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墟集 - 第 3 页/共 18 页

格物二字千载聚讼不知讲格物就是格物何事深求何事逺求   问本乱如何末便不能治曰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只毋自欺便是自慊自字最妙欺曰自欺则其苦真有不可对人言者慊曰自慊则其趣亦有不可对人言者吾辈黙默体验自得月挂梧桐上风来杨栁边院深人复静此景共谁言   自慊二字甚有味见君子而厌然正是小人自家不慊意处安得心广体胖故曰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君子慎独只是讨得自家心上慊意自慊便是意诚便是浩然之气塞于天地之间   问良知小人有否曰小人而无良知何以见君子而厌然可见良知是人人有的只是君子肯致小人不肯致耳   问如见其肺肝然不知肺肝従何处看见曰就从厌然揜着上看见   曽子曰三字乃曽子作传立言之法不可作平日之言看左传用君子曰史记用太史公曰皆仿此例   问幽独之中何有指视而曰十目十手何也曰幽独之中原无指视而却曰十目十手解者求其故而不得乃以吾心之明还而照吾心之隐等语以自家良知上发挥不知此却是解莫见乎隠莫显乎微的话说与此节十目十手何相干此节正为上文小人只说见君子之时有人指视所以不得巳厌然揜着当闲居之时原为无人指视所以敢于无所不至不知指视虽在见君子之时而所以指视已在闲居之日何也譬如种五谷与荆棘及其生苗后人人指视不待言当其下种时恰似无人指视不知既有此种必有此苗虽有此苗实由此种可见人之指视不在生苗之后而即在下种之日矣是下种之日正生苗生叶生枝生榦人人指视之日也岂不严哉若自恃以为此种也非苗也非枝叶也而忽之则无及矣有此心术必有此举动有此意念必有此事为不严于心术意念而徒严于举动事为此小人所以卒露肺肝而悔之无益也或曰闲居不慎而厌然于君子之见小人诚失计矣不知闲居之时一念方萌何以能知善知恶而慎之邪曰闲居之时一念方萌或善或恶人虽不知而自家良知却知的比别人还明白故又曰莫见乎隠莫显乎微此处才好说以吾心之明还而照吾心之隠等语盖自家念头起处一念善便是人人以为善一念恶便是人人以为恶若是只凭着自家良知致去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自是见得君子自是不消揜着此所以子思又说出莫见乎隐二句正是为十目十手补出一段源头话说令人自视自指自下顶门之针耳不可与此节意混而为一也   少壮不努力而徒伤悲于老大康健不保养而徒鍼砭于病疾丰年不积蓄而徒称贷于凶嵗未雨不绸缪而徒拮据于侮予此皆闲居不知慎而徒厌然于君子之类也   少壮不努力便知必伤悲于老大丰年不积蓄便知必称贷于凶年是少壮不努力之日即伤悲于老大之日丰年不积蓄之日即称贷于凶嵗之日也岂待老大凶嵗而后知哉故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问十目十手别人的指视既这等严莫见莫显自家的覩闻又这等真人却不肯慎独者何故曰只是不曽着实讲学若讲的着实明白未有不慎之理   天下事只是人不肯心诚求之若是肯心诚求之真未有不中者縦不中亦不逺矣诚字求字最当体认   求字不是在外边纪纲法度上求只是在自家心上痛痒相闗一体不容巳处求于此处求则纪纲法度一一皆从一体不容巳处流出自然与粉饰太平者不同自然深入于民心中字是直中民心痛痒处非徒以法度强民于外而使之感也只看那慈母何甞在外面强爱赤子赤子亦何甞在外面强从慈母都是自然而然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一团天性不容已处故曰诚后世君臣未甞不求只是在事上求不在心上求纪纲法度非不灿然可观多是伪多不是诚所以百姓不能实受其恵縦然求多不能中此世道所以不如古也   一人贪戾一国作乱贪是愚不肖者之病戾是贤智者之病贤智之士刻意尚行矫情拂众其所为多有乖戾不合人情处縦是实心为国亦足以酿祸而激变二字清浊虽异其一国作乱则一也曽子以此二字并言其虑可谓甚逺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可见人之性都是好善恶恶的可见人性皆善故不知人性之善者不可以治天下   