣故力恶其不出于身不必为已俗之于物轻矣故货恶其弃于地不必藏于已当是之时不待案图启书然后以为直胜斗敦槩然后以为平探筹投钩然后以为公合符节别契劵然后以为信岂复有争端哉故古之有道者且欲仁义礼法一切弃絶之反器还朴尚肯作为刑书以招天下之伪乎后世之难治惟其物我大辨自夏至周天下已厯二弊民之知故有如横流之冲失其大防汗漫而难制夏商遗俗或固于野或肆于伪野者愚伪者妄或以私忿小利輙蹈罟获以亡其身者葢不可胜计也周次其后葢知絶灭礼学毁弃仁义非所以救其弊者不若大备礼法以防之使知所避而已葢尧之后厯乎夏商之末仁义之失尽矣则周之所以救其失者有礼而已礼以情制律以礼制刑以律制建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国诘四方以八辟丽邦法附刑罚见于周官明启刑书胥占咸庶中正见于吕刑及汉萧何得秦律令秦用商鞅之法惨刻少恩以制天下高祖约法而行之得周用轻典之意故高后时不出房闼天下晏然岂非高祖之赐哉唐之刑书有曰令者名分之所禀有曰格者有司之所効有曰式者事为之所守百官违此三者及有罪戾之民则断之以律焉然则格令与式资律以行者也律之义顾不大欤律令之书文静为之损益裴寂为之撰著无忌龄为之删定其后龄又复増损隋律降大辟为流者九十一降流为徒者七十一或定以为令或删以为格降及大周以至今日之盛世科条格勅附入削出葢不可以胜计始也以为禁书今也散于天下细民学士皆得而读之或谓律学之弊使吏侮文使民因縁而为奸予以谓不然人主于俗式之以孚于律行之以恕则吏乌得而侮文民乌得而为奸夫律失入之减少失出之减多以夫失出有仁存焉而或失入则为不仁而已昔唐太宗一杀蕴古法官遂以失出为戒失入为无罪自是吏皆深文刺骨茍非太宗惟刑之恤仁恕寛厚矍然而悟则深文之吏輙行其志为害岂胜言哉四年之乆天下断死罪者二十九人而已葢其律行以恕还家之囚及期而至无有后者葢其式俗以孚然而法律之行有唐太宗为之主则侮文之吏因縁而为奸之民岂复有哉唐史以为后世作为刑书惟恐不悉俾民知所避也今日之意不其然乎   问天变   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人情之喜怒寓诸天时以为和乖天意之与夺寓诸人事以为去就然则妖祥之兆因人以至者也失人之情虽天不能使之就得人之情虽天不能使之去天星之变或为祅祥或为祲象特示人情之得失耳务天也失人务人也得天而天示人情之失得者安可废哉是故史以天占人圣人以人占天则先天而修焉故日月星辰之变动可以无志分星之所主嵗相之所在可以无观五云之色可以无辨十有二风之气可以无察诏救政访序事已之可也以天占人则后天而修焉故志其变动察其祅祥辨其吉凶察其和乖诏救政于上访序事于下已之非也强本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偹动时则天不能病修道而不二则天不能祸若夫象之可以期宜之可以息数之可以事知之可以治者志之而已祅祥祲象是乃天地之变阳隂之化物之罕至者何事诏救政访序事而与之计哉是不然也此特蔽于人者之说耳一气之判上为天下为地魂游而为鬼神情聚而为万物上下同流得失相感是故祅祥之变或兆于蓍龟或见于三梦大卜则以八命赞三昜三兆三梦之占以观国家之吉凶以诏救政而况天星之大乎五云之祲象其应在时之丰凶十有二风之祅祥其应在人之乖别日月星辰分星嵗相变动在天吉凶在物茍以官人守天自为守道而变动吉凶非吾所与焉斯亦不仁也若夫与道为体不之域中为万物主然后天星物我可以相忘矣主万物也奚能无累统万事也奚能无过然则天星之变与夫人事相为报施不足怪也诏救政访事序何可废哉移民通财舎禁弛力薄征缓刑之类是以王政而救丧荒者也救日月则诏王鼔若国大旱帅巫而舞雩祷祠招弭禬类祈禳之类是以神道而救妖衅者也人之喜怒寓诸天时以为和乖则夫救政之事先王不敢私焉访之于下求达其情而已呜呼以人占天也先天而修焉以天占人也后天而奉之则天之于王也岂敢欲胜之哉五物之变宜复其常宜复而莫之复则是数也物之罕至者也   演山集巻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演山集巻四十五    宋 黄裳 撰   防问   性学   问予尝遗外万物静坐而内观之见人之性常无者体道富有者体物形色之间隂阳五行无不具者又况尽性之分而上之可以隂阳官天地彼无不具者乌足以为至哉世之学者果知徳性之所在不以我累道不以物累我由性而治之则有静一之心由性而养之则有刚大之气由性而用之则有至和之情由性而寿之则有考终之命有道可以制刑名有良贵可以胜物还顾诵数之儒利名之士不亦下乎及知徳性之所在其效至于此极然则学者乌得不求知其性哉尝谓古今诸子争出性说而性之本不入其说中惟末之求得于此者有彼对之用善为主者有恶为之辨终身求性之所在或得其才或弊于习以为是性也而性终不获焉困于度数之间不知自有良贵此学者之患也善学之士以序取道以类贯道其始在乎知务而已由性之徳可以之天由性之善可以之神有志足以及之有心足以通之有情足以用之有气足以行之四者之说未及议也取道以序贯道以类其本在性先欲诸君求性之说而治心养气之道可以次第及之得性之说遂能制行出法以赐天下诸君敏求其本以正为学之始然后六经之防言百家之杂说吾相与从事焉   商周厯世盛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