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松堂全集 - 第 84 页/共 114 页

忠孝家声也。至性至情,太和元气,其不能限公者三电。 某等知交有素,暨平日门下诸士,固信公深矣。卽所部之缙绅父老,以迄儿童走卒,无 一不为公信者,何竟限于数而溘焉长迈耶, 呜呼,痛哉。枢尤有痛者,先是摄篆至蔚,甫下车卽式闾见访。首询地方利弊.枢谢不 敏。次以圣贤之学相质,枢肃然起敬。欲互相师友,相与有成。公益谦逊不遑,始知其志之不虚 也。复推锡类之孝.升堂拜母,为文祝先慈八袠寿。枢亦操拙笔进太母觞,事竣归金城,犹崴时 通问安否,然未尝一语及私也。去年先慈见背,公为谏章哭之。今年春,擢恒郡贰守去,留诗别 枢于苫次,有「垂橐此行仍皂盖,舞斑还得侍兕觥」之句。盖公不以迁秩为喜,惟以道里甚近, 得以迎养慈亲,菽水欢聚,宦橐萧然, 亦可乐也。无何,莅任三月,见限于数而溘焉长逝耶, 呜呼,痛哉。枢闻讣之日,悬赠诗于益友堂中,读其诗如见其人.泪从喉间出,几不成 声。天乎,天乎,为之奈何。惟愿自今以往,令弟体兄之心,善事慈闱,顺承俭德。令郎体父之 心,敬守严训,光大家门,庶可慰贤哲于地下,表清白于人间。枢依庐守制,纔过小祥。言不能 文,莫写哀悼。一词一酹,具告几筵。灵其如在,来格斯虔。 祭征君孙种元先生文 枢盖慕先生之为人,而始终神交者也。枢生也晚,窃幸于先生之生平与先生之学问得闻 其梗概.日以不获亲炙先生为大憾,今则已矣。泰山梁木之悲,其将奈何耶了先生受天地中和之 气,接圣贤诚正之传,气节重于前朝,孝友着于北地。甘贫乐道,畅一生仁义之怀,致知力行, 淑当世狂狷之士。吾国有颜子,诸大夫登之蔚章,前身是静修,先皇帝贲以征聘。然而先生如祥 麟威凤之难为至,斯继往开来之有所归,苏门之巅,百泉之上,有大儒在焉。返诸圣经,直探穷 神达化之本;参以儒说,不讳异端曲学之非。其立言也,大而能平;其教人也.感而善人。故天 下四方,率多有志于圣人之学。立雪者得意,闻风者倾心。先生犹谓理学之传,代有所宗。集成 全书,畧破畛域。随其资力..各见性情。天理人欲之途分,而上智下愚之志奋;俾前圣之绝学复 续,圣朝之风教渐兴。此先生所为有体而有用也乎? 忆枢未通闻问之先,则仰先生如山斗;既奉教言以后,则依先生为典型。故捧先生寿咏 于尢慈者. 戊申岁也。拜先生哀谏于先慈者,己酉崴也。请先生指诲于马君者,庚戌崴也。祷先生疾病 于孔子者,辛亥崴也。约以乞骸之后,过访夏峰,而先生却寄诗喜枢入都者,壬子崴也。手题「学 宗人瑞」四字,为先生九十寿者:癸丑崴也。正值今上崇儒重道之时,拟请存问耆硕,旦晚拜疏, 忽因用兵而止者,甲寅崴也。 呜呼,好音频寄,受益已多。先生孝友堂中,函丈宛然,枢竞无缘拜登耶。五世一堂, 家庭间太和景象,枢竟无缘目覩耶。玉树茧芽,森森阶下,枢仅见孝廉一孙,此后可能一一叩其 家学,如对先生仪范耶。且先生髦面好学,诲人不倦。今年四月六日,刘子敷季自夏峰来传先生 语谓,「此生不能见蔚州」。又读先生手书,策勉从叨,谓枢「光彩已映于苏门之山光水影」。枢不 敏,频年废学,德业罔进,方愧无以报先生,岂意先生遽尔辞世,留兹绝笔耶。倘枢同志有人.观 摩有日,不负先生临终二日之期许,先生得无默为启诱耶。 五儿廿四日,既设先生手迹数纸于厅事,率子学诚哭奠矣。勉修芜章,絮述本末,敢烦 构斯马君及孝廉代读而告之。聊叙枢所以慕先生之为人,而始终神交者有如此。呜呼,人之相与, 义取相成。皙人往莫,枢也虚生。遥申薄奠,言出涕横。灵爽如在,鉴此微情。 祭少宰孙北海先生文 呜呼,先生,朝廷之文献,道学之宗盟,缙绅之典型,士林之师表也。今往矣,能不恸 哉,先生登第 后,白作令以至谏垣,俱在明季。某生也晚,都不能记,止见马文肃、成忠愍两公手书,一 则云,「向舆午圮栖推光含万、孙北海,令人尽如两君子,事亦岂至今日乎」。一则云,「使在都冠 绅尽如光含万、孙北海,天下事尚可为」。夫马、成雨公,皆正人君子,明季从容就义忠臣也。其 言如此,先生之人品为何如哉。允生以尽节未死之身,本朝举遗贤,拢吏垣长,誓不与贼俱生, 迨申明大义,然后就职。每历一官,必有建树,乃告病后,犹有指为溧阳之党者,于退谷中何损 焉。先生闭户二十午,读书逾富,穷理逾深,飬心逾纯,讲学逾正,著作凡敷十种,大约明五经, 阐四子,佐国史,重学校,尊先儒,辟异端,尚经 济,表人物,励风俗,启后学也。