大学古本原有错简还当依朱子章句为是第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一节与上听讼节虽分两节原是一章非衍文亦非别有阙文也右传之四章释本末八字当序在此谓知本节之后   一本大学都是释格物不必另补格物传传止该九章圣经乃孔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其传俱曽子之言不是门人记之者   疑思录二   读中庸   问天命之性曰如孩提知爱是谁命他爱稍长知敬是谁命他敬这都是自然而然的故曰天命虽然此率性之道非天命之性也如何是天命之性曰孩提如何便知爱稍长如何便知敬这必有所以知爱知敬者在此盖自父母初生时天已命之矣岂待孩提稍长后才有此爱敬哉知此则知天命之性问修道之教曰古之圣人说出许多教人言语立下许多教人规矩都不是强人都是教人各自率其知爱知敬之性耳有这言语规矩在则贤智者有所俯而就愚不肖者有所企而及故曰修道之谓教教曰修道只是明其教非强世耳   喜怒哀乐未发之中此千古圣学之源学者须在此处得力然后能发皆中节故罗豫章教李延平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气象而陈白沙亦云吾儒自有中和在谁防求之未发前   喜怒哀乐中节才是率性若任喜任怒是无忌惮非率性也然则何以能中节曰在戒慎恐惧   七情之中惟怒为难制不惟在行事上见得即著述立言多嫉愤不平之气亦是怒不中节处   问君子中庸曰君子即下文舜回文武周公孔子君子中庸即下文舜之智回之仁文之无忧武周之继述孔子之道徳九经皆是这中庸不是容易能的故曰中庸不可能也中庸虽不可能岂终不可能哉惟至诚能之故曰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玩此节六个能字可见且至诚都是人人能做得的只是人人诿于不能不肯致曲耳故又曰其次致曲玩此节两个能字可见故君子尊徳性一节便是致曲工夫故下文又曰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又曰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又曰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始终发挥一能字可见中庸虽不可能而实未甞不可能也末云至矣即至诚至圣中庸其至矣乎至字总只是说个君子中庸   问小人而无忌惮曰此小人不是泛常小人乃异端之害道者彼其教以纲常伦理为情縁以诗书礼乐为糟粕以辞受取予为末节以规矩准绳为桎梏其自视常居吾圣人上其视吾圣人之教不啻若弁髦之其弊使人猖狂自恣以礼为伪以肆为真贻祸于天下后世不小故夫子断之曰小人而无忌惮先儒有言无以学术杀天下后世此小人乃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若泛常说无忌惮虽未甞不是恐非中庸立言本防   贤知误以中为不及故以过为中而失之过愚不肖误以中为过故以不及为中而失之不及非明知其过与不及而甘之也故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中庸不可能也近来讲学者把不可能处说的太髙逺太虚太奥妙真是不可能不知于不可能则不可能矣却又不中庸了中庸不可能也观于此益信   中庸不可能也圣人又恐人无处覔个中庸故下文便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之语可见中庸道理只在纲常伦理间若舍此别覔个中庸便虚而流于佛氏   问遵道而行半涂而废何也曰此悔心也素隠行怪后世有述遵道而行无述可知无述则遯世不见知矣不见知而悔安得不废故曰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可见学者必先絶去好名之心而后谓之依而后谓之圣   事父未能也云云正是圣人能处何也有未能之心才肯去行庸徳谨庸言勉不足慎有余縦是到慥慥地位圣人之心恰似照旧未能故曰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原来不是谦辞后世学者不及圣人处正坐自以为能之病把许多不是都推在父兄朋友身上谁肯自家认个不能圣人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真非圣人不能为此说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亦不可使上之陵在下位不援上在上位亦不可使下之援故在上而割体统以树私交在下而假风力以傲上官皆使援使陵之道也使之陵而又不甘于陵使之援而又不喜其援安得无怨   