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松堂全集 - 第 87 页/共 114 页

过其原而指之曰;「此大清直言敢谏礼刑二科给事中杨公沁湄之墓。」公讳时化,字季雨,别号沁 湄,万历己未进士,以行人授户科给事中。仕大清,授礼科右给事中,迁刑科左给事中。生于万 历乙酉闰九月初四日,卒于顺治甲午三月十四日,享年七十。 通议大夫福建督粮道参议前巡抚陕西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伯珩 张公墓表 余与阳城张公伯珩同举于乡,复同仕于朝,日以所学相砥砺。余先养母归,阅八年,公 卒于官。余在蔚闻讣,为位而哭,诔以言者再,盖为吾道惜也。既卜葬,其子茂生丐东谷先生志 且铭,走书属余表其墓。余知公颇久,不忍辞,乃西望拜手而言曰:「此墓也,是海内所称清介君 子,世祖嘉其实心任事,不愧风宪者也。」 公白起家县令,膳侍御,擢亚卿,特改巡抚,以迄滴补少参。所部吏民将士,有一不德 公者耶?卒之日,门朝至野,暨乡里故老,有一不悼伤涕泣者耶?公之人.品德业表诸海内久矣。 余胡表,表者躬行实践之儒,而狂狷之流亚也。公为人笃于孝,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可谓孝矣。 行孝先以忠,去其私,正其色,可谓忠矣。舆人畧短而取长,得人一善若己出,可谓恕矣。平生 不立崖岸,不苟同流俗。不矜 名饰节,以欺谩朋友。不为急言遽色,以凌烁属吏。事无巨细,求其心之所安而止。尝自言 人能于五伦中遭逆负屈,真心忍苦,不求人知,卽此是阴德。又语余曰:「愿学孔子万古不易家法。 寻取所为下学者何,在其正己而不求于人乎?」又曰:「颜手之屡空,武侯之淡泊,入道本领在此。」 公于躬行实践,诚为得力。若第谓才守过人而着书未闻也,岂知公之学者哉,公壬午列 贤书,绕十八龄。余从八十人中窃窥之,凝重如山岳,对同谱无一戏谑语。其居乡也.声色玩好, 了无所喜,邑俗故尚奢,公默寓维挽,惧随先世淳朴意。虽官至中丞,仅置一区构家祠,为蒸当 地耳。余见世之为大僚者,甫膺华膴,輙广结纳,竞豪华,诸凡宫室、舆马、仆从、优伶、田园、 器具、服饰、宴饮之类,无不侈然鸣得意,然而怨恶随之,弗恤也。公有一焉否?且人有廉未必才, 而有才或反以佐其不廉,卽廉矣才矣。又或一念一事之勉强,而非其心之所安也,视公之心为何 如耶?昔人有云:「所不取也,可使贪者矜,而非雕断以为廉,所不为也,可使弱者立,而非矫抗 以为勇。」惟公有焉。呜呼,儒术不明,一二讲学 之士,徒腾口说,观其取舍,大抵时所好耳。违俗而适己,独行而特立,如公者乃可至于圣 人主域而无难。忆昔与余论学,有「中行不可能,狂猖亦非易」之语。盖素心也,拟之以狂狷之 流亚,匪响敢公云。余不敏,谬辱公知,亦窃自附于知公,独以不获共学中行为憾。安在公之朝 闻而夕死,而余非罔生也,吾道其不幸矣。夫公讳瑃,字伯珩,泽州之阳城人。若家世行实,生 卒年月子女已详志中,不复表。 承德郎进奉政大夫吏部考功司郎中玉笋马公暨元配宜人吴氏墓表 是为吏部考功郎中玉笋马公暨元配吴宜人之墓。