此皆海内有目所共见者,某复何言。 第某与先生定交,垂二十午矣。己亥秋,某陈情养母,为设饯于青藤之下,勉以力学, 赠以儒书,与二三老友赋诗而别。某家居十年,尺素不入都门。惟与先生千里谈学,质疑问难, 往复相通,尝于梦寐之中,得闻道谊之语,至今笔札盈尺,辨论成卷,言言砥砺,字字箴铭,何 日忘之耶。壬子岁,某奉召入都,引见之次日,登先生之堂,握先生之手,聆先小之声钦,覩先 生之仪容,无异己亥相别时。先生年已八旬,耄而好学,手不释卷,口不离理。某每过悟轩,谈 必竟日,非希圣希贤之真谛,卽忧国忧民之正言, 而且家庭之间,勤俭孝友,明理读书。时而携两家子孙,聚于一堂,听先生说古人嘉言善行, 陈仲弓、荀季和遗风宛在也。某于先生岂非志同而道合哉,然犹有三憾焉。 圣主纂修明史,典故未备。稗官野乘,闻儿或恐失真。若问之先生,了如指掌矣。惜不 获仰佐编摩,传信万世,一也。某自辑儒言录一书,汇集元明诸说,以为性理之续。先与刁蒙吉 订其概,号吉作 古,仍待先生定其归。自惜虚度岁时,缺畧未就,竭蹷职业,无暇商榷,二也。先生之爵、 之齿、之德,乡 邦推重,人望攸归。某曾待罪京兆,拟请先生为乡饮大宾,用增首善之光,克重国老之典。 乃某未届酒 礼,量移廷尉,愧非贤主,徒望嘉宾.三也。某抱此三憾,意中窃谓先生年虽衰迈,而议论 迭迭叠,气从中出,是为寿徽,岂意一疾不起耶。 忆仲秋问病,同坐芥舟室中。先生月:「日来差愈,但不过一年死耳。请记吾言。」今果 然矣。易箦前二日,榻前执手语某曰:「自揣生平,无愧心事。林下读书二十午,从不问门外,今 撒手去矣。」命解衣相赠,以志永别,泪下各失声。复取遗诗、遗言阅之,先生二十年真学问,至 此丝毫不乱,乃见得力处也。独是朝廷失一文献,道学失一宗盟,缙绅失一典型,士林失一师表。 某独何心,能不恸哉。自初六初八哭先生,后因署务繁冗,寸心弗虔,不敢设奠,以俟洁诚之一 日。兹者,豚儿从晋闱乡试中式归,固先生素所爱而教之者。令捧帛执爵,随而告于几筵,哭于 寝门,欲再见先生于藤阴之下,芥舟之室,促膝一话,不可复得矣。某独何心,能不恸哉。惟灵 有知,谅必来格。尚飨。 祭内升侍御王东皋早同年文 呜呼,世道之淳浇,人心之邪正,岂不能繁乎人哉。夫既得人矣,足以振团家之纪纲, 养天地之正气。不曲学以阿世,不逢迎以事主,不苟且于功名之阶,以滋海内随波逐流之渐。当 其生也,未尝大展其所用,而赍志以没。及没之日,天下之人争惜之,且叹息之,或流涕不能已 已者。必曰:「国家之纪 网,既不得此人而振之,天地之正气,复不得此人而养之,真世道人心之不幸也。」 呜呼,何竞亡我东皋公哉。公幼而敦重,举止语默,卽如成人,下帷读书,凛凛庭训, 时假萧寺。蓬蒿蔽屣,断荠啖茹,不易菜根风味,故与贫安之苦素。迨举于乡,乡之人以真孝廉 称。丙戌捷南宫,以进士分校北闱,得人甚盛。初授行人,奉差东省,毫不舆地方事。惟登泰山, 谒孔庙,卽归矣。识者曰,异日居清华,必其严一介之操者也」。后特擢吏曹,森私谒,杜苞苴, 外僚不能干以私。或议黜陟大事,有不合者,辄力争之.君声不能夺。宝坻杜冢宰同真定梁公、 大兴朱公特疏保荐清直,请留掌选者十年。廉名大着,朝论咸服。既而受上知,拜官御史,谏书 数上。其时有以赀郎进者,欲授正印,公白简褫之。廵视京城,辑暴锄奸,一时豪强敛迹,不敢 怒马轻裘,扬扬联镳于道上,公之丰采为何如耶,公既膺内擢,仍管道事,应差廵盐,而极力辞 之。两监文武闱,风清弊绝,肃如也。公之廉介自持,始终不渝,又为何如耶,天下之人方望公 一旦大用,以光明俊件之概,为国家振纪纲,以礼义廉耻之防,为天地养正气.今闻公没,而自 满迄汉,自士大夫以至儿童走卒,识舆不识,无不流涕叹息,岂仅为公一身生死惜哉。 忆公以监礼南郊,归而感病卧床,闻严父讣,卽扶病奔丧,哀毁不胜,抱病读礼。既除 服,谓公行且北上矣,岂意晨起遂肃衣端坐而逝耶。公伯仲五人,而公居长。其诸兄弟之光大家 门,亦未之或知,然皆卓然成立,亦可无手足忧。所痛心者,弃八十五岁之老母于北堂,反借棺 以殓子,日夜抚子枢而哭之,此某之所为流涕叹息,终疑廉吏可为而不可为也,将奈何耶?幸而有 子承祧,异日克继清白.以 竟公未竟之业。天下之人将拭目望之,又不独我二三同谱,关切在怀矣。 呜呼,岳岳怀方,乾坤不易。生而正直,没而神明。清刚之气,凌于川岳。太室萃嵂, 洛水荡漾。其人云亡,其道斯长。维灵不远,来格来享。呜呼尚飨。