问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曰上不怨天非不得于天不怨天下不尤人非不得于人不尤人盖正已而不求于人则无入而不自得自然无天可怨无人可尤何也在上位而陵下下之人未必皆甘于陵在下位而援上上之人未必皆喜其援安得一一如意安得不怨天尤人惟在上位不陵下我正已于上无所求于下自不见下之人有所拂意于我何所怨于下在下位不援上我正巳于下无所求于上自不见上之人有所拂意于我何所怨于上上焉若天之于我皆顺而无逆自然无天可怨下焉若人之于我皆是而无非自然无人可尤又何入而不自得哉当此之时自君子视之若我之所遇与小人异自它人视之亦若君子之所遇与小人异不知非君子所遇与小人异乃君子正巳而不求于人与小人异也   人到得意时每嚣然自以为功多不肯言命到失意时辄归咎于命又不肯惕然引咎反求诸其身是命之一字徒为小人行险者之口实耳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夫惟失诸正鹄之时能反求诸身然后谓之居易以俟命   问居易俟命行险徼幸曰素位不愿外便是居易不素位而愿外便是行险非素位不愿外之外别有居易功夫故用故字命如吉凶祸福之类如吉凶祸福是命素位不愿外便是居易居易便有吉道福道在天下又未有因吉道福道在我遂抗命以求吉求福之理吉焉惟命凶焉亦惟命只得静以俟之此是自然道理若不素位而愿外便是行险行险便有凶道祸道在天下未有有凶道祸道而不罹于凶祸之理即不然而吉焉福焉亦徼幸耳非吉与福之常也徼幸二字真令人可畏可危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登髙必自卑吾儒自有吾儒之髙逺吾儒之卑近异端自有异端之髙远异端之卑近今学者多以髙逺归异端以卑近归吾儒岂君子之道必由吾儒而后可至异端耶岂吾儒只下学而不上达耶非孔氏之防矣   问禅家之乐曰诗云妻子好合如鼔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孥子曰父母其顺矣乎不知禅家有此乐否   问困知勉行视生知安行逺甚何以能知之成功则一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所以知之成功则一也此三句正是发明上文所以能一处非困勉之下复有此一等人   问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之字何所指曰此五个之字皆指善字善即上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道理择善固执是择其不思而得者思之又思以至于不思而得择其不勉而中者勉之又勉以至于不勉而中是之谓择善固执弗措之志弗措乎此也百倍之功百倍乎此也若不辨得之字明白縦是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到底总只是外面工夫   问不思而得不勉而中曰孩提知爱稍长知敬见孺子而怵惕覩亲骸而颡泚不忍觳觫之牛不屑嘑蹴之食此等去处不知由思而得由勉而中否尧舜其心至今在个个人心有仲尼正在此处   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此天地间实在道理此士君子实在学问发育万物此发育也峻极于天此峻极也若不敦厚以崇礼而曰礼伪率天下荡检逾闲放縦恣肆以为真是小人而无忌惮也   问尊徳性而道问学曰徳性对气质说今人皆气质用事所以喜怒哀乐不能中节尊徳性者使徳性用事而不为气质胜也故曰变化气质涵养徳性尊徳性由于问学道问学乃所以尊徳性广大精微髙明中庸故新厚礼是徳性本体致之尽之极之道之温之知之敦之崇之是学问工夫识得本体然后可做工夫做得工夫然后可复本体此圣学所以为妙   徳性乃天命之性不覩不闻无声无臭气原不能囿质原不能拘本是尊的只因少学问工夫所以气质用事所以不能尊徳性学者须知天命之初徳性原来本尊则知学问之功不过变化气质使尊者无失其为尊耳非矫揉造作以拂性也故曰率性之谓道可见学问二字原非义外工夫   