公,醇儒也,与余称道义交者垂二十年。每 以圣学相期许,其反躬实践,余往往愧弗逮。公与余同有母,公先蒙世祖章皇帝允侍养。余 继得请.阅十年,遭先太孺人丧,除服未匝月而公卒。壬子元日,余闻讣痛悼,伏地不能起,窃 念慈闱之养未终,君父之恩未报,吾道又何不幸也。时诸孤走使具状,乞余表墓道,以垂不朽。 余遽无以应,稍定,发哀函日:「先君未葬,恐伤祖母心,卜吉春二月,启先慈吴安人圹,皋合葬 礼。隧中志铭,孙征君先生许之矣。」及读征君先生书,又以墓表文属余,谓余不忍不一言也。余 不敏,卽有言亦何能不朽公哉,第畧举生平,表其闻见最真者,为后世观感云。 公讳光裕,字绳胎,号玉笋,别号止斋。先世由曲沃徒安邑,自始祖以下传七世,皆有 隐德。曾祖崇,博雅君子也,从学之士,五经成备。崇生斯才,以春秋登万厝乙酉贤书,宰尉氏 有声,是为公大父。斯才生之伟,积学弗显,学者称为高隐先生」,皇清覃恩赠承德郎,进奉政大 夫,元配张太宜人,生丈夫子二。长卽公,幼服庭训,卓然有远大之志。稍长益肆力于学,凡高 隐公所藏书,悉搜览无遗。与堂兄闇如、弟玉霁交相砥砺,一门俨如师友。为文以理学为宗, 不屑屑逢时技。年十七为诸生,寻食饿。遭高隐公之变土辰毁骨立,祭葬悉准古礼。.乙西,登乡 荐,与尉氏公科目次第皆相符,人咸谓马氏世有积德云。丁亥,举进士,戊子授工部都水司主事。 乙丑,上命管理卫河。公造役迎太宜人与吴安人乏任所。随躬历河干,率所属郡厅,力督疏浚。 奉「清慎勤三字为官箴,夙弊悉除去。于河有图有说.务殚心力,不敢怠职业。退食有暇晷,自 念平日私淑乡先达曹真予先生,未窥精妙,时容城孙征君为一代理 学宗,隐居苏门。公日造大贤之庐,究心濂洛关闽之学,笃志躬行,不敢不勉,道岸斯登矣。 阅雨朞,吴安人忽遘疾不起,公悲叹曰:吾门内失良友,奈何。」吴安人为邑望族吴五桂之孙女, 性端庄,识大体,治家勤俭,以孝敬事舅姑。与公相敬如宾,助公为孝子,为廉吏,为理学醇儒 者,安人之力居多也。壬辰冬,差满报命,假道过里门,为吴安人毕葬事。继娶刘宜人,随赴京 供职,转铨曹,由文选主事升考功副郎,晋稽勋,历验封,至考功郎,凡五迁。迎太宜人奉禄养, 俱不就。命来使报云;「当学吾邑刘吏部清正,勿以我为念。」公益勤于官,竞竞饮冰自惕,留心 铨务,力扶公道。 余待罪都门,与公为比邻,虽瓜李引嫌,颇悉公举动。会推大臣,则侃侃持正,昌言于 朝。考功日议天下功罪,不下数十件,悉以平心虚之,一一奉王法天沓而行。甲午春,题庭联, 有「事必告天,心惟向日二语。稽勋号寡事,公检架上遣编,辑日抄二卷,宛封典型。又思天下 大势,第一在培养元气,因草晋民三大苦一疏。以无言责,不果封进。遇地方大吏之任,采及地 方利弊,即详言之,次第入告,得嘉纳。再陟功司,两经考核督捻,矢公矢慎,无不仰副上意。 丙申正月,掌计典,竭七昼夜心力,详核再四。不狗私,不枉法,逐人逐事,剖断明确,然后登 册,复录实迹一册自随。同事初以为烦,及上问降级多寡之故,公据所录起草,一夕疏成,诸公 成骇神奇。读公先期告神文,盖凛糜乎赵清献之复作也。在部两奉严旨,皆出意外。公凝神定虑, 惟以义命自安,时玉霁以乙未进士受职之任,公训诫殷恳,复 命余赠言策勉玉于成。 