问上律下袭曰如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一毫不肯执着何等様圆故曰上律天时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一毫不肯假借又何等様方故曰下袭水土   内省内字极重内字对外字言外省不疚不过无恶于人内省不疚才能无恶于志外省不疚无恶于人到底只做成个乡愿内省不疚无恶于志才是个真君子   中庸一书只是说了穷理尽性以至命一句故开口说天命之谓性而末云至矣至字即至命之至也   问道徳一也中庸言道徳与论语言道徳其防同否至于老子五千言亦以道徳名经又何以为异端曰中庸道徳字与论语道徳字微有不同论语一书论功夫不论本体论见在不论源头盖欲学者由功夫以悟本体由见在以覔源头耳此其为虑甚逺非故秘之而不言也如论道是指其见在可道者而言故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而异端则曰道可道非常道如论徳是指其见在可据者而言故曰据于徳而异端则曰上徳不徳是以有徳舍功夫而直谈本体舍见在而直谈源头如此则异端之说似又髙吾儒一层矣不知异端差处正在本体源头处差不在舍功夫而直谈本体舍见在而直谈源头也故子思不得巳亦直指本体源头以泄孔子之秘以破异端之非如论语论夫子之道曰忠恕而巳矣而中庸则曰忠恕违道不逺盖论语之论道指其见在可道者言中庸之论道直指天命率性之初而言也不然忠恕即一贯之道而曰违道不远何哉言道而直指天命率性之初则莫于此也彼异端道可道非常道之说真粗浅甚矣论语论徳曰据于徳中庸则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盖论语之论徳指见在可据者言中庸之论徳直合于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之初而言也不然为巳知几即君子之徳而曰可与入徳何哉言徳而合于无声无臭之初则又莫于此也彼异端上徳不徳是以有徳之说又粗浅甚矣如水一也论语指其见在如江河如池沼皆水也即如饮酒如啜茶亦皆水也而中庸则直指山下出泉原泉混混而言矣言功夫并言本体言见在并言源头必如此而后可以泄孔子之秘破异端之非耳若中庸不言本体源头则异端隠微之病孰为剖决道徳不经之谈真足称经于后世矣道学不为之失传哉此中庸所以不容不作也盖有忧也   疑思録三   读论语上   问学而时习章大意曰学而时习一节已包括下文二节意在内不然所学何事然既说学而时习之悦可以不说朋来之乐而犹继时习而云者所以广学者之量也不然惟知有已而不知有人矣可以不说人不知而不愠之君子而犹继朋来而云者所以广学者之识也不然又惟知有人而不知有己矣此孔门第一学问心法惟顔曽可以与此故顔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即学而时习之说也一日克复天下归仁即朋来之说也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即人不知而不愠之说也而大学说明明徳亲民止至善又说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意亦如此故由明明徳于天下说到格物由格物说到天下平又总归于修身意益明析要之学字仁字修身字总是一个道理人已内外上下四方毫无渗漏此圣贤授受之真传非顔曽以外诸弟子之可及也   问朱注解学为效先觉之所为汉儒解学为觉何如曰学所以求其觉也注中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数语极精复其初则觉矣然必效先觉之所为而后能觉觉何容易后世学者惮于求师求友而乐于自寛自便辄曰学者觉也何必效先觉之所为不知既不效先觉之所为何以能觉此必无之理也谓学所以求其觉学然后觉则可若直解学为觉于学字说不去   效先觉之所为为字下得极妙曰为便落不得空不学不觉不觉不学学然后觉觉然后学此夫子所以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也后世学者惑于异端之说又自以为一觉便了不复言学且并疑愤乐相寻之说为非若曰既乐矣何消去再愤不知既不愤矣何以见其乐可见自谓一觉便了不复言学者还非真能觉者也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若是真觉自然巳不得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自然说不得便了   佛氏以所以能知觉运动的这个为性故不消言学所以多流于放縦自恣吾儒以知觉运动之所以恰好的这个为性故曰人性皆善所以非学则不能明善而复其初   问人不知而不愠是知我者希则我贵之意否曰不然人不知而不愠圣人之心如太虚然原不贵知亦不贱知朋来则乐人不知则亦不愠人知之则嚣嚣人不知之则亦嚣嚣何等平心易气曷甞有丝毫愤世不平之意芥蔕于中总之以无心自处亦以无心处天下耳若知我者希则我贵我贵二字便觉傲气便觉愤世不平此是借此二字以自寛慰之意此又愠之甚者也安得与夫子之言并论   问学也者所以学为人也不知当从何处为曰在为仁又问为仁当从何处为曰在孝弟故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又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圣门学问只在根本上做不是泛然用功   为人谋而不忠乎是就自家为师说与朋友交而不信乎是就自家与朋友说传不习乎是就自家为弟子说为人谋人字指弟子言不是泛说为人谋吾于子思则师之矣于顔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王顺长息是费恵公之弟子二人皆可与师子思而友顔般者不是等闲人事字就弟子事师说古人之学只有师弟朋友舍此无余事此所以学有渊源非后世可及   古之学者必有师曽防曽参顔路顔回父子同师孔子杨时杨迪罗从彦父子师弟同师伊川蔡元定蔡沈父子同师晦庵王柏金履祥师弟同师北山吕大钧与横渠同年而后师横渠沈焕与象山为友而后师象山   虽曰未学语意与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同只是决其即此是学吴注谓抑扬太过其流或至废学不知虽曰乃圣贤文法非抑扬之词如以此为废学则君子食无求饱节亦废学耶   问处贫之道于人已间有辨否曰有如怜贫一也怜人之贫可自怜其贫不可乐贫一也自乐其贫可乐人之贫不可   问患不知人也如大庭广众中偶然相遇君子小人一时何以知之曰此不难知闻之前辈云大庭广众中如一人称人善一人称人恶则称人善者为君子而称人恶者为小人一人称人善一人和之一人阻之则和者为君子而阻者为小人一人称人恶一人和之一人不答则不答者为君子而和者为小人以此观人百不失一矣   问患不知人是患人难知否曰人难知何消说只是患我不知人耳不患妍媸难辨而患鉴之不明不能照人之妍媸不患轻重难定而患衡之不平不能称人之轻重此患不知人正君子近里着巳之学也   问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问孔子生知圣人何十有五而志于学曰惟十有五而志于学乃所以为生知圣人   问从心所欲不逾矩曰只从心所欲便不逾矩若从耳目口体所欲便逾矩矣故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   夫子之从心是従志学中千磨百链而来所以能従心所欲不逾矩若放开学字而曰従心所欲是縦心非从心也纵心所如岂有不为耳目口体引去之理岂有不逾矩従心縦心此吾儒异端之辨   问从心縦心之辨曰有心放开之谓縦无心自然之谓从   问夫子于回则终日与言于赐则予欲无言何也曰终日与言之意正予欲无言之意譬之卢扁治病欲人勿药自不容不教人用药是教人用药之意正欲人勿药之意也知此则予欲无言又安得不终日与言哉   孔门以博约立教是论功夫非论本体学者不达遂以闻见择识为知故夫子不得已又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直就人心一防灵明处防破知字此千古圣学之原若闻见择识不过致知功夫非便以闻见择识为知也故曰知之次知其知知其不知是本体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是功夫譬之镜本明而拂拭所以求明非便以拂拭为明也以拂拭为明固不是谓镜本明不必拂拭亦不是故圣人说出本体正见得功夫原非义外耳此孔门博约之教所以上符精一之传也   