公将母之念愈切矣,曰「古人不以三公易一日之养,况吾弟远离膝下哉」。遂亟以终养请, 上报可, 一时公卿祖饯,赋诗赠别,皆曰「马先生纯孝人也」。及抵舍曰,依太宜人左右,居必致敬, 养必致乐,凡司以悦亲心者,无不曲尽。太宜人偶违和,为文祈于神,愿以身代,不数日大愈。 会营宅,先立祠堂,四仲致祭,必丰必洁。曰吾身所享受,皆先人贻泽也。愿子孙世世勿忘」。因 禀太宜人慈教,着家铎四则;首孝弟、次和敬、次勤俭、次宽忍,逐款作歌,明白易晓。遇朔望 讲解,家人悉敬听焉。居恒不问户外事,问视之余,建育德书院,日课谙子其中,曰「望汝等为 真人品、真学问,慎勿堕我家声也」。又诫之曰. 「天地惟无物不有,无物不容,所以成其大。若有一计较,便生间隔,与天地生物之心,便 不相似。」诸子拜受教。公处袒免而下至于里闰,全以至诚恻恒之意相为流通,任物情之或喜或怒, 或德或怨,求慊于心足矣,总不以介意,即有犯者亦不较。尝布感应篇三万卷,广示从善之乐, 曰;「善人人可为,圣人人可至。只一念慷惕,便是人定胜天。」 公一生学力,都在人伦日用处切实体认,以主敬为把柄,以躬行实践为功夫。坦率谦谨 中,有确乎不拔之操,有廓然大公之度,随时随处,检身常若不及。近年尤端力于自反,曾寄余 书曰:「迩来毫无善行足述,只事事反求诸己,不敢谓已是,不敢谓人非。因病求药,大君子宜有 以教我。」余敬讽兹语,益服公五十知非之学焉。宜乎征君先生二十年道义关切,无异余之与公也。 先是公每遇生辰,不受客贺。遇太宜人诞日,则举觞尽欢。去秋已得疾,为太宜人寿,犹作婴儿 状。寝疾三月,抉掖问起居不少懈。弥留之际,犹倦念孝养未终,潜然泣下也。孝子之心,其曾 氏之启手足乎?诸如敬族亲,恤孀孤,佐乡约以挽颓风,立文社以崇实学,与阖邑议建学宫之尊经 阁,舆友人马子补正先贤先儒之名号位次, 芳规美迹,昭然在人耳目间。彼世之读圣贤书,溺于纷华嗜欲,惑于异端虚无者无论矣。有 能如公之孝友天至,谦谨性成,不以不义之物奉亲,不以非道之行辱亲,生辰不受贺,母诞则举 觞欢宴,抱病犹不欲亲知,至抉掖问安,死而后已者,几人乎?右能如公之位列铨曹,饮冰誓神, 矢公矢慎,一一奉王法天理而行者,几人乎?有能如公之力肩圣道,就正大贤,实践躬行,反求诸 己,不外人伦日用以为学者,几人乎? 呜呼,公往矣。公以一身承先启后。积厚流光,子孙日蕃盛,科第日联翩,其所以不朽 公者,将有在乎?呜呼,公往矣。后之人望郁郁松揪,抚丰碑而读遗文,宁无观感而与起者乎?此 余表公之意也。夫公所著有止斋集、庭训录若千卷。若公与吴安人生卒年月日,世系子女,及吴 安人懿行,俱详载各志铭,不复表。 通政使司通政使前刑部尚书东谷白公墓表 于戏,是为皇清通政使、前刑部尚书、晋大儒东谷先生之墓。先生,薛文清后一人也, 其学专事求仁复性,而以存诚主敬为功,要在躬行而实践之。尝作仁敬诚赞矣,曰:「每日随事求 仁,则此心常在。少有断歇,卽是自欺。但不敢自欺处,卽敬卽诚卽仁,至于仁而事翠矣。」又作 复性赞矣,曰「仁卽性也,诚敬所以复其性也」。于戏,观先生之言,以考先生之生平,则皆不出 乎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