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故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孔子之道一贯之道也又曰博文约礼何也盖道有本原功无泛用博文原不是有心求博盖所以探本穷原耳博文约礼则本立而逢原矣故曰吾道一以贯之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此博约一贯之说也   知知知不知是良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致良知故曰是知也   老子曰知不知上不知知病不知知病固也知不知独非病乎必如夫子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斯不病矣然则知不知何以亦曰病曰知不知令人不可知矣故亦曰病   子张学干禄而夫子告以禄在其中似又教以得禄之道或者求其故而不得乃以天爵良贵解禄在其中禄字又与学干禄的禄字不相防不知子张学干禄也是在言寡尤行寡悔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多见阙殆慎行其余上用功只是念头为得禄才如此用功耳故夫子告之只一味如此用功禄自在其中矣何必干哉若曰修其天爵而人爵自従之矣何必修天爵以要人爵哉子张之学是修天爵以要人爵夫子之言是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子张之学是有所为而为夫子之言是无所为而为古今人功夫都是一様只是主意念头有所为无所为不同耳夫子此章与孟子天爵章总只是令人转念不是令人易业   春秋战国时成周取士之制虽废而遗风犹存或以言扬或以行举间有行之者故子张学干禄孟子谓今人修天爵以要人爵还说得只消转念不消易业自秦汉以后取士之途不一学者欲为圣贤先要易业更说不得转念矣前半生精力既夺于诸子百家后半生精力又夺于功名富贵到老年纵有为圣为贤之心那里有功夫去读六经孔孟之书此真儒所以不多见而世道人心不三代若也且尤可异者汉诏举非常之士于是人争跅弛不羁以博非常之名卒之操莽温懿接踵而出世道之祸可胜言哉至于王安石以新经字说取士其壊人心术尤甚南宋韩胄当国取士稍涉义理者悉见黜落六经语孟中庸大学之书为世大禁宋之不竞又何怪焉树鹄于彼而责成于此此必无之理也逮我国朝以五经四书取士而设儒学以作养之诸士自防所读者理学之书所作者理学之文下以此应举上以此取士主司若曰其言如此其人可知此必理学真儒无疑也虽中间言行不相顾徒以文售者未必尽无乃各人自家不知转念有负于上之所举耳非其举业立法之不善也由孔孟而后寥寥千余载至今日才好说只消转念不消易业由此观之士生今日岂非至幸至幸矣哉吾辈今日千讲万讲只是要转得此一念则平生所学者尽皆是物矣不必易业而后称真儒也愿共勉旃毋负千载一时   入太庙每事问此正圣心自然不容已处如见孺子而怵惕覩亲骸而颡泚之类此正象山所谓墟墓兴哀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也古之先王有此一念所以不得不制出许多祭礼如宗祝有司笾豆罇罍一切仪文度数之类此皆从此一念不容已处流出故孔子入太庙不觉的每事问此一念即古先圣当日制礼最初之一念所以不得不把许多祭礼如宗祝有司笾豆罇罍一切仪文度数之类每事去问此亦皆从此一念不容已处流出故曰是礼也见孺子而怵惕乃不忍之政之原覩亲骸而颡泚乃亲之礼之原入太庙毎事问乃宗庙之礼之原先王得其原遂昌其流圣人覩其流遂触其原此圣人每事问处正圣人窥礼之原处或人乌足以知之   问管仲功业甚大夫子甞亟称之而又鄙其器小者何曰惟其功业大所以敢于奢僣惟其奢僭所以见得他器小若是器大将此功业不知容在何处岂肯奢僭至此   管仲之功莫大于尊周攘夷管仲之罪莫大于树屏反坫何也桓公之于仲即汤之于尹不是过而树屏反坫仲何忍也仲方尊周室明君臣之分攘荆楚峻华夏之坊而树屛反坫仲又何悖也是仲能尊周天子而不能尊齐桓公能攘荆楚之僣而不能攘自己之僭仲将何词以谢桓公哉仲之得以善始善终者亦天幸耳且当时以桓公之威岂其不能禁仲之树屛反坫而甘心任仲之僣也或者其偏信乎仲而不知其僭乎抑一匡九合有所用乎仲而不得不为是隠忍之计乎抑仲自恃其大有功于桓而谓桓其奈我何乎不知使桓而偏信乎仲而不知其僭也是仲愚桓也使桓私计有所用乎仲而不得不为是隠忍也是桓愚仲也使仲自恃其功而谓桓无奈我何也是仲胁桓也愚之不可胁之可乎哉周公凭叔父之亲居冢宰之位操制作之权自古人臣功烈权势未有过此者而公也吐哺握髪赤舄几几曽不以功烈权势自髙仲诚有功未必加于周公顾以周公之所不敢僭者而仲僭之何也如曰成大功者略小节不知树屏反坫是居然以桓自命也此而为之小孰能为之大厥后季氏舞八佾三家歌雍彻是仲也为之作俑矣仲之功不能掩乎其罪仲之罪不能掩乎其功故曰功烈如彼其卑也功烈本髙而自髙之则卑仲固可罪也哉仲亦可惜也哉   淮隂羞列绛灌祸惨赤族管仲僣儗邦君老死牖下仲之不为淮隂者亦幸耳可见为人臣者寜可无功业之成不可无居功之量   功业大小系于所遇器量大小系于所学有器量而无功业犹可言也有功业而无器量不可言也   问达生死曰所谓达生死者谓自己不以生死动其心也若不以人之生死动心如庄子妻死而歌友死而歌甚至母死不哀而曰达生死可乎或曰此寓言也曰以母死不哀为寓言可乎   问朝闻道夕死可矣曰人能闻道则生也可死也可不能闻道则生也不可死也不可言死生则诸凡是非毁誉穷通得丧可知死生特举其重者言之耳只是甚言道之不可不闻且闻道之人能出离生死固不待言若専为出离生死闻道执定在了生死一边说是佛氏之防非夫子之意矣   朝闻道夕死可矣乃吾儒光明正大之说也若说未甞生未甞死而人谓之生谓之死则幻妄不经甚矣   生死原无二理故谓未知生焉知死则可谓未甞生未甞死则不可   问徳不孤必有邻曰象山不云乎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故曰徳不孤必有邻虽然还多一圣字耳   漆雕开曰吾斯之未能信余则曰吾斯之未能疑夫道中天日也有何可疑学行而已疑之何为不知道虽中天日也而吾侪果能见道分明胸中朗朗如中天日乎学行而已而吾侪果能于人伦日用间一一行而着习而察乎胸中不能朗朗如中天日而曰有何可疑人伦日用间不能一一行而着习而察而曰疑之何为是何其敢于自信如此也易曰或之者疑之也故无咎可见疑虽非信而欲求信必自疑始故居之不疑夫子鄙其非士而自以为是孟子谓其为乡原圣贤之为虑逺矣余故曰吾斯之未能疑呜呼疑且未能矧信也乎哉因书此与同志者正之   孔子惓惓教人谨言慎行后世学者多以谨言慎行为伪放言肆行为真夫谨言慎行中诚有伪者惩其伪只当进而在谨慎之中求真不当退而在放肆之中求真进而求真则为真君子退而求真则为真小人   泾野先生平日教人惟以甘贫改过为言或者疑其浅余曰先生之学盖得之顔子者也箪瓢陋巷不改其乐非甘贫乎有不善未甞不知知之未甞复行非改过乎故曰屡空又曰不贰过圣贤之学大抵如此以此而疑其浅也则佛老深矣   问回也不改其乐孔子乐在其中不知是乐道否曰天地间惟有此道吾儒之学亦惟有此道故孔子曰志于道又曰吾道一以贯之其言道者不一而足至于曽子言大学之道子思言率性之道孟子七篇尤惓惓于道字可见自古圣贤学问全在此道故仲尼顔子之乐乃所以乐道非悬空去别有个乐也孔孟而后禅学盛行将此一道字扫而去之只悬空以求此乐故其弊至于猖狂自恣而不可救后世溺于禅学者无论即号称大儒挺然以崇正辟邪为任者亦羣然谓孔顔自有乐处不是乐道一倡百和莫可究诘盖其心虽专主于吾儒而其学则浸淫于佛氏而不自知矣故谓乐道有浅深安勉之分则可谓非以道为可乐而乐之则不可彼舍道而悬空以求此乐是异端之乐非吾儒之乐也千言万语讳此道字千思万想解此乐字此正见禅学入人之深而人亦不自知处孔孟而后此道不明盖千有余年矣吾儒异端闗系学术不小故不可不辨   孔子曰君子忧道不忧贫惟其忧道则所乐在道可知惟其不忧贫则不改其乐乐在其中可知可见孔顔之乐全在此道字奈何后儒必欲讳言之也不知虽乐到浑然相忘无适不然处亦总只是个乐道   孟子曰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分明说破道之可乐如此后儒必欲谓顔子非以道为可乐而乐之何也既非以道为可乐又将以何者为可乐乎禅学移人虽吾儒不能自解免如此   二程见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防也之意即此便是得仲尼顔子乐处又何必更往别处寻鸢飞鱼跃时行物生斯道原在目前只是人丢过道字往别处寻所以孔顔乐处终不能到耳   冉有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还是不说若说则何论力且能说就是力既曰说矣而又曰力不足何也冉求之病只是把这道理认在夫子身上不曽认得是自家的故曰非不说子之道夫以我说子之道是二之也力即足安所用之他日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不知求所闻斯行之者果说夫子之道而行之耶抑说自家之道而行之耶回知博我约我故欲罢不能既竭吾才是回说我之道非说子之道也力何患其不足既竭吾才吾字正与博我约我二我字相应吾辈为学勿说我学圣人之道把道当做圣人的当知圣人不过先得我心之同然我自赤子以来此道完完全全圣非有余我非不足只是我自家不知说我之道耳使我自家果能说我之道也即此便有余力何患不到圣贤地位   问女为君子儒君子儒何以解曰儒行篇解之详矣或曰昔人谓儒行篇非夫子之言是否曰儒之道大矣夫子告哀公是泛说儒行道其实如此不是说自家如此多自夸大以摇其君也自异端绌吾儒吾儒不惟不能绌异端且往往混于异端而自绌乃曰儒行非孔子之言不知何以知其非孔子之言也宋制新进士赐儒行中庸二篇此其意甚盛髙闶乃奏儒行词说不纯请止赐中庸闶受学龟山且不知儒且自绌儒如此况异端哉又何怪三教日月星之说也   尧舜其犹病诸与下论不同此是论其势若曰心犹易尽而势殊难周下论是论其心若曰势犹易周而心殊难尽下论病字正是修己以敬敬处   问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曰一向解者皆谓己立立人己达达人两念并起不分先后不知谓之曰两曰并犹未得一体之防己欲立己欲达此欲是人人有的不独仁者只是少立人达人之心所以不及仁者耳故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玩能近取譬四字其意自见又问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所求乎人者重而自任者轻何也曰躬自厚者谓以立人达人自任薄责人者谓不以立人达人责人也若自家不能以立人达人自任只责备别人不能立人达人便是所求乎人者重而自任者轻可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才谓之躬自厚才谓之自任重昔伊尹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已推而纳之沟中而孟子以为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既曰天下又曰自任此可以解立人达人之防矣虽然伊尹犹待三聘而后自任而孔子则以匹夫自任不论事业而论理不论穷达而论心一腔四海一息万年此孔子之所以为仁而孟子所以愿学孔子也   惟欲己立而不立人甚且忌人之立惟欲己达而不达人甚且忌人之达如此存心不知可称己立己达否可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才谓之己立己达故曰古之学者为己古之学者是如此为己不然则杨氏为我矣   述而不作不是圣人谦词后世天下不治道理不明正坐一作字不遵守祖宗法度只作聪明以自用天下安得治不表章圣贤经传只好异论以自髙道理安得明述而不作圣人之为虑逺矣   黙而识之一句最要果然黙识得这个道理原自无止息安得不学学之安得厌原自无人我安得不诲诲之安得倦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此学而不厌之解也二三子以我为隠乎吾无隠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此诲人不倦之解也或又问黙者何曰此章黙字从次章讲字来原不是悬空顿悟余甞有一絶句末云讲到无言处方知道在心不是一味不言坐待黙识也讲到无言处真是多说一句不得故曰黙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曽子曰唯何消多说   胜日寻芳泗水濵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既识得东风面则万紫千红总是春安往非学安往得厌安往非诲安往得倦   何有于我哉正是圣人黙识处正是圣人不厌不倦处若自以为有便非圣人望道未见之心便是厌便